认识灾难 咀嚼灾难

认识灾难 咀嚼灾难

———跋长篇报告文学《抗冰万里》□卜谷

2008 新年伊始,冰灾相侵。紧接着是火车相撞,手足口疾,地震,灾害频频似乎让人不可思议。其实,自古以来人类与灾害相处是最正常的事情,关键要认识灾难,咀嚼灾难,才能不负灾难。有许多东西可以成为我们生命中的坐标,灾难是最重要的坐标之一,共同的灾难则是共同的生命坐标。而同一个灾难,往往又以不同方式进入人们生活。

那天很有趣,我踏着冻雨在滑溜溜的森林里栽了几个跟头,是毛泽覃当年牺牲处,瑞金东南红林山的那个叫黄狗窝真名叫作黄梗窝的纸槽内外。“应该的,应该的,是给先烈嗑头啊!”一道采访的哥们兴奋不已,喝彩一样大声喊一句,喊声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采访,这也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冻雨,没想到都缘在了哪个风雨交加的下午。当年的纸槽外,一排排端正齐整的浸泡毛竹的水池曾盛满了十几位烈士的鲜血,又早被流年逝水的尘埃填平,梦过无声不留一丝痕迹。

翌日,去瑞金市作协创作基地———日东镇观音岽茶场开一个文学“派梯”,冻雨来得异常猛烈。观音岽座落于武夷山脉,主峰高 1260 米,十分考究的茶屋里生起了六大盆木炭火,浓烟滚滚,烟薰火燎,五六十个文人呛得咳声如嘶。屋外却风景如画,是冰清玉洁、冰雪聪明的冰雪世界。间或,四下里频频传来砰砰的放炮声,傍晚下山时才明白那是断树倒竹的轰响,折断倒伏的竹木阻塞了公路,大车断行,“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几十文人相携,且吟且唱,踏步下山。元月 25 日,2008 年第一场袭击南方的冰雨就这样与我短兵相接,并永远地留在我记忆中。

冰灾惨重,惨景不一。海拔高的地域茶园成千上万亩冻伤冻死,茶叶冻成枯叶败叶,像火燎过一般焦黄焦黑;青青的大乌山上,放养着几千头牛,冰灾过后,尸横遍野;赣南的蜜蜂冻死 1� 2 万箱,蜜蜂的尸体堆得像山一样;最惨是折断的森林,白刷刷新茬口的残杆像牙签一般密密麻麻,遍插在绵延几十里大山;森林的宠物,山兔、山麂变成了硬绷绷的冻肉……心惊肉跳的大自然万物放号,生灵涂炭。其次,才是人类的苦难,黑暗原本就是我们祖先固有的家园,进入光明仅仅是近几十年的事情,可是,重返黑暗短暂一刻却会如此令人震惊,不堪忍受,发生了一系列生产、生活甚至是生存的困难。

与自然灾害作斗争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战争,是人类一场真正的正义之战。天人之战,人不胜天,却能抗灾减灾,也就是胜利。其间有浴血拼搏、忘我奋斗,有互助、拯救,有负伤、牺牲,也有逃避、逍遥,也有混水摸鱼,从中渔利者。平时不易看到的表现,灾难时突出集中地显现出来了,大自然间人类、物类的表现是基本一致的。“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我珍视这场灾害带来的启示,与一帮道兄、道妹风雨同行,把所观所察记录下来,是件挺有意义的事,这一切都是我契入的这场灾难的冰雪之缘。都说是 50 年一遇的冰灾,也算是个缘分吧。要等下一个 50 年有点漫长,也难说,这年头 50 年一遇之说的东西不少,说百年一遇的也不少。

自己的缘终归要自己珍惜。万岁的人还没有,死亡是可以预见的,那么灾难也是可以预见的。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仅把见过的人事姿态,见过的动植物形态记录下来,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吉卜赛人说,时间是用来流浪的,身躯是用来相爱的,生命是用来遗忘的,灵魂是用来歌唱的。既然,这一切都会流失,那就只有让灵魂与歌唱驻足时间与空间。笔者记录的也许并不是世界本身,而只是世界的轮廓:生命、梦幻,循环与结束,时间与空间。

咀嚼灾难才能认识灾难,咀嚼人生才能懂得人生,不愧对大自然的一切死亡。

视为跋。

初稿毕于 2008 年 4 月 26 日,

正是毛泽覃七十三周年祭日。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赣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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