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使我选择了画漫画

大自然使我选择了画漫画

日本有一个叫作宝塚的城市,我从小在那里长大。在那里度过少年时期的我,一直是个“被欺负的孩子”,再加上战争的爆发,怎么也说不上有美好童年之类的回忆。因此,我的童年时代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一点美好童年值得回忆的。值得庆幸的是我居住地周围的自然环境极为多样,小时候跑遍的山川和原野,以及捕捉钟爱的昆虫等无法忘怀的眷恋和光辉,在我的心灵和身体的深处扎下了根。我的笔名“治虫”就是从一种叫作步行虫的甲虫那里得来的。

即使现在,眼前也能鲜明地浮现出孩提时代那美好且丰饶的大自然的景象。

直到不久之前,无论再小的城镇都有杂树林和草地,那里是孩子们尽情欢跑和玩耍至日落时分的幻想王国,也是宇宙基地或探险队发现的秘境,更是无边无际扩展的无止境的幻想王国。

在狭小、温暖的家的附近有这种场所的话,孩子们的梦想就可得以纵横无尽地飞翔,他们幻想着那里就是飞向宇宙的出发点。

在树林的另一端,火红的夕阳摇曳着巨大的身影沉入地平线下,风声沙沙作响,白云在蓝天深处飘动——当我身处那种自然环境中的时候,无论多么年幼无知,也能感觉到我内心深处渐渐地变得恬静。以至于成人之后直到现在,这种心情也没有丝毫的改变。我想每个人都会有类似的感觉吧?

无论人类如何进化、物质文明如何不断进步,也改变不了人类属于自然的一部分这一事实。无论科学如何进步,也无法否定自然。否定自然无疑是对自己=人类本身的否定。

在我的漫画作品中描绘未来社会的场景颇多。那是因为我心中的“大自然”成了我创作的源泉,孕育了那些飞往遥远宇宙,或者钻入小甲克体内之类的想象力。丰富的大自然的记忆如同体内的涌泉,不断滋润着生活在大都市中备受工作煎熬的我。

在我的连载漫画《路德维希·B》中,有这么一个场景:幼年的贝多芬预感终有一天自己的耳朵会失聪,于是他想尽办法记住大自然中各种生物的声音,以及一切美好的声音。失聪后,他的身体代替了耳朵,体会到了如同身为“上帝”似的感动。

记得开始绘制《铁臂阿童木》的昭和二十六、二十七年(即1951年、1952年)时,我遭到了教育工作者和家长们的猛烈批判。什么“日本根本不可能建造高速公路和高速列车”“要造机器人之类的想法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作品简直荒唐无稽”等愤怒的声音不绝于耳。有的甚至说“手塚尽画些胡说八道的东西,是孩子们的敌人”。

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画我的漫画。我之所以身处猛烈的批判风潮中,也能坚持忍耐并继续绘画,是因为即便在描绘机器人的激烈战斗的故事场面时,我那扎根于大自然的“生命之尊严”的创作主题也始终贯串在所有作品之中。

没有生命的地方就没有未来。尽管如此,地球现在还是遭遇了毁灭性的危机。

我在《火之鸟·未来篇》中,描绘了公元3400年的未来都市风景:地球加快了毁灭的步伐,荒废的地面下到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我替这都市取了个名字,叫作“永远之都”。这是因为未来的人们为了忘却不安的侵扰而取了“永远”这个名字。

但是从地球的现状考虑,别说等到35世纪了,就连21世纪能否安然度过都很难说。这种不安经常使我苦恼。这部作品发表之后仅过了二十多年,我那种危机感就越来越强烈,问题加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地球之死,换种既残酷又现实的说法,就是我们那些今天还在精神饱满地笑呀吵呀闹呀,并时不时还要给大人们添点麻烦的小辈们,或者邻居的孩子们,同时也是我们未来的那些无上宝贵的子孙后代,会有一天突然从这个地球上消失。这种情况实在让人不敢想象。

地球如今已然奄奄一息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这种境地的?人类又是在何处迷失了方向?

步行虫。日语为オサムシ(发音:OSAMUSHI)。而手塚治虫的笔名“治虫”的发音是OSA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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