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乡愁

记忆与乡愁

——“忘不掉的是记忆,带不走的是乡愁。”

蔡楼村曾隶属于力本屯乡,现归属于马集镇,受制于定陶县(今定陶区),统辖于菏泽市(旧称曹州府)。

蔡楼村位于县城以西,距县城约十一公里。村西头曾是一所小学,名字是“东风小学”。不过,该小学荒废已久,现已成为粉皮加工厂。村东头曾是包括高中部的定陶县第四中学,现在也已没有昔日的盛况。村南头是一条通到县城的东西向柏油路,村北边是一片片庄稼地。

鼎盛时期,蔡楼约有一千二百人。与周围的村庄比,它算是一个大村子。村里有三姓,第一大姓是“蔡”,第二大姓是“袁”,第三姓是“刘”(只有一户人家)。

我的姓是“袁”。

在蔡楼村,袁姓人家集中在不到三条胡同里。缘此,众人称这三条胡同为“袁家胡同”。

蔡楼的名字起源有历史记载,而袁家胡同的形成却众说纷纭。有人讲,袁家祖爷当年在临近的张湾镇做生意,被蔡家的一位老奶奶(姑娘时)看中,非要下嫁给袁家祖爷,所以袁家落户在蔡楼。亦有人讲,蔡姓人家出于风水和自身的安全,把袁家请来落户。因为,蔡楼的南面是郭庄,西面是牛庄。蔡通“菜”,郭通“锅”。“郭”里炒“蔡”, “牛”吃“蔡”。所以,蔡姓人家把袁(园)家请来,把“蔡”圈住使其得到保护。

每到春节,蔡姓男人们会选派代表到供奉袁家家谱的那户人家磕头,以示尊重过去和现在。所以,蔡姓和袁姓大部分时间内都相安无事,没有大的矛盾发生。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袁姓人家最终确实是来到了蔡楼,在这里落地生根。到现在,按照庭院算,袁姓人家计有四十一户。当然,实际在蔡楼居住的不会有那么多户,因为很多年轻人已经在县城或者市区买房,或者到外地工作,安家落户。

按照家谱看,袁家胡同的形成也就一百多年的历史。因此,往上数三五辈,基本都属于一户人家。可以说,第一户人家是干,现如今的所有人家都是枝。有趣的是,“家谱”的英文翻译是“family tree”,一棵大树,长满了枝杈,很是形象和生动。

我小的时候,袁家胡同的每一家都是大家庭,也就是英文中的“extended family”。有几户人家,家家都是四女孩一男孩;有几户人家,家家都是三女孩一男孩。此外,还有五女孩四男孩的人家。由于姑娘多,逢年过节,每个胡同里都热闹得很。嫁出去的姑娘走娘家,各自带着女婿和孩子,各自找各自幼时的好闺蜜和好伙伴。聊天叙旧,欢声笑语充斥着各个院落。

提起蔡楼村,四邻八乡都知道蔡楼制作的绿豆粉皮质量口感上乘。至于绿豆粉皮是蔡姓的祖传手艺,还是袁家祖爷带来的,现在已不可考证。无论起源于哪一姓,制作粉皮都曾给整个蔡楼村民带来了收益。

我的父辈那一代,人人都会这一项手艺。不过,到了我这一代,还在靠这个手艺谋生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有人延续,也基本上是机械化操作了。到了下一代,这门手艺也许会失传,因为很多孩子已经不再有兴趣学,也没有机会再去学。

我的记忆仍然停留在手工制作粉皮时代。

绿豆泡在缸里足够时间后打碎成汁,把汁放在纱箩上用木制工具挤出来渣,成浆。经过沉淀,剩下白色的绿豆粉面。天气晴好的时候,把粉面弄碎,掺水和稀,用订制的铝制工具做成粉皮。接着,把粉皮揭下来晾在高粱秆串成的帘子上自然风干。随后,再揭下,选择性地用硫黄稍微熏一下。最后,码齐,装订成捆。

那时,家家制作粉皮,胡同里人来人往,有贩卖绿豆、豌豆、扁豆的,有贩卖粉皮的……

制作粉皮需要很多帘子,而帘子则要先把高粱秆去皮,然后再手工串成。我小的时候,最喜欢高粱秆去皮的时节,因为去掉一根高粱秆的皮可以挣一分钱。有人家需要的时候,我就把两块砖放在地上,中间放一把菜刀,双脚抵住砖。双手拿着高梁秆的每一节在刀上滚动,皮很快就去掉了。挣的钱虽然不多,但对于那个时候的我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平日里,尽管拌嘴的事会偶尔发生,但袁家胡同的人依然亲切相处。尤其在红白喜事的时候,袁家胡同的团结更是可以显现出来。小到丧事的糊白鞋和喜事的贴红纸,大到发丧和娶嫁仪式,每个人都各显其能,能帮一把手的绝不会退缩。谁家有事,吆喝一声,人员很快就会到齐。

随着老人的离去,随着早年嫁出去姑娘的离世,随着年轻人搬到城里居住,袁家胡同渐渐冷清起来。曾经热热闹闹的过节气氛,很少再见到踪影。由于计划生育的推行,大家庭早已变成了小家庭。而且,小家庭里儿子多,女儿少。农村有句谚语:“有女儿的人家才有客。”因此,到袁家胡同走亲戚的客越来越少。

袁家胡同的落寞随着时光流逝而越发明显,如今只剩下一处处的荒废院落在述说着它的过去。等到我这一代翻篇的时候,下一辈怕是会把袁家胡同的如今当作常态,无暇去回顾它的往世今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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