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姑娘被用八人大轿,热热闹闹,风风光光,欢欢喜喜地迎娶到强震虎家后,在婆母强王氏和虎哥的悉心调理和关爱下,她的病真的像赵郎中所说的那样好起来了。紫芸心满意足,精神欢愉。她孝敬婆母,疼爱虎哥。她跟虎哥情投意合,夫妻恩爱。他们育有四男一女,大孩子天明已经十岁了,最小的孩子强强虽然还在怀抱中,可他已经能“呵啊,啊呵”地逗着人嬉笑说话,有时还会咯咯地逗着你笑呢!实在是活泼可爱。一家人欢欢喜喜融融乐乐生活在一起,尽享着这天伦之乐,人伦之乐!

看看强强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紫芸心里十分高兴,也思绪绵绵。她想到当时她和儿子强强这孩子,在那天寒地冻的夜晚所受的痛苦磨难,以及所担的生命风险,实在是触目惊心。他们母子俩都奇迹般地挺过来了,实在是不可想象,也不敢想象。这或许是婆母强王氏,强强的奶奶在地下有知有灵,暗中保护了他们母子吧!紫芸真有点想念她的婆母———奶娘了。

婆母强王氏开明诚实,待人忠厚仁慈。婆母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苦命可怜的紫芸。紫芸的病好得那么快,回复得那么好,多亏婆母的潜心调理、关爱和照顾。紫芸生前四个孩子,都是婆母亲自接生。婆母熟练自如,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许多事情处理得亭亭当当,有条不紊。婆母服侍月子,也是那么关爱备至,尽心尽力。要是生强强时,婆母还在人世间该有多好呢!要是那样,紫芸和儿子强强就不会面临那么多的困苦磨难,担那么大的生命风险了。紫芸想起婆母的好处,忆起婆母的宽厚仁慈的为人,将终生难忘,一世感激;想到婆母的遭人残害,想起婆母的悲惨离世,紫芸将要大哭三天三夜,深感懊恼愧疚,伤心落泪。

那时,紫芸正怀着强强,婆母非常高兴。婆母常常笑着跟紫芸说:“我们强家的子孙兴旺,穷人无地、无钱、无势,你就给我们强家多生几个娃,人多力量大,往后强家就没亏吃了。”

“生多了养不活!”紫芸羞答答地说。

“怎么养不活?大家艰苦点,凑合着过日子呗!”婆母信心百倍地说,“孩子长大了,个个身大力不亏,能做肯累不就好啦!”

婆母非常关心、爱护、体贴紫芸,家里的一切重活累活,都不让紫芸去做。她交代紫芸,保养好肚里的娃娃,就是天大的功劳。什么地里施肥,田里扒行除草等等,都是婆母独当一面,一人担当下来了。

一天上午,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人的脸长得像歪瓜裂枣,又黑不溜秋。紫芸看了想笑,又不便笑,结果她还是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了。

“紫芸呀,你别笑,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呢!”这人咧着比目鱼似的嘴发话了。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紫芸不以为然地说。

“我是你亲叔。”那人自我介绍说,“你老子是畜生徐云豹,我叫徐运彪。”

“我没有叔,也没听说过。”紫芸想,连老子我都不认,还来认你这个从灰堆里蹦出来的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你们这些人不接触的好,便说,“你去吧,别来打搅我。”

徐云彪似乎看透了紫芸的心思,于是说:“我这个叔,跟你那个不仁不义的爹徐云豹不一样!”

徐云彪在他们徐家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样样都来。他是一个大烟鬼。他分得的家产,多半花在这上头了。他游手好闲,漂游浪荡,居无定所。后来他成了一个兵油子,靠卖壮丁弄点钱抽抽大烟,混混日子。紫芸打出娘胎就由奶娘强王氏哺养长大,他成了徐家的一个弃儿,哪能知道还有这么个叔呢?

“我跟你们徐家没缘分,你去吧!”紫芸不想找这个麻烦就这么说了。

“你跟徐家没缘,可我这个叔跟我这个苦命可怜的侄女有缘呢,所以,我今天特地来看看你!”徐云彪接着讨好紫芸说,“我知道你受了我那个老哥徐云豹的欺侮虐待。他呀,竟听他那个臭婊子三姨太的摆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都那么心狠苛刻,简直是个畜生!”

紫芸想,看样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想找这个麻烦,也不想接纳徐云彪。听了徐云彪骂骂咧咧的说辞,只是轻蔑地笑笑,没有作声。

徐云彪又愤愤不平地狗屁倒灶地骂了一通徐云豹,似乎是在为紫芸侄女出气。

这时候,婆母强王氏从菜地里摘了一些蔬菜回来了。她一进门看见是徐云彪,心里一惊,慌忙说:“彪叔,多日不见,在哪里发财啦?”

“哪来的财发哟?我不过在国军里混一碗饭吃。”徐云彪尴尬地笑笑又说,“这碗饭不好吃哟,弄不好就要吃‘花生米’(枪子),不能闹着玩,我这不就溜回来了。”

“那好,那好啊!在家里过过安稳日子,不会劳心费神,担惊受怕。”婆母把蔬菜放下来又说,“既然紫芸的叔来了,今天就在这里吃顿便饭吧!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来。”

听了婆母和徐云彪的对话,紫芸这才知道她还有这么个不速之客的叔。本来她不想找这个麻烦,多管这个事,可是听婆母这么一说,自己也不能不顾大面场,不给婆母做人的面子。于是她就顺水推舟地说:“你请坐。”

徐云彪从口袋里掏出几粒糖果,放在桌子上谦虚地说:“叔头一次来,也没有带什么好东西,这点糖果,给孩子们打打馋吧!”

“你不必客气。”紫芸也不以为然地说。

紫芸的婆母强王氏拿了一只碗,抓了点碎桑叶片放在碗里,这是她们强家常年喝的茶叶。她又从灶膛里端出一只黄罐,倒了煨烫了的开水,端着递给了徐云彪,请徐云彪用茶。

徐云彪鼠眉贼眼地瞟了紫芸的婆母强王氏一眼,笑了笑说:“射射。”

婆母留徐云彪吃顿便饭,原来是一句随口的客气话,眼下看看这个徐云彪嬉皮赖脸的没有走人的意思。婆母是个忠厚善良之人,她想,这个徐云彪一直在外,是个漂游浪荡,住无定所之人。他的老哥徐云豹一向就看不起这个败家子,不接纳他这个浪荡货。徐云彪从来也不跟徐云豹噜嘈。看来今天这顿饭,徐云彪是非在这里吃不可了。吃就吃吧,反正添筷子不添菜,一顿随茶便饭也吃不穷人的!

徐云彪好像好几天没有吃饭一样,呼呼啦啦,狼吞虎咽,一连吃了三大碗,连锅巴都给他铲了吃了。

紫芸和婆母看了面面相觑,暗暗发笑。他们想,这个叔真没品!

饭后,婆母又给徐云彪倒来了桑叶茶水说:“徐叔,你跟你侄女好好聊聊,我田里杂草长得都快超过庄稼啦,我去扒行除草去!”

紫芸急忙说:“娘,我帮你去扒行除草!”

“你把肚里的娃保养好就行啦!”婆母关心地说。

紫芸还是不放心地说:“要不,叫天明陪你去。”

“他还小,才九岁。那里尽是水沟水塘,你说我是管孩子,还是管拔杂草?不行,不行!”婆母摇着头摆着手说。

徐云彪急忙对紫芸和婆母强王氏说:“我闲着没事,帮你们去做一趟工吧!”

“不用了。”婆母一边说,一边戴了草帽出门走了。

徐云彪也赶忙站起身来跟着去了。

到了田头地边,紫芸的婆母强王氏见徐云彪跟来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他下田扒行除草。徐云彪过去是小少爷,小老板,后来是败家子、大烟鬼、兵油子。徐云彪一天也没有种过田下过地。他哪里会扒行除草呢?让徐云彪扒行除草,他能不给你添麻烦吗?内行人扒行除草是把杂草连根抠出来,甩到田埂上,或是深埋烂泥中。可是徐云彪是把杂草敷衍了事地糊进泥水中,用腐泥把杂草像猫盖屎一样浅浅地盖起来。这样,不出几天,杂草又从烂泥里冒出新芽来抢肥风长。

紫芸婆母强王氏知道徐云彪的底细,晓得他没用无能,也就难得说他,就告诉他要把杂草连根拔起来,要斩草除根。不然,杂草还会长出来与庄稼争肥争水,从而霸占空间,而荒废庄稼。徐云彪也谦虚地表示会按照她的要求去做。这样一来,徐云彪扒行拔草的速度慢下来了。婆母强王氏扒了三趟,徐云彪一趟还未到头。徐云彪不是真心来帮忙的,他是另有所图,另有所谋,才跑来吃这个苦头的。徐云彪必须想方设法赶上趟,他想出了个忽悠人的办法,只在田地的两头认真拔拔草,中间地段连杂草摸都不摸,碰也不碰一下,只是走过场,紧紧跟在婆母强王氏的后面朝前爬去,朝前赶去。他嘴里狗屁倒灶地骂骂咧咧地大骂特骂有钱人,骂徐云豹心狠歹毒,猪狗不如。徐云彪妄图以此来讨好穷人,讨好婆母强王氏。接着他又用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进行调笑戏弄,挑逗骚扰。婆母强王氏全当没听见,不理不睬他,只顾自己干活拔草。

徐云彪看错皇历了,以为时机已到,有机可乘了,就夿着胆子说:“婆母呀,大榆走了有十几年了吧?这些年来可苦了你啦!”

“我儿孙满堂,高兴着呢,苦什么?”婆母强王氏想,你徐云彪别自讨没趣。

“婆母,你何苦呢?你就随了我吧!”徐云彪真是屙屎掉了胆了,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无聊透顶的话。

“去你的吧,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婆母强王氏发火了。她想,你徐云彪自己也不掂量掂量是什么个货色,看看你长什么嘴脸?你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呢!

“你跟了我,这田里的生活我包干了,用不着你去忙了。”徐云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羞耻地老脸皮厚地说。

“那样连西北风都喝不成!”婆母强王氏气呼呼地嘲笑道。

“我可以学嘛。”徐云彪厚颜无耻,大言不惭地说。

“滚,你快滚!我这顿中饭算是装进狗肚里去了!”婆母强王氏大声开骂了。

徐云彪不知羞耻地昂着像歪瓜裂枣似的头脸,咧着满口黄牙的像比目鱼鱼似的嘴,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时,在婆母强王氏的眼里,徐云彪已经显露出了他的狰狞可怖的面目。婆母心里有点害怕。于是,她走上田埂,来到河沟溪水边,准备洗洗身上的泥浆,打道回府,以便避开徐云彪这个小人色鬼!

徐云彪见婆母强王氏走上田埂,也紧随其后,来到河沟溪水边,洗了身子。突然间,徐云彪一把抱住婆母强王氏,想强行调戏亲吻。婆母强王氏顺势“啪”的一声,打了徐云彪一记响亮的耳光,又一把揪住徐云彪的军衣领口。两人在河沟溪水边扭打起来了。最后,婆母强王氏由于又气又急,又羞又怕,她心里愤恨,浑身发抖,两腿发软,扯下徐云彪领口上的一颗纽扣,一头栽进了河沟里去了。

徐云彪也是一个大秤砣,他先是吓了一跳,看看没人,丢下婆母不顾,就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逃之夭夭了。

天色已晚,婆母还没有回来,紫芸忐忑不安,心急如焚。她立刻叫儿子天明火速把他爸爸强震虎喊回来,到自家田地里去探视寻觅婆母。强震虎的胸口咚咚咚像擂鼓似的剧烈地跳动不停。他听说徐云彪这个浪荡子、大烟鬼、兵油子跟着他母亲一起去了,觉得问题严重,情况不妙,可能是凶多吉少。他急匆匆地小跑着来到田头,大声呼叫:“娘!亲娘呀!亲———娘———呀!你在哪里?”强震虎在自家田里趟了几个来回,终不见他娘的踪影。霎时间,他感到像尖刀在他心上捅了一下一样难受。他又来到河边,发现河沟溪水边有踹踏的脚印和滴落下的泥水。强震虎断定这是打斗的痕迹。母亲强王氏一定是被人害了,一定是徐云彪那个猪狗不如的家伙作的案。强震虎心里难受得像无数蚂蚁在咬着他,娘呀,你怎么就遭人暗算了呢?强震虎真不敢相信,他更希望他的母亲奇迹般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下一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