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成就一项事业,就要有所付出。只有不计得失的人,才有希望沐浴成功的光辉。
——题记
刘国钧的大鲵情
坎坷的山路沿着蜿蜒的双泉河直伸进大山界下的峡谷深处。路的尽头,便是桑植县娃娃鱼科研所。
我们探着脚步,小心翼翼地下到建在地底下的大鲵饲养池。只见那一条条肉墩墩的大鲵藏头露尾、安然恬静地栖息在池内人工堆砌的石块缝隙之间。鱼池的边沿,因滴水而积累起了小块的钟乳石……
这小块的钟乳石,蜿蜒的双泉河,坎坷的山路,记录着刘国钧刻苦攀登的艰难足迹,凝聚着刘国钧对大鲵的一往情深!
大鲵即娃娃鱼,是国家二级保护的珍稀动物。刘国钧虽是学水产的,但原来未识大鲵真面目,国内外现成的资料也不多。可他坚信:科学与恒心相加起来,答案便等于奥秘解开。
近水方能识鱼性。为了弄清大鲵的生活习性,刘国钧踏遍了桑植县生长大鲵的山溪。多少次滑倒,多少次惊吓,多少次蛇口余生,多少次与老农秉烛夜谈,刘国钧初步弄清了大鲵的生长环境:清、流、凉。
仿照大鲵的野生环境,刘国钧把双泉水库二十多米封盖着的渡槽拦了起来,饲养大鲵。渡槽横断面不到两平方米,过膝的水从中流过。无论晴雨,白天黑夜,刘国钧都要躬身潜入渡槽去观察,有时一去就是几小时。特别是冬日,那浸骨的水凉得钻心,但还是得进去,开始这“下水牢”般的探索。
物稀多娇贵,大鲵食物是很刁的。刘国钧解剖了400多条不同大小的大鲵,证实了大鲵主食肉类活物,澄清了有关大鲵食料的种种谬误。为了解决大鲵食饵问题,刘国钧常常麻着胆子,到那些阴暗的洞穴阴河潭溪里捞摸。
给大鲵觅食,最难的是冬日。刘国钧与他的妻子,常常冒着严寒,去小河里翻捉小虫子,脚手冻麻木了,回来烤一烤,又去。一次,他去离鲵科所20多公里的杨岐山阴河给大鲵觅食。黑洞洞的阴河口,遮天蔽日的树木笼罩着一潭墨绿的水,显得幽深惊人。刘国钧正在潭溪里捞摸得起劲,可突然下起雨来。说来也怪,阴河里立即涌出滚滚浊流。也算他刘国钧机灵,迅速逃离爬到高处,才幸免于这“怪流”之发难。大鲵是喜欢阴暗的,与大鲵打交道,就得入“水牢”,诸如此类的吓人场景,那是难以计数的。
经过两年多的探索,1976年,刘国钧开始对大鲵进行人工催产繁殖,但没有获得成功。第二年又因没购到药物误了季节,试验被中断。1978年,刘国钧到野外布点,派人找寻优良种鲵,室内外齐开展,非要弄出结果不可。果然,有人在五道水发现了一条好雌鲵。刘国钧带起一条雄鲵迅速起程,一天赶了50多公里路,就在现场进行了人工授精。由于路途迢遥,带回的受精卵受了些擦伤,需要药洗。刘国钧马不停蹄,昼夜兼程,当他急匆匆从千里之外的长沙返回时,490多颗受精卵只剩下百来颗了。刘国钧视如命根,将它药洗后,放在饲养池里,自己就在池边搁起一块小水泥板,守候了40多个日日夜夜。
1978年10月下旬,9尾小幼鲵相继出卵了,刘国钧领先于世界首次成功了。
于是,《辞海》编辑部对大鲵“体内受精”的注释作了修正。
摄影者、作文者纷至沓来。
可惜,由于初次喂养幼鲵经验不足,加上摄影者们捞进捞出的苦折腾,不到两个月,9尾小鲵苗全部夭折了。刘国钧十分伤心,他把它们的躯体一直珍藏至今。
刘国钧并没有灰心。1980年,他再次获得成功,孵出鲵苗109尾。并攻破了催产、授精、孵化、培育幼苗的技术难关,鲵苗成活率达91%。近几年来,他共孵化了3000多尾大鲵幼苗投放到自然保护区。还先后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7篇有关大鲵研究的论文,使这个连桑植县许多领导不曾涉足的小山沟,名扬到巴黎、东京、北京、广州……
党和国家对刘国钧的贡献给予了高度评价,他先后8次受到湖南省人民政府、国家科委、中国科协、国家民委、劳动人事部、农牧渔业部的奖励。1987年7月,又被授予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科技专家证书,湖南省科委最近批准他晋升为副研究员。
大鲵人工繁殖成功了,可刘国钧呢,欠下了亲生骨肉永远也偿还不清的债。
刘国钧的妻子原在湖南南县工作。就在他开始进行人工繁殖大鲵的那一年,他要求上级把妻子调来桑植工作。由于没有门路,妻子只好屈居汨湖农场做工。第二年,桑植县发了一场大水,妻子眼见住房即将被淹,便电告刘国钧回来搬家。可鲵科所那边也涨了洪水,刘国钧怎么走得开呢?当他几天后赶回去时,看到的只是悲凉景象:孩子们的铺架在屋檐下,家里淤积着尺厚的泥糊,妻子和孩子围着他直哭泣。刘国钧感到深深的负疚,但只有把它埋在心底。
1980年,刘国钧请求上级把妻子调到鲵科所。
在这个不通班车,没有市场,没有学校,远离县城40多公里的小山沟里,生活显然极不方便。但是,夫妻俩能相依为命,追求着自己的目标,对他们来说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只是给孩子就学带来了更大的困难,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刘国钧这时已有了4个孩子,他只好对付着让小孩子上了附近的村小。大孩子上中学,就要远跑10公里,到马合口去。为了大鲵,在那坎坷的山路上,不仅踏满了刘国钧的脚印,也留下了他的孩子艰难爬行的足迹。
来到桑植13年了,刘国钧没回家过一个年。79岁的父亲去年给他来信说:“我这般年纪了,难有机会见到你了,你还是回来过个年吧!”也是因为大鲵的事情,刘国钧没有回去得成。但他没有想到,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能与父亲团年了。1987年7月,当他参加完国际野生动物保护会议赶回去时,只看到埋葬父亲的一抔黄土。父亲的养育之恩,就这样被大鲵永远地隔断了。然而,刘国钧也是大山的儿子,对振兴湘西山区经济做贡献的大志,对大鲵的深情,激励着他向大鲵速生的新领域奋进!
(原载1987.9.17湘西州《团结报》,获1987年度湖南省地市报好新闻通讯一等奖,湖南省报纸系统好新闻通讯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