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书,这些事

这些书,这些事

到二〇〇一年年底了,想想今年读过的今年出的书,一下子就想到——

杨宪益的《漏船载酒忆当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一本回忆录,前半部分写少年生活和在国外的学习、游历,像流浪汉传奇;后半部分个人生活与当代政治联系紧密,像政治性的自辩书。前半部分更有趣。其中写了这么一件事:他轻松通过了牛津大学入学考试的笔试,口试的时候,主考人问他学希腊文和拉丁文有多久。“我在伦敦跟一位私人教师学了五个月。”主考人很吃惊,因为英国人要学七八年才考得出。杨宪益被决定延迟一年,多学一点希腊文和拉丁文再入学。

王元化的《九十年代日记》(浙江人民出版社)是个人生活的记录,也是一部关切现实的书,我们也许能够通过一个人贯穿九十年代的思想、活动和交往,对于我们自己所置身其中的社会文化现实获得更为充分的理解。书里面也颇多有意思的细节,譬如,王先生一九九七年重返清华园,寻访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与一位老人为早年此地的情形发生争论,老人一急,说,我三十年代就住在这里。王先生说,我二十年代就住在这里。惹得同行的人大笑。

陈思和的《谈虎谈兔》(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是他最近两年文章的结集,其中很大篇幅论述九十年代的文学创作和现当代文学研究。从一九八八年开始,陈思和每一两年编一本文集,都取与生肖有关的书名。如今十二年过去了,一个人文知识分子所走过的道路在一整套编年体文集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谈虎谈兔》为这一套个人的书作了一个很厚重、很坚实的结。

在文学创作方面,莫言的长篇《檀香刑》(作家出版社)、红柯的中短篇集《跃马天山》(长江文艺出版社)和王德威编选的台湾小说集《第凡内早餐》(上海文艺出版社)是我阅读中感受颇深的几种。这三种之间的差异非常大,而阅读,其实是非常需要差异巨大的东西来满足、来考验、来培养的。顺此而言,阅读当然也常常需要跨越虚构和纪实之间的界限,我以为,老威的《中国底层访谈录》(长江文艺出版社)是特别值得一读的,从这里面能够读到实的生活和实的人生。鲁迅曾多次说读书要和实生活相结合,略微偏一下这个意思,我们可以说,有时,一些书里就有实生活,只是这样的书并不多。

写流行音乐评论的李皖今年出了一本《倾听就是歌唱》(四川文艺出版社),这个书名起得真不错。好几年前,读李皖在《读书》上的“听者有心”专栏,就想,这人是谁呀?怎么读他的文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呢?后来听说是复旦毕业的,就更感亲近了。到读《倾听就是歌唱》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曾经一起在一个排球班练过两年排球。我会糊涂到这种程度。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向当年一块儿打排球的家伙打个招呼:哎,你好,新年好。

二〇〇一年十二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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