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飞头

老飞头

那天,孬蛋说:"咱去找老飞头吧."于是就去了.孬蛋、文生、卫东、我,四个人.

在城墙以里,河南大学校园的东南隅,有一大片盐碱地,里头野草丛生,有芦苇、沙蒿、苜蓿、灯芯、碱茅等.秋冬的午后,暖阳高照,灰地上泛着一片一片的白.我们蹚着乱草漫无目的地走,干芦苇刺刺啦啦地划着棉衣.蹚到中心地带的时候,捉到的小蚂蚱、小扁担已经用草枝儿穿了一长串,但始终不见老飞头的踪影.

找累了,躺在草地上歇.孬蛋拿两只扁担斗着玩儿.卫东打起小呼噜.我仰着脸看天,芦苇低着头看我.我身下四周的草里,蚂蚱、蜘蛛、蚂蚁、蝎虎好像都在动,我就像闯进小人国里的巨人,心想:来绑我吧,老子歇歇,等会起来把你们一脚踩死,一巴掌拍死,再一口气吹天上然后摔死.想着想着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高高的芦苇穗也笑得前仰后合.

就在这时,远处的文生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快来."我一骨碌爬起来,见文生正面朝南趴在十米外一动不动,只用手给后面示意.我们不敢动,猫腰定在那,顺着文生指的方向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但我知道,一定是老飞头.

那是一种体型巨大的蚂蚱,我曾在一个街头混混的手里见过,据说是他的手下孝敬他的.黄褐色,有我爸的手指头那么粗、那么长,用一根衲底绳拴着后腿,趴在他的手背上,姿态雄健,漂亮极了.

孬蛋、卫东也跟过来,三个人匍匐在草丛里,静静地等着.

就见文生慢慢地、轻轻地脱下棉袄,又伏了一会儿,然后猛地跃起,挥着棉袄就朝前头扑,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蚂蚱从草窠里"噌"地一下蹿起两丈多高,噼里啪啦地扇着翅膀,声音干燥而又响亮.

"抓老飞头啦!"四人同时大叫,而后披开草丛,甩起棉袄,扑打过去.阳光很白,老飞头黑色的剪影在亮白的天上窜跃,不一会儿,就变成一个窜动的小黑点,很快就不见了.四个人提溜着被刺茅划破的棉袄,眯着眼,望着天,冒着汗,喘着气,呆呆地立在那儿.

总觉得在各类虫里,老飞头最不一样.颜色像枯死的树叶,连翅膀扑打的声音都觉得干燥,仿佛不仅不需要水,甚至不需要血,没有命,只有灵.

倩倩有一天突然问我:"爸,你见过蝗虫没有?"我说:"见过."她问:"哪有?"我说:"河大有."

那天接她放学,径直去往河大东操场.绿茵场,红跑道,排球场,篮球场.倩倩问:"哪有蝗虫呀?"我说:"就这儿,老爸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爱来这儿捉,小的叫蚂蚱,大的叫老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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