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那晚客人都玩得很高兴,都说以后有时间还要再聚,我和晓白把客人送到楼下,看着他们打车,隔着玻璃同他们说再见,然后目送汽车走远。午夜的街上空无一人。偶有一两辆出租车从身边驶过,没车的时候路口的红绿灯兀自闪烁着,隔段时间变换一次颜色。路边还有一块会自动翻动的大广告牌子,色彩鲜艳触目,在无人的街道上显出一种热闹的凄凉。
那一晚,晓白把阿静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放进衣兜里,阿静没说什么。起风了。月亮被四周的浮动乌云遮去一大半。从街道两旁枯了的树枝看上去,天空好像裂了无数道裂缝的碗底一样,割裂出大大小小许多形状怪异的冰纹。阿静指指天空中那些错落繁杂的枝杈对晓白说:
“一个人一辈子可能的选择实在太多了,就像这些树的枝杈。”
“你的选择应该是树干而别管那些树杈。”
“我怎么知道哪是树干、哪是树杈呢?”
晓白用力搂一下她的肩说:“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呀?”
阿静笑道:“我不是装傻,我是真傻。”
我们回去的时候,电梯已经停了。19层楼,我们一级一级地爬上去,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兴奋。我们说了很多的话,恨不得楼再高些才好。晓白一直把我送到房间门口,然后两个人都有点依依不舍,面对面站了一会儿,过厅里黑黢黢的,晓白的父母不知什么时候已从外面回来,房门紧闭,里面似乎还亮着一盏瓦数很小的床头灯。
我和晓白忽然紧抱在一起接起吻来,这一吻比上次那吻要踏实得多。上次那是在云里雾里,完全看不到前途的,转瞬即逝的,现在我们两个人彼此心里都有了着落。
素儿穿着拖鞋踏啦踏啦起来上厕所,我听到声音,连忙像泥蚯一样从半开着的房门里溜进自己屋里去了。晓白原地站着没动,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站了一小会儿这才发现阿静已经不见了。怎么眨眼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晓白觉得头脑发懵,想要移动脚步,腿脚也显得比平常要沉许多倍。
素儿睡得迷迷糊糊的,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提着裤子,被站在黑影里的晓白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喝醉酒了?”素儿有些大惊小怪地说:“你的房间在那边。”
晓白愣愣的,一时回不过神来。等素儿人已经走远了,他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地说:“是啊,我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