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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愈来愈陡峭崚嶒,巨杉的枝丫遮天蔽日,各种藤萝交错撕扭,而毛茸茸湿漉漉的苔藓又在树干上、藤萝上繁衍覆盖,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幻着墨绿、翡翠、金黄等色彩。山蜈蚣、旱蚂蟥,在路边、叶片上爬行蠕动,偶尔还会有被惊动的蛇,遽然在林中簌簌地梭过。

“紧紧绑腿,快!”哥哥汗涔涔地在前方呼唤兄弟。

“啊呀!”突然之间弟弟猛蹲下去,只见一条青翠的小蛇箭一般地射向密林之中。李世富惊呼“糟了!”丢下火枪,一把将兄弟扶住,飞快撕下一根布条,勒住兄弟的伤口上方,顺势在山道边放好世贵,用嘴猛吮起他被蛇咬的地方来。

李世贵无力地倒在哥哥的怀中,苍白的脸上沁满汗珠,一边痛苦地扭曲着,一边悔声不迭:“唉,得罪山神爷爷了,手边的货也跑了。”哥哥安慰兄弟:“嘿,瞧你,还谈啥子货哟!伤成这样儿;没来头,今天,我俩弟兄只有这个运气,人一辈子,今日红花明日紫草,咋说得一定哦。”哥哥一边说,一边取下水壶拿出蛇药来,给兄弟喂下,又用酒调稀,摘了片树叶,敷在伤口上盖好,再用绑腿将其包扎了,方才安下心来。

两只撵狗由于久不见主人动静,也放弃了紧追的獐子,狂奔至主人面前。此刻,两只撵狗正围着兄弟俩转,眼中有些惶惑不解的神情,嗅着受伤的兄弟,亲昵地依偎着。

林中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从密实的森林叶隙中投下夕阳的金斑,撒在铺满落叶的空地上,归巢的鸟儿在高大的树冠上盘旋,聒噪。哥哥摸摸撵狗的头,苦笑着叹一口气,说道:“今夜只有蹲岩窟了。”背起兄弟世贵继续朝垭口爬去。

这一片莽林阒无人迹,偶然闯进来打破山野寂静的猎人是唯一的不速之客。按这一方的习俗,人们将打猎称为“打鹿”,而猎人则被叫做“打鹿子”。对其中以支榨、安弩、套绳等手段获取猎物的方式又叫做“套鹿子”。

千百年来,为了生存,积累的丰富经验使“打鹿子”和“套鹿子”都变得精明异常,他们能在深山密林之中辨痕迹,认兽蹄,甚至能如数家珍地背出各种动物的觅食、饮水规律,必经的道路,藏匿的地段来。

然而,随着邻近地带森林面积的迅速缩小,随着人类活动范围的日益扩大,深山密林中的野兽大量减少,老虎豹子基乎绝迹,盘羊、岩羊变得更加机警和灵动……再加上国家对珍稀动物的保护和禁猎措施,将打猎作为主要谋生手段已变得愈来愈困难。

于是,传统意义上的猎人逐渐转向以放牧为主,以在山间小平原上播种粮食为主。

当然,也有一些猎人的败类,不法之徒,他们为金钱所诱惑,不顾国家法律三令五申,经不住从山外来的犯罪分子的经济诱惑,竟将罪恶的枪口瞄向珍稀动物大熊猫、金丝猴……这不仅为猎户所不齿,也必然会受到法律的严厉惩处。

李家兄弟这一家是方圆几十里的唯一猎户,哥哥李世富精明强悍,宽肩膀高个子,黑红的长脸上有一双鹰隼般的眸子。他枪法好,身体壮实,行如疾风,奔如闪电。弟弟李世贵敏捷伶俐,阔胸膛高个子,圆盘脸上忽闪着一对大眼睛,跟着哥哥打猎已是初露锋芒。

不过,和许多猎户一样,李家也很早就开始种地了。政府早就传出了要收缴猎枪的消息,只是这山高林密,路遥坡陡,一时半会还没有挨村挨户地落实。再者,除了经常毁坏庄稼的野猪外,能够上手的猎物本来就如凤毛麟角了,对于常年以打猎为生的猎户来说,没有猎物,收不收枪,还不是一回事。

那好,可以专打野猪嘛。嘁,馊主意!知道厉害的猎人一般都不敢招惹野猪,尽管它们常常成群结队地来光顾玉米地,糟蹋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猎人们也只好邀约山民,吆喝吆喝,放放空枪,撵走了事。

究其原委,他们道出真相。原来这老山里的野猪,个个都是亡命之兽,难缠之物。它们成群结队,剽悍凶残,力大无穷。猎人说起野物的可怕,有句名言:“一猪,二熊,三虎,四狼。”可见,他们是把野猪排在第一的。山里的野猪,长着长长向上弯起的獠牙,鬃毛硬如钢针,皮肉韧如岩桑,浑身擦满树脂松油,明光锃亮;刀砍不进,火枪铁砂子一咣就落,丝毫钻不进皮肉。而且,野猪群体性、报复性极强,一旦受伤,就会箭一般地朝猎手射来,往往使猎户遭到重创,不是枪毁人亡,就是终身残废。甚至被暴怒的野猪拱下悬崖,粉身碎骨,寻不着尸影的事,也时有发生。

今天,两兄弟在山腰薅苞谷草,撵狗黑虎和金豹跟了主人出来在地角撒欢。突然,机灵的金豹狂奔密林而去,黑虎也随即紧紧尾随,兄弟俩交换了一下眼色,丢下山锄,飞速去窝棚拿了猎枪,向撵狗奔跑的方向急追而去。

于是,就发生了本文开头那一幕惊心动魄的情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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