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黑白钢笔画的表现力及画面形式
众所周知，黑白钢笔画就是用钢笔在纸面上的绘画，它是采用黑色墨水来进行的，这画面也可称为单色画。采用不同色相的同色墨水作画，画面仍是单色画，然而在感觉上黑白画面的效果会更显强烈、刺激、有韵味。
在黑白钢笔画里，它是以线条形式来表现大千世界的艺术门类，虽然在国内较其他画种起步晚，但在艺术感受上丝毫不逊色于其他架上艺术，毕竟它身上承载了世界上古老艺术之精华和源远流长的历史。由于它在纸面上的绘画是采用金属制笔尖的运动来完成，硬质线条的特质与神韵铸就出了钢笔画艺术之光彩，它会提升起你的兴趣、激发起你的想象与激情。
1.钢笔画的特殊性
我们知道，钢笔画的笔不像油画和国画那样使用柔软的羊、狼毫作笔头，将多根毛发组合一块，在纸和画布上用水性和油性颜料作软性接触的块面涂抹“运动”。钢笔画使用的笔尖是硬质金属开口或空心状材料，通过自身蓄墨水装置，让笔尖在纸面和画布上的移动中留下线痕，随着停留时间的不同而形成长短不一的单根线条，然后通过无数次线条的排列、组合和重叠形成块面、明暗、结构到完成画面，这就是钢笔画完全有别于油画和国画的硬质线条运笔方式和硬质线条绘画。不同的作画工具已产生出了不同的绘画形式、画风和作品，而钢笔画正是运用硬质线条进行作画的艺术，在这里，线条是作为一种绘画的基本“语言”了，无论在欧洲还是在中国，线条艺术都有绚丽都有辉煌，这在逝去的岁月中已有了美好的记载。而在中国传统绘画里，更是将软质的毛笔线条绘画艺术推向了极致，达到了非一般的艺术欣赏高度。因此，运用不一样的绘画工具作画产生出了不一样的艺术理念和不-样的绘画语言。而钢笔画这种独特的黑白视觉艺术图式，它完全可以精彩地描画出同-个世界，同一个主题和艺术梦想。现在，黑白钢笔画的绘画性已在我们当代的艺术生活中，充分展现出架上绘画极佳的意境与画面特色。
（1）绘画用笔、纸张 黑白钢笔画的用笔和钢笔彩画一样也是有讲究的，一般可使用钢笔（自来水笔）、中性笔（签字笔）、针管绘图笔、点水笔（蘸水笔）、绘图针管笔（一次性笔）、圆珠笔、美工笔等（规格和品牌在我的钢笔彩画技法一书中已有详细说明，本文从略），这是为适应当代的钢笔画（称新钢笔画）绘制之需要。过去的钢笔画作品幅面小，画面线条简洁，一支钢笔（自来水笔）可以从头画到尾。而近十多年来的钢笔画作品一改过去的面貌，它的幅面很大（从A4至A0），画面内容丰富、用线复杂、表现精细，单靠使用钢笔（自来水笔）是无法进行工作而完成画面需要的。因此，今天的钢笔绘画使用的工具已进行了新的扩充，不同的形式和规格的硬性笔尖都可以用来进行新钢笔画的绘制。同时，作品对纸质的要求和画面的欣赏效果也有了很大的不同，由于要画出一些特殊的肌理层次和感觉，钢笔在纸面上会多次反复地进行布线和穿插线条，层层叠加出异样的明暗效果，它就要求纸面耐磨性好，具有一定的厚度和强度及韧性，笔尖也需经得起墨色线条在纸面上的多次滑行，这样墨色线条形成的画面就会另有一番画味。而在传统“钢笔画”里，用钢笔是作为唯一具象的绘画工具存在，而“新钢笔画”中则强调在新时代背景下，包括钢笔以及所有从钢笔演变过来的硬笔如美工笔、新型水笔、中性笔、针管笔等甚至未来更新的书写工具都可以成为“新钢笔画”的绘画工具。因为任何画种的创新和进步都与绘画材料工具的革新有着重要的联系，而绘画基本技法的提高和材料工具的扩充是紧密相连分不开的。根据以往的经验，建议钢笔（自来水笔）选用上海帕弗洛“毕加索”品牌钢笔，它那使用不干涸墨水的特性可以在钢笔绘画中增加情趣并带来许多方便（图2-1、图2-2）。
对纸张的选用，我们还是应该加以重视和讲究，因为钢笔画毕竟有其作画特点。一般情况下有些人喜爱选择用卡纸，进口和国产的卡纸均可用来作画。纸面厚度一般在200～800克不等，其纸面吸水性低，密实度高，纸背面是亚光，也可在上面作画。我们选择厚一点的卡纸作画，是因为可以保证长时间作画放置和保存时不变形（选用其他纸张同一个道理）。这里需注意：有些卡纸的背面亚光粉较厚，作画时有阻力，且易磨损笔尖。然而这种阻力在作画中有时是需要的，它可使线条间隔均匀和不随意滑动。也有些人喜欢在铜版纸上画钢笔画，但选择使用光洁的铜版纸作画时画面线条易磨损，这时可以先用细腻的800目金相砂纸在纸面上将其均匀打毛，擦去一些哑光粉灰屑后可以用来作画，画面感觉同样也会很好。另外，铜版纸上的白亚粉很光滑，线条上去后墨色绚丽、光洁、厚实，若需画面的一些特殊效果时，可用锋利的双面刀片在纸面上轻轻刮擦修改。缺点是铜版纸上不宜多次排线，否则后一次的线条会擦去前一次的线条，作画完毕纸面上应及时喷上定画液。根据各人的使用习惯和作画时的把控能力，选用自己熟悉的作画用纸，如素描纸、绘图纸等，也可用油画布来绘制钢笔画。而我比较喜欢使用法国的水彩纸来作黑白钢笔画，像康颂牌的巴比松卷筒水彩纸就很好用，卷筒的水彩纸（300g/m2一盒装1092mm×10m）能自由选择、可长可短，因此它非常适宜用来画大幅面的钢笔画。宣纸和牛皮纸近年来也被用来画钢笔画，但作画时纸面太薄会有一定的难度，在采用时可以先将生、熟宣纸进行托裱加厚（一至二层）后再画，这样处理后的宣纸会增加强度和韧性，纸面也避免了破损，画起来会比较踏实放心。当然也可以像画国画时一样，先画好钢笔画后再拿去托裱。由于我们每个人的作画习惯都不尽相同，纸材的选择也会不-样。在作品幅面不太大的情况下我也会用80克的双胶纸来画黑白钢笔画。总之，作画时的用纸要好画，要有弹性，有强度，这样钢笔在纸面上才不易打滑而便于塑造和表现。只有纸面对墨色线条的附着力好才会呈现出钢笔画艳丽、高雅或深沉大气的画味来，这样的画纸就是选用对了。
图2-1 自来水笔（俗称钢笔）
图2-2 绘图针管笔、签字笔（俗称中性笔）
关于黑白钢笔画的辅助工具，我在《钢笔彩画技法》一书中已有介绍，本文还须强调以下几个方面：双面刀片、橡皮泥和毛刷的作用不可小视。钢笔画一般都是用笔一画到底，然而在画面的处理上有些地方需要留白，一些画面的效果和笔误也同样可以采用双面刀片在纸面上来完成，用锋利的刀片尖进行轻轻而均匀地刮擦处理，可使画面的某些地方出现白色面。这等于是在用刀片当笔来用了，但千万别损坏纸面。同时刀片的使用方法也需要讲究技巧，在被双面刀片刮擦过的纸面上，都会留下被刮毛的痕迹，这时可用大拇指背在被刮纸面上贴紧来回下压轻轻移动滑擦，这样处理后损伤的纸面就平整多了，基本上可以恢复到原样。当然这与双面刀片的使用技巧很有关系，不能性急，只能用刀片慢慢耐心刮动。需要指出的是，双面刀片在纸上的操作手感很重要，要长时间的练就。而橡皮泥的运用也是在刀片刮擦纸面后，要将画面上的纸屑粉末用橡皮泥及时粘去，这样在纸面处理干净后（在纸面滑擦过去即可），钢笔线条才好画上去。作画时我们还要注意，当纸面上有了灰尘等脏物时，可用毛刷从画面上快速轻轻刷去，千万别用嘴去吹，否则口中的小小唾沫滴也会落到纸面上，再经毛刷一刷过，画面上的线条就会刷出墨色斑痕，这样画面会糟糕透了而难已收拾。另外我们在作画时可以采用能倾斜的磁性黑板，强力磁粒可以将上面提到的各种作画纸材平稳、安全地固定在工作板面上，这样就可以进行随心所欲地作画。这种可倾斜磁性黑板的长度可达2米，完全可以满足大幅面的钢笔画作画要求，专业文化用品店有购（图2-3，图2-4）。
（2）与铜版画的关系和区别 黑白钢笔画是以线条来表现物体的艺术形式，它在新钢笔画（本文也称其为钢笔画或黑白钢笔画）中，线条是钢笔画唯一使用的绘画语言，长短、粗细、平直、曲折的线条组成了无数块面，经营布局后始成为画面的构成，我们可以把它成画的艺术风格与铜版画的构成看成是同一个道理。铜版画最早始于欧洲，自文艺复兴开始，画家们就用线条组成不同明度值的灰调来表现光暗、空间和物体，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间内，这种表现方法成为了西方单色画的传统。这里我们不谈铜版画的制作原理，只说说它运用线条表现形体的画理，由于这两个画种都是在运作线条的形式描绘世界万物的景象，在这里硬笔线条艺术是相互渗透的，这就使铜版画的灵变性和可塑性同样融入到了钢笔画中。在作品绘制上钢笔画与铜版画都要利用扎实的造型能力和熟练自由的表现技巧。一个是在金属板上精确刻线作画成模板，然后通过压机在纸面上滚压后形成艺术作品；一个是在纸面上用自带墨水装置的金属笔尖，运用线条直接进行绘画完成艺术作品。绘画的工具和媒材不一样，而最后得到的作品都是线性艺术品。
图2-3 可倾斜磁性黑板侧面
图2-4 可倾斜磁性黑板前面
图2-5 [原苏联] 波列珂夫 《无家可归》钢版画
我们也可以这样说，钢笔画与铜版画是同根而不同类，一个是直接在纸面作画，另一个是使用金属刻刀（或钢针）在金属板上刻画后间接作画，进行的方式虽不一样但表现的画面形式和视觉效果都是线条的艺术，都是在以线条的交叉、平行及疏密来呈现画面丰富的层次、物象的细腻结构和体积感。它们都是在作品中不断地运用线条制造出网状的形体调子和阴影，以线条的形式完成作品。我们可以这样说：它们都会给人一种沉稳、寂静、清新、高雅而空灵的感觉，都是在充分利用黑白的对比，利用物象单纯的轮廓之美结合光影与明暗的层次变化去表现画面的整体和谐和美感（图2-5～图2-7）。
铜版画的成熟技法和表现风格依旧影响深远，多年来已深深渗入到当代钢笔画（新钢笔画）的创作中，它那严谨的布线和一丝不苟的作画风格，给钢笔画绘制提供了很好的借鉴，它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割舍不去的相似风格与情调，是一对姊妹艺术。当我们看到它们在表现静物时都特别强调对形的体积感，在风景画的表现中都注重比现实风景更具力量和权威的样式。钢笔画和铜版画虽同为线条艺术品，但最大区别在于：-个是直接用笔在纸面上作画，其作品具有唯一性；一个是间接作画而以限量印制品出现在纸面上，它的作品没有唯一性（图2-8～图2-10）。
图2-6 [法国] 马尔特·布恩 《棱蒙堡》铜版画
图2-7 十九世纪英国铜版画里的中国宁波口岸
图2-8 [法国] 马尔特·布恩 《甘佩尔》铜版画
图2-9 [法国] 马尔特·布恩 《梅日耶》铜版画
图2-10 [法国] 马尔特·布恩 《拉罗塞》铜版画
（3）对钢笔画与铜版画姊妹艺术的思考 可以说钢笔画与铜版画在艺术表现手法上有许多相似之处，它们都是用细线组成疏密的网线，其排线明度的色域宽，密度相等且塑造形体质感逼真，其风格是紧紧相连相通的，这是两种奇特的艺术形式。由于有了古老而典雅庄重的铜版画，给予了今天的钢笔画以借鉴、学习和比较，也带来了活力与生机。铜版画里精细的线条布线手法和由黑、白、灰组成的丰富画面，今天同样可以出现在新钢笔画里，如在我的钢笔画《湘江帆影》中（图2-11），用钢笔的纵横交错的线条在纸面上编织出绚丽的画面，表现出了共同的艺术感受。所以我们说无论是在画人物还是在画场景，钢笔画完全可以借鉴铜版画艺术的表现手法。如何精妙地组织线条表达意境，传递给人们形象和硬质线条艺术之美感，这是当代钢笔画——新钢笔画自身灵活、简洁的绘画方式在未来发展的新命题。
图2-11 李渝基 《湘江帆影》 铜版纸 钢笔 1970年
由于铜版画制作过程，包括制版的线蚀技法、飞尘技法、糖水脱胶腐蚀法、软底子肌理腐蚀法及印刷的工艺流程，十分烦琐而复杂，且制作出来的作品受制于材料与设备而幅面较小，铜版画现已势渐衰微，作为一个画种的存在，除少数专业画家外已很少有人问津了。但是作为姊妹艺术的新钢笔画，它已开始渐入人们的视线。由于改革开放30多年来国内制笔工业的迅猛发展，中性笔的大量生产与使用，其品种、规格、质量已得到全面提升，在方便、改善了书写的同时也给钢笔画带来极大的便捷性和创作出新钢笔画面貌的可能。加上众多功能齐备的钢笔（自来水笔统称钢笔）的出现，使新钢笔画的表现力得到极大的提升，它精湛的硬质线条艺术和独特的画风已开始被大家接受，可以预言：新钢笔画将对中国和世界当代多元绘画格局产生深远影响（图2-12）。
图2-12 李渝基 《深山鸣涧》 80cm×60cm 素描纸 中性笔 2008年
2.线条的形式与运用
线条是人类无中生有创造出来的多功能的绘画表现手段，线条也是视觉感性与分析理性相统一的表现。人们都知道钢笔画是以点、线作画，它最基本的单元是线，线在钢笔画中是它的灵魂。也就是这最简单的线，集合成了神秘莫测的画面。用最简单的线完成最复杂的画面是钢笔画最基本的规律。无论多么复杂的钢笔画，都是由无数单元的线条结构块面去构成平面色块来进行表现的（图2-13）。
图2-13 画面线条结构与块面的表现
我们可以说点的移动轨迹形成动线，面与面的界线或边缘是静线，线不仅表现有形物体也表现无形的意象，因而它也就成为了绘画的基本形式之一。钢笔画由于是由线条组织成网状物以密度大小来呈现，线条又是以多次叠加的方式而形成疏密的结构与层次，于是组成了钢笔画面上的黑、白、灰效果。同时也允许点状圆点带线入画，以增加画面虚实空间和结构表现的新颖。对钢笔画中各种变化色块的练习和渐变，也就是线条的基础训练，有关技法书籍里已有详细介绍，本书不再赘述。以下是线条编织组合实际画面中的形式，我选用了一些作品，对其运用线条具体表现场景与物体的画面裁切成方块图，从中可以更清晰地看懂线条的排列组合的方式与方法，并从中得到启发和帮助。线条的实际运用在画面上的表现即是钢笔画里笔触的组织和对各种不规则织纹的设计。只有有效地打破笔触的一般性和单调性，重建交织排线规整的布置，才可以将看似简单的线条交织组合而生成更为丰富多样的画面形式来。因此，我们只有熟练地掌握和正确运用钢笔画线条，才会体现出它的艺术性和趣味性，也才会增大新钢笔画的欣赏空间（图2-14）。
图2-14 线条编织组合画面的形式
同时，我们也应该特别注意线条在排列时的任意性，可能会造成笔触在画面上的不协调表现，导致形体在纹理质感上的不和谐甚至画面失败。这些看似简单的手法上的问题，有时可能会破坏画家们创作的激情和努力。而那些不连贯和有节奏地排线也会破坏画面的统一感。以下是几种典型的不协调的布线及不和谐排线示例，因为线条的规整和笔触的技巧会影响到钢笔画的审美，这些示例也是钢笔画中常见到的笔触瑕疵，应高度重视（图2-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