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鱼那样爱你

◎文／傀儡娃娃

爱情迷宫里你追我逐，只是，我们都忘了，回家的路。

当高峻问何小吟我是否伤你很深的时候，何小吟的心突然就不疼了。她想了一下，然后说，深也不深。高峻愣了愣，然后就悻悻地走开了。何小吟为自己的回答感到无比的骄傲。这件事发生在何小吟单恋校草高峻6个月零28天并不幸在告白当天被断然拒绝后痛苦挣扎的第29个日子。

莫莫听何小吟说完，骂了句你个疯女人，一骨碌钻回被子里继续睡她的美容觉。

死莫莫，竟敢侮辱本宇宙无敌超级天才的美少女何小吟！何小吟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愤懑地在宿舍里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可以让她倾诉的对象，便气哼哼地抱了课本去了教学西楼的自习室。在那里，何小吟碰到了大猪。大猪本来不叫大猪的，但是何小吟觉得要起个代号才亲切，所以一边躺在十几个小猪布偶里一边给大猪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决定以后叫他大猪了。大猪很乖，他心满意足地接受了这个代号。于是，何小吟便一口一个大猪的，叫得欢欣鼓舞，一叫便叫了三年。

“大猪。”何小吟笑嘻嘻地坐到了大猪的边上，然后不顾四周飞来的无数白眼，愉快地告诉了大猪今天自己的“壮举”。大猪听完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个何小吟意料之中的问题：“什么叫深也不深？”

何小吟假装深沉地嗯了一下，然后说：“爱他的时候就深，不爱的时候就不深了。”

大猪哦了一声，让何小吟极为不满，但无奈周围已经彻底被怨念封锁了，所以只好狼狈地逃离自习室——不过在这之前，没忘附赠大猪一个无敌乾坤小吟爪。五条泛红的白道清晰地映在大猪的胳膊上，大猪看着何小吟离去的背影，幽怨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从外班八卦的女生嘴里听到了有关高峻的最新消息。

高峻正在和7班的班花左婷交往。

何小吟吞了口口水，愤懑地翻了个白眼。左婷？就是那个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装得柔情似水，动不动就挤两滴眼泪做梨花带雨状，智商基本和考出来的个位数成正比的所谓班花？我的天，早知道高峻是这么肤浅的人，原先为他的那些心痛完全是自作孽的后果。尽管这么想着，何小吟还是觉得胸闷气短，高峻怎么就看上左婷了呢？怎么自己连个左婷还不如呢？

“他和左婷？这世界还真疯狂。”莫莫全然漠视何小吟有些扭曲的脸，毫不留情地进行批判。“何小吟你眼光真是有够差劲的。”

“拜托，好歹人家也算是受害者，难道就不能宽容一点吗？”

“管你死活。”

不知道是不是何小吟命途多舛，十分不幸的就让她在食堂看到了高峻和左婷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这简直就是对她一上午苦闷的极大讽刺。难道自己最后的结局会是被高峻狠狠地伤了么？果然还是深的啊。

“行了别看了，再看人家高大少爷也不会看上你的。”莫莫又不合时宜地惹怒了何小吟。

“谁稀罕。”何小吟气鼓鼓地戳着什锦炒饭，整个桌子也跟着何小吟筷子的节拍一颤一颤的。原本互不相关的青豆玉米火腿全部揉在了一起，成了黏乎乎的一大团。

“你别戳了，这又不是左婷，再戳她也不会少抹她那一斤粉，勾引以三位数为基数成等比数列递增的男生。”莫莫喝了口热橙汁，一说话就一片烟雾缭绕，水汽弥漫，模糊了何小吟的视线。

“你说她是真心的么？”

“你指望左婷？不过，像高峻那种垃圾也是活该被耍。”

“那高峻不是很可怜么？”何小吟开始着手解决她那些失了本来面目的炒饭。

“管他死活。”

何小吟不知道莫莫对高峻的不满是因为什么，但她越来越觉得，莫莫对高峻的鄙视是十分正确的。

周五的下午，整个宿舍一下子就空了。莫莫老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窜进她家豪华的红色小跑车，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淡淡的汽油味道刺激着何小吟的鼻腔黏膜。

看着自己的小箱子，何小吟觉得自己像是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小箱子里塞了满满的衣服和书。坐在小箱子上沉沉地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渐渐由绿转黄，被风一吹就纷纷扬扬下落的叶子，何小吟突然忧郁起来。这就是所谓的“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心情么？

“小吟，小吟。”忽然听到大猪熟悉的声音。何小吟跑到窗边，看到大猪背了一个大大的背包，正扬着头在楼下喊她。余晖里的大猪被镀上了一层暖色光环，显得格外亲切。

“在这里！”何小吟拼命地朝大猪摆手。

“下来吧。我送你回家。”大猪的声音不像高峻那样霸道，而是温和得好像能挤出水滴的云朵。

何小吟连拖带拽地把小箱子弄下了楼。大猪微笑着站在门口，一伸手就提过了何小吟的箱子。一切都极为熟稔，丝毫没有拖沓和停顿，好像就是这么理所应当的。何小吟的心一下子温暖成一片。

“走吧。”

“好！”何小吟踩着大猪的脚印，追随着他，简单而安心。

“直接回家么？”大猪回头问正对着自己的背包的何小吟。

“呃……”何小吟吐了吐舌头，“我们去时光底片里喝现磨咖啡吧。我想念那里的味道了。”大猪没说话，却在转过头的一瞬间，嘴角偷偷地向上扬起，完成一个可爱的笑脸。

何小吟不老实地坐在临窗的秋千椅子上。大猪摆了个无奈的表情，笑意却藏也藏不住地映在脸上。

“小吟你啊……还真是……”实在找不出词来形容她了，大猪闷在光线的阴影里想他的形容词。

“大猪，你说我和左婷谁比较好？”何小吟突然认真地问，眼底有一丝哀伤。大猪忽然就觉得心痛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何小吟。

“你们不是一种女孩儿。打个比方，你就像是纯纯的大白兔奶糖，而她是包装繁复的高级酒心巧克力。有的人一辈子只爱吃单纯的奶糖，有的人只愿意追求物质和外表。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那样不值得。”

“那是不是高峻就只在乎漂亮的包装？”何小吟难过的在心里对比着大白兔和酒心巧克力。要是自己，也会选择酒心巧克力吧，大白兔多少有些降档次，况且高峻是那么优秀的人。

“大白兔多可爱啊。”大猪轻轻地说。室内是橘色昏暗的灯光，外面的天却早已黑了下来，气氛暖昧得让何小吟有些不舒服。咖啡喝到嘴里，品不出香醇，只有苦涩一直停留在口腔里。眼睛干干的，灰尘吹进来，疼得像是要掉下泪来。

“我是小白兔哦。”何小吟也轻轻地说，还调皮地举了双手放在头上摇摆。

“真的不深吗？你骗人的吧。”

“呵呵。大猪难道不相信我？”怎么会不深？为了他在午夜里掉了那么那么多的眼泪，哭得筋疲力尽，仿佛身体里的水分全变成了为他而流的泪水。哦，那些悲伤的夜晚啊。

大猪眼里渐渐失去了光彩。他埋了账单，背着背包，拖着何小吟的小箱子，沉默地走回了家。夜色中，大猪挺拔的剪影是那么孤寂，看得何小吟寒了心，胃疼了整晚。可她没掉眼泪。

去大猪的班里找他，结果没找到。何小吟垂头丧气地往班里走，结果路过操场时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被高峻的身影牵扯了过去。高峻又在打篮球。几乎每次去操场都能看到高峻打篮球的身影，同一件黑色的长袖上衣，同一条黑色阿迪的裤子，戴一条粗金链子。运球，起跳，投篮，然后就看见篮球一道弧线划过，在篮上转了一圈，向外一歪掉下来。高峻懊恼地撇撇嘴。

就在这时，高峻看到了何小吟。他友好地笑了笑，何小吟也回了他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嘴角被拉扯得有点疼。还是不习惯这么对他微笑。应该要奔到他的身旁，递给他一瓶饮料，然后柔声问你累不累？接着看到他疼溺的笑，说不累。当然，这只适合想象，因为何小吟从来没见过高峻对哪个人疼溺地笑过，他只会公式性地点头，然后36℃一点不多一点不少的微笑。简直是，恶心透了。

“何小吟，深也不深的意思是什么？”高峻漫不经心地问。

何小吟觉得心跳瞬间加快，转身逃跑了。留下茫然的高峻，和他孤零零的篮球在地面上无力地弹跳。

连着去找了大猪几次，结果没一次见到他，最郁闷的是，居然又不偏不倚地和高峻撞个正着。

“嗨。”高峻还是一如既往地打招呼。

“好。”再没有其他，也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话题。只是很少能再看到他和左婷同进同出的画面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没想到高峻竟然还没有放弃。

何小吟怔了一下：“你确定要听吗？”

“嗯。”高峻点点头。

“你和左婷……”

“分开了。”没有意料中的避讳，连表情在听到左婷名字时都没有丝毫的改变。果然是不在乎么？是不是每一个女生在他的心中都只是烟云，过了也就消散了，甚至连痕迹都不会留下？那自己又能算什么呢？

“如果说不深是骗人的。”何小吟淡淡地说，“但我不想自己太难过。我相信会有另一个人让我忘了你。”

高峻看着何小吟认真的表情，有一丝错愕。这个女孩儿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看不开。

“现在弥补你好不好？”

何小吟吓了一跳：“开……开什么玩笑……”

“你好好想想。”说完，高峻就转身走掉了。

何小吟愣愣地站在原地。这算什么事啊？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你当我是玩具么！

但还是会忍不住兴奋。掏出手机，却发现不知该告诉谁好，最后发了一条短信给大猪。

大猪，你去哪里了？找了你好几次。为什么周末不陪我回家了？行李好沉呐。

何小吟看着手机，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高峻的事情告诉他。看着信封在屏幕上滚动，然后发送完毕，心里突然空荡荡的。大猪失踪了。他不给她讲冷笑话了，他不陪她周末回家了，他不帮她搬行李了，他不下载好听的歌给她了，他不买散文集借她了，他不送荷氏的硬糖给她了，他甚至连她的面都不见了。真过分。想到这里，何小吟气愤地跺了跺脚。如果再见到你，我一定要好好踹你几脚。

过了很久，手机那头才传来一条简讯：要开运动会了，很忙。

连句抱歉的话都没有，简直是过分死了。难道去年没开运动会么？怎么他还能抽出那么多时间陪她呢？难道因为运动会就可以把她抛弃了？不可饶恕啊！

何小吟一边生闷气，一边朝便利店走去。买了一支和路雪的珍珠奶茶坊，在接过找的钱的同时，就听到了大猪熟悉的声音。何小吟刚想冲上去暴揍他一顿，却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娇俏的女孩子，正拿着草莓可爱多。何小吟突然难过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就那么尴尬地站着，直到大猪和那个女孩子消失在视线里。

大猪没有看到她！大猪没有看到她？大猪竟然没有看到她！？

“林臣真的好帅啊。”

“是啊是啊。他身边的女孩子好像是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吧。”

“才子佳人喽。”

身旁的小女生们窃窃私语。何小吟突然意识到她们口中的林臣就是大猪。何小吟的大猪。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再属于她了。她失去了她的大猪。

“冰棍要化掉了。”高峻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何小吟一时间忘记了要逃跑。

“唔。呀。”果真化得很严重。何小吟一边忙不迭地舔着，一边慌乱地找纸擦，样子滑稽，高峻笑出了声。他掏出纸巾，小心地擦去何小吟滴到手上的冰棍汤。温热的体温不加任何掩饰地传到何小吟的掌心，她一下子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要那么僵硬地看着我。我又不是怪兽。”高峻笑着丢掉纸巾。

高峻笑了，就是那种存在于想象中的，如蜜糖般幸福的宠溺笑容！何小吟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沉重而快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怎么了？”高峻修长的手指在何小吟眼前晃啊晃，终于把她的魂晃回来了。

“呀……那个……我……这个……啊……”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何小吟的脸刷地红了。高峻笑得更欢了。他牵起何小吟的手：“去洗洗，不然会爬蚂蚁呦。”

终于高峻被她何小吟打了戳，盖了章，上面特批“何小吟专有，侵权必纠”。

莫莫在一旁不知道抛了多少个白眼给她，不惜牺牲美容觉的时间苦口婆心地教育她。

“何小吟你是不是秀逗了，高峻连左婷都敢耍，骗你那不是明摆的事么。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可是他对我很好啊。”

“你怎么不说他对每个女生都很好呢？”

“才不是呢。他不会那么对她们笑的。”

“何小吟你一定是被驴亲了，不然怎么会白痴到这种地步。他笑没笑你怎么知道？再说，笑一下他又不会死，难道这就能作为证据说明他在乎你么？”

何小吟沉默了。是啊，笑一下不过是脸部肌肉动一动，怎么能作为证据说明他是真心的呢？大概只是喜欢看自己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好笑吧。

“算了，你自己想吧。”莫莫闷进被子，不再说话。

何小吟就真的很认真地开始想。她想和高峻在一起的每一个情节，但似乎没有一个可以有力地证明什么。高峻从没说过“我喜欢你”之类的话，他是不屑还是根本就不想说呢？想着想着，何小吟就想起大猪来了。想起有大猪帮她的日子。如果是往常，大猪一定会告诉她怎么做的，可是现在大猪已经很少和她说话了。他要忙着陪他的女朋友啊。一想到这里，何小吟的眼泪就落下来。床被她晃得震天动地的响。

她在博客上写：大猪，我想念你了。大猪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大猪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用很多很多陈述句。每写一句，她就掉一滴眼泪。她一直写了25句，掉了25滴眼泪。她知道，大猪会看到的，大猪一定会去看的。

然而过了很多很多的日子，大猪还是没去留言。倒是高峻，在上面问谁是大猪？为什么想念他？

何小吟对着屏幕良久，终于给高峻发了短信。

分开吧。

寥寥三个字，却异常的撕心裂肺。自己为了等他到她的身边等得花都开败了，辛苦到丢盔弃甲，然而最后还是没办法守住自己的阵地。为什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是哪里出了错？何小吟怎么也想不明白。

突然，大猪发了一条短信给她。看到大猪的名字，何小吟一个机灵蹦了起来。

大猪的短信很长。

小吟，我真的羡慕鱼。

传说，鱼只有七秒的记忆。

两条鱼，永远不会认识太久，感情永远不会淡下去。

只是相识，七秒，又相识，又七秒，又相识……

就这么七秒七秒地度过一生，和面前相识一生的新朋友一起变老，死去……

只是，鱼没有爱情。七秒太短了，他们还来不及相爱。

何小吟看完，眼泪汹涌地落下来。手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永远失去他了。她知道那两条没有爱情的鱼就是大猪和自己。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终究还是悲哀，浸湿在泪水里，心疼痛得辗转难安。

她问大猪，我是否伤你很深？

大猪笑笑，并不言语，只是眼神悲伤，那里面有太多东西，何小吟已经读不懂。

何小吟关掉了博客。她看了看收件箱里的那条短信，思索，最终还是删掉了。既然错过了，就不能回头。就让那些落在水里的泪，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蒸发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