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葱花
春韭
春日,尝鲜,首推春韭。
乡村有首俚谣四鲜歌,歌曰:“头刀韭,谢花藕,新娶的媳妇,黄瓜妞。”韭,四鲜之首,与新娶的媳妇相类比,却也新奇。乡村广阔天地藏龙卧虎,民间蕴含着大智慧,大道。乡人敬畏自然,顺应着自然,深谙着瓜熟蒂落的老理。
一对有情人,陌路相逢,相识相知,确立恋爱关系,一步一步走入神圣的婚姻殿堂,就像老戏里的镜头,新郎官轻轻撩起新娘的红盖头,揭开那道神秘的面纱,几多新奇、神秘、向往、期待……那一晚,对着红烛橘焰,倾听着春花绽放。
而今呢,网上还没聊上五分钟,对方长得啥样都不知晓,便通过手机联系,敢去宾馆开房了。浪漫一点,不过手持一朵标志性的玫瑰,以防出错,至于此男该女,可否中途调包,顾不上了,直奔主题,结果是最重要的。
话似乎扯远了,不过没离题,说韭菜吧,超市、菜场,一年四季,何时去,何时有,无论深冬盛夏。尤其是冬日,韭菜,看上去却也翠生生的,拿到手中,感觉就不对了,软沓沓的叶片四下散落,如半老徐娘的披头乱发,失却了青春的激情与活力。锅炒之后,更是容颜凋落,惨不忍睹,一小碟韭菜,大半碟清水,堪称水货,味道极淡,似乎与鲜香不靠边。
因何?这种韭菜都是反季的,温室大棚里催生出来的,人为的春天,如空调,让四季少了夏秋冬。记忆之中,春韭上市,大约是在清明之后,谷雨之前。家乡有句俗话: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春日,春寒尚料峭。韭菜的根基隐在浅土里,上面覆上一层厚厚的麦糠,冬日,自然少不了几床白皑皑的雪被,在三九隆冬的日子里,韭根蓄势待发,它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远方的春,雪慢慢地消融,麦糠悄悄地变腐,它便在寒风中小心翼翼地探着头,迎着春。经过了立春、雨水、惊蛰、清明、谷雨,春韭缓缓地生长着,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终于披着一身浓绿的翠衣,婷婷于田间了,拂面不冷杨柳风,远望如一畦一畦汪汪的春水。此时,春韭已生出了五个叶片,韭菜成熟了。由于寒风的压制,韭菜的长度仅有成人的一扎,叶片却厚重,有弹性、韧力,拿在手里左右甩动之后,依旧齐刷刷的,鲜活如初,娉娉婷婷。
一大畦子春韭,收割下来,不过几斤的光景。洗净,切段,不论清炒,还是佐以虾仁、虾米、草鸡蛋,都是干爽爽的,吃到嘴里,怎“鲜香”二字了得。若手中的春韭不多,不够上锅一炒,干脆就切段,用细盐凉拌,入口脆爽,鲜气盈口,细嚼慢品,能品出岁月的味道。
鲜,是踩着时令节拍而来的。你不能心急,等待必不可少,如此才有期盼。什么季节,上市什么菜,这是老天的安排,大自然的规律。因时而食,人要顺应着自然,谁也不能扯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离开地球。
人们往往会产生误解,尤其是口袋充盈者,把“鲜”理解为“先”。有钱就可以提前享受,冬食春蔬,夏餐秋果,其以为科学之功。非也。我不敢说这是伪科学,至少那也是对科学的某种误解,自然是最好的科学范本。春韭,只在春天,一年仅一次,错过了,只有等待,别无他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