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5年

4．歌德致胞妹[1]

1765年6月21日 星期五

威斯巴登

亲爱的妹妹：

为了使你不至于以为，我在一个人山人海、寻欢作乐的浴场[2]已将你全然遗忘，我打算在这封短信里告诉你几桩我遇到的稀奇事。你能想象吗，我们这儿遍地是——蛇，因为这些丑陋的坏家伙，我们屋后的花园变得很不安全。自从我来到此地，已经有四条蛇被打死了。就在今天，我来讲给你听，今天早晨，我正和几个来疗养的客人站在露台上，看见那边草丛里弯弯扭扭过来这么一个东西，亮闪闪的眼睛盯着我们，吐着信子，昂着头越爬越近。我们立刻随手抓起身边的石头朝它扔过去，它挨了好几下，“咝咝咝”地逃跑了。我跳下露台，从墙上扒下一块大石头，朝它扔去。蛇被砸死了，我们接着把它收拾了，蛇被挂了起来，估计有两码[3]长。前不久，我们还在森林里迷了路，不得不在灌木丛里钻了两个小时。我们的眼前一会儿出现一块黑乎乎的岩石，一会儿又出现一片黑漆漆的丛林，哪儿都找不到出路。要不是一个好心的仙女在一棵棵树上绑上鹦鹉尾巴——我们的近视眼还以为那是麦秆扎成的扫把哩——给我们指路的话，我们肯定会迷失在黑夜里的。就这样，我们幸运地走出了森林。收到你6月19日的来信，我很高兴。所附之信即刻差人给爸爸[4]送去。再见。请代我亲吻迈克斯纳小姐的手。[5]

威斯巴登，1765年6月21日

歌德

莱比锡1765年10月至1768年8月

5．歌德致胞妹

1765年10月12/13日 星期六 /星期日

1765年10月12日

亲爱的小妹：

假如我不愿意像你想念我一样也惦念着你，这是说不过去的；也就是说，要是我停止给你写信的话，这将是自亚当的子孙上大学以来一个大学生所做的最大的不合情理之事。

“要是荷兰国王见我这般姿态，他会说什么呢？”封·布拉马尔巴斯先生[6]大喊道。[7]我恨不得也要大声喊道：要是小妹你见到此刻房间里的我，你会说什么呢？你会惊讶地喊道：太整洁了！太整洁了，哥哥！——看！——你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是我的床！那里是我的书！那边的一张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你的梳妆台怎么也比不上。还有——不过——的确，这是两码事。我正思考来着。你们小姑娘家不一样，比不得我们诗人，看不到那么远。反正，你得相信我说的，我这儿的一切都相当整洁，而且是诗人所说的整洁。好了，不多说了！

我这儿有一件博览会的礼物要寄给你。——“非常感谢！”——“竭诚为您效劳，[8]您别客气。”——请代我亲吻小施米德尔和小伦克尔。可爱的孩子们！也请代我向什托库姆家的三个姑娘致以最美好的问候。同样也请你问候林克莱夫小姐。布雷维利尔小姐还认得你吗？[9]姑娘们的事就说这些。哦不，还有一点。我在此地未能识得一个姑娘，真叫个荣幸，感谢老天爷！连狗蛇都不如。[10]

年轻貌美的妇人[11]——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罢了！罢了！罢了！不说姑娘们的事了。

想起一桩笑死人的事！——哈哈哈！——大笑！——克劳斯先生[12]交给我一封写给此地一位商人的信！——我去转交。我发现那个男人和他的全家都严守清规戒律！——黑白两色。女人们戴着遮着额头的小头巾！在一旁斜觑着。哎哟，小妹，我差点儿一阵狂笑。轻声细气，彬彬有礼地说了几句话，他们就把我打发走了。我像是去了趟寺庙。再见。

歌德

10月13日

哈哈哈！小妹，你真傻。笑死我了。莱涅克狐，[13]哈哈！我读整部英雄诗歌时都没有像读到你说狐狸罗斯特时这么笑过，还有驯马师，他的兄弟。[14]说真的，我是不会写悲剧的。伏尔泰要是知道他的作品会被演成这副样子，谁知道会怎样！——啦啦啦啦啦啦！要是罗斯特的头发着了火！哈哈！那场景就会像当年在乡下上演《扎伊尔》一样。一道光射下来，奥罗斯曼的头巾就着火了。谁知那块做头巾的丝绸手帕是一个女演员的，只见她跳将起来，一把扯下苏丹的头巾灭起火来！——可是——哈哈！我快笑得不行了！哈哈！——

附言，致父亲。

朗格参事先生[15]我只见过唯一的一次。他看起来像个顽固的怪人，却并不粗鲁。她则是天底下最温文尔雅的夫人。

我与弗兰克博士[16]谈过了。他的表情，他的面容，他的行为，他的思想，全都是正直磊落的。世上最好的男子。我在此地获得了许多知识。他讲的不少东西，我真希望不是从这么一张纯净的嘴巴里听来的。对许多东西的真实性，倘若我可以，我很想质疑一番。[17]大学！——宫廷！——最好对此一无了解。[18]——给屈斯特纳[19]的信已收到并已转交。我得到了殷勤的接待。您若见到舍夫·奥伦施拉格尔，[20]请务必向他表示感谢，是他让我去见伯梅教授[21]的。对此，我无以回报。[22]我好像在信里写到过那场飓风，[23]那是一场闻所未闻的风暴。

此地，飓风掀掉了棚屋的顶。伯梅教授的夫人[24]也关心着我的生活起居。施莱费尔，[25]真是太可怕了。这上乘的好纸，我得省着点儿用，数量不多，我就用差一些的。

我会给老校长[26]写信的。对我来说，这不是难事。现在，我除了用功学习拉丁文，别的什么都不干。——还有一桩事！您没法相信，出入于一位教授身边是何等美事。当我看到他们中的一些人物是那么光彩熠熠时，我感到无比神往。没有什么比他们更富光芒、更具尊严、更为荣耀的了。他们的声望和他们的名誉令我目眩神迷，以致我一心渴求拥有一位教授的荣誉。再见。保重。[27]10

小妹：

请转告阿姨，[28]11我会尽快给她写信的。另外，请代我用你的小脑瓜所能想到的最美的话语问候亲爱的迈克斯纳小姐。[29]“我哥哥让我问候您”这样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发挥你的创造力，你肯定会有好主意的。尽快给我回信，小天使。不过，别再写什么狐狸呀、驯马师之类了，我会笑破肚皮的。想一想，要是这个现在还能十分严肃地将自己称作是你亲爱的哥哥的人就这么笑死了，那该是多么遗憾的事呀！

你亲爱的哥哥

歌德

6．歌德致胞妹[30]

1765年10月18日 星期五

妹妹，我亲爱的妹妹：

我正在回复你10月15日的来信。请你相信，我的天使，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我很满足，别无所求。我还从来没有像住到此地后的这段时间以来吃得这么好过，我吃了很多野鸡、山鹑、田鹬、云雀、鱼，德语叫“鳟鱼”。比如说在路德维希教授[31]家的餐桌上。有时还会上葡萄。六十只云雀卖两个塔勒。[32]梅泽堡牌啤酒我不爱喝。苦得就像死神掉进了酒坛子。[33]我在这里还没尝过葡萄酒哩。那些惨淡的戏剧演出[34]令人叹惜。穆尔斯！[35]晚上好，兄弟，[36]穿着丝绒上装，佩着你的勋章！哦，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再见，亲爱的。我的天使，请代我问候所有的女友。再见。

10月18日

歌德

又及：

赖希[37]跟福施塔特[38]推荐的那个书商是亲戚。我给霍恩[39]0或其他人写信讲这座城里的高物价时，我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得委婉些，同时，我也不会隐瞒实情，当然，只有他们要我说时，我才会说出真相。至于那个d，你说得没错。我是按着拉丁文Francorum Vadum写成了d。[40]你明白了吧。我的女房东[41]要我问候你和咱们的父母。

7．歌德致J.J．里泽[42]

1765年10月20/21日 星期日 /星期一

莱比锡，1765年10月20日，早晨6点

里泽：你好！

21日，傍晚5点

里泽：晚上好！

昨天我正要坐下来和你们聊上片刻，偏巧来了一封霍恩[43]的信，我只得放下这页刚起了头的信纸。今天，我也没法和你们多聊。我要去剧院。我们这儿的剧院相当漂亮。不过！我犹豫不定！我该和你们待在一起，还是去看戏呢？

——我不知道！快决定！我就来掷色子吧！可是我没有色子！——我走了！再见！——

哦不，等一下！我想留下来。明天我又没法写信，我得去学校，去拜访，晚上还要去做客。所以，我打算现在写信。告诉我你们过得如何。你们是否会不时地想起我？你们的教授们怎样？[44]还有其他等等情况。我在这儿过得——过得——我自己也说不大清楚过得怎么样。不过，差不多——

就像枝头摇摆的鸟儿，

在最美的林间，呼吸着自由，

尽情享受轻柔的欢悦，

扇着翅，在林间，

在丛中，歌唱飞跃。

行了，你们不妨想象绿色枝头的一只欢天喜地的小鸟，这就是我的生活写照。今天我开始听课了。是些什么课？——这还用问吗？无非是《帝国法》《法学史》《学说汇纂》[45]以及关于《法典》最初七条及最后七条条款的内部讲座。不需要更多，其余的反正都会忘记。竭诚为您效劳！[46]算了，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了吧。——说正经的，我今天听了两堂课，一堂是伯梅[47]教授的“国家史”，另一堂是埃内斯蒂[48]讲授的“西塞罗的《论演说家》”。[49]不是吗，这才刚刚开始。下个星期开始“哲学与数学”课程。[50]——

戈特舍德[51]我还没见到。他又结婚了。[52]一位中校小姐。这事你们知道的。她十九岁，他六十五岁。她身高4英尺，他7英尺。她瘦得像条鲱鱼，他胖得像口麻袋。——我在此地显得很有派头！——不过，眼下我还不是纨绔之徒。[53]我也不会成为纨绔之徒。——想要勤奋，我得有技巧。最近，社团、音乐会、戏剧、宴会、晚餐、兜风等，各种活动多得不得了。真叫个有滋有味啊！不过，开销也很大，花钱如流水。可恨我的钱袋对此最有体会了。快停下！救命啊！快来阻止呀！你没看见钱还在飞吗？那儿有两枚金路易。快来帮忙！那儿有一枚。天哪！又飞走好几枚。这里的格罗申银币和你们那儿[54]的十字币差不多。——不过，在这儿过日子还是很实惠的。周围到处有集市。我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我希望一年有300个塔勒，说什么300个，有200个塔勒就够花了。顺便说一句，那些已经花得没了影的钱是不计算在内的。我吃的是山珍海味。来见识一下我们的菜谱：鸡、鹅、火鸡、鸭、山鹑、田鹬、松鸡、鳟鱼、兔子、野兽肉、狗鱼、雉鸡、牡蛎等。天天如此。没有什么牛肉、小牛肉、羊肉这些粗糙的肉，我都不记得这些肉是什么味道了。而且，这些美味还不贵，一点儿也不贵。——我发现，信纸快要写满了，而上面却还没有诗句，我原本打算写的。下一回再写吧。告诉克尔，[55]我会给他写信的。我听霍恩说，你们抱怨没什么漂亮的姑娘。[56]就听他说说我对你们的评价吧。

歌德

8．歌德致J.J．里泽

1765年10月30日 星期三至11月8日 星期五

莱比锡，1765年10月30日

亲爱的里泽：

你们27日的来信刚刚送达，我读得开心极了。要是你们不是以“您啊您的”这么见外的语气使我确信你们爱我，且因为我远在他乡而感到遗憾的话，我会感到更加满意的。我的耳朵可受不了这种语气，尤其受不了我最要好的朋友们这么说，我是不会这么说的。霍恩也是这个样子，我和他吵了一架。我差点儿也想和你们吵上一架。不过算了！不说了！你们别再这么写就好了。——

我在这儿过得相当舒心。这一点你们可以在附信[57]里看到。这封附信已经写了好久，要不是霍恩忘了把你们的地址写给我，它早就到你们手里了。对马尔堡[58]的描写太好玩了。

那个悲剧演得最好的姑娘[59]我再也没见过。要是你们在动身前没能了解到她对《伯沙撒》一剧[60]的看法的话，我的命运就还是悬而未决的。这个剧本写得差不多了，第五幕已经完成。为抑扬格五音步。[61]

这诗体，令那姑娘很是满意，

我唯独，朋友，愿讨她的欢心。

这诗体，被伟大的施莱格尔本人

以及大多数评论家奉为

最恰当、最适宜的悲剧文体。

这诗体，令大多数人反感，

他们的耳朵仍习惯于

六音步的亚历山大体。朋友！

正是这诗体，我选择它以结束

我的悲剧。可我又何必唠叨。

我的诗句想必不时

又会叫你觉得刺耳，好吧，我的朋友，

我就给你讲点儿好听的。

我见到了格勒特，[62]还有戈特舍德，

我这就将他们如实地形容给你听。

戈特舍德，一个彪形大汉，[63]好似古代

那个诞生于迦特非利士地的，走下以拉谷

令以色列人惊惶的人种的族裔。[64]

是的，他就是这般模样，他的身量，

他自己说过，有足足6巴黎尺。[65]

要是我想准确地描述此人，我就得打个比方

来向你形容他的身形；可这么做是白费劲。

亲爱的，即使你遍游各国，

从日出走到日落，

你也找不到一个与戈特舍德相仿之人。

我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了办法

来为你将他描述，不过，亲爱的，你可别笑我。

谁既长了颗人头却又连着个马脖，

就不会无端遭受弗拉库斯[66]的嘲笑。

我且再往科布勒[67]这位朋友硕大的脚上

安上奥古斯特[68]魁梧的身躯、宽厚的肩膀，

还有强健的罗兰[69]那粗壮的胳膊和手掌，

此外，再把哭丧着脸的罗斯特[70]那颗臃肿的脑袋加上，

这下，我大概要被笑话了吧？不要笑，我的朋友们。[71]

这就是那个高大男子的真实外形，

我唯有通过举例才能加以说明。

好了，亲爱的朋友，把我描绘的各个部位组装，

相信我，你的眼前就会出现戈特舍德的模样。

我看着站在讲台上的那个庞大的男人，

我听着他说话，我必须向你承认，

他的讲座很好，流畅的言谈

好似清溪一条。不过，他像巨人一般，

站在高高的椅子上。要是有谁不认得他，

也会马上知道他是何人，因他常常自吹自夸。

他津津乐道于自己的珍藏，

这一样，那一样，夸说它们代价高昂。

还有许多别的东西，好了，我的朋友，

我得停笔了。你知道的，他有个老婆。他又结婚了，这头老倔羊！整个莱比锡城都瞧不起他。没有人和他来往。

另外，你听说了没有？宫廷参事[72]抱怨哥廷根的姑娘太少了。他要姑娘做什么呢？

为了运用修辞讲究文采，

并按最新的方式像许布纳[73]一样去爱，

看前置的句式[74]能否感化铁石心肠，

看遵循爱的规则能否达成愿望，

看模仿、讽刺和换义

是否具有诺伊基希[75]那同义叠用的魅力，

看他是否能以唱乌尔佛[76]的声音，

以科菲努斯[77]的诗句，征服美人的心，

看是否——信纸已满，我须停笔，

请向贵城的姑娘，还有克尔[78]致意。

1765年11月8日

歌德

9．歌德致胞妹

1765年12月6日 /7日 星期五 /星期六

莱比锡，1765年12月6日

于你生日前夕[79]

小姑娘：

现在我正好有兴致和你聊聊天，正是这番兴致促使我给你写信。妹妹，我把我迫切需要的时间赠与你部分，你该为此感到骄傲。为我给予你的这份荣幸弯腰鞠躬吧，腰弯一点，再弯一点，我喜欢看到你乖乖的样子，再弯下来一点！好了！忠顺的仆人。[80]你大概在笑话我好大的口气吧，小傻瓜？你只管笑吧。我们做学问的人看待[81]——什么？你是说10个塔勒对吗？不是，我们做学问的人把你们姑娘家视作——呃，视作单子。[82]说实话，自从我学到一颗阳光里飘浮的尘埃可以被分解成数千颗微粒后，从那以后，我想说，我为自己曾经和一个也许并不知道有那些个小东西能在针尖上跳小步舞曲的姑娘交往而感到羞愧。好了，不说了。不过，你看到了，我多么有哥哥的样子，我乐意回复你傻里傻气的来信。你们几个在一块儿玩的想必都还好吧？替我问候可爱的姑娘们！——哦，该死！我自相矛盾了。你看出来了吧，妹妹，单子的事儿我并不是当真的。替我问候比斯曼[83]先生和蒂姆[84]先生。告诉阿姨，[85]我期待着她的来信。你读《葛兰狄森》[86]读傻了。我找不到马蒂·H[87]说了些什么。不过，你得记住，你不能再看小说了，除非是那些我允许的。这件事我考虑过了，我认为这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我对那些小说的想法告诉你。我打算就此写一篇小文章，并尽早把它寄给你们。不过，别怕，《葛兰狄森》《克拉丽莎》，还有《帕美勒》[88]也许会是例外。在阅读的过程中不该少了有益的消遣，我要专门为此给爸爸写封信。——什么？！得把字写得像你一样漂漂亮亮的？！你能读到我写的一个字母，你就得感谢老天爷了。你倒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可以坐下来精描细写，我可是什么事儿都得飞快地完成。你要我写一写同我一起搭伙的人，我打算动笔写一下，不过现在只能开个头。路德维希博士[89]是我们的房东，五十岁上下，饱经沧桑。生意的繁忙并未使他那像二十岁的小伙子所拥有的欢快减少分毫。他是个放浪不羁的人，说到姑娘们，甚是津津乐道。其人极其随和、乐善好施，正因他喜好与人交往，他租下了一幢挺大的房子，供许多教员及其他一些小人物居住。这也正是他张罗搭伙的缘由。莫鲁斯教员，[90]教神学的，一个彬彬有礼、聪明伶俐的年轻人，话很少，神情始终很友善。赫尔曼教员，[91]学医的，他的邻座，同样也不善辞令，却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不过除此之外倒是个美男子，我有意把你许配给他。喏，这就是他的肖像，绝无美化。身高大约4又1/4英尺。来说说他的脸。同别人的脸一样也长着眼睛、鼻子，诸如此类，只是这五官的组合，啊，那就很迷人了。低垂的双眉掩映着幽深的黑眸；鼻子谈不上特别漂亮，只因两颊凹陷而显得高挺；嘴唇撅起，嘴上和下巴上长着毛刺拉碴的黑胡子；整张脸还明显地泛着红。他的游历没有使他变得明智。他逃避世界，因为这世界不愿按照他的意志行事。其他人以后再谈吧。

妹妹，差人去找施魏策尔，[92]那本《P伯爵》[93]还在他那儿呢。再打听一下，勒佩尔[94]先生要举行婚礼一事是否属实。邻居马克西米利安[95]给我来信了。非常感谢你的提醒。

你尽可以常常来信，因为你有的是时间，把城里发生的所有不寻常的事全都告诉我。

答复11月21日的来信

你想从我这儿学什么呢？你难道想知道坠落的物体有不同的加速度，还是16的平方根等于4？这些东西对你有什么用呢？不，我想教你一些更好的。我们这么做，妹妹，你把信写在一张折叠的纸上，我在旁边写上答复和评语。不过，你可别让爸爸帮你的忙，要不然就没意思了。我想看看你写得怎样。现在我就来开个头。记住，你怎么说就怎么写，[96]这样你就能写出一封好的信来。

对你来信的评改。

你会得到一份副本的。

denn ich sehe与后面的so不相关。Abzwecken不是书信用语。你平时是这么说的吗？Weil du an viel hohe Dinge denckst（因为你思考许多高深的东西）,（它）自然也变得更为开阔，其中werdenden （正变得）这个分词不很贴切，不妨改为die bald weitläufiger werden wird（它不久将变得更为开阔）。Zu Ohren bringen就算是个常用的说法，其表达的思想也是不准确的。Indem一词不好。Verlauten will是客套的公文措辞。Als也好不到哪里去。Durchleben是诗的语言。最好把giebt man sich Mühe写成Man giebt sich Mühe（费力去做）。subsistiren不是德语。不妨把Herbst（秋天）改为Weinlese （采摘葡萄）。把Exequien（葬礼）一词写成德语！Castr.dol．最好写成Trauer Gerüste。beschauen一词不常用。Daß dir bald p．你为什么省略了助动词？hätte,mit der Zeit hinwissen最好写成：weil ihnen die Zeit lange wird（因为他们觉得时光漫漫，百无聊赖）。Alschon是客套的公文。Veranstaltung一词不好。gesonnen ist最好写成will（打算）。zu Ende gebracht最好写成geendigt（结束）。angewandelt改为angekommen（来到）。

12月7日

现在我来回复。

你得在来信里给我详细写一下赖内克[97]家的那桩事。

假如把她送进修道院，

并用纱巾蒙住她的脸，

这也许对她有好处，

新服饰令她重现魅力，

在那里她终生孤寂，

她倒也喜欢独处。[98]

你问我对弗雷蒙[99]太太的看法。我认为她的丈夫没什么用，她也是。

现时的结局为往日加冕，

失足过一次，再次跌倒也就难免。

孩子，那葬礼确实华美，

谁会无视牧师们的才智聪慧。

他，节俭得常常忘了自己是谁，

吃的是硬邦邦的蛋，喝的是白开水，

他有一套理论，

说那王公贵胄之尊

全凭银子多钱袋沉。

他的钱是省下的，而非凭空得来，

空洞的奢华不会令他愉快，

谁要想在他死后大肆挥霍，

他会在坟墓里辗转难卧。

戏剧！好吧，也许不会比最近上演的《扎伊尔》[100]高明到哪里去。不过，你尽管常给我写写这些事。我来回答你的傻问题。我生了几回气。不过，还不至于大发雷霆。圆号还是圆号，这里没有更夫的号角。

现在写一写我的《伯沙撒》。

最后一幕也和其他几幕一样

写得差不多了。不过，你要知道：

我是以此处这样的诗体

写就了第五幕。这正是，妹妹，

那个英国人[101]所使用的格律，当他

穿着高底鞋[102]在悲剧里行走之时。

此刻我静立着，思考那些错误，

频繁的错误，常见得就像

此地的大学生一样。我思考着，

我要纠正错误。也许我会给你寄一些

这剧作的内容，还有我写的

其他一些诗篇。现在该说再见了。

代我问候母亲，对她说，请她原谅

我从未让你转达对她的问候，告诉她，

她明白这话，——我尊敬她。告诉她，

我做孩子的，心里充满着爱意，

从未忘却本分。希望

在我自身冷却之前，

这爱意温热尚存。

对《伯沙撒》的诗意阐释尝试

菲拉特。[103]第一幕第一场。

什么？当好运转向我们一方，

把待捉拿的敌人送进我们的罗网，

怎么，大王，此时你竟怀疑我们的计谋无法实现？

它将送给伯沙撒死神，而给你带来冠冕。

不，就在今日，今日那国王必死，

这是充满死亡的一天，是欢天喜地的伟大日子，

今天是示沙克[104]的节日，我向其奉献怒火满腔，

为他而流的不再是美酒，而是热气腾腾的血浆，

国王和宫廷上下也许还在饱饮佳酿，

我们随后要在他的血泊中满足渴望。

午夜何时才会将暴君笼罩，

摇着他疲倦的灵魂躺进甜梦的怀抱；

到那时，我们的剑将在夜色里穿行、劈砍，

穿过冥暗把死神带到国王身畔。

到那时，城门将向居鲁士开敞，

你将凭我们的拳头登基做巴比伦的王。

到那时，那害怕暴君的奴仆，

将会被你，他所崇拜的王，赦免奴役的劳苦，

放大胆，别害怕，他末日已临，

千万只拳头为捍卫你而握紧[……]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本该写诗向你祝贺，可是没时间了，也没地方写了。你越来越大了，也该变得越来越聪明。祝好！

答复12月6日的来信

你竟然说这话！……

给我详细讲讲姑娘们举办的那场音乐会。再讲讲他们演的戏，那出悲剧，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我偶尔会去看戏。我真希望能带你一起去。我去看了你最喜欢的《伦敦商人》。看这出剧的大部分时间我在打哈欠，不过结尾的时候我流泪了。此外，还看了《萨拉小姐》《扎伊尔》《瑟尼》《赶时髦的诗人》[105]及《威尼斯得免于难》等。[106]他们这儿有个演员，叫布吕克纳，[107]和贝尔萨克[108]差不多，还有一个女演员，叫施塔克，[109]跟德·罗斯内[110]夫人相仿。近日我看了《伪君子》,[111]棒极了！当时我想起一个家伙来，看起来就像剧中人。你猜猜是谁。那家伙贼眉鼠眼的！哈哈哈！天下流氓一个样。我现在想说点儿别的，是我认为对你而言最为必要的，关于你现在的阅读消遣。你已不再是孩子了，所以，你不该纯粹为了娱乐而读书，也该为了增进理智、增强意志而读书。去请求爸爸为此花点儿时间在你身上，这时间他会给你的。你该先读一读《观众》。[112]可以请奥默·特克斯托尔先生[113]设法为你从市图书馆弄到这本书。你要用心去读。你会发现这书里有许多好东西。只有我也得学会读你。不是么？你会觉得我这么说很奇怪。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怎样以及为什么而读书的。听着，你必须这么去做。读完一本再拿一本，挨着顺序，仔仔细细地从头读到尾，哪怕你不喜欢那本书，那也得读。你得强迫自己（我再说一遍：如果你要我关心你的话，你就必须照我说的去做，读书的时候别光顾着找乐子）。你读完一本书后，就把它合上，接着要就此书进行一番思考。起初，你会觉得这么做很难，不过不久之后就会变得容易起来，这和写东西是一个道理。快抓紧时间开始这么做吧。写信告诉我你觉得《观众》这本杂志怎样，告诉我你对各册的想法。我会时不时地找几本出来，并研究一下你对它们的评价。比起你读20部长篇小说来，这么做更好，对你更有用处。在此，我完全禁止你读小说，《葛兰狄森》是唯一的例外，这部小说你还可以再读几遍，但不可以浮光掠影地读，而应该边读边思考。此外，你还可以读德·博蒙夫人的两本杂志，[114]它们非常好（第三本《青年女性杂志》，不要读）。同样也出自博蒙夫人笔下的《蒙捷夫人书信》也值得一读。《蒙塔古夫人书信》同样也值得一读。意大利语的有《牧师菲多》,[115]不过有些地方挺难懂的，可以让爸爸给你讲解一下。另外还有西塞罗的《书信集》。这本书爸爸有的。你要是读得懂塔索的《耶路撒冷的解放》,[116]那也可以读。你还可以读一部分《女性研究》,[117]读整本书对你来说也许太长了些。读每本书的时候都该留意其中的语言、事物以及用以陈述事物的表达。记住这一点，读西塞罗的书信时，你得把那些表达找出来。其他的意大利语的书你爱读什么就读什么，不过薄伽丘的《十日谈》不要读。法语的可以读《普林尼信札》。[118]我打算给你做一份莫里哀喜剧的节选。这次就到此为止吧。对我的这些打算爸爸会感到满意的。你看到了吧，我是为了我和你两个人在上大学。我把空余的时间用来关心你，你要报答我，听从我。还有一件事。也让可爱的伦克尔姑娘[119]分享你读的书。我的劳作同样也是为了她。你把《观众》读给她听，问问她有什么感想，写信告诉我。把她的其他想法也告诉我，她的所有的思想，我想关心她。我实在太喜欢你们了。你看，我在夜里给你们写信。不过我没有听见更夫的号角。已经12点了。还有，除了和你通信以外，我还打算开始和你们俩通信并尽力使你们多多获益。你是有这个时间的。你们也该喜欢我，并且天天都盼着：“哦，但愿他早日来到我们身边。”再见。

歌德

10．歌德致胞妹

1765年12月12日 星期四至23日 星期一

12月12日，晚上8点

亲爱的妹妹：

今天是外祖父[120]的生日，你想必正坐着大快朵颐，而此时我这个可怜的人却只能满足于一个小鹅翅和一个小面包。不过，我打算给你写信，好让自己开心。

各种各样的问题：施特尔瓦格[121]怎么样？乡代表大人还没有帮他忙，让他当上村里的牧师吗？这是个美差，适合他。

谁得了这份差事，就可以打发日子，

能和地主喝酒，还能亲吻妻子；

星期天布道，吃个酒足饭饱，

而星期五斋戒——如果他想要；

为教会和女王干杯，解说各种消息，

和教堂司事谈论教堂里的长椅，

衷心将新的馈赠祈求，

对于斯威夫特博士，不住摇头。[122]

另外，莫尔特先生[123]是否又去了法兰克福，在施泰茨[124]家？如果是的话，就请人告诉他，我们之前在夜里12点途经爱森纳赫，很遗憾我没能去看他。因此，我现在向他问安。他是个非常拘礼的人，这么做会让他高兴的。米勒先生[125]怎么样？宫廷参事莫里茨[126]怎么样？他还是那么疙疙瘩瘩难伺候吗？你已很久没有那位可爱的姑娘[127]的音讯了吗？

现在我要委托你一桩事。附信里有一首写给外祖父的贺岁诗。[128]元旦那天把信揣在身边，等到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就把信拿出来，但是不要过早拿出来，而且，如果你办得到的话，要让奥默·特克斯托尔先生[129]把信大声念出来。到时候，你得留意所有人的情绪变化，并把这一切如实地写信告诉我。不过，要是事先把信拆开了，就肯定没有人会感兴趣了。

再说说莱比锡的各种事情。现在的莱比锡可被称作“桑树之城”，这里到处都种着这样的树和灌木丛，尽管曾经遭到普鲁士人的大肆破坏，[130]现在又重新栽种，不计其数。这儿有一个美术学院，位于普莱森堡，有三个房间，布置得相当精美。厄泽尔先生[131]精于绘画和铜版画，他是学院的监事，封·哈格多恩先生[132]是学院的总监。我再说得详细些。那些园林真是壮观，我从未见过与此相仿的。我说不定会给你寄一张阿佩尔[133]园林入口的景观图，很有一番皇家林苑的气派。我初次去那里时，仿佛置身极乐之地。你可以告诉爸爸，我还剩多少金路易。不过，你得先把数目算出来。你好好听着。假如我手头的金路易数目翻一倍，再加上我现有数目一半的三分之一，再加上我现有数目的六分之三，那么我就有一百个金路易了。结果很容易算出来的。我要到新年博览会时才能拿到裤子。我的假期很少。博览会期间，大部分课程继续进行。我常常去看望伯梅教授的夫人，[134]她对我非常好，我在他们家吃过不下六顿饭了。从她和她丈夫那儿我了解到许多有关格勒特[135]的详细情况。星期天我在宫廷参事朗格[136]家，在那里用了晚餐。他是个令人难以忍受的蠢蛋。用餐时，我的女伴是林克夫人。[137]她是朗格参事的亲戚，十分美貌，嫁了头蠢驴。其言谈举止十分优雅。恶毒的世人在背后议论她：

她举止优雅，满腹经纶，

无论是意大利人还是荷兰人，

是西班牙人还是法国人，都来到她这里，

她对所有人都表现得彬彬有礼，

一会儿说意大利语“是，先生”，一会儿说德语“是，我的先生”，

一会儿又说法语“请，先生”。可是，我不相信这些话。

告诉爸爸，我在此地见过《自然与艺术景观》[138]的第二册，让他派人去拉斯佩[139]那里取书。

12月23日

我刚收到你们的来信。这是什么？多么高兴。我一下就看到了一个错误！把dafür写成了davor。那部悲剧是伏尔泰写的，名叫《穆罕默德或宗教狂热》。[140]不，妹妹，你别参加演出，这不合适。什么？你没有时间？！你这么不勤奋，我要教育你。博蒙夫人在最近一期的杂志[141]里十分清晰地表明了她的宗教原则。如果真想有所获益，就得坐定了好好读。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格勒特推荐我们读最初的几期。不要读《十日谈》，别教皇长教皇短的。[142]看来，爸爸得亲自从中挑选一些故事出来。

我在此地不得不花上6个格罗申给爸爸寄去了上一封信。施洛瑟博士先生[143]的信是怎么回事？我给他写了信，寄信花了4个格罗申，却没收到他的回信。祝爸爸、妈妈和你节日愉快。

快给我回信，要比之前写得多。你瞧，我不是也给你写了三页半信纸吗？我的时间没你多，你可以把字写小一点嘛。

[1] 歌德从其母的遗物中找到了这些写给科尔内利娅的信。他在撰写《诗与真》时用到了这些信。

[2] 威斯巴登温泉浴场，是德国一处著名的疗养浴场。

[3] 原文为Elle，是一种旧的长度单位，约55-85厘米。

[4] 1765年6月中旬，歌德与其父约翰·卡斯帕·歌德一起去了威斯巴登（参见《诗与真补遗》）。不过，歌德撰写此信时，其父可能已先行离开。

[5] 沙里塔斯·迈克斯纳，科尔内利娅的女友，沃尔姆斯人。她的一位叔伯，办公厅主任莫里茨，自1762年始居住在歌德父母家的二楼；她另有一位叔伯名叫约翰·弗里德里希·莫里茨，是公使馆参赞，她常去看望他。

[6] Herr von Bramarbas。

[7] 这两句引文语出霍尔贝格的喜剧《布拉马尔巴斯或爱吹牛的军官》，该剧发表在戈特舍德创办的刊物《德国剧坛》（Deutsche Schaubühne）（第3卷，莱比锡， 1741）中。这同一引文的英语译文也出现在另一封歌德致胞妹的信中（1766年10月12日）。

[8] 这一常常伴随一个鞠躬姿势的客套用语的原文为Gehorsamer Diener，直译为“顺从的仆人”；在歌德与其胞妹或友人的通信中，不时出现这一用语，常流露出调侃的语气。

[9] 亨丽埃特·施米德尔、莉塞特·伦克尔（歌德的马术老师卡尔·安布罗修斯·伦克尔之女）、卡罗利妮和莉塞特·封·什托库姆（原是姊妹三人，第三个名字不详）以及林克莱夫和布雷维利尔等人皆为歌德与其妹青少年时期在法兰克福的女友。

[10] 原文为Cane pejus et angue turpius，意为“比狗和蛇还糟”，语出古罗马诗人贺拉斯的《书札》（第1卷）,turpius（“更可耻的”）一词系歌德所加。

[11] 原文此处仅为一个大写的字母W，可能代指Weiber（女子）。

[12] 约翰·安德烈亚斯·克劳斯，法兰克福的一位神父。

[13] 源自低地德语的日耳曼英雄诗歌《莱涅克狐》, 1752年由戈特舍德译成高地德语。

[14] 封·罗斯特因为一头红发而得了“莱涅克狐”这个诨名。他与其弟一起在法兰克福出演了伏尔泰的悲剧《扎伊尔》（1732）。罗斯特在这一出由业余爱好者担纲的剧中扮演女主角，其弟则扮演扎伊尔的兄弟内雷斯坦（Nérestan）。这出戏据说演砸了。据另一种说法，罗斯特是与卡尔·弗朗茨·伦克尔，即歌德的马术教练的儿子一起出演的。

[15] 约翰·戈特利布·朗格。

[16] 海因里希·戈特洛布·弗兰克。

[17] “我在此地获得了许多知识[……]我很想质疑一番”，这一段文字的原文为拉丁文。

[18] “最好对此一无了解”一句的原文为拉丁文。

[19] 约翰·海因里希·屈斯特纳。

[20] 约翰·丹尼尔·封·奥伦施拉格尔。

[21] 约翰·戈特洛布·伯梅。

[22] “对此，我无以回报”一句原文为拉丁文。

[23] 发生于1765年10月5日。

[24] 玛丽·罗西娜·伯梅。歌德在莱比锡求学期间是伯梅教授家的座上客。

[25] 可能指约翰·G．施莱费尔。

[26] 约翰·格奥尔格·阿尔布雷希特。

[27] 10“没有什么比他们[……]保重”，这一段文字的原文为拉丁文。

[28] 11安娜·克里斯蒂娜·特克斯托尔。

[29] 沙里塔斯·迈克斯纳。

[30] 此信原文为法语。

[31] 克里斯蒂安·戈特利布·路德维希，是宫廷参事、医学教授；歌德曾在他家用过午餐。

[32] Reichstaler（帝国塔勒）为旧时在德国流通的一种银币。

[33] 另参见1770年8月26日歌德致苏珊娜·卡塔琳娜·封·克莱滕贝格的信。

[34] 指上一封信中提及的在法兰克福由一群业余爱好者进行的戏剧演出。

[35] 卡尔·路德维希·穆尔斯是歌德青年时代在法兰克福的友人，与其兄弟弗里德里希·马克西米利安·穆尔斯、里泽以及霍恩同属一个朋友圈。

[36] 可能指约翰·卡斯帕·施奈德。

[37] 莱比锡书商菲利普·伊拉斯谟·赖希的一位亲戚。

[38] 法兰克福的一位商人。

[39] 10约翰·亚当·霍恩是歌德在法兰克福青年时代的友人。此人也打算去莱比锡读大学。

[40] 歌德可能在地址里把法兰克福写成了Franckfurd（而非Franckfurt），其中furd系受了拉丁文vadum的影响。

[41] 即约翰娜·伊丽莎白·施特劳贝。

[42] 约翰·雅各布·里泽是歌德在法兰克福青年时代的友人。里泽将歌德写给他的绝大部分的书信都焚毁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封信得以存世。

[43] 约翰·亚当·霍恩。

[44] 里泽当时在马尔堡读法学。

[45] 《学说汇纂》（又名《法学汇编》,Digesta或Pandectae），是《民法大全》（Corpus Juris Civilis）的第二部分，共50卷。

[46] 原文为Gehorsamer Diener，此处当为歌德与朋友的玩笑用语，意指歌德在自己的想象中应朋友的要求作出了上述详尽的答复。

[47] 约翰·戈特洛布·伯梅。

[48] 约翰·奥古斯特·埃内斯蒂，1742年起任莱比锡大学语文学及修辞学教授， 1759年起任莱比锡大学神学教授。歌德正是他的缘故才选择了莱比锡大学。埃内斯蒂注释、出版了许多希腊文及拉丁文作家的著作，对新约语文学（neutestamentliche Philologie）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参见《诗与真》。

[49] 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公元前106—前43年），古罗马思想家、政治家。

[50] 歌德所听的这门课程由约翰·海因里希·温克勒所授。参见《诗与真》。

[51] 约翰·克里斯托夫·戈特舍德自1724年起任莱比锡大学讲师，1730年任诗学副教授，自1734年起任逻辑学与形而上学正教授。戈特舍德是沃尔夫哲学的重要传播者之一，同时主要因为撰写了《为德国人而作的批判的创作艺术》（Critische Dichtkunst vor die Deutschen, 1730）一著而成为德国的一大文学权威，直到二十年之后才丧失了其无可争议的地位。歌德赴莱比锡时，格勒特受追捧的程度已超越了戈特舍德。参见《诗与真》。

[52] 戈特舍德在其妻露易丝·阿德尔贡德于1762年亡故后，于1765年8月1日另娶苏珊娜·埃内斯蒂娜·卡塔琳娜·诺伊内斯为妻。

[53] 衣着考究、风度翩翩是当时莱比锡大学生追求的理想形象。

[54] 指德国西南部。

[55] 可能指伊萨克·克尔。

[56] 原文此处为拉丁文。

[57] 即前一封信7。

[58] 里泽在马尔堡上大学。

[59] 可能指一个此前与法兰克福的一群业余爱好者一起演出戏剧的姑娘。

[60] 歌德创作的这部悲剧没有留存下来，他于1767年将其焚毁了。关于此剧，在1765年12月7日歌德致科尔内利娅的信中有零星的片段留存。此剧内容在《威廉·迈斯特的戏剧使命》中稍稍提及。

[61] 从该剧的第五幕开始，歌德以抑扬格五音步无韵诗取代了作为巴洛克悲剧规范的亚历山大体。莎士比亚是运用无韵诗体的典范。“这正是，妹妹/那个英国人所使用的格律”，歌德在1765年12月7日致科尔内利娅的信中如此写道。约翰·埃利亚斯·施莱格尔在翻译英国剧作家康格里夫的《悼亡的新娘》（1748）时即使用了无韵诗体。克里斯蒂安·费利克斯·魏瑟在《德国戏剧文论》（Beitrag zum deutschen Theater）（1 764）第3卷的前言中为这一诗体进行了辩护，他写道：“我们最优秀的艺术评判者早该鼓舞德国作家如此创作了。”魏瑟本人也在其悲剧《底比斯的解放》中使用了无韵诗体。然而，无韵诗体最终得以作为德国悲剧的标准诗体而生发深远影响则是凭借了莱辛的《智者纳旦》一剧（1779）。

[62] 克里斯蒂安·费希特戈特·格勒特出身传道士家庭，早年在莱比锡读神学与哲学，起初加入了戈特舍德的圈子，后通过参与编撰《不来梅文稿》（Bremer Beiträge）逐渐脱离了戈特舍德的门派。早在1 8世纪40年代，格勒特就通过其创作的法国感伤喜剧风格的作品、脍炙人口的长篇感伤小说《瑞典伯爵夫人封·G的一生》（1747/48）以及大获成功的《寓言与故事》（1746/48）而声名远播。1751年，格勒特成为诗学、雄辩术和伦理学教授，并由此成为莱比锡大学的新一代掌门人。除了讲座大课外，格勒特还开设了德语及拉丁语的旨在文体训练的写作实践课，尤其着重于书信体的习练。歌德也修读了这门写作课。格勒特要求表达方式呈现出一种自然的文雅。这一点即体现出他超乎那个时代的现代性。在格勒特那里，文体学与伦理学是密切相关的。参见《诗与真》。

[63] 此处，歌德模仿了魏瑟所作《赶时髦的诗人》（Die Poeten nach der Mode） （1751）中的英雄诗《歌利亚》的开头几行讽刺诗：“一个身躯庞大，孔武有力的长腿巨人，/难以置信，高达12个巴黎尺/在那边，在迦特，他的父母称其为歌利亚，/生就了好出风头、大胆鲁莽的非利士人的强盗天性，/他们，就像蝗虫，遭到覆没倒在以拉谷。”

[64] 参见《约书亚记》第11章、《撒母耳记上》第17章及《撒母耳记下》第21章。

[65] 1巴黎尺大约相当于0.32米。

[66] 即贺拉斯（Quintus Horatius Flaccus）。

[67] 约翰·巴尔塔萨·科布勒。

[68] 此处歌德作注云：“这人你认得吧？那个胖胖的扫烟囱的。”

[69] 约翰·尼古劳斯·罗兰。

[70] 罗斯特兄弟的父亲；俩兄弟中有一个绰号叫“狐狸”（参见1765年10月13日歌德致科尔内利娅信）。此处歌德作注云：“你也许还记得‘狐狸’的父亲吧？”

[71] “谁既长了颗人头却又连着个马脖，[……]不要笑，我的朋友们。”此段原文为拉丁文。这几行讽刺诗句有几分贺拉斯《诗艺》的味道。

[72] 此为卡尔·路德维希·穆尔斯的诨名。

[73] 约翰·许布纳出过一本诗歌与修辞规则示例集《诗学手册》（Poetisches Handbuch）（1 696）。

[74] 与下文的“模仿”“换义”“同义叠用”皆为修辞手法。

[75] 约翰·本雅明·诺伊基希的早期创作尚完全属于巴洛克晚期的第二西里西亚学派。该学派的诗歌因流于修辞矫饰之弊而与追求“简朴”和“自然”的理想相悖，在18世纪被贴上了风格浮华的标签。

[76] 乌尔佛（Ulfo）是约翰·埃利亚斯·施莱格尔所作悲剧《卡努特》（Canut） （1747）里的角色。

[77] 戈特洛布·齐格蒙德·科菲努斯，莱比锡的一名法学家，以“阿马兰特”（Amaranthes）为笔名创作了骑士文学作品《诗学试验》（Proben der Poesie） （1710）。

[78] 伊萨克·克尔。

[79] 原文此句为法语。

[80] 原文为Gehorsamer Diener；此处歌德“高高在上”地要求妹妹对他慷慨馈赠宝贵时间表示感谢，想象着妹妹在自己的要求下深深地鞠躬，显得十分恭顺的样子。

[81] 原文此处为achten一词，有“注意”“重视”“尊重”“看待”等义，与数词“八”（acht）音近；歌德在此存心与妹妹玩笑逗乐。

[82] “单子”（Monade）为莱布尼茨《单子论》中的概念。

[83] 约翰·安德烈亚斯·比斯曼。

[84] 约翰·海因里希·蒂姆。

[85] 安娜·克里斯蒂娜·特克斯托尔。

[86] 英国作家塞缪尔·理查森创作的感伤主义家庭伦理小说《查尔斯·葛兰狄森爵士》（1753）。

[87] 上述小说《葛兰狄森》中没有相关内容。

[88] 英国小说家理查森创作的三部书信体小说：《查尔斯·葛兰狄森爵士》《克拉丽莎》（1747）及《帕美勒》（1740）。歌德后来就这几部小说写道：“理查森的小说就已引起了市民阶层对一种更为温良之品行的关注。小说《克拉丽莎》以一种残酷的方式解析了女性失足所必然招致的严酷后果。”（参见《诗与真》）也许正是理查森小说那感伤的、合乎道德的语调促使歌德引导科尔内利娅接触这些作品，而至于他看似自相矛盾地禁止妹妹阅读小说（“你不能再看小说了”），则体现了当时的时代观念，因为其时小说（Roman）尚属一种未获广泛认可的文学体裁。

[89] 克里斯蒂安·戈特利布·路德维希。

[90] 塞缪尔·弗里德里希·莫鲁斯。

[91] 此人情况不明；与1767年在莱比锡获得博士学位的克里斯蒂安·戈特弗里德·赫尔曼并非同一人。

[92] 弗里德里希·卡尔·施魏策尔。

[93] 约翰·戈特洛布·本雅明·普法伊尔所作长篇小说《P伯爵的故事》（1755）。

[94] 约翰·克里斯蒂安·勒佩尔。

[95] 弗里德里希·马克西米利安·穆尔斯。

[96] 此处，歌德遵循的是格勒特的准则：“写信时，我只是像说话那样去写而已。”（《关于良好的书信品味的实践论述》, Praktische Abhandlung von dem guten Geschmack in Briefen）歌德在莱比锡时期的书信风格也深受这一准则的影响。格勒特要求思想须自然、简单、准确、清晰，表达须明确，语言须灵活，认为书信应当是对好的交谈的一种自然的模仿。

[97] 弗里德里希·路德维希·封·赖内克是驻法兰克福的萨克森及波兰枢密军事咨议，他的独女与他们家的一位朋友私奔了，赖内克将诱拐者告上法庭，要求严厉惩处。然而，形式主义成风的法院未能快速且强硬地满足他的复仇欲望，赖内克遂与其闹了个不可开交，于是，就有了没完没了的交易，没完没了的诉讼（参见《诗与真》）。歌德在信中此处指的可能就是这一场风波。

[98] 这首短小的讽刺诗很可能是针对赖内克的女儿所写。

[99] 安娜·玛格丽塔·弗雷蒙，娘家姓林登费尔斯，出生于法兰克福一户市民家庭，与咖啡馆老板路易·纪尧姆·弗雷蒙成婚。后者经营的咖啡馆位于法兰克福尤恩霍夫街（Junghof）。随着法国的入侵，这样的咖啡馆也在法兰克福成为时尚。弗雷蒙太太为其亡夫操办了一场豪华葬礼，由圣莱昂哈德修道院的修士们承办。科尔内利娅很可能在信中将此事告诉了兄长。

[100] 指在法兰克福由一些戏剧爱好者们上演的伏尔泰的《扎伊尔》一剧。见前文。

[101] 指莎士比亚。

[102] 此词原文coturn，原指希腊悲剧中演员穿的高底鞋，此处指悲剧所使用的高雅语言。

[103] 此人是征服了巴比伦的波斯居鲁士大帝的谋士。下文是菲拉特对居鲁士说的话。

[104] “示沙克”原是巴比伦的别名（参见《旧约·耶利米书》第25、51章），后也用以称呼巴比伦酒神。

[105] Die Poeten nach der Mode。

[106] 此处，歌德提及的几部戏剧分别为：乔治·威廉·利洛的《乔治·巴恩韦尔或伦敦商人》（1731）、戈特霍尔德·埃夫莱姆·莱辛的《萨拉·桑普森小姐》（1755）、伏尔泰的《扎伊尔》（1732）、德·格拉菲尼夫人的《瑟尼》（1751）、克里斯蒂安·费利克斯·魏瑟的《赶时髦的诗人》（1751）以及托马斯·奥特韦的《威尼斯得免于难》（或《阴谋穿帮》）（1682）。

[107] 约翰·戈特弗里德·布吕克纳，科赫剧团（die Kochsche Gesellschaft）的演员。

[108] 德·贝尔萨克，是法兰克福法国剧院的演员兼经理。

[109] 约翰娜·克里斯蒂安娜·施塔克。

[110] 贝尔萨克法国剧院的女演员。关于这几位演员，可参见《诗与真》。

[111] 法国剧作家莫里哀的喜剧名作。

[112] 指由戈特舍德夫人翻译的道德周刊《观众》（The Spectator）（1711-1712）。这一刊物由约瑟夫·艾迪生（Joseph Addison）和理查德·斯蒂尔爵士（Sir Richard Steele）出版发行，后来也成为18世纪流行于德国的道德周刊的范本。这本产生于英国市民阶层清教徒对贵族阶层道德礼教之抗拒态度的刊物，在德国宣扬理性主义及虔信的感伤主义的时代思想，以教化，尤以对市民阶级进行道德教育为宗旨。这份杂志包含关于青少年教育、妇女教育及品味培养的文章，另有实用的生活指南、关于道德修养与宗教思考以及进行美学探讨的文章。歌德在《诗与真补遗》中对《观众》这份杂志作出了如此评价：“有经验、有学识、有教养的名流想以一种流行的形式将他们所认可的真理传播到世间。由此必然产生巨大的影响。”

[113] 歌德的舅舅约翰·约斯特·特克斯托尔。

[114] 勒普兰斯·德·博蒙夫人的《儿童杂志，一位圣贤女家庭教师和她最杰出的学生们的对话》（1757）及《青少年杂志》（1760）。

[115] 为乔瓦尼·巴蒂斯塔·瓜里尼创作的牧歌式戏剧，亦译作《忠实的牧羊人》。

[116] 托尔夸托·塔索的《耶路撒冷的解放》（1575）。

[117] 为乔瓦尼·尼科洛·班迪耶拉所著。

[118] 《小普林尼致图拉真信札及颂歌》。

[119] 莉塞特·伦克尔。

[120] 约翰·沃尔夫冈·特克斯托尔。

[121] 约翰·康拉德·施特尔瓦格。

[122] 这几行诗原文为英语，系歌德由英国诗人亚历山大·蒲柏的诗歌《一个乡村牧师的幸福生活》及《芙丽涅》中摘录而来。歌德父亲的藏书里有英文版《蒲柏全集》。

[123] 约翰·克里斯蒂安·莫尔特。

[124] 卡尔·丹尼尔·施泰茨，法兰克福商人。

[125] 关于此人的确切身份，研究者说法不一。有人猜测这是歌德在法兰克福青少年时代的一位友人，此人也在科尔内利娅的日记里被提及；有人认为此人是沙里塔斯·迈克斯纳的一位亲戚或朋友；还有人则认为此人即是发生了格蕾琴风波后被聘用的监管者及家庭教师。

[126] 约翰·弗里德里希·莫里茨。

[127] 可能指沙里塔斯·迈克斯纳。

[128] 此诗未得留存。

[129] 约翰·约斯特·特克斯托尔。

[130] “七年战争”时期，普鲁士人对莱比锡城多有毁损。

[131] 亚当·弗里德里希·厄泽尔。

[132] 克里斯蒂安·路德维希·封·哈格多恩。

[133] 此为莱比锡商人海因里希·弗里德里希·英诺森·阿佩尔的私家园林，坐落在城西，邻近普莱森堡，是一座扇形的法式风格园林。歌德对这座园林多有赞誉。

[134] 玛丽·罗西娜·伯梅。

[135] 克里斯蒂安·费希特戈特·格勒特。

[136] 约翰·戈特利布·朗格。

[137] 莱比锡“狮子药铺”老板之子约翰·海因里希·林克的妻子。

[138] 《四语种（德语、拉丁语、法语及意大利语）自然与艺术景观》。

[139] 约翰·奥古斯特·拉斯佩。

[140] 伏尔泰此剧完成于1741年，发表于1742年。不清楚歌德究竟出于何因阻止妹妹参加这一戏剧的业余演出，也许是因为他讨厌剧中那个无恶不作、欺世盗名的先知角色。这一角色以神的名义诱使一名无辜者沦为杀人犯，并玩世不恭地向人供认其行为的卑劣动因。1742年，在枢机主教弗勒里所施压力之下，伏尔泰不得不收回这部宗教批判剧作。此外，歌德也有可能不喜欢剧中那名年轻女奴帕尔米耶的角色。在剧中，这名女子同时为穆罕默德及杀害穆罕默德的凶手赛德所爱，最终她用被证明是其哥哥的赛德的枪自杀身亡。

[141] 指博蒙夫人创办的《青年女性杂志》。

[142] 也许科尔内利娅因歌德禁止她读薄伽丘的《十日谈》而反驳说：“教皇们也读薄伽丘。”

[143] 约翰·格奥尔格·施洛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