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李金发 穆木天

第四节 李金发 穆木天

内容提要

李金发是中国现代象征派诗歌的先驱者。他最早引入法国象征诗歌的火种,并吸引一批追随者,如穆木天、王独清、冯乃超等人,形成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早的现代派——象征诗派。李金发诗的思想内容可以概括为四个方面:抒发人生的苦闷和内心的忧郁,如《弃妇》《希望与怜悯》;歌唱死亡与梦幻的境界,如《自挽》《有感》;抒写情爱的欢乐与失恋的苦痛,如《她》《温柔》;描绘自然景色的朦胧与神秘,抒写寂寞的情绪,如《里昂车中》《律》。在开拓象征诗艺方面,李金发表现出拓荒者的胆识,体现出其鲜明的艺术特色:第一,新奇突兀的意象和情韵传达的暗示效果。第二,“观念联络奇特”和语词的反常运用。李金发诗中多种新奇艺术手法的巧妙运用,加强了诗的暗示和陌生化效果,耐人咀嚼回味。但是,这在一定程度上过分模糊了意象与意义之间的关系,造成晦涩难懂的一面。

穆木天是初期象征派的理论代言人,他在象征主义诗学的重要文献《谭诗》中提出了“纯诗”的概念,指向了“人的内生命的深秘”,他力图探索人的存在的潜在意识,挖掘内在生命的深邃律动,状写一个纯粹表现和暗示的世界。诗人在诗作中所寻求的正是心灵与深邃遥远的世界之间内在的契合与交响。这种观念印有象征主义诗学中契合论的痕迹。穆木天的诗作实践着他自己的理论主张,他的诗集《旅心》注重诗的暗示性和朦胧美,在形式上追求外在的音节的复沓与回环的效果和一种音乐的节奏,以传达所谓内在生命的交响和律动。

教学建议

1.就李金发《弃妇》写一篇赏析短文。

2.刘西渭(李健吾)说李金发“有一点可贵,就是意象的创造”。但是他还说,“李金发先生却太不能把握中国的语言文字,有时甚至于意象隔着一层,令人感到过分浓厚的法国象征派诗人的气息,渐渐为人厌弃”。这实际上指出了中国象征派诗歌在艺术创造上得失兼备的特征。要结合具体作品分析象征诗派的缺失所在。

3.罗振亚先生《新诗解读说略》中的观点:第一,确立历史主义的态度与立场。如果想深入理解一首诗,不应该仅仅从审美标准出发,同时要兼顾历史视角。在对其作者所属的年代、潮流、派别以及该年代、潮流、派别的诗歌特质获得充分了解的基础上,进而把握其思想、艺术上的精髓。要恢复诗歌对象所处时代的历史语境,把握其特殊的主题形态。第二,把握新诗的艺术个性,进行有针对性的阅读。①破译其隐显适度的意象密码。②品味其体现情绪律动的自由化语言。③掌握其诗情哲思化的艺术趋势。第三,多向拓展研究方法,贴近文本实质。①引进比较法。②整体阅读与细读的统一。真正做到此绝非易事,需要不断实践。

精读作品

李金发:《弃妇》《有感》

穆木天:《苍白的钟声》《落花》

评论摘要

1.他民九就作诗,但《微雨》出版已经是十四年十一月。“导言”里说不顾全诗的体裁,“苟能表现一切”;他要表现的是“对于生命欲揶揄的神秘及悲哀的美丽”。他讲究用比喻,有“诗怪”之称;但不将那些比喻放在明白的间架里。他的诗没有寻常的章法,一部分一部分可以懂,合起来却没有意思。他要表现的不是意思而是感觉或感情;仿佛大大小小红红绿绿一串珠子,他却藏起那串儿,你得自己穿着瞧。这就是法国象征诗人的手法,李氏是第一个介绍它到中国诗里。许多人抱怨看不懂,许多人却在模仿着。他的诗不缺乏想象力,但不知是创造新语言的心太切,还是母舌太生疏,句法过于欧化,叫人像读着翻译;又夹杂着些文言里的叹词语助词,更加不像——虽然也可以说是自由体诗体制。

朱自清:《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1917—1927),7页,上海,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5。

2.诗要兼造形与音乐之美。在人们神经上振动的可见而不可见可感而不可感的旋律的波,浓雾中若听见若听不见的远远的声音,夕暮里若飘动若不飘动的淡淡光线,若讲出若讲不出的情肠才是诗的世界。我要深汲到最纤纤的潜在意识,听最深邃的最远的不死的而永远死的音乐。诗的内生命的反射,一般人找不着不可知的远的世界,深的大的最高生命。我们要求的是纯粹诗歌(The pure poetry),我们要住的是诗的世界,我们要求诗与散文的清楚分界,我们要求纯粹的诗的Inspiration。

穆木天:《谭诗》,见《穆木天诗文集》,264页,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85。

3.象征主义诗潮的逐渐兴起,是新诗发展的必然趋势。当中国诗坛处在白话新诗写实主义的氛围中时,一批诗人对它存在的“晶莹透彻得厉害了,没有一点朦胧”,缺少“余香与回味”的弊病深为不满,表示要给他“食一点补品”,以使其发生新的变化,这补品之一就是法国象征主义……

中国早期象征派诗人开始写诗多在20年代上半期,当时诗坛通行着一种自我表现的说法,做诗习于狂叫直说,以坦白奔放为标榜,他们对于这种倾向私心里反叛着。他们从法国象征主义诗歌那里找到了对抗“坦白直说”、过分的感情宣泄和缺乏深沉含蓄的艺术缺陷的出路。于是,一种新的诗歌美学追求从诗歌内部孕育出来。……但由于当时普遍关注的是社会现实问题和形式格律问题,同时象征诗的优点又受到晦涩性的制约,所产生的影响十分有限,加上他们没有团体,没有刊物,也没有宣言,显得松散无力,这就使得象征诗派从一开始就不及革命诗派和格律诗派声大势壮。

龙泉明:《中国新诗流变论》,261~262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4.《弃妇》展现了中国新诗所未曾有的颓废和没落的氛围。沉睡的枯骨,急流的鲜血,衰老的裙裾的哀吟,这一切与那种殷切的期待,新生的喜悦形成极大的反差。把死亡和绝望引进此刻的中国诗中要有足够的勇气,何况,它从语言到意象,都全然是欧化的。我们已经习惯的是,那些浪漫诗人提供的充满了氛围的情意的多情女子的形象,那些女子大都美丽而生动,她们来到人间是为了给人以温馨和友爱,人们因而对世界充满了希望和期待。而此刻我们却遇到了这样不幸的被命运所抛弃的妇人,她是绝望和衰败的象征。

《弃妇》这首诗,它通过那些奇异的词语排列:“弃妇之隐忧堆积在动作上,夕阳之火不能把时间之烦闷化成灰烬,从烟空里飞去,长染在游鸦之羽,将同栖于海啸之石上,静听舟子之歌。”这里隐忧能够“堆积”,时间也有“烦闷”。前所未见的描写和组合,造成了迷漫诗中的诡秘的甚至是惊怖的气氛。描写和联系是含混和隐蔽的,明白的意义也无从显示。但我们却可从它的命运,以及从此中诸如厌恶之疾视、狂呼在清白之耳后,隐忧、哀吟,徜徉在丘墓之侧等等,可以感悟到某种情绪的内涵。具体的背景和细节是没有的,总体的朦胧传达了特定的氛围。它与遗弃、失落、悲哀的命运有关。

谢冕:《中国现代象征诗派第一人——论李金发兼及他的诗歌影响》,载《新文学史料》,2001(2)。

5.李金发比喻的想象距离更遥远,喻体甚至已从美好事物转入丑恶意象,《有感》中,美好的生命却被他说成“死神唇边的笑”,对庄严典雅的反动诡得难以捕捉。象征诗派这种远取譬,再也不是那种甜得发腻的或者“彼特拉克式”的老化“死亡”比喻,它别出心裁,神奇深刻,与后者的明确固定、合乎常情却滥调的让人生厌分属两种境界。它的荒诞不经,它的富于暗示,拓宽了人的感觉领地;并且打破了传统比喻以物比物的想象路线,大胆而具潜在的刺激性。

罗振亚:《中国现代主义诗歌史论》,58~59页,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

泛读作品

李金发:《里昂车中》《寒夜之幻觉》《夜之歌》

穆木天:《雨后》《谭诗》

王独清:《我从Café中走出来》《玫瑰花》

冯乃超:《月光下》《红纱灯》

评论文献索引

孙玉石.中国初期象征派诗歌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3.

赵林云.中国初期象征诗派诗歌意象构造得失论.山东师范大学学报,1992(6).

王毅.题型转换:中国初期象征主义诗歌的历史意义.诗探索,2000(1).

罗振亚.20世纪20年代象征诗派艺术形态论.黑龙江社会科学,2006(4).

宋永毅,李金发:历史毁誉中的存在.走向世界文学.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

徐肖楠.论李金发的诗.文学评论,2000(5).

谢冕.中国现代象征诗派第一人——论李金发兼及他的诗歌影响.新文学史料,2001(2).

田悦芳.衰败生命中的一道屐痕——李金发的诗《弃妇》赏析.名作欣赏,2008(9).

蒲风.诗人印象记——穆木天.中国诗坛,1937(1~4).

蔡清富.穆木天研究述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1(1).

孙玉石,穆木天:新诗先锋性的探索者——纪念穆木天诞辰一百周年.文学评论,2001(6).

拓展练习

1.总体来看,对李金发诗歌的评价有如下几种对立观点:第一,肯定李金发引进象征主义的功劳,开了中国象征主义诗歌先河;相对立的意见则认为李诗是一部模仿的外国文学式的作品,把中国新诗引向了迷雾之中。引进了民族虚无主义者的自嘲。更甚者,认为李诗是冒牌的象征主义。第二,对李诗怪异色彩的情感价值评价。有的认为体现了“悲哀的美丽”,表现的是对生命欲挪愉的神秘。更多人认为:李诗大多是悲观厌世或颓废之作。第三,诗艺上的怪异特征。肯定者认为他给人以新异的感觉,表现出神经艺术的本色,当时体现了中国新诗的进步。不少人则认为李诗过分欧化,缺少对本国语言的感觉力。更有甚者认为李诗败坏了中国语言。誉之者认为他的诗是“天才化的”,贬之者斥责他为“笨谜”。当然不是所有文章都是取其一端,无限夸张,在上述观点中有的是既有肯定又有批评。在阅读相关文章与作品后,给出自己的看法。

2.“创造社”诗人穆木天主张诗应当是在形式上有统一性的和持续性的时空间的律动的“纯粹诗歌”。他的诗大多不用逗号和句号,甚至通篇不用标点,还通过语言符号的有机排列在诗行中留下一些空白。不但通过“形异”来营建“造型美”和音乐美,还通过由此产生的语言弹性来增加诗美,给欣赏者创造出丰富的审美空间。简析穆木天《苍白的钟声》中“时空间的律动”(穆木天语)的具体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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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茅盾:《评四五六月的创作》,载《小说月报》第12卷第8号,1921(8)。——原注

(2) 冯文炳:《湖畔》,见《谈新诗》,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原注

(3) 可参阅孙绍振:《论新诗第一个十年》,载《文艺争鸣》,2008(1)。

(4) 李征宙:《情绪的高涨与诗美的失落——郭沫若诗歌创作得失谈》,载《五邑大学学报》,2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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