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可庐诗集》序二

《适可庐诗集》序二

余尝谓士人策名仕籍,其与人民亲切,权专而尊,可本实心以行实政者,惟牧令为然。而本其所历,发为诗文,使夫地方利弊,民生忻戚,情不虚构,言有实落者,亦为牧令能之。何者?今夫隐沦羁谪之士,纵雅矢忠爱,极论得失,只属空谈。而贵势高显之流,则又往往规抚《雅》《颂》,刻镂金玉,宫殿旄麾之气充溢楮墨,于忠国爱民之谊,犹纡而不切也。

惟夫躬膺民社之牧令,凡自政教、兵刑、农田、水利、林牧诸大端,以暨山川、古迹之名胜,人物事状之奇诡,靡不迹涉。神留境触情往,得失喜愕,激发乎文章,以写其忠謇郁悯之致,而非徒为吟风啸月之词。自元道州《春陵行》,以迄近世黄莘田《筑基》《赈粥》诸篇,虽高下不同,其趣一也。

同邑黄继衡太令,家贫力学,弱冠后以文鸣庠序间,亦雅嗜吟咏。而余多远游,未之见也。迨君入民国,以劳资擢宰本省饶平,继又出宰四川梁山,中历司法官吏,卓有政绩,地方戴之。前后十年。益自喜为诗,诗且日益富,顾余亦未数数见焉。十一年,君任海康分庭检察官,以疾回省。与余重遇粤秀山下,间出所著,洒然有异,余方重君诗,诣之日进无已也。无几何,君竟以疾卒官,其子复生乃抱君所为《适可庐诗草》,请余为序,余乃得遍览君诗之全。

曰:嗟夫!君其可谓诗令尹矣乎?盖君之身境不退而隐,不贵而显,故其为诗无空谈,无侈语。而其仕迹南暨潮雷,西北穷岷峨,中历燕、齐、吴、楚。江海之幽深,山岳之俶诡,人物谣俗之瑰谲,皆足以激发意气。而运丁、改革、政刑、纷纠、感事、摅怀,尤多慷慨沉咽之思,虽其构旨遣词,时若有凡,近而质鲁者,然直抒性情,不事雕饰,弥见其所语之从肺腑出也。君与人境庐主人[1]同族而居,相近于诗,故有所宗淑。然与君同时,有声乡邑,或更显著者亦有之,或未能有所成就,而君遂能成就如此,是其可重也欤。复生欲以君诗付椠,余因序其端而归之。

三香山人廖道传叔度书

注:[1]人境庐主人:即黄遵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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