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铎尔孟和《红楼梦》

序 铎尔孟和《红楼梦》

舒乙


郑碧贤——旅法华文女作家——抓到了一个好题材:中国的《红楼梦》传到法国,翻成法文出版,引起了轰动,其法文译稿手稿最终又回到了中国。一去一来,中间含着许多优美的故事,天生的好题材。郑碧贤很敏感,她很晚才知道这个题材,但是凭她的敏感和聪明,立即着手调查,一下子挖出一个富矿,趁热打铁写成了一部好看的小说。

我相信,这部小说很快就会在中国人和法国人中间引起广泛的兴趣,凭了这天生优美的好题材,也凭了郑碧贤优美的文笔。

郑碧贤并不去动《红楼梦》,这也是她的聪明,《红楼梦》太大、太深,掉进去就出不来,难以讨好。

她写了三个人,三个《红楼梦》的法文翻译者和校译者。

他们是一个法国男人,一个中国男人,和一个法国女人。

这三个人把《红楼梦》弄到了法国,经过千辛万苦,经过千锤百炼,终于成功地用法文把《红楼梦》的全部魅力展现给了法国。法国,那也是一个对文学艺术既有高度创作力,又有高度鉴赏力的国家。《红楼梦》本身是一座大桥,通过它把两个著名的文明国家连在了一起。瞧瞧,这是一个多么漂亮的童话,而建桥者就是小说中描写的那三个人。

应该说,这三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传奇人物。他们是:铎尔孟先生,法国男人,生在法国,死在法国,中间大半辈子却住在中国,是个中国通,大汉学家;李治华先生,中国男人,定居在法国里昂和泊郎驿(Blanzy);雅歌夫人,法国女子,生在泊郎驿,嫁给了李治华,夏天和李先生住在泊郎驿,冬天住在里昂。这三个人,每个人经历不同,分别都有一车的故事,最终却让《红楼梦》把他们绑在一块儿,弄出一个更壮丽的大故事。

郑碧贤写的就是这个更壮丽的大故事。三个人都确有其人。郑碧贤写的是真人真事。

然而,郑碧贤写的是纪实小说,纪实小说不同于报告文学,它允许,而且必须要有杜撰和想象。

郑碧贤很好地处理了这个矛盾。

铎尔孟先生在 《红楼梦》法译本4213页手稿上留下的修改手迹,每一行每一句都有,而且页页如此。惊人啊,给我留下震撼性的印象。当我将这部手稿接回中国后,像接力赛似的,郑碧贤又用了三年时间,连续追踪采访,挖掘出了许多故事和老照片。于是,有了专门描写此事的《铎尔孟的红楼梦》。

她以事实为根据,有诸多珍贵难得的照片为证,用文学家的抒情笔法缓缓道来,用电影家的切换手法,把故事切成一段一段,中间留出许多空儿,增加了不少神秘色彩,通过杜撰和想象,最后留出许多哲人式的联想结论,显得既生动,又高雅。

譬如说,她将人比作一滴海水。不管多辉煌,其实你只是历史长河的一滴水,最终或许要被人遗忘,可是,正是由于你这滴水由岸上消失,滚入大海,形成那岸边澎湃汹涌的波涛,非常壮观,非常震撼,显示了非凡的力量和不朽的美丽。

类似这样的思想,在她的书里还有很多。

这是这部小说的情和思之所在。

有这情,有这思,小说显得相当美。

故事动人,人物动人,文字又美,小说的品位就出来了。

拍成电影一定也很好看,这是我合上小说手稿之后,马上想到的,可见,美的感觉是何等强烈了。

这部小说告诉我们的道理是如此深刻和奇妙:人的一辈子哪怕认认真真干好一件事,也不枉活一生啊,说不定,还会像诗一样美丽。

好一个厉害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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