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文章天地心

自序:文章天地心

汉朝、儒家,两个词汇的意蕴源远流长,融汇着华夏文明的基因与样貌。“略输文采”的汉武帝与他“独尊儒术”的国策,亦是历史长河中不可或缺的洋洋大观。若无,则中国历史会改写。而为何秦皇之后出了汉武,汉武又为何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术作为治国方略又如何成就了汉武帝的文治武功。往日,我们从司马迁的《史记》与浩繁的古籍经典中略知端倪,但毕竟年代久远,尘封暗淡,文字高深,读之颇觉费解。

而在此时,友人捧来《儒日中天——汉武帝的辉煌》的文稿,一经拜读便不能释卷,其文字深入浅出、形象生动,且纲目清晰,以讲故事的方式让一个活脱脱的汉武帝率着身后的文武大臣从历史深处走来,演了一场蔚为壮观、威武雄壮的话剧。此时便不禁让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何人有此史学之严谨,文学之灵动,法学之务实乎?原来他就是多次出现在央视《法律讲堂》中的西南政法大学龙大轩教授。

治学有千秋,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表达则有高下。治学者往往有三种表达效应:一是浅入深出,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使人如坠五里云中;二是深入深出,将复杂问题复杂表达,只有少数人能听得懂;三是深入浅出,将复杂问题简单明了化,将深奥化为平白,接了地气,为大众所接受。难怪黑格尔曾说:“方法不是外在的形式而是内容的灵魂。”即说的是方式中渗透着观念。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将道理说得通俗易懂,让百姓爱听爱看,产生共鸣。这样的文风,才是好文章的前提。

龙大轩教授正是这样,从学问的深研入手,以浅显开头,先将故事讲清楚,把历史的脉络理仔细,辅之以必要的修辞、情理的剖析,让人们通过一个个鲜为人知的历史悬妙契机,一批历史人物,大量鲜活故事,沿着作者导引的一条主线,一层层剥茧抽丝,一步步由浅入深直击历史纵深,进行人性深层的追问。

所谓一条主线,就是以汉武帝与儒学的关系为纲,剖析崇儒之原因,诉说尊儒之困难,张扬用儒之功效。所谓一批人物,就是以形象思维的方式描述历史人物。读史亦是读人,书中的人物个个有血有肉,从史籍的故纸中争先恐后跳将出来,俨然排列出一个群像的画廊:像行侠仗义、义薄云天的郭解,凭三寸不烂之舌而享誉朝野的幽默大师东方朔,忍辱负重的韩安国,一年中四次升迁的主父偃,欺世盗名假廉的公孙弘,盖世奇功却自杀堕命的飞将军李广,封狼居胥的少帅英雄霍去病,士可杀不可辱绝食而死的周亚夫,下车落脚连步点都不差的霍光,善作鸣镝并以此夺得王位的冒顿单于,自幼能摆案审鼠的酷吏张汤……人物个个栩栩如生,忠亦无完人,奸亦有人性。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作者笔下这些人物又最终烘云托月,陪衬出一个少年志成,壮心不已,内强法治,削豪强,外驱匈奴,攘四夷而建立强盛帝国的汉武帝,堪称雄才大略。更可贵的是他能在晚年“知止”“止错”,写下《轮台罪己诏》,不愧“冠于百王”。

大轩讲史写史之所以脍炙人口,乃用了文学的审美,其结构章回相联,如线穿珠,起承转合,跌宕起伏;论及史实,时空穿越,扬手飞猱;所用语言,口语入话,顺手拈来,读之畅快淋漓,绝无诘屈聱牙之感,像“猪八戒他妈咋死的——笨死的”,“感情深,一口闷”,“不差钱”,“你有依法保持沉默的权利”,“排队搞体检——一个个地来”,“Pass了”,……乃使雅俗共赏,亦为文章一大特色。

曹丕曰:“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

我常在想,到底有没有独立于天地之间的大文章。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说它没有,是因为文章起初只是作者用来抒发情思、况物言志的一种方式罢了,它与吟讽、嬉闹,原无太多不同。但是,一旦成文则情形就大为不同了,毕竟文章已经倾注了作者的大量心血。若能写出人间的平实与真切,尽可能地表达出作者的一片赤诚心,传递古今一理的人间温度,它也就有了生命与灵魂,成为天地之心,因之而能够脱离作者的形体,得以长久流传。

是为愿,亦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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