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柳

顺治十四年（1657）秋天，王渔洋二十四岁时客游济南大明湖，赋下这四首诗。作者后来追序说：“顺治丁酉秋，予客济南，时正秋赋，诸名士云集明湖。一日会饮水西亭，亭下杨柳十余株，披拂水际，绰约近人，叶始微黄，乍染秋色，若有摇落之态。予怅然有感，赋诗四章，一时和者数十人。”后人推测，这实际上是王渔洋哀叹南明弘光朝的覆亡，借题发挥之作。

其一

秋来何处最消魂，残照西风白下门[1]。

他日差池春燕影，只今憔悴晚烟痕。

愁生陌上黄骢曲[2]，梦远江南乌夜村[3]。

莫听临风三弄笛[4]，玉关哀怨总难论[5]。

【翻译】

秋来了，哪里最令人销魂？

是西风残照的白下门。

曾经是春燕差池倩影，

而今只剩得晚烟憔悴旧痕。

最愁陌上唱起《黄骢》曲，

魂梦犹绕江南乌夜村。

不要再听临风三奏长笛，

玉门关外的哀怨总难讲论。

其二

娟娟凉露欲为霜，万缕千条拂玉塘。

浦里青荷中妇镜[6]，江干黄竹女儿箱[7]。

空怜板渚隋堤水[8]，不见琅玡大道王[9]。

若过洛阳风景地，含情重问永丰坊[10]。

【翻译】

娟娟的凉露将要成为霜，

万缕千条飘拂在玉塘。

浦里的青荷可以作为中妇镜，

江边的黄竹可以制成女儿箱。

空自怀怜板渚的隋堤水，

已看不到琅玡的大道王。

如果经过洛阳风景旧地，

得含情重问当年的永丰坊。

其三

东风作絮糁春衣[11]，太息萧条景物非。

扶荔宫中花事尽[12]，灵和殿里昔人稀[13]。

相逢南雁皆愁侣，好语西乌莫夜飞[14]。

往日风流问枚叔[15]，梁园回首素心违[16]。

【翻译】

东风吹下柳絮乱上春衣，

可叹满自萧条景物全非。

扶荔宫的奇花都尽，

灵和殿的旧人已稀。

相逢南雁尽是含愁，

好语西乌切莫夜飞。

往年的风流试问枚叔，

梁园回首素心已相违。

其四

桃根桃叶镇相怜[17]，眺尽平芜欲化烟。

秋色向人犹旖旎[18]，春闺曾与致缠绵。

新愁帝子悲今日[19]，旧事公孙忆往年[20]。

记否青门珠络鼓，松枝相映夕阳边[21]。

【翻译】

桃根桃叶总是相爱怜，

转眼一望平芜将尽化成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