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律师到革命家

特殊的律师

列宁一家到达喀山后，获准住在喀山第一山街奥尔洛夫的住宅中一幢独立的房子里。为便于读书，列宁选用了一间闲置的厨房作为书房。每天，列宁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埋头读书。

经人介绍，1888年秋，列宁参加了尼·叶·费多谢也夫组织的马克思主义小组。费多谢也夫也是一位被学校开除的学生，曾组织过几个秘密革命小组，是俄国最早宣布自己忠于马克思主义的革命者之一，对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十分精通。

在马克思主义小组中，列宁和其他成员对马克思主义文献进行了严肃认真、深入细致的研究。因对马克思主义书籍的需要非常迫切，而小组中人多书少，所以仅《资本论》第一卷就有好几种手抄本。

为了读书方便，列宁设法把自己感兴趣的书籍带回家。他把读书和研究革命书籍看作自己的首要任务。

在喀山的日子里，列宁把《资本论》反复读了好几遍。在研究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时，列宁作了不少笔记，同时还把这些德文版著作译成俄文，抄写在单独的本子上。另外，英国著名生物学家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英国著名历史学家亨利·托马斯·布克尔、英国杰出的经济学家大卫·李嘉图等人的著作，也是列宁床头上的必读书。这使列宁的眼界和心胸变得更加深远和开阔，他经常滔滔不绝地给别人讲解“马克思学说的基本原理和这一学说开拓的新天地。”^[1]很快，在列宁周围聚集了一批信仰马克思主义并具有革命觉悟的年轻人，他们组成了秘密活动小组。

考虑到列宁一家仍旧受着警察当局的监视，秘密小组的成员尽量不到他家去，通常由列宁到小组约定的地方或到大学生同乡会秘密聚会，就各种社会问题进行讨论。1889年春，列宁晚上经常外出，在秘密小组上作专题报告。小组活动的地点经常变动，列宁对警察的跟踪和监视也是倍加小心，以免再惹上麻烦。

由于经常外出活动，列宁受到别人的影响，也学会了抽烟。母亲是医生的女儿，深知吸烟的害处，极力劝说列宁戒烟。母亲先是列举了吸烟有害健康的种种表现，但没有多大效果。接着，母亲又劝告列宁：在自己没有挣钱之前，不必要的支出，即使几个戈比的支出，也是不应该的，况且全家仅靠父亲的抚恤金生活，吸烟于己于家人都不好。列宁听从了母亲的忠告，从此他和抽烟这一不良嗜好永远地绝缘了。

为了调节生活，列宁时常下象棋。通过姐姐安娜的未婚夫马·季·叶利扎罗夫的介绍，列宁认识了当时俄国著名的棋手、律师哈尔金。列宁尝试了一种别有趣味的下棋法——通信下棋，他们互相通信说明走法。

警察对列宁的秘密活动一直进行监视，并逐渐嗅到了蛛丝马迹。喀山省宪兵司令在给警察总署的一份关于秘密监视的情况的材料中，特别提到了列宁“同可疑分子有来往”。1889年春，警察局截获了一位流放学生给费多谢也夫未婚妻的一封信，费多谢也夫的马克思主义秘密小组暴露了。警察在搜查小组一成员的家时，发现其笔记本上写着：“到图书馆找乌里扬诺夫。”据此，警察局认为，列宁同喀山的秘密革命小组的成员有联系。

警察开始了大搜捕，一些人陆续被抓。母亲在长子被害之后所遭受到的创伤还没有痊愈，现在又要惊恐地看到列宁所面临的危险。于是她决定全家人赶快离开喀山。

1889年5月，列宁家移居到萨马拉以东50俄里的阿拉卡也夫卡村附近的田庄，这是列宁的母亲用出售辛比尔斯克房屋的款项，从一位金矿经营者西比里亚科夫那里购置的。

乌里扬诺夫一家在萨马拉郊区阿拉卡也夫卡村附近购置的田庄

5月16日，列宁一家迁移到萨马拉郊区阿拉卡也夫卡村的庄园。为减轻家中经济压力，列宁接连10次在《萨马拉报》登载授课求职广告，但一直未能如愿。

求职失败，又不能在国内或到国外上大学，列宁试图以校外生的资格得到参加大学考试的许可。列宁曾向国民教育大臣提交申请书，请求以校外生的资格在任何一所高等学校参加法学毕业考试。申请书写道：中学毕业两年以来，我完全有理由深信，一个没有受过专门教育的人要找到职业，即使不是不可能，也是非常难。我家中有老母和幼弟幼妹。由于我急需有一职业才能用自己的劳动供养家庭，恳请阁下允许我在某一大学以校外生资格参加法学硕士的考试。11月底，列宁的申请被驳回，理由是“乌里扬诺夫在喀山居住期间与政治上不可靠分子来往，其中有些现已因国事犯罪名受审”。

1890年5月，列宁的母亲亲自去彼得堡，给教育大臣递交了一份十分感人的申请书：看到我儿子受大学教育的最好年岁白白度过，我十分痛心。由于无法忍受这种精神痛苦，我只得劳烦阁下，请您允许我儿子进入一个俄国大学，或至少允许他参加大学法律系的毕业考试，也就是考取法学硕士学位。同时我也更坚决地恳请阁下取消对他如此长期的处罚，这种处罚使他这个完全靠脑力劳动的人甚至连私人的职业也找不到，也就是说，使他的力量无处使用这种没有目的、无事可做的生活，不能不对这个青年人产生致命的精神影响——几乎必然促使他甚至产生自杀的念头。这封信产生了出人意料的结果，国民教育司立刻给予了答复，允许列宁以校外生资格参加大学毕业考试。

美丽安静的庄园不仅有利于列宁的身体健康，也有利于列宁集中精力复习迎考。为了和以前在喀山大学的同班同学同时毕业，列宁需要在一年半的时间内自学完大学四年的全部课程，时间紧，任务重。为此列宁地进行了周密的时间安排，制订了一个学习计划，开始认真攻读各门考试课程。

夏天，在一条长着茂密椴树的林荫小径旁，列宁给自己布置了一个幽静而又简陋的“书房”——在草坪上安置了一条长凳子和一张桌子。每天吃过早饭后，他便抱着一大堆书准时赶到那里埋头攻读，直到吃午饭。午饭后继续学习。除学习大学课程外，列宁还阅读了马克思的《哲学的贫困》（德文版）、恩格斯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德文版）等大量书籍。当遇到疑难问题时，列宁来回徘徊，边走边思索，时间一长竟踏出了一条小道。为了劳逸结合，列宁自己制作了一副单杠架在小树林里，以锻炼身体。吃晚饭前，列宁往往散一散步，洗个澡（列宁的游泳技术不错，他双手抱住头，平躺在水面上，可以一动不动）。晚饭后，为了不让蚊子和飞虫飞进房子中，母亲把灯挪到走廊上，让大家都聚到灯下看书。列宁的姐姐安娜曾写了一首诗对当时的情况作了描述：

夜色已浓，万籁无声，

四周一片寂静。

黑夜笼罩着大地，

乡村睡得正沉。

月亮在乌云背后藏身，

天上看不见繁星。

只有一颗孤独的星儿，

不时眨着眼睛。

只有在田庄的门廊里，

依然灯火通明。

团坐在灯光周围的，

是一伙用功的青年人。

大家都默不作声，

专心攻读书本。

玛尼亚莎那双小眼睛，早已瞌睡得很。

那些飞蛾和甲虫，

却愉快地转个不停。

这不知疲倦的一群，

围绕着灯光曼舞，

它们是多么渴望啊，

从黑暗飞向光明。

灯火把虫儿烘暖，

它们揣度着夏又到来，

暖和的季节正在来临。

……^[2]

在列宁复习和准备考试的过程中，妹妹奥丽加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1891年4月，在彼得堡高等女子学校读书的奥丽加突患伤寒，于5月20日去世。在兄弟姐妹中，要数妹妹奥丽加和列宁的关系最好，两人从小就一起玩耍，脾气性格和谐相投，平时互相帮助。对于天资聪慧的妹妹的过早去世，列宁倍感痛心和惋惜。妹妹去世后，痛苦中的列宁以加倍的精力投入到了学习和理论研究之中。

春华秋实，冬去春来，1891年春季和秋季，列宁在彼得堡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地通过了大学毕业考试，各科成绩均获得了优秀。11月15日，彼得堡大学法律系授予列宁甲等毕业证书。毕业证书上这样写着：所交论文及笔试和口试成绩令人非常满意。

1892年1月16日，安·尼·哈尔金律师向萨马拉地区法院提交报告，请求批准列宁注册为他的助理。2月11日，报告被批准。

1892年2月中旬，列宁在萨马拉地区法院注册为哈尔金律师助理，领取了律师执照，取得了承办诉讼案的资格。3月，列宁正式办案。仅1892-1893年，列宁就出庭为人辩护15次。所辩护的被告主要是穷苦的农民和手工业者，他们大多为生活所迫，有的偷了地主的粮食和衣服，有的发牢骚辱骂沙皇，有的属工作过失。列宁竭力为他们辩护，敢于伸张正义，因而在当地群众中获得了较好的口碑。

最有趣的是列宁和富商阿烈菲也夫打的一场官司。1892年夏天，列宁和姐夫叶利扎罗夫一起到了塞兹兰。他们打算从那里到别斯图热夫卡村去住几天，因为叶利扎罗夫的哥哥在那里务农。他们必须到伏尔加河东岸去。

当时塞兹兰的富商阿烈菲也夫买通了官府，包租了伏尔加河的渡口，肆意抬高过河费。他用一艘小轮船拖着驳船运渡乘客、马匹和车辆。阿烈菲也夫竭力保护他的垄断权，禁止其他船夫们摆渡，每当有船夫用自己的小船摆渡乘客，他必定命令小轮船追上小船，把乘客都拖回来，甚至殴打船夫和乘客，导致小船夫们都不敢用船载送乘客。

列宁的彼得堡大学法律系毕业证书

1892年列宁获得的诉讼案件承办证书

这天，列宁不愿等轮船，劝叶利扎罗夫乘小船过河。船夫们都不敢运送他们，因为怕富商阿烈菲也夫，说即使列宁他们上了小船，他也要把他们拖回来。列宁对船夫们说：“不要害怕，他这样做是犯法的，如果他把我们拖回来，我们也给他点厉害瞧瞧。”一个船夫终于被列宁说动了，同意送他们过河。他们上了船向对岸划去。

当时富商阿烈菲也夫正大模大样地坐在码头上喝茶，看见有人用小船摆渡，乘客中叶利扎罗夫还是他的同乡，于是喊道：“喂，叶利扎罗夫，别这么胡闹了。您知道我花钱租下了这个渡口呀，我是不允许其他船夫把渡客摆到对岸去的。您不如带您的朋友来跟我喝杯茶，反正你们还得乘坐轮船，我会叫人把你们弄回来的。”

列宁气极了，他对船夫说：“往前划，别理这家伙。”可船夫垂头丧气地说：“反正也得回去，再划也是白费劲。这家伙坏透了，他一定会派轮船追上来的。”

过了一会儿，富商的轮船果然赶来了。几个船员熟练地用钩杆钩住船帮，要他们上轮船。

列宁向船员们解释说他们没有权利这样做，法院会判他们横行霸道罪，他们会坐牢的。

可船长坚持让他们换乘轮船。列宁上轮船后，把所有船员的姓名都记下了。

过了几天，列宁回到萨马拉，就去控告了阿烈菲也夫的横行霸道。案情明显，按当时法律规定，蛮横行为是要判刑的，并且不能用罚款代替。然而列宁却费了不少力气才打赢这场官司，因为富商勾结官府，他们相互包庇。

萨马拉地方法院把这件事交给伏尔加河下游塞兹兰的一处地方当局处理，距萨马拉100俄里。列宁每次必须到如此远的地方当局与被告对质。案情非常明显，阿烈菲也夫知道他的官司必定会输，准会受到惩罚，所以他就利用一切关系尽量拖延案子。他和地方法官勾结在一起。地方法官故意刁难列宁，狡猾地拖延诉讼。他们希望列宁最终会放弃这场官司。因为在他们看来，一次又一次地跑100俄里来打一件对自己毫无益处的官司是不值得的。这期间母亲也曾劝过列宁撤诉，一则时间和精力耗不起，二则还会得罪一些人，他们会报复。但列宁决心已定，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控诉。直到1892年冬天，列宁第三次来到法院。地方法官无法再拖延了。出庭那天，列宁做了充分的准备，把富商的辩护人驳得哑口无言。地方当局不能再包庇了，只得按法律判富商一个月徒刑。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富商终于丢了脸，全城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奔走相告，说列宁是一位敢于为民说话、主持公道的好律师，最高兴的还是码头上的船夫们，因为列宁为他们出了口恶气，从此富商再也不敢仗势欺人了。

列宁曾出庭为农民辩护的萨马拉地方法院

作为律师，列宁本着公正、平等、合理的精神，尽可能为劳动者辩护，捍卫他们的权利和利益。但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当时残酷而复杂的实际生活中，都让列宁认识到，法律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要改变整个黑暗社会的不公正，单靠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够，必须参加政治活动。因此，列宁把主要精力和时间投入到了革命活动和理论研究上。

萨马拉当时住着不少19世纪70年代革命民粹派的代表人物，有的是上了年纪的从西伯利亚回来的流放者，有的是受监视的人。如杰出的作家、政治家和革命民主主义者格·伊万诺维奇，他从70年代末起就在萨马拉进行革命活动，写了著名的小说《三个乡村》，虽然有民粹主义观点，但对俄国的农村社会进行了深刻的剖析，揭露了农民受压迫和剥削的悲惨境遇，描写了资本主义经济在农村的发展和农村村社的瓦解状况。民粹主义者阿·安·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在萨马拉建立了移民试验区。经济学家和自由主义民粹政治家瓦·瓦·沃多佐夫也住在萨马拉，著有《欧洲人民的生活》一书。另外，萨马拉还存在着几个保持民粹派倾向的革命小组。因此，民粹派在萨马拉有很大的市场。列宁虽然不赞成他们的世界观和斗争策略，但也乐于和他们接触，甚至进行长谈，列宁很敬佩他们勇敢而富于牺牲的精神，批判地吸取过去革命运动的经验，注意倾听并记取关于革命斗争的方法、秘密活动的方法、狱中斗争、狱中与外界联系等情况的讲述，学到了不少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后来列宁能十分巧妙地欺骗密探，或许就得益于此。在一段时期，列宁经常同普列奥布拉任斯基会面，交谈移民区的情况，讨论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农民状况。他们的交流和争论十分热烈和深入，往往谈到深夜才话别。在列宁的引导下，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后来成为了一位马克思主义者。

通过姐夫叶利扎罗夫，1889年9月，列宁和在萨马拉城最活跃的带有民粹派倾向的革命小组——斯克利亚连柯小组建立了联系，列宁在小组中讲解马克思主义理论，批判民粹主义理论，调查和了解俄国农村公社和资本主义的发展实际，凭着过人的才华，列宁在小组中很快成为中心人物。后来成为革命家的伊·克·拉拉扬茨等人回忆说：“在同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进行讨论的过程中，我们弄清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这些概念，弄清了这两个社会范畴在资本主义制度发展中的作用以及资本主义发展的方向。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证明，工人阶级必须组织起来进行自觉的阶级斗争，斗争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改善条件，而且是使无产阶级获得政权。”“在这个29岁的人身上，纯朴、敏感、乐观和热情同踏实、渊博的知识、严密的逻辑、清晰而准确的判断惊人地结合在一起。”在列宁的影响下，包括斯克利亚连柯本人在内的小组成员，抛弃了民粹主义理论，逐渐转向马克思主义，斯克利亚连柯本人后来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布尔什维克。

列宁在和民粹派分子密切接触的同时，对民粹派的思想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和批判。1889年9月，他研读了沃龙佐夫的《俄国资本主义的命运》一书，在书上画出了重点，写了许多批语；1890年夏，他读了尼·弗·丹尼尔逊的《俄国的经济发展》一书，并作了摘录；1893年春季，他读了丹尼尔逊的《我国改革后的社会经济概况》一书，并在给朋友的信中对书中的一些错误观点进行了批判；同时他还研究了赞同自由主义民粹派的观点的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尼·亚·卡雷舍夫写的论文《农民非份地的租佃》，作了批注。后来列宁在《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一文中对这些书的错误观点进行了系统的清理和批判。同时，列宁在研究民粹派分子和其他革命家的著作和资料的基础上，写了许多专题报告，有的报告还在革命小组会上进行了宣读。这些专题报告共写满了三个笔记本，后来成为《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主义者》一文的主要内容。

在批判民粹主义的同时，列宁在萨马拉继续系统地研究马克思主义。1889年末和1890年，列宁进一步深入研究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一系列著作，对《资本论》德文版重新进行研读，并对俄文版做了校订，写下了大量的读书笔记。在这一时期列宁还把《共产党宣言》译成了俄文，译稿曾在萨马拉和塞兹兰等地的革命组织中广泛流传，为马克思主义在俄国的传播起到了很大作用。后来这部手稿传到了塞兹兰一位教师手中，这位教师的母亲胆小怕事，就把手稿烧掉了。1892年9月后，列宁阅读了俄国最早的马克思主义者之一的尼·叶·费多谢也夫的《关于1861年前收买的农民土地》《文学作品中农奴制改革后的生活》《论农奴制崩溃的经济原因》等著作，并作了批注。此后两个人建立了通信联系，对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等问题进行探讨。费多谢也夫的思想对列宁启发很大。1889年末至1893年9月，列宁还认真研究了《哲学的贫困》《反杜林论》《德意志意识形态》《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论住宅问题》《神圣家族》等马克思、恩格斯的经典著作。

1892年，列宁组织了萨马拉第一个马克思主义小组。小组成员有阿·巴·斯克利亚连柯、马·伊·谢苗诺夫、玛·伊·列别捷娃、伊·亚·库兹涅夫、阿·阿·别利亚科夫等人。小组积极宣传马克思主义，当时凡是能找到的马克思主义的著作，小组都进行了研究和宣传，对伏尔加河流域的进步青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许多青年特意从萨拉托夫、喀山及其他城市赶来学习新的革命理论——马克思主义。

每年的5月，是伏尔加河及其支流的涨水季节。坐船沿伏尔加河顺流而下，到萨马拉河湾的末端，向北渡过注入伏尔加河的乌萨河，将船划入伏尔加河，再顺着伏尔加河划到萨马拉河湾，从东面回来，进行所谓的“环球旅行”，列宁和小组成员们通过这种活动方式进行深入的学术讨论和理论研究。这种活动方式可以摆脱警察的监视，在轻松自由的环境下，大家无拘无束地畅谈各自的人生理想和远大抱负，深入讨论各种社会问题和理论问题，有时还有人做一些专题报告。“环球旅行”一次一般需要三四天的时间。

萨马拉省是一个典型的农业省，农民分化、农村村社及农村资本主义因素的萌发引起了列宁的关注和冷静思考。民粹派否认资本主义在俄国的发展，认为农村村社未被资本主义触动，村社可以作为社会主义的基础，俄国能够走独特的发展道路。为了驳斥民粹派的这些谬论，列宁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在定居萨马拉四年多的时间中，全面系统地研究了俄国的农村和农民问题，不仅和那些深谙农民实际情况的人交谈，也倾听贫困农民的呼声。他也和那些想拼命积攒财富的富农交谈，以便了解农村中经济上层分子的观点和所作所为。1892年夏，列宁在调查访问大量农民的基础上，和普列奥布拉任斯基一起编制了萨马拉县几个乡的农户调查表，共印制了200多份散发。1893年8月，列宁帮助有关人员整理和利用关于地方自治权的统计资料，从中总结出了一套怎样在成堆数字中选取主要与次要、一般与个别东西的方法。这样，列宁通过各种途径搜集并分析了有关农村经济的大量材料，为自己客观、准确、全面地进行农村问题研究提供了可靠的保证。

1893年3月之后，列宁研究了民粹派分子弗·叶·波斯特尼柯夫的《南俄农民经济》一书，并在书上作了批注、统计，画出了重点，吸纳了其中的合理思想和一些材料，批判了其中的不足和错误。1893年春天，列宁在萨马拉马克思主义小组作了《农民生活中新的经济变动——评弗·叶·波斯特尼柯夫〈南俄农民经济〉一书》的报告，后来写成论文寄到一家自由主义民粹派的杂志，但未被采用，在档案室一放就是30年，直到1923年才被找到并发表出来。这是保存下来的列宁的第一篇著作。在这篇文章中，列宁把马克思主义与俄国社会实际相结合，论述了俄国村社农民在经济上两极分化的原因和程度，驳斥了民粹派关于俄国不可能发展资本主义大农业的观点，为随后列宁的《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等一系列著作提供了思想和材料基础。列宁指出，波斯特尼柯夫看到了农民经济状况的多样性，但注意到的只是量的差别，而不是质的不同，没有按经营性质来划分农户类别，忽视了农民经济的一切变动都是在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总背景下发生的事实。在俄国，商品经济已占统治地位，村社农民已分化为农村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中农则是经济上不稳固的阶层，再把村社作为社会主义的基础已成为空想。《农民生活中新的经济变动》一文表明，从1893年春开始，23岁的列宁已形成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这篇文章虽然没有涉及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观的具体问题，但它从分析俄国农民生活中新的经济变动来驳斥民粹派的观点，也就是从经济事实来说明俄国社会现实，阐明俄国革命的道路。这种方法，是马克思主义中的唯物主义方法。文章着重指明商品经济在俄国农民经济变动中的意义，表明列宁已深刻理解了建立在唯物史观基础上的马克思的经济理论。

萨马拉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列宁和家人却过得十分充实和快乐。列宁不仅善于工作、学习勤奋，而且善于休息。除了下棋、做体操、散步外，列宁还喜欢在妹妹的钢琴伴奏下唱歌。兄妹俩喜欢唱《我们的海洋空荡荡》《婚礼歌》《国际歌》《奇妙的眼睛》等歌曲。有一次，列宁跟别人学会了一首歌曲，歌词大意是：心儿急着跳出年轻的胸膛，对自由和另一种生活，它无限向往。当他明白“自由和另一种生活”是同心爱的人相会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喔，原来心儿跳到那儿去了。”

列宁不仅喜欢唱歌，而且还喜欢给歌曲填写新词，以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他给《哥白尼》这首歌曲就曾填过一段新词：“修道士去敲天堂的门，圣徒彼得来答应：该死的混蛋快滚开，这里没有你的份。”

列宁《农民生活中新的经济变动》手稿第一页

列宁还向弟弟学唱过一些歌曲，如一首关于铁匠的歌曲：

一个年轻的铁匠，

在作坊里来回徜徉。

他抄起一把铁锤，

招呼伙伴们帮忙。

叮当！叮当！叮当！

叮当！叮当！

同心协力，协力同心！

弟兄们，让我们大干一场！

还有一首新歌控诉了地主对农民的剥削，歌曲的旋律轻快而豪迈，列宁很喜欢唱，有时还用口哨吹，歌词是：

财主自夸有黄金，对穷人刻薄又凶狠；

穷人从早干到晚，一天吃不上三顿饭。

下象棋是列宁从小养成的最大爱好。在萨马拉，下象棋自然是列宁业余生活的重要内容。哈尔金律师，不仅是萨马拉有名的律师，也是国内有名的象棋高手，下象棋是他的最大嗜好。作为列宁的同事、密友，哈尔金不仅在生活、职业、专业等方面给列宁以很大帮助，在棋理上也给了列宁有力的指导。在萨马拉，列宁经常向哈尔金讨教象棋技法。最初哈尔金可以让列宁一个马，后来只能让一个卒或先手。1889年冬，萨马拉曾举办一场象棋比赛，列宁获得了优胜奖，被定为二级棋手。人生如棋局局新，在和哈尔金下棋的过程中，列宁不仅悟出了不少绝招妙手，而且也悟出了不少对人生、社会、理论研究的哲理，这对他后来从事理论研究和革命工作也大有帮助。列宁虽然爱好下棋，而且凭他的过人天赋、不懈的钻研精神一定会成为一流的棋手，但他始终把象棋当作一种娱乐和游戏的方式，用来调剂生活。有一次弟弟德米特里向列宁诉苦说：“中学里开设僵死的拉丁语和希腊语，使人窒息得透不过气来，还不如用象棋代替这些老古董，既可以训练和发展思维能力，又可以娱乐身心。”列宁笑着回答说：“这样一个代替，只会越弄越糟！不要忘记，象棋毕竟是娱乐游戏，而不是正业。”列宁十分赞同对象棋的评价：作为一种游戏太严肃，作为一件严肃的事游戏味太浓。由于工作繁忙，从1893年起，列宁下象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