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静默的时刻
一
她是一位极富善心的作家。那次,她被邀请到一所聋哑学校做讲座。
师生们在礼堂热情欢迎她的到来。校长用一番手语介绍了她,台下立即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而她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于是师生们停止鼓掌,但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飞快地用手语向大家比划——这让在场的许多人颇为惊诧,因为大家平时都是听她侃侃而谈的,从未听说她还会手语——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她。不一会儿,聋哑学校的所有师生都颇为动容,连校长都眼含泪花。
作家讲完,全场无人鼓掌,所有人都是静默的。而师生们此时投向作家的眼光,已不仅仅是最初的敬佩了,因为她刚才说了这样一番话:
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生活在一个没有声音的世界里,那么今天,我们就进行一场心灵的对话。请不要奇怪我也会手语,因为我的妈妈也是个聋哑人,我对你们所处的世界感同身受,虽然那里无比静默,却蕴含着我对你们最真诚的爱与祝福!妈妈为了培养我,付出了她所有的青春,现在我是她的骄傲,她也是我的骄傲!而我也相信,你们的父母也对你们给予了无限希望,将来你们一定也可以成材,成为你们父母的骄傲!感谢孩子们,让我们进行了这样一场温馨的心灵之旅,让我们感念父母的恩重如山。请让我们的心灵再静默一会儿,请大家都不要发出声音!
她的演讲不过十来分钟,却是一场让人倍感酣畅的心灵洗礼。这一时刻的静默虽然无声无息,但我们分明看到了一颗颗昂扬的心在跳动。
二
她是我的邻居,我管她叫二姨。她已经五十多岁了。
一年前,二姨夫突发脑溢血去世,祸不单行,她的二儿子在骑摩托车回家的路上摔进了沟里,腰骨摔折了。接连的打击,让她痛不欲生。亲友邻居们可怜她的不幸,纷纷去看望她,安慰的话说了几箩筐。
二姨已经没有眼泪了,一年前哭光了。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要让她的家连遭打击。我母亲和她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妹,所以感同身受,那几天,她总去二姨家帮帮忙。
那一次,我去二姨家叫母亲回来吃饭。到了她家,只见她俩在沙发上坐着,好一会儿都没说什么话。我不知道她们这样的状态已经保持了多久,还要保持多久,只觉得有我母亲陪着,二姨应该可以快点地从痛苦中走出来,所以,我也没说什么就回了家。
后来,我和母亲聊天,问起她是怎么劝的二姨,二姨状态恢复得那么快。
母亲说:“你二姨已经遭受了世间最惨痛的事,这些悲惨的事都不是言语能够抚平的。我过去陪她,经常不说话,就那么坐着。她却很快明白了,再大的坎儿也得迈。”
我在心里佩服二姨的坚强。是啊,她这几年遭的变故确实不是几句言语就能安慰的,能有人与她静静地交流,无声地陪伴,反而让她的心迅速恢复了。在那些静默的时刻里,流淌着的是柔软而又温暖的力量。
三
2012年7月中旬,我陪女友参加她表妹的婚礼。婚礼在市政府食堂举行,场地虽然不如星级酒店那般奢华气派,但布置得温馨浪漫。
婚礼按照预定的步骤一一举行。待到新郎新娘在司仪的指挥下向双方父母鞠躬致谢时,刚才还妙语连珠的主持人说完台词选择了静默,温馨缓和的背景音乐也停止了,喝彩连连的场下亲友也选择了静默。只见新郎新娘在鞠完躬后,分别和双方父母拥抱——两家人久久地抱在一起。台上台下的人很是动容。虽然我已经参加了无数次婚礼,也见过许多类似的场景。但这次全场的静默极具震撼力:公公婆婆多了个女儿,岳父母多了个儿子,人生这一大乐事,此时的确无须多言,静默地拥抱就是心灵最好的交流,就是两个家庭之间最好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