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小字

鸳鸯小字

惜缘的人总会寻找幸福的影子,幸福就仿若洒落在林间的朝阳,丝丝缕缕,无处不在,然而轻轻伸出双手,你只会看到阳光在手指缝中滑过,抓不到,摸不着,所以有人便会低低询问,难道幸福就是这般迷离吗?

在我眼中,幸福真的很简单。清晨,轻轻推开一扇窗,望着彩霞满天,听着燕儿呢喃,我们都会微笑着感觉到清新;午后,静静煮来一杯青梅茶,拿起墨香书卷,听着琵琶清奏,我们都会满足着接受宁和;夜晚,慢慢坐在青竹编制的摇椅上,望着明月悬空,闻着莲荷芳香,我们都会品尝到美好。这一切就是绵绵丝线,连接起人生的幸福,只有心怀美好并生性淡雅的人才能看得到。

人性本贪,在红尘俗世中,我们习惯追逐得多,比较得多,习惯用利益观望,进而忽略掉了人生很多美好的东西,其实放下手中那杆名利的天平并不难,难的只是如何忽略掉世俗的眼光。

纳兰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生活在世俗的圈子里面,他挣扎也好,厌恶也罢,终其一生都没能逃过这样的宿命,纳兰亦明白,所以,他周身上下披挂着悲伤的影子,他的诗词里充满了太多的感伤与凄婉,难道他就不幸福吗?不!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有卢氏陪伴他的日子里,纳兰过着神仙般的生活。他们将生活的点点滴滴,演绎成幸福的极致,每一天都会对蓝天微笑,每一夜都会对星辰述说,那时候,纳兰已经是二等侍卫,早出晚归,日子奔忙,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忽略掉卢氏。

卢氏是一个非常富有才情的女子,他的父亲卢兴祖在广东任职时便上书,希望朝廷允许他设立学校,传播风化。从此处我们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相当注重教育的世家,卢氏作为卢府千金,从小必定受过良好的文化熏陶,可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时候,一直流传着一句俗话:“女子无才便是德!”然而,在千年历史洪流中,它究竟能占有多少分量?李清照与赵明诚的夫妻生活不知道叫多少人艳羡,他们一为才子,一为才女,在墨香中,寻找人生的乐趣与真谛;梁山伯与祝英台亦是因诗结缘,因书交心,他们的爱情轰轰烈烈,感动天地。所以我们慢慢习惯在才子身边安置一位绝色并且才情横溢的女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般配,才能符合我们的审美观点。

人们总习惯说:我的人生我做主,生命是我们的,岁月是我们的,然而就是因为明知道一切都是我们的,偏偏习惯了浪费生命,消耗人生,在透支得不能再透支的情况下,我们看到尘埃似的渣滓。那个时刻,我们不能不笑自己的可笑可悲。其实人生只不过是原野上飞快行驶的火车,载着使命,奔向远方。由于寂寞与空虚,我们会探出头,看眼茫茫无尽的前路,不禁满心苦闷。微微侧个头,我们就能看到路边的花红柳绿,灯火通明,那里每一个音符似乎都在述说着诱惑与欣喜,我们不由自主地下了车,奔向另一个方向,与火车擦肩而过。那时我们似乎还不明白,耽误了一时就耽误了一生。

华夏千年,千年仅是晃眼。红楼梦中的胭脂香似乎还没淡去,官兵就已经围剿过来,烧杀抢掠,极尽恐吓之能事,平日里威武惯了的王熙凤,亦躲在帐子后面,双腿发抖。那些见过世面的人亦是一哄而散,不知所措。看到这一幕,所有跟我一样喜欢林黛玉的人,都会长长舒口气,幸亏林妹妹早已经香消玉殒,否则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磨。女人如水,生的时候,波浪敲打着生命的清新与美好,亡的时候,亦留下清莹的乐章叫人幻想、怜爱。

林黛玉是幸福的,她得到了贾宝玉最真切深厚的情感享受,得到人世间最诗情画意的物质享受,就算最终被世俗逼进绝境,她亦是属于眼泪已经还报完,要飘然离开红楼一梦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人生似乎什么都能争,但就是不能与命争,宛若有一双巧妙的手,将一切早已安排好了,人力所不能改变。如果说《红楼梦》中的贾宝玉的原型是纳兰的话,那么这个林妹妹是不是就是惠儿与卢氏的结合品呢?她们都给这个优秀且多情的男人带来了人生极致的快乐!

那天,纳兰从宫中回到府里,没见到妻子如往常那样在门口迎接,便心生困惑。走进书房,立刻看到卢氏穿着一件鹅黄色裙衫,端坐在书案前,正画着什么。她的头垂得很低,两个小小的耳垂宛似珍珠一般,探出头来。纳兰忍不住好奇,放轻脚步,来到妻子卢氏的身后。她画的是自己的画像,上面还提了一首李清照的词:“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纳兰看罢,心里暖洋洋的,不禁轻笑出声。卢氏惊跳,才发觉到纳兰不知何时竟站到了身后,并且看到了自己的画与相思之情,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连忙用手将其盖住,纳兰却心满意足地说:“我已经都看到了!你又何必去掩呢?”

卢氏的脸更红了。

纳兰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闻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微笑着提起笔来,在画的旁边写道:

垆边唤酒双鬟亚,春已到、卖花帘下。一道香尘碎绿苹,看白袷、亲调马。

烟丝宛宛愁萦挂,剩几笔、晚晴图画。半枕芙蕖压浪眠,教费尽、莺儿话。

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到了一起,他的深情,她的温情,盈盈然,灼灼然,卢氏羞红了脸,悄悄低下了眉,纳兰心痛地将她拥进怀里,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感觉到她耳垂的冰冷与柔滑。毕竟在书房,叫小丫头们看见不好,卢氏有些羞涩,忙闪开,一边将纸笺小心翼翼地收好,一边微笑着对纳兰说:“你不是委托顾贞观先生帮你编辑词作吗,我无事,便先将这些整理好交予先生,可省掉一些琐事,若有朝一日,将吴兆骞先生救回来,亦可作为礼物送予他!”

“如此甚好!”纳兰应着,凝视卢氏忙碌的身影,叹息似的说:“皇上下旨,要去京西郊外狩猎,我要陪同护驾!”

像清冷的风吹进房间里,卢氏微微惊愕,看着纳兰,眼中已经有了不舍之情:“要去多久呢?”

“最少半月吧!”纳兰说:“我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叫我担心,知道吗?

“知道!”卢氏乖顺地应着,将头埋进纳兰的怀里。那一刻,卢氏不能不感叹,她是幸福而幸运的,遇到了真正关爱自己的人。

多情总比无情累,封建社会的羽翼底下,似乎隐藏着婚姻生活的很大危机感。众所周知,那时候的婚姻大多数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男女都未曾见过,婚后又很少交流,男子成天忙于仕途,无暇细心地顾虑到妻子的感受,再加上社会上普遍流行着三妻四妾,这更将婚姻生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沙雾,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三人的关系就像一团交织在一起的丝线,找不到根源,寻不见交接点。何况那个时候的女子自小都受到三从四德的教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们习惯将自己放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为丈夫的忙碌心疼,为丈夫的变心心碎,为自己的命运悲凉。

曾经有个同事问我,如果喜欢一个人,是要他的人,还是要他的心,当时我直接摇头否决,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他笑我傻,说那不是什么都得不到吗?听来似乎的确有点儿傻,但是细细想来,你便会觉得并非如此。很多时候得不到未尝不是一种福气,试想,如果你得到一个人,可惜天天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又有什么生活乐趣?如果你得到一个人的心,但人在天涯,只留下无尽的相思和痛苦的折磨,还不如得不到,能保有自己生性的洒脱!

贾宝玉与薛宝钗属于前者,与林妹妹属于后者,然而作为他的原型,纳兰与卢氏却有幸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他们心相通,魂相守,人相合,虽然只有短暂的三年时间,可胜过了别人的一世情缘。

清月升起,红烛高燃,纳兰与卢氏并肩坐在窗边,听着叶声沙沙,不禁满心伤感,这是他们新婚以来第一次离别,虽然仅仅数日,放眼望去,竟那般漫长,卢氏心里的依恋,纳兰眼底的不舍,就像窗外的风,湿湿的,潮潮的,绵绵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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