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阳光

加州阳光

2015.12.19

1

美国加州的阳光特别灿烂,灿烂得刺目。

11月21日,我和太太搭乘东航客机从南京禄口国际机场起飞,经过十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在洛杉矶机场着陆。加州的第一印象就是阳光,尽管天气未如预计的那样暖和,还带有丝丝寒意,但阳光照射下来,显摆出一副不太舒服的霸气,让人睁不大眼睛。

来机场迎候我们的中国籍导游张氏,来美已有十一个年头,看来已适应了这个国家,成了半个美国人。他对我们说,洛杉矶的机场看起来不怎么的吧,比不上你们那里的吧。不过要知道,这可是人家九十多年前的建筑了,使用至今。建起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张导话中有话,听起来不怎么爽,细想想倒也挺在理。就说我们南京禄口国际机场吧,1997年建起来时,很是气派,不想很快就发现不能“与时俱进”了。老的候机楼尚很年轻,这几年便又建了一座更加年轻、更加气派的取而代之。不知年轻的老楼,现在派何用处了。如此作为,是急功近利,还是鼠目寸光?

2

我与美国似乎缺点缘分。在我的“行人三部曲”(指《印象》《行色》《秋潺》)以及《求缺集——一个旅游人的手札》著作中,收入了我走过的许多国家的感悟,唯独美国缺位。其实早在2001年,我跟随省旅游局去过一趟美国。那次行程安排得很夸张,先是飞墨西哥的墨西哥城,再进入美国国境,东海岸、西海岸一个不落,还加带了夏威夷,大多时间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没找到什么感觉,也就没写下只言片语。我将其称之为“豪华空中游”。那时候好像有机会出国访问的人,都热衷于如此这般的“浮光掠影”。

今年东航开通了南京飞洛杉矶的航班。南京的旅行社抓住商机,搞了美国西海岸的九日半自由行产品,价格十分低廉。这才让我有条件第二次跨入美国的国门。不,应该算第三次了吧,因三个多月前我曾访问了远离美国本土的关岛,也是半自由行,还写了篇《空降关岛》的文章。

半自由行或自由行,对我们不会说英语的人来说,是个大麻烦。我懊恼读中学时学的是俄语,浪费了大好时光,以至于现在一出国就成了弱智儿。我曾突发奇想:地球村通用的语言应该是哑语。各国人民学会了统一的手势,碰在一起一比划就什么都明白了。而如今在国外,打个车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更别说要与当地人交流,了解一下风土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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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明星在某商店购物,围观的一群粉丝被保镖挡在门外。

好在我们这次加入的旅游团队,注意力好像是在购物,看风景则在其次。我弄不明白,国人怎么会对到海外购物抱有那么大的热情,莫非真的“不差钱”?想起上个世纪90年代,我第一次走出国门访问日本,看到那里的商品贵得吓人,只有望物兴叹。现在倒好,不仅到海外观光成为新常态,去了还会疯狂扫“货”。大环境和大形势真的都发生了惊天逆转。

3

这次美国西部之行,大家热衷于购物也是有缘由的,因撞上了感恩节及黑色星期五。

感恩节(Thanksgiving Day),美国人合家欢聚的古老节日,时间定在每年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欢庆活动一般会持续到星期天。其由来可以追溯到美国历史的发端。公元1620年,英国102名清教徒因在国内受到政治和宗教双重迫害,乘“五月花”号船抵达美洲的普利茅斯。他们在印第安人真诚的帮助下得以生存,并在次年收获了劳动成果。他们按照宗教传统习俗,规定了感谢上帝的日子,邀请印第安人一同庆祝丰收的喜悦。这便有了感恩节。

其实,这个说法并没留下记录,也并未得到当时印第安人的认可,看来是个美丽的传说。真实的情况是,欧洲白人入侵美洲后恩将仇报,对曾经伸出援手的印第安人实施了大屠杀,并设立感恩节庆祝胜利。这段历史极为丑恶,当政者自然要加以掩盖,以至于编个美妙的故事糊弄后人。往事如烟。后人更希望追逐美好而淡忘血腥,宁愿相信了有这么个传说。

话又说回来,即使人们对那段不堪的历史心照不宣,但每个时代的解读又会有多么的不同。

“历史”呀,你还有多少“真实”留在了人间?

美国的感恩节(星期四)有一个习惯,即将感恩节的次日称作“黑色星期五”。所谓“黑色星期五”,是在这一天各家商店都会对商品打折销售,尤其是近几年打折风愈演愈烈,还把打折日提前到了感恩节的当天。“黑色星期五”也已波及中国的网购市场。据说去年“支付宝”联手美国商家举办了首届“黑五大促”,今年更是为中国“海淘党”大量备货,让更多消费者参加“越洋剁手”。至于美国人的“黑五”热情,我们在洛杉矶也深有其感。

我们下榻的洛杉矶华商大酒店附近,有个卖家用电器的超市。感恩节的前一天(星期三)晚上,我们闲逛到超市门口,超市已经打烊,门口大约有二十几个人在排队静候。他们备有椅子,裹着大衣,看来是要“论持久战”。出于好奇,我便请同行中会英语的女孩上前搭讪。一位三十岁出头的美国女子热情地与我们对话,随问随答。原来他们是在排队等待第二天下午五点钟超市开门(下午三点钟会发进场顺序的筹码),因某些打折商品的数量有限,必须抢先进场方能购得。这位女子告诉我们,她排队的目的是要购一台49寸彩电,是从网上获得的信息,原价450美元,现只需150美元,太划算了。只是为买台彩电,她要露宿一夜,还要等上大半天,是不是有点出乎意料的“狂热”呀!

在美国撞上“黑色星期五”,大家当然热情高涨。在半自由行的自费项目中,有一项是去棕榈泉大型“奥特莱斯”购物。由于从洛杉矶市区到棕榈泉来回四个小时车程,每人需交纳150美元交通及服务费(当地旅行社肯定借此赚上了一票)。尽管去一趟的费用不低,报名的人仍很踊跃。“奥特莱斯”的品牌商品本来就打折,又遇上“黑色星期五”,折上又折,让人抓狂呀。我混迹在“奥特莱斯”街区,看到以中国人为主力的购物浪潮,忽而想到过去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抢购过冬的腌菜。现在,没人腌菜了,有的就跑到大西洋彼岸,像买腌菜那样来买“奥特莱斯”的商品了。我又想,为什么这些“奥特莱斯”的所谓品牌商品,到了国内就会变本加厉、身价倍增呢?到底是什么样的商贸杠杆在起作用呢?

更离谱的是,大家从棕榈泉回到酒店,已耗去了十个多小时,尽管疲惫,仍不过瘾;有的刚放下采购来的大包、小包,听说酒店附近二十多分钟的车程还有家小型“奥特莱斯”,又立马联系包车再去“血拼”。那精力,那热情,是平日里不购物的我无法想象的。

4

游览,自然是西部之旅的主要内容,前面讲到的购物只不过后来居上。这次我们主要游览了科罗拉多大峡谷、洛杉矶环球影城,以及圣地亚哥海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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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地亚哥海滨的大型“世纪之吻”雕塑。

圣地亚哥,是加州的一座滨海城市,也是我们全程中唯一有绿色感觉的城市。海滨有个小公园,立有硕大的“世纪之吻”雕塑,展示了一位海军士兵与一位偶遇的女孩热吻的瞬间。它取材于二战胜利的那一天,人们在街头欢庆的新闻照片。这张著名的照片成为了历史的永恒。我围绕雕塑转了几圈,想取一张全景特写镜头,无奈塑像过于庞大,怎么也拍不周全。倒是有不少情侣或老夫老妻在雕塑前拍照留影。尽管塑像中的男女完全不相识,只是兴奋过头的一吻,以后也没结为夫妻,但并未影响现在人们在“他们”面前秀恩爱。爱的主题永恒。

在圣地亚哥,我们还登上了停泊在港湾的中途号航空母舰。它曾是美国海军的一个标志,始造于1943年,在1945年下水服役,参加过六七十年代的越南战争以及“沙漠风暴”等多项军事活动,至1997年正式退休,辟作博物馆。它虽没赶上二战,但在甲板上仍陈列着不少二战使用的战机,供游客参观和识别,有的还允许游客进入驾驶舱。航母博物馆可供参观的名目很多,如飞机库、航空交通管制台、战略指挥中心、机房、医院、官兵宿舍等,苦于受时间限制,我们只好匆匆掠过。

参观之余,我能感受到美国海军的强大。这样的强大,不仅体现在拥有众多的航空母舰,还具有一种态度和精神。我特别注意到甲板上有两处开办的露天课堂。不少人端坐着认真聆听手执教鞭的教官讲解战史。这年头能自觉自愿地静下心来接受国防教育,并不多见。有了这样的态度和精神,任何力量都难以将其摧垮。

再来说说科罗拉多大峡谷和洛杉矶环球影城。前者系首批列入联合国人类自然文化遗产名录的景区,后者则是以好莱坞为依托的人造景观,均为美国的经典旅游项目。去这两处,每人需分别交费360美元和199美元。尽管我上次赴美已经饱过眼福,这一次仍不会放弃,主要是陪太太观赏,同时也以为凡是经典的作品,值得一看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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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太太在科罗拉多大峡谷。

科罗拉多大峡谷位于与加州相邻的亚利桑那州,全长349千米,是世界陆地上最长也最为壮观的峡谷之一。我们只是观赏了其中的一小段,但见峡谷呈V字形,裸露的石壁呈粉彩色、层叠状,最深处达1 700多米,从上往下俯视,真是令人魂飞魄散、不寒而栗。实际上,很少有人敢走到峡谷边缘,因边缘未设护栏,只能相隔一段距离伸着脖子往下张望。我们私下里就在议论:假如在我们那里,不设护栏就让游客随意走动,简直不可想象。再细想想:这涉及游客的文明素质,自觉止步而望;而那些不讲文明的,因峡谷太险也会被吓止。又想到曾经有位老司机与我说过一件事:他开车爬过一段很险的山路。山路的一侧是悬崖峭壁,好在沿途均有水泥护栏,给人以安全感。只是每行驶一段,便会看到有一个未设护栏的缺口。正是这些缺口,让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确保了行车安全。“科罗拉多”不设护栏,既是出于对峡谷本身的保护,多半也是在应用这样的原理保护游客的安全。

说到游客的文明素质,不得不讲我们在洛杉矶下榻的酒店,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华商大酒店。华商大酒店以接待中国游客为主。我们在这里住了四天。入住后的第二天就去环球影城游览,回到酒店,发现客房没人打扫。美国的酒店服务竟然会这么差?我以往从未遇到这种情况,询问之下方知打扫客房需预约,而且已有“入住须知”安民告示。我在客房里找到中文版的“入住须知”,上面确实注明了“基于环保并尊重客人隐私,您如需清洁房间,请在中午12点以前与前台联系。否则,酒店楼管员将不会进入您的房间”。此外,还有“禁止任何客人把早餐从早餐区带走”“请不要把水弄到卫生间地板上,否则将收取100至500美元的维护费用”等“须知”。一看,就知道这是为某些不文明的中国游客量身定制的,而且殃及池鱼。不过,我仍然没弄明白,为什么清洁房间需预约呢?后来从一位华人司机那里得知,美国有付小费的文化,体现着对他人劳动的尊重。而中国游客没这个习惯,离开客房外出前不会给清理员留下小费。你不尊重人家,人家就不服务了。这个文化差异的误会本可避免,只需导游向游客说清楚即可。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听清楚了仍然当作耳边风。干脆,人家也来个“一刀切”。这值得引为国人反思。

话题扯远了,还是来说洛杉矶的环球影城。这座影城,与我十多年前光顾时的格局差不多,不同的是表演的节目出新了,均与近几年好莱坞出品的大片关联,如《速度与激情》《怪物史莱克》等。我们一连赶了五六个场地看节目,而每场都需戴上观看3D影片的眼镜。“眼镜”,似乎成了影城的法宝。说实话,我在国内怕看3D电影,且不说票价贵,就觉得出现的镜头太假,很难让人进入剧情。这次在影城,才见识了什么叫做3D,也算过了一把真正3D的瘾。其实,只有特别题材才适合拍3D,而现在太多的伪3D在充斥着银幕。在影城观看的节目中,唯有一场演出,是我上次看过而且不用戴“眼镜”的。那场演出叫“海洋战争”,舞台设在水上,表现的是要塞卫士抵御外侵的一场水战。为数不多的演员表演得既诙谐,又彪悍,而且机关枪、大炮都用上了。要塞外飞驰而出巨型战斗机,更是出乎所有观众的意料,将15分钟的节目推向了最高潮,实在太精彩了。这是我上次来影城留下印象最深的表演,十多年过去了,原以为这次陪太太来会因节目变动而扫兴,结果如愿以偿。经典的作品总是有生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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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太太在环球影城。

洛杉矶的环球影城,全称好莱坞环球影城(Universal Studios Hollywood),缘于20世纪初电影制片商在此集聚拍片,到1928年已形成了派拉蒙等八大影片公司。二战后制片厂陆续从此处迁出,使其变身为世界著名的再现好莱坞电影场景的主题游乐园。据说,环球影城一直在寻求落户中国。北京、上海、珠海等城市均抱有极大的热情,向其伸出橄榄枝。不过我以为,以好莱坞电影文化为主题的旅游项目引进到中国,水土未必就服。现在国内的影视游览点已为数不少,为什么非得引进,而不可以集中力量,搞一个本土的环球影城呢?多想了吧。

5

游览了环球影城,尽管天已擦黑,我们仍匆匆赶到好莱坞星光大道。这是必看的项目,据报道每年大约有1 000万游客来此参观。

星光大道的最大看点,应是人行道上镶嵌着2 500多枚五尖水磨石及黄铜“星星”,每颗星都刻有一位娱乐界杰出代表的姓名。其中就有黄柳霜、李小龙、成龙、吴宇森等四颗华人之星。星光大道建于1958年,于1960年开始上“星”。南加州艺术家奥立佛·威斯慕拉(Oliver Weismuller)担当了设计,系为市政府雇用,目的是让好莱坞“形象提升”。我们因并不熟悉这些明星的名字,且又都是标的英文,仅匆匆看上几眼,没很在意。我在意的是这个创意。而今,这里果然如市政府所愿,成为了重要的文化历史地标。

在好莱坞大道上,有一座赫赫有名的中国剧院。这是由有“好莱坞先生”之称的格劳曼先生于1927年倾力打造的。格劳曼虽是美国人,但酷爱中国文化,一手营造了中西合璧的剧场建筑,并以“中国剧院”命名。在剧院前院落的水泥地上,印有不少明星的手印、脚印及签名,成为了一看点。据称,这块水泥地上集中了全球最优秀电影人,例如梦露的印迹。我们很快找到了梦露的脚手印和签名。不过,我们又发现了赵薇、黄晓明也在这里并列着留下的印迹。他们也有这个资历吗?带队的导游大声对我们说:是花钱买来的!买来的?这样的荣耀也买卖?我一时糊涂了。后来,还是那位华人司机作了解答:能在这里留下印迹的,严格地说花钱绝对买不到。首先,必须是电影界的知名人士;其次,要为电影慈善机构捐款,搞好公关。是这样呀。这算不算花钱买的呢?我似乎更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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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露的脚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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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薇和黄晓明的脚手印。

星光大道还有一个看点,就是“床”。“床”,一个硕大的银白色的床,安放在一组建筑露台的尽头。导游指着露台外的前方,一本正经地说:看到没有,前面就是通往好莱坞的明星之路,但是已无路可走。摆在面前的只有这张大床。要想成为明星,得先上床。听罢,大家会心一笑。美国人真会耍幽默,竟然将娱乐界的潜规则如此夸张地、艺术地、堂而皇之地表现出来,真让人想象不到。有意思的是,还有不少游客抢着在“床”前留影。那张大床,造型得体,在夜色下泛着圣洁的银光,充满着诱惑力。

人呐,有的追名,有的逐利,有的名利都要。而普遍的人是生活在平凡之中的。我以为,无论哪种生活方式,都无可厚非。其实,有名有利也好,无名无利也好,最重要的是开心。开心就好。

6

美国西部之行,赌城拉斯维加斯不可或缺。

拉斯维加斯,位于与加州相邻的内华达州的沙漠边陲。这个地方被荒凉石漠和戈壁所占领,原本是最贫困、最难发展的地区。而在这块不毛之地,我们看到生长着一种很奇特的树,树的叉枝均指向同一个方向。导游告诉我们:它被当地摩门教徒视为圣树,因为顺着树的“先知手掌”指引,就能找到金矿。而这个金矿终于找到了,就是赌博业。

拉斯维加斯是世界上最大的赌城之一,每年都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2 000多万赌客来此逍遥。旅游、购物、度假等众多产业在赌博业的带领下扶摇直上,使之成了典型的“销金窟”,同时又享有“世界娱乐之都”“度假结婚之都”之美誉。

我十多年前来到拉斯维加斯,整个人被沙漠上的这座金碧辉煌的不夜城所折服,真像刘姥姥跌进了大观园。那一次是晚上到的,第二天早上就匆匆离去,没能看周全。我曾想过,假如再有机会到拉斯维加斯,一定不能这么匆忙。没想到这回真的来了,而且要呆上三个晚上。不过,这次下榻的酒店是在赌城的近郊,打的去一趟赌城挺费事的。我们也就去过一次,并没找到太多的感觉。同一个地方在不同的时间段,会有完全不同的观感。

实际上,整个拉斯维加斯的地区都开设了赌场。就拿我们下榻的酒店来说,底层全部是赌场。我们得穿过赌场,方能进入客房区。那几日,我在客房里待着无聊,便不时地到赌场上转转。我不懂下注,老虎机也不会使,只是凑个热闹,从中观察人间百态。赌场上除了住店客外,还有一些当地人。我发现当地的以老年人为主,有的还是坐着轮椅来的。他们大多坐在老虎机前打发时光。是的,他们是在打发时光,并不在意输赢。想起来了,我上次到拉斯维加斯赌场,看见一位老太太在打老虎机。她一边打一边东张西望,从不关注老虎机上的显示屏。她在赌博吗?肯定不是。她是在聆听老虎机“叮叮咚咚”的硬币落盘声,是在和我一样观察人间百态。十多年过去了,她还能给我留下这么深的印象,以至于很自然地与眼前老年人玩老虎机联系在了一起。不过,现在的老虎机更新换代了,完全用显示屏来显示输赢,不再听到“叮叮咚咚”的声响。机器是进步了,而老年人从中获得的乐趣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这真有点遗憾。

美国的西部,不光拉斯维加斯遍布赌场,其他地方也有。又要说到我们在洛杉矶下榻的华商大酒店了。酒店大厅的一侧就是一个蛮大的赌场,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运转。大厅的另一侧则比较特别,布置了长条桌和椅子,坐客满员,粗略估计了一下,大约有两百多号人。他们的面前都有若干印有许多数字的纸张,每人手执一个印戳,听到广播里发出指令,便往纸上盖戳子,盖了又盖,不断地盖,气氛还挺紧张的。我们最初跨进酒店时,看到这样的场景,以为是在搞什么培训班。再走过去瞧瞧,看不明白。由于场面不小,从整体上来看,倒像是一群中老年人在做预防老年痴呆症的训练。他们热情很高,接连几天都在此做“作业”(感恩节那天放假),乐此不疲。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呢?我问了几个当地的华人导游,还是没弄清楚。后来总算找到个人给出了答案:他们是在玩一种叫“宾戈”(音译)的赌博游戏,小打小闹的,图个开心。原来如此。他们是用这样一种方式在打发时光呀。

社会老龄化已成大趋势,也成大问题。日本就是一个“老年人大国”,去年统计65岁以上的老年人占据了全国人口的四分之一,而80岁以上的老人也已多达1 000万。据说,该国目前针对80岁以上的老人,搞了一种拉斯维加斯式的“日间陪护”。所谓的拉斯维加斯式“日间陪护”,陪护者老虎机也。现在各地开办的“日间陪护”场所已有60多家。开办者是押注于“银发经济”,以及政府对日间陪护数额可观的补贴。政府的目的很明确:提倡赌场主题的日间陪护,是让老人们日间有事可做,同时也解放了原本需要照顾体弱亲人的劳动者。

小赌大开心。这样的功能,我们以往想过吗?

7

加州的阳光还是那么灿烂,旅程行将结束时已不觉得刺眼。

我们在洛杉矶机场候机。我的身边是三个女人呵护着一个婴儿。其中的一位年轻女子单独坐着,脸上写满了幸福;另两位年长的时坐时立,轮番怀抱婴儿,也是满脸喜气。我琢磨着,莫非她们是赴美产子如愿而归?一问,果然如此。我曾多次听到有关中国女人到美国生小孩的报道,总觉得这样的人是“凤毛麟角”,没想到这回还真碰上了。她们告诉我,为生产这个美国孩子,先后花掉了30多万人民币。美国,美利坚合众国,没想到还擅长借子生财呀。

美国在历史上绝对排华,有1882年《排华法案》以及1892年《吉尔里法案》为证。直至1943年“法案”方得以废除。2006年,美国开放中国公民以旅游目的申请赴美签证。一些中产阶层的准妈妈动起了赴美生子的心思,并勇于实践。她们产下的孩子如愿以偿地获得了美国国籍,被美国人称作“锚孩”。我就在想,这些“锚孩”会在哪里长大呢?他们长大了不想做美国人怎么办?他们能体会到当年父母将其变为“锚孩”的苦心吗?他们今后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候机厅落地窗外,阳光依旧灿烂。身边的中国奶奶(应该是吧)怀抱的“锚孩”安然入睡。望着眼前的一切,我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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