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日

九月十一日

一早打开门,出去给牛放草,新奇地看见一只觱橛鸟(蓝矶鸫),停在牛涤上,见了向我敬礼;不细察就知道是雌的,果然腹下没有赤狐色。据往年的观察,此鸟差不多都在中秋节的时候到,且是雌的先到,雄的总要迟上十天八天。它们是很有礼貌的鸟,任何时候都可看到它们在向四周围鞠躬,母的全身灰色鳞羽,微带蓝色;公的腹下有显眼的赤狐色,头背粉蓝鳞羽。美洲种的,公的像亚洲种的雌鸟,腹下没有赤狐色;雌的全身斑褐鳞羽。还是亚洲种好看。此鸟性最近人,喜欢人家屋顶,夜间即在人家屋檐或屋角横木上栖息,差不多栖息在固定的一家。天还没亮,东方刚透出一点儿鱼肚白,就在檐下窗前扑食早蚊。往往扇得窗格子咔咔响,农妇们被打醒,正好赶上煮早饭,因此视为司晨鸟,而怀着很大的好感。白天里,农夫在犁田,它就停在附近木橛上,活像从木橛上暴出来的,故叫它觱橛。农夫犁出了虫类,它就飞过来啄,再回到原位,吃下了虫,不停地鞠躬向农夫致敬。母的倒不怎么惹眼,公的那一身粉蓝加上腹下显眼的赤,委实不能不教人喜爱。觱橛的歌唱很美,只嫌太细。要知道它们是多礼的鸟,它们一方面想唱给人听,又怕打扰了人家,因此只在嘴里低吟浅唱。果真有一天,让它们引吭高歌,大概没有一种鸟唱得过它们。它们不分雌雄,都能唱。

蓝矶鸫雌鸟

另四分地的番薯,也到了非收成不可的时候。上午割了两分地的番薯藤,下午原打算犁番薯的,却为骤来的天气所吸引,放下了穑头,到旷野中去。上午还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刚一到午,便骤然变了,白云气弥天漫地,天地忽然变小了,笼罩在浓厚的白云气之下的,只见到几个村庄而已。骤然令人觉着冬天居然到了,无怪昨天有那一阵浓雾。小时候看见起这种大云气,便害怕着不敢走出庭外一步。的确,至今看了这厚厚的白,仍不免觉着一种压迫。如今尽往无人处走,想赤裸裸地将自己投进这大苍茫里。气温是骤降了,空气虽似静定着,但隐约有北风的气息。那低厚乳白的天,正像新缠的茧,蕴孕着一番造化,当那大云气揭开,重见碧蓝的大天空时,便已蕴孕出了另一季——南国里最美好的冬天。

  1. 觱橛:普通话发音bì jué,闽南语发音bu(轻读)kī(带t收音,乞读日的声调)。
  2. 穑头:稼穑。穑,普通话发音sè,闽南语发音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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