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时某地
国以人为本,犹如树因地。
彰武与彰武人
国以人为本,
犹如树因地。
地厚树扶疏,
地薄树憔悴。
不得露其根,
枝枯子先坠。
——题记
地名考
虽然在履历表上籍贯一栏填着“辽宁彰武”四个字,但我相信,在外埠的彰武人十之八九并不知道彰武的来历。
历史上的彰武荒无人烟,直到清初这里被置为牧场,才有了人家,有了马群,有了牛群、羊群。此牧场为官牧场,曰:养息牧场。首任牧长叫扎木沙,蒙古族,是朝廷直接任命的。养息牧旧称“阳什穆”,又称“杨圣木”,估计是译音,非蒙语就是满语了。此地本是蒙古宾图王的领地,当闻知清“盛京三陵”(即福陵、昭陵、永陵,分别是努尔哈赤、皇太极及其先祖的长眠之处)八旗守军要置办牧场养些牛羊以补充祭祀用品和日常开销却苦于没有合适的地方的消息,宾图王大喜。宾图王是“讲政治”的人,心说,这块地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借此机会送个人情,跟大清王朝拉拉关系,于是,就把此地献出去了。大清王朝当然很高兴。没动用一兵一卒得块地方,能不高兴吗?高兴完了就问宾图王,你那块地方在哪儿呀?随手那么一指也不能作数啊!划划界吧。那就划划吧,整清楚了,好事要办好,免得日后起事端。大清这边呢,由驷院派出无拉台、巴拉仁二大臣,宾图王那边呢,派出委员谦德牧,共同组成一个勘界组,“勘分边界,设立封堆”。“封堆”就是永久性的标志,往边界上埋的木桩、石碑,还有水泥柱子啥的。
这里被清政府置为养息牧场后,问题又来了——谁去放牧呢?守陵巡护的八旗兵也不能都去放牧啊!有人就呈上奏折:移民。皇帝说,好啊!这主意不错,让人多的地方也宽敞宽敞。那就移民吧——清政府派员从察哈尔蒙古八旗征调三十二户(二百三十六人)来到此地,以“苏鲁克”的形式将牛羊分拨给这些牧民放牧。苏鲁克是啥意思呢?苏鲁克就是官方贷给别人放牧的畜群。故此,养息牧场又叫苏鲁克牧场。这里本无“土著”,那三十二户牧民是否可以认定为现今彰武人的祖先呢?
史学家们拿着放大镜整日鼓捣,坛坛罐罐也挖出来不少,但至今这点儿事情还没有整清楚。唉。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那三十二户牧民不会想到的。
清光绪二十八年(公元1902年)这里设县,因地处柳条边彰武台边门外,故取名彰武县,归盛京将军管辖。
彰武,彰显武威之意。柳条边是清朝皇家为保护祖先的发祥地用来圈地的围墙。墙高一米,宽一米,墙上栽有柳树三行。树与树之间用两根柳条横连起来,称为“布柳结绳”。柳树,满族人视为“神树”,有插柳避邪之习俗。柳条边全长千余公里,远远看去,柳枝在墙上编织成一道翠绿的屏障。边内不许汉族人进来居住、放牧、垦荒。而大片土地,成为清代贵族骑射习武之佳地,以振族威。当年,柳条边有许多边门和台口,彰武只是其中之一。每个边门和台口皆有清兵把守,对出入者进行验票盘查,有“边照”者才能入边,否则以“私入禁地”论处。“龙兴之地”哪能说进就进呢?不过,后来,无“边照”者私下里给把门的清兵塞几个铜钱,而入边垦荒也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了。由于“越边沟串地户开垦田地者日隆”,清政府遂谕令“停垦”。边内“停垦”,却准许养息牧场招垦,这一下,大量未能入边的垦荒者便涌入此地,寻找机会,以期实现他们垦荒的梦想。
因招垦,养息牧场人口剧增,且讼事不断,更有俄人(从外蒙那边窜过来的逃兵)滋扰,乘乱为奸,并焚毁边门军器档案,清政府在此不得不实行县治了——“地处边外,民蒙兼理”,定彰武县为“繁、疲、难要缺”。
据史料记载,清政府最初拟在大庙(今大冷蒙古族乡大庙村)建立县城,因当时境内匪患作乱,秩序未稳,遂择横道子村北闲荒,土筑城垣,修葺房屋,暂作衙署。横道子系“要冲之地”,本是哈尔套街通往新民府大路上的一个小屯。宣统《彰武县志》载:“彼时横道子并无集市城垣,仅二三户耳,乃放牧牛羊之区,一片荒野,四无人烟,有东西大道,车辆往东省载运粮货由此经过,故名横道子。”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横道子长出了彰武县城之后,自己却没了。
彰武县城本是有城墙城门的。设县翌年,清政府“拨廉俸工食银五千五百两”,始修筑县城及衙署。哪里有城市,哪里就有商品经济。县城里最早的商号是“亿万增”粮行和“丰盛源”烧锅。初时,“以板筑城,南北长二百四十弓,东西宽均四百八十弓,辟正门西,城中留十字大街,道宽三丈六尺”,“衙署修建偏东北隅,男女学校皆在东南隅,警察所在东门里,邮政局、牛马税局、电报局等均系赁房居住,并无固定地址”。
清宣统元年(公元1909年),彰武城墙四周“设炮台,建门楼,以铁包门,以石为垒,形势为之一固”。民国十八年至十九年(公元1929年至1930年)经县长田庆澜“呈准上宪,展放城基,将所有城墙拆毁无存”。后于伪大同元年(公元1932年)又“为预防匪患,重修旧观”。修后的县城,城墙仍为土筑,有垛口及炮台,四面有城门,各门有门额:东为“文治”、西为“进达”、南为“明德”、北为“化远”。解放后,原有旧城墙就拆了。没有城墙的城,与乡村之间也就没有了城门的阻隔,县城向大地敞开着一切。街道通到了苞米地和沙坨子的边缘,通到了不声不响流动着的河流中。
拆就拆了吧,拆了旧城墙,才昭示出彰武与彰武人的“开化之气”。从这个意义上说,早拆比晚拆好——因为城墙已不再有防务的功能,相反还会阻碍车马行旅、金融商情。不过,我还是隐隐觉得有些遗憾。
告别了旧的一切,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如今的彰武县城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近年来,我两次出差途经这里,均作短暂停留,徜徉在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街道上,每一次都有新的发现,新的感受。
章古台
章古台是彰武县北边的一个小镇。
十一岁之前,我家住在前那木嘎土村,距章古台并不很远,一条没头没尾的沙土路通往那里。我常到镇上的供销社买小人书,《雁翎队》《鸡毛信》《带响的弓箭》都是在那里买的。供销社的窗子是用木板子包着的,打开呢,就是“开板”了——正在营业;要是合上呢,就是“关板”了——打烊了或者正在盘点。木板上常常落一层厚厚的沙子。木板的开合,除了告知是否营业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抵挡风沙。有了这个木板包着的供销社,我的童年多了一些想头,也多了一些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