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教学生涯

2.教学生涯

解放后的泉城和全中国一样,百废待兴,同时也十分注重人才的流动,这使得韩美林的人生又有了新的转折点。韩美林的第二份工作是在南城根工人业余学校给成年人上语文课。没多久,济南文教科考虑到美林突出的绘画才能,又调他到南城根小学教美术。这对美林来说是一次人生的挑战。自此,韩美林开始了一段多姿多彩的教学生活。

画得好不等于教得好,正所谓“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而且当时学校没有小学美术课本,这让美林着实犯了难。凭着一点自己的自学绘画经验和四里山艺术家们的指点,韩美林当晚就在家备课了。

之前,韩美林有几个月的教龄,但毕竟是国语教学,有着教材的依托并加入自己的理解,因此课讲得很吸引人。这次面对的是学生,不少来自穷苦家庭,有的年龄较大,又是属于艺术类的美术课,难免有高雅之嫌,因此得考虑如何深入浅出地讲解,以使参差不齐的学生们对美术不惧怕,感兴趣。一灯如豆,美林坐在饭桌边,时而深思着什么,时而用笔在备课本上写着什么。母亲在油灯下做着针线活,看着时而皱眉,时而展眉的美林,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课备得很充分,但是临阵还是有点紧张,毕竟是人生第一堂美术教学课。校长得知后给美林打气:“小韩,等会儿让班主任崔老师给你压阵,都是些毛孩子,比你小不了几岁,相信你是有办法的。”

上课的钟声响起,校园一下子变得安静了,学生们坐在课桌前等待老师的到来。三年级崔老师班的学生知道,今天有新老师来上美术课,都很好奇,想看看新老师到底长啥样,肚子里有啥法宝,有调皮的学生正在掂量这位新老师。

老教师崔先生陪着韩美林走进教室,同学们看到长着一张娃娃脸、身量不高的美林,都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个小老师,这样的课最轻松了。也不知是有人捣蛋还是韩美林过于紧张,他不知怎么被绊了一跤。看到新来的小老师当众出丑,全班哄堂大笑。崔老师严厉地用眼睛扫视一遍全班,眼光尤其在几个调皮生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训斥道:“大家安静,都坐好了,这是新来的韩老师,不要以为美术课是副课,这里面有大学问,你们都要好好听讲,等下就知道韩老师的厉害了!”

听了班主任的话,全班都安静下来了。崔老师向美林点了点头就走出去了。接下来,美林开始讲课……

很多年后,在南城根小学上过小韩老师美术课的学生已长大成人,相信他们中有的至今还记得小韩老师上第一堂美术课的情景,只可惜当时没有教学录像。

说起来韩美林只念过小学,现在又在小学教书,他对小学校园怀有很大的亲切感。贫民小学和芙蓉街小学给了韩美林很多的艺术熏陶,当时学校里演戏、唱歌、画画非常活跃。自韩美林来校后,他便向校长自告奋勇,担任了音乐、戏剧的教学工作。没多久,大家都对小韩老师刮目相看。小韩老师画画了不得、上课更了不得的美名已传遍区文教部门,全区小学美术老师都来南城根小学取经,观摩小韩老师上课,受益匪浅。后来文教部门决定由韩美林主持集体备课,以便规范美术教学。就这样,还只是中学生年龄的韩美林与其他学校的美术老师一起交流,互相切磋,带动了全区的美术教学。

韩美林在美术教学和创作中的才华引起省内文化界的关注。由于国内缺乏小学美术教材,当时山东人民出版社便主动向韩美林约写书稿。当出版社的编辑找到他,看到大摞大摞的备课本时,心情非常激动,欣喜地告诉美林说:“小韩老师,你就以你这几年的教案为基础,再分门别类整理、编辑,就是一部好书稿啊!”

从未写过书的美林听了出版社编辑的话后增添了信心,并在学校的支持下,夜以继日地赶写书稿。学校师生们得知此事,都为小韩老师高兴,并以此为荣耀。同事们看到美林在课间或空课时伏案写作都忘了吃饭,便及时替美林打饭或者备些点心。学生们上课时更安静了,因为他们知道小韩老师正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可别给添乱了。为了赶这本书,美林熬红了双眼,当书稿清样校好后,美林的眼睛好几天都看不清东西,医生说这是眼睛极度疲劳导致的。

《绘画基本知识》正是韩美林出版的第一本书,初版时间为1954年12月,首印10万册,后又再版。书的封面有一幅画,似在滔滔黄河边,学生支着画架坐着写生,一旁站着的老师则手持画笔在指导着什么,封面下边银杏叶交错着,基调雅致。同时,美林还出版了《小学绘画教学参考资料》。连出两本书的美林当时还不满16岁,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当时有报社记者来学校采访美林,在老师、学生那里了解到美林许多情况,写成报道登在报纸上,使得美林一时传为泉城教育界的佳话。

同桌好友赵彬看到当日的报纸,视线投向书店书架上韩美林那两册要添货的新书,由衷地为美林高兴。自打韩美林分回济南工作后,两个好朋友相聚的时间更多了。韩美林在南城根小学执教期间,赵彬被安排到山东友谊书店上班,整天与书打交道。书店的书架上有国外画册,赵彬知道美林最喜欢画册,只要新画册一到,就赶紧给美林报信,美林抽空就赶到书店,双手抚摸着印刷精美、价格不菲的画册,就像饿汉扑到面包上一样。那时韩美林的工资有限,还要贴补家用,因此平时能节俭就节俭,省下钱来买画册。美林爱买书的习惯就在那时养成的,比起解放前读小学那会儿,真是已身在福中了。

赵彬记得小学四年级那会儿,博古通今的班主任潘老师在课堂上讲古文,讲得好听得不得了,特别是有些文章,现在他们还记忆犹新,甚至还可以倒背如流。潘老师要求同学们人人都要买一本书,就是《古文观止》,课堂上讲的都出自这本300年间中国最通行的古文选本。这是韩美林和赵彬接触到的第一本古文集,非常有意义。但两人都是穷苦孩子,平时饭都吃不饱,哪来钱买书。看到因没有书而眼泪汪汪的孩子,母亲心有不忍,找到赵彬家商量,最后两家凑了五毛钱合买了一本《古文观止》,课上课下一起读,韩美林和赵彬也因一本《古文观止》结下了终生的友谊。

现在赵彬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时看到美林因买不起昂贵的画册而望书兴叹时,很想为美林做点什么。他想到一个办法,下班时先把画册包好装在袋子里,让美林从书店悄悄地带走,回去挑灯夜战“消化”后,再悄悄地带回书店。美林在无数油画、版画、雕塑等国外画册中汲取养分,就像蜜蜂采集花蜜一样,这些艺术的琼浆汇聚成流,使得美林更加陶醉于绘画天地里。

很多人最早听闻画家韩美林时,有画小猴的深刻印象,也有人民大会堂巨幅国画的印象,近些年则是巨型雕塑。这之间的差距使人纳闷,为何一个艺术家如此多才多变?其实美林从那时起就常挥舞墨笔,驰骋纸间,锻炼着对于线条的感觉。大宣传画、巨幅会标,韩美林可是毫不含糊,现场看他挥毫最是痛快淋漓,并不高大的美林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佩服不已,真可谓艺高人胆大。

当然,韩美林出书最高兴的还是奶奶和妈妈。她们看到美林学有所成,嘴都合不拢了。韩美林因《绘画基本知识》得到的稿费共计400万元(相当于现在的400元),这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韩美林首先想到的是含辛茹苦的奶奶和妈妈,虽然家里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用为衣食发愁,但他还是用一部分稿费贴补家用,同时为两位老人买了礼物以示心意。韩美林因为要写生,就“奖励”了自己一辆进口自行车,这样休息日就可以骑车到泉城四周的古迹中临摹写生。

韩美林虽然在南城根小学只当了几年老师,但教学相长的青春印记却拓入生命深处,影响着他后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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