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前言

梁由之

汪曾祺有个执念：打破小说、散文的界限。他的小说有一大特点：散，而且是有意为之。六十岁后，机缘巧合，老头儿蕴积多年的写作热情和能量集中迸发，用十余年时间，写出了平生泰半作品。其中，散文和随笔的篇幅遥遥领先，超过了他赖以成名并享有盛誉的短篇小说。

早在一九四九年四月，汪曾祺出版了他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邂逅集》，时年二十九岁，并借此跻身“民国作家”之列。四十年后，一九八九年三月，年且古稀，《蒲桥集》才悄然面世——这是他的第一本散文集。姗姗来迟，成色十足。

汪老对《蒲桥集》非常在意。悉心编选之余，还应出版社要求，隐名写了一段关于其散文内容、风格、特点的评介，印在封面：

齐白石自称诗第一，字第二，画第三。有人说汪曾祺的散文比小说好。虽非定论，却有道理。

此集诸篇，记人事、写风景、谈文化、述掌故，兼及草木虫鱼、瓜果食物，皆有情致。间作小考证，亦可喜。娓娓而谈，态度亲切，不矜持作态。文求雅洁，少雕饰，如行云流水。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

短短百余字，文采飞扬，情见乎辞，夫子自道，十分到位。

关于本书，也说几句。

“让画眉自由地唱它自己的歌吧！”是汪氏自己的话，曾单独印在《汪曾祺》（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丛书·汪曾祺卷，一九九二年十二月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扉页上。用作书名，不亦宜乎。

选文仅三十八篇。汪老以上概括的各个类别，大抵包揽无余。约略可分为四个板块， 一望可知，无待烦言。编选时注意了两种情形：一是韵味深长必不可少的名篇，如《昆明的雨》；二是流布不广甚少入集却值得重视的冷文，如《纪姚安的议论》。

戋戋小册，细细把玩，汪氏风味，可见一斑。

感谢老友向继东兄。没有他的说服和敦促，就不会有这本书。

二○一八年六月六日，夏历戊戌芒种，记于深圳天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