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自己,无可替代

直面自己,无可替代


缘分使然,我们一起聊天、逛街、在公园小憩,借助世俗的通道,一个60后和一个70后热烈地相向而语,追悟文学的玄妙和高深。

见过淑景姐年轻时的照片,毛桃小辫、拘谨眼神,和所有农家女曾经的青涩无异。她自称是“60后女文青”,我对这个称号的内涵充满好奇。她把整理好的文集《第84封情书》发给我,那些文字的淳朴雅素、不事雕琢,渐渐感染、融化了我。她以时序排列的成长经历在我面前徐徐打开。

在“致青春”部分的《请回答1977》里,作者身处懵懂混沌的年龄,隐忍、克己、努力,有不屈于命运的理想。她的学习环境是这样的画风:“寑室里跳蚤凶猛,好像几年没吸过人血的样子。进寑室前,我们把裤腿挽得老高,但跳蚤‘嘭嘭嘭’几下就跳到大腿根了。”60后和70后搭着界,我对这样的情境感到似曾相识。她有直面境遇和灵魂的直率,以及撕开和剖白自己的勇气。《第一次远行》不仅描述了一个山村女孩来到城市后的茫然无措,还反映了一个“女文青”骨子里的敏感和反叛的萌芽。她厨艺笨拙,却有着体察他人的敏锐;她身份低微,却有着对崇高境界的追求,一切可能皆符合人物身份,饱满深沉。惨淡的灰色是她的人生背景,但是她挣扎、不甘、不屈服。正如她在后记里所说,命运从来不会抛弃每一个奋发向上的灵魂。

在《许嫣,我的青春朋友》里有这样一段:“许嫣夫妇也从部队上回来了。许嫣怀孕了,妊娠反应严重。她皱眉抽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于父亲的病,她似乎并不十分难过,只唠叨自己如何难受,还邀我到她的新房参观。”虽是表象叙述,但许嫣的骄纵、自私和任性,寥寥数笔便跃然纸上。简洁自然、不露声色、洞察人性幽微,这是写作资深的证明。

“致爱情”部分的几篇,青春少女的情窦初开是有共性的,但农家女的情事夹杂着困窘和前途未卜,倾向精神世界的交融和浪漫诗意则是属于作者的独特。《醒来觉得更是爱你》中,语言的简洁营造出澄澈的意境,两个文学青年的相恋直击人心。真实是写作的伦理,唯有真实,才能打开触动心灵的缺口。《远方那道紫蓝紫蓝的岚烟》,写一个异地求学的女生对语文老师暗生情愫,文学女青年的敏感自尊和内向羞涩交叉结缠,特别是几首小诗的介入让作品丰沛恣意、气息悠远。电媒时代,文化快餐泛滥,《第84封情书》的情节尤让人钦羡。粗糙简陋的邮局、翻越万水千山贴着花花绿绿邮票的信件、忐忑不安的焦灼等待——我手写我心,在信里或喃喃自语或指点江山,皆是性情本真。如果时光倒流,我也愿意来一场纸质的缓慢恋爱。

“致家乡”部分的《乡居的动物们》,描写了豫西山区特有的风物,那些树、鸟和动物,唤起了我内心深处珍藏的乡间记忆。作者机巧地用原生土语解读,既增加文本意趣,也以向下的姿态拉近与生活的距离。《山乡草世界》的草,在作者笔下鲜活而具体,一草一木纷至沓来,犹如一幅幅素描,散发出烟火的温暖气息,让我们在阅读中获取宁静与安然。家乡风土人情的细致描摹,关乎家园的情怀,表达了作者对生她养她的这块土地的深切眷恋。

童年是每个写作者的精神故乡,也是一生挖掘不尽的矿藏。《疯玩的童年》何曾不是我童年的模板。清风、山花,旷野奔跑的少男少女,这些清冽的镜头是人生的基底和亮色,也让一个人可以对抗年长的患得患失和芜杂。还有她随笔里关于日常的书写,不乏调侃、自嘲、内省,是她和现实困局的斗智斗勇,也是她努力生活的轨迹。

虽然她的文字还欠缺精准和考究,深度也有待挖掘,但对于修行参悟文字的人来说,今天的脚印总是覆盖在昨天的脚印上,每一天都是在向自己突围,每一天都是朝上慢慢走。

年代的局限覆盖着她,她钦羡后来者。但我对她说,每个时代每个人,都无可替代。

同为豫西深山区对文字葆有热爱的农家女,地域、气息和灵魂的质地相近,注定我们彼此惺惺相惜。我为她散文集的面世,文学梦迈上一个新台阶,送上深挚的祝福。


石淑芳

中国作协会员,三门峡市作协副主席

出版有长篇小说《山女的世界下着雨》、散文集《长在山间的文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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