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文化景观

也说文化景观

“景观”这个词的普通含义即景色、景物之意。这个词后来被德国地理学家引用到地理学里,并把“地球表面可以通过感官觉察到的事物、着眼于这种感觉——景观的整体”“作为地理学的一个研究主题”。

当我们置身于荒野之中,我们可看到这里的地貌形态、水文状况、土壤的特征、植物的外貌与内部的结构,以及栖息于该环境中的动物群。这些现象的组合,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自然景观。

而文化景观,则多是由人为的作用而形成的:如到农村看见的,是田野中整整齐齐的地块,其间有排列有序的田塍与小道、纵横交错的渠道,地块上种着整齐划一的作物,组成色调不一、高矮错落的图案。

在被农田包围的村落,各个农户的房屋大同小异,排列疏密不一,加上池塘、水溪、道上悠然自得的耕牛、水面上漫游的鹅鸭、田间劳动的农夫,形成一种农村景观。

又如到城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建筑物,它们有的是高层建筑的摩天大楼,有的是层次错落,形态不一的建筑群。街道上是川流不息的各式各样的车辆,两旁是大大小小的商店、五光十色的橱窗,人行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加上广场上的纪念性建筑,绿草茵茵中的喷泉,立体交叉的交通枢纽,排列成行的行道树等,形成的是都市风光。

从以上来看,在文化景观中起重要作用的是聚落(城市、农村)的结构、土地的划分和建筑物的外貌。文化地理学家注意研究这些现象主要是通过这些文化景观来探索其文化的反映。

城市可以说完全是人的文化创造物。尽管公园中的山石水塘、广场上的绿色草坪、道路两旁的绿树花坛使人们联想到自然的景色,但这些也是靠人的精心设计和热情维护才得以存在。至于其他建筑和设施就更不用说,已把原来的自然景观改造得面目全非,无法复原。

就拿我国的首都北京来说,现有上千万人口,从辽作为陪都开始就有近千年历史,十分明显地反映了我国传统文化思想。北京旧城的内城从里往外,有紫禁城、皇城和内城,其形态都呈方形,形成城中城、城套城,紫禁城居中。全城中心点则在紫禁城北面景山顶上,由此向北向南即为全城的中轴线。其北与钟鼓楼相连,向南经三大殿(保和殿、中和殿、太和殿)一直延伸至永定门。

这反映了我国古代城市规划传统的三套方城,宫城居中,中轴布局的思想,体现了我国古代封建帝都位居一切之中,主宰天下。它也反映了我国古代“天圆地方”、“天人感应”的传统文化思想。以中轴为线,其整体上的对称布局十分明显,如左祖(太庙),右社(社稷坛),东有日坛,西有月坛,南有天坛,北有地坛。

城门不仅对称,其名称亦体现传统文化思想。东表示太阳升起之处,亦代表春,称朝阳门;南代表正午与夏,称正阳;西代表秋季之收获,称阜成,有物阜民丰之意;北代表冬,有严酷肃杀之意,体现国家威武,两门称“安定”、“德胜”。与北面相对,南面表示国家的“文功武治”,而有“崇文”、“宣武”两门。

城的建筑形式与格局在居民的四合院中也有所反映。四面用墙与房相连形成方形结构。四合院的门不但面向南,亦多与坐北面南的正房正相对应。大家庭与地位较高的家族,不仅在正房的左右有东西厢房,而且形成一个个大小不同的四合院组合。在质量上,由土墙茅屋变成青砖灰瓦,甚至高耸的屋脊与装饰在脊端鱼尾也显示出屋主的社会地位与财富。

如在飞机舷窗俯瞰,农田的大小与形态可历历在目。在美国,这种差异十分明显。其东北的新英格兰地区,地块小、不太整齐,在地块边缘都由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石块垒成石墙。这是因为这里是冰川地貌,土壤中夹有冰砾,耕种中不断清除砾石,堆在田边地角,久之便形成篱笆式的石墙。在密西西比河下游的路易斯安那州,土地沿河流排列成平行的长方形。这是因为该地法国移民把其传统耕作形式带到该地的结果。在阿帕拉契亚山以西,密西西比河两岸,土地被划成每边是一英里长的方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不受河流、小丘、林地的影响。这与美国当年开发西部实行的土地测量制度及按块出售制度有关。这些不同形状反映着其自然、社会和经济方面的原因。

建筑的形式与外貌多种多样,是最醒目的景观现象。今天在城市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摩天大楼,它们挺拔高耸,直插蓝天。而在中世纪的西欧城市中,最令人关注的是教堂,它们具有特殊的风格。

例如,哥特式的教堂,其一般形式是在平面上是十字架形,东西方向长,南北方向短,门开在西端,圣坛在东面。这是耶稣受难于十字架的反映。西欧位于耶稣受难地耶路撒冷以西,故圣坛位于东、门位于西,教徒做礼拜跪拜时面向东方。其十字形交叉点即为圣坛所在处。为取得采光效果,房顶上建有采光塔。在门的两旁,建有钟塔,以召唤信徒做礼拜。哥特式建筑将采光塔、钟塔建成直插云霄的光塔,成为其建筑的主要特征。由于佛教的出世思想,追求脱离尘世与清净修行,故其大的寺庙群在我国多建于名山风景优美之地。这两种文化差异,在建筑上的反映十分突出。

从聚落、土地与建筑景观可以看出其反映着各种文化特征,也反映着不同时期的文化影响。因此,文化景观也是人类活动过程中不同时代的历史见证人。如果我们把一地方现在仍保存或仍遗存的文化景观进行深入研究,就会了解该地一幕幕的文化演变过程与人类活动的历史。这就是文化地理学家惠特尔西所提出的人类“相继占用”学说。

在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今天可以从其景观中追索过去的文化,那里的森林和草地显示着史前时期的印第安人火烧的影响;西班牙人修建的道路与传教机构仍保留在乡间的土地上;墨西哥人当时划的牧场界线也并未完全消失;从一些地方生长的桉树和采金热时遗留下的尾矿渣与废弃矿点还可以想象美国人的早期活动。这些过去的文化景观不是清楚地告诉我们过去该地的居住者们与环境相互作用的过程吗?

在今天,人类的活动与影响范围已波及全球,真正的“自然景观”所剩无几。正如哈特向所说:“在任何地方只能有一个景观:如果那里没有人,就不能是文化景观;如果人已进入了舞台,自然景观就一去不复返了。”

正因为文化景观已占有相当大的范围,其研究的价值又如此重要,无怪乎文化地理学大师、美国地理学家苏尔主张以解释文化景观作为人文地理学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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