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游行,终于被开除
“不,不饥饿,学校发我全公费,吃的是白面馒头、大米粥,四菜一汤,我既不饥也不饿。可是,为了打内战,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妻离子散,中国人打中国人,老百姓吃苦挨饿,总不是好事吧,所以我要反内战、反饥饿。”
“对,我们反吧,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嘛!”
“大游行之前,我们代表大会计划得非常周密,同学们三五成群,化整为零,在红楼的民主广场集合,然后整队出发。队伍一成了形,军、警、宪就大气儿都不敢出了。队伍里有演戏的,有唱歌的,有演讲的,有发传单的,有画宣传画的。我和几个艺专的同学,每人提了一桶红土子,拿着粉笔,见墙就画,运笔如飞,有如神助,一大幅宣传画,一挥而就。愈来愈起劲儿,墙上画完画地下,画在柏油马路上,画在金鳌玉栋桥中间汉白玉的石板上,画在商店的招牌上,画在电车的车厢上,画在故宫的宫墙上……不!宫墙上没画!”
“为什么不画呢?”
“宫墙和红土子一个颜色,画了也看不见。我们一路上,通行无阻,警察不敢拦,车队不敢管,真是八面威风,威风八面。红土子用完了,看见颜料店就往里跑,好像奉了圣旨一样,‘快!红土子。’伙计们还真听话,马上回身就拿了两包红土子,帮我倒在桶里;掌柜的一回手,端了碗水也倒在我桶里了(我想后来的红卫兵跟我们也差不多,我长得黑一点,算是黑卫兵吧)。掌柜的一边替我倒水,一边还帮腔:‘对,内战应该反,枪杆子朝里不行啊;饥饿也要反,急了抓蝎子,饿了啃石头吗?吃饭了吗,黑同学?’‘没呢,这么忙怎么吃啊,有任务嘛!’于是提桶就走,后边的掌柜的送到门口,还来了一句:‘对,反对吃饭嘛,不,不对,反饥饿嘛!’”
沈先生半天没插嘴,大概看我说个没完,于是用手一拦:“行了,行了,那时候我还在北平,游行的事我清楚,学校怎么把你开除了呢?”
“我们游行完了,倒一直风平浪静,李德三见了我比以前更客气了。不过,没几天就愈来愈不对了,很多同学走路被人盯梢,很多旧同学的家长,被传到警察局去问话,可是,对我这个主席反倒放任得很,大概他们也一目了然,看得出我是个傀儡,所以抓鱼先抓头,先整我背后拉绳扯线的。几个平时最用功的,什么活动都不参加的,在我的心目中他们一直是老实人,有一天都被披枷带锁的‘请’走了(他们大概都是些‘幕后英雄’,放在电影里就是制片编剧、导演、剪接之流的人物)。于是,风声越来越紧了,有几位服装、道具、场务一类的英雄们,也失踪不见了,后来才知道他们去了张家口的鲁迅艺专。最后,终于轮到我了,布告栏里贴了张布告,把我和另外三个给我陪榜的同学一起开除了!”
“为甚?反饥饿?反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