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六】

从暮光学院出来,穿过两条街道,便是圣樱艺术学院。它坐落在安静的街尾,站在学院门外,便能感觉到一股浓厚的艺术气息。

钩藤焱将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位后,从侧门走进圣樱。通往教学楼的是一条铺满了鹅卵石的小道,两边是圣樱最为出名的樱花树,花蕾成行地爬上枝头,让整个圣樱充满了一种梦幻的美感。阳光细碎地透过花骨朵洒向地面,投下各种形状的落影。穿过小道后便是一个大大的操场,对面便是欧式风格的教学楼。

手机响起的时候,他正好来到教学楼下,一看到手机显示的号码,一边嘴角微微地扬起,接起电话时,却是恭敬无比的语气:“老爷。”

电话那头的钩藤冢微微一怔:“焱,不用叫我老爷。”

“是。”依旧是恭恭敬敬。

“新的药没有带去,你回来拿一趟吧。”

“是。”

太阳在半空中缓缓移动,如同灯光一般,从钩藤焱的身上转到了对面的教学楼,阴影覆盖他的影子,抬起头时,便看到在阳光下的钩藤新。

微风扬起他的衣袂,钩藤新看到钩藤焱时,微微一笑。略微苍白的脸上,嵌着精致的五官,眉宇下是一双清澈无比眼眸,他优雅地走下石阶,一只手搭在焱的肩膀上。

“你来了。”

“是,少爷。”焱退后一步,深邃的眸中看不清情绪,额头的碎发微微垂下。

“焱,我不是你的少爷,我是你的哥哥。”钩藤新上前一步,有些失落地说。

这些年,焱总是喊他少爷,毕恭毕敬的态度令他心底更加内疚。他总在想,要是他们能像其他人家的兄弟那样,该多好!

“好。”钩藤焱抬起头,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我送你去吃午餐。”

“那你呢?”他问。

“我要回家一趟,你的药忘了拿。”

“那……辛苦你了!要不是因为要照顾我的话,你也不用和我一起转学……”钩藤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歉意。

焱摇摇头,将车门打开:“上车吧。”

话音刚落,几个女生就追了过来,看到钩藤焱时微微一愣,立刻就猜测到这个长得和钩藤新有些相似的人就是新口中的弟弟,于是礼貌地冲他点头后,转向钩藤新:“新,今天是你来学校的第一天,中午不如让我们带你四处走走吧?”

“可是……”钩藤新有些为难,不懂如何拒绝的他,只能将目光转向焱。

“抱歉,我们要一起去吃午餐,谢谢你们的好意。”

“那……好吧,只能下次了。”

女生们遗憾地离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缓缓启动的车子。

“那个,真的是新的弟弟吗?好冷漠哦!”

“对啊,怎么和新完全不一样呢?新好和善,今天我问他问题,他还很耐心地回答我呢……”

焱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钩藤焱,对于情绪,他已经学会如何很好地隐藏起来。

只有把自己伪装成无害的样子,他才能在钩藤家继续卑微地存在下去。

然而卑微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人都会为曾经指责过嘲讽过他,而感到后悔。

收拢好自己的思绪,钩藤焱的脑海里又漂浮过一张俏丽微笑的脸。

他突然有点想念,另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属于那个温柔得像母亲般的女孩。

“我今天,遇到草果了。”钩藤焱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钩藤新,“听说,馨果也在圣樱,你有遇到她吗?”

“是吗?我没见到馨果。草果她好吗?”说起儿时的玩伴,钩藤新的精神顿时好了许多,平静的眸中绽出明亮的光芒,好像回忆起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草果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样,冒冒失失的?我记得那时候,她最喜欢黏着你了。”

钩藤焱紧抿着嘴,目光也冷了下来。

他不喜欢人家把自己跟草果联系在一起。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他还是这样。

对于钩藤焱来说,草果就是韩家卑微的存在,像杂草般低贱。

从小就被嘲笑身份卑贱的钩藤焱,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与卑贱的人牵连在一起,这似乎在暗示着他。

“钩藤焱,因为你卑贱,所以你只配跟卑贱的人在一起。”

因此,他讨厌草果。

像毒蛇憎恶硫磺一般,厌恶着同样卑贱的草果。

“我记得那时候,她最喜欢绕着你跑了,可是你总是捉弄她。”新并没有发觉焱突然的缄默,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新愣了一下,怔怔地盯着前面的焱。他发觉焱的心事总是难以捉摸,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似乎藏着一股暗涌。

也许,是因为那段并不美好的童年吧……

“到了吗?”新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我送你进去。”焱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送钩藤新进餐厅并安排好一切,“半小时后,我来接你。”

“焱……”

“嗯?”

“帮我问草果好。”

“好。”

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脑中浮出那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嘴角溢出了微笑。心里,突然多了期待,十年不见,不知道当初那个温柔如水的馨果,现在怎么样了……

当钩藤焱从钩藤家离开时,手中多了一瓶喷雾,那是钩藤新常带在身边的药。他盯着那瓶喷雾,想起刚才钩藤夫人对他说的“新就拜托你了”时,不屑地笑了起来。

随手将药扔在座位上,钩藤焱启动车子准备离开。

车子经过钩藤家花园时,一片圣洁如雪的梨花树林映入眼帘,纯白得有些透亮的花瓣在空中飞舞着,像一个个调皮的精灵,车子飞速地驶过。

如此绚美如幻的东西,在他的眼中,是最华而不实的。

就像,钩藤夫人第一次用这样客气的语气和他交谈。

向来看不起他的钩藤夫人会用这样诚恳的语气跟他说话,无外乎她疼爱的亲生儿子是个没用的病秧子而已。

钩藤焱的嘴角带着残忍的笑容,想起自己日后的宏伟计划,他眼里闪烁的流光越发得灿烂起来。

狭长的眼角浮现隐隐的狠戾,只是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车子停在餐厅门口时,他又是那个平静的钩藤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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