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宏伟的六十层高楼，像巨人一般挺立在市中心。高楼顶层几个巨大的金色钢化字“LT集团”映衬天空之下，似乎像巨人的几只眼睛，傲然地注视着大地。
一辆车型优美的黑色轿车在LT大厦门前停了下来，车后门打开，一个身穿藏蓝色价值不菲的西装的中年男人下了车。轿车被司机开走。中年男人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朝大厦走了过去。走上台阶，大厦门口站立的门童朝中年男人恭敬地推开金色旋转门，深深鞠躬道：“社长，早！”
崔大志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地径直走进电梯，按下了第“四十”层。
金太成刚要从办公室出来，迎面看到崔大志匆匆而来。身后的秘书焦急地喊着：“崔社长，会长马上要出发去见新品代言人了，您不能打扰会长——”
金太成朝秘书点点头，示意接下来的事情他可以自己安排。崔大志转身瞪了眼女秘书，闪身进了金太成的办公室。
“这么急？”金太成关上门。崔大志站在黑色的真皮沙发前，直喘粗气。金太成点了点沙发，崔大志坐了下去。
“会长，您是要去新款皮包拍摄现场吗？”崔大志一边问，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帕擦擦额头，“现在公司的财政这么紧张，还请了那么有名的艺人，代言费没问题吗？”
金太成走到桌旁，不动声色地说：“这笔钱是必须花的。虽然LT已经岌岌可危。但不能对外有一丝的显露。推出新款包也好，邀请最有人气的艺人代言也好，都是为了使大家对LT的信任不变，继续活在梦中，这样股市才能继续平稳，我们才能有更多时间来做一切准备。”
“那……会长，您看这次怎么办？”崔大志脸色灰白地点点头转移话题，“之前的两个家伙没跑掉，这次洪在石也没跑掉，三个人一起接受审查，检察院一定会追根究底的！之前两个倒没什么，主要是洪在石知道得太多了。”
金太成站在原地，过了十几秒钟后才开口道：“有没有打听到洪在石现在是什么情况？”
“已经被检察院逮走了！”崔大志伸手擦擦额头上的汗说。
“我当然知道他被检察院批捕了！我是问，他究竟有没有透露出什么事情来？！”金太成气恼地提高了声音，拳头在桌面上用力捶打了一下，眼睛盯着崔大志一动不动，目光如刀剑。
“我正是来跟您商量这件事的。”崔大志躲开金太成的眼睛，“我打算一会儿去检察院见见洪在石，问清楚目前他到底透露了多少。您也知道，万一洪在石将这次股票操纵的真正幕后者供出来，我们就麻烦了！”
金太成闭了闭眼睛，眼梢上爬起一丝阴云：“最近倒霉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之前发布会上，那些记者们不停地抓住‘劳工制度’和什么‘虐待劳工’不放，哼哼，‘劳工制度’实施了这么多年，如今才想到来追问，笑话！一群废物！”
“会长，你不用理那些家伙，反正LT也到了即将崩塌的时候，我们专心找收购方吧。”
“我是想不理，但LT内部资金问题似乎也被他们嗅到了什么，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紧找到合适的买家，将LT易手。”
“是的是的。多一天在我们手里，就多一天危险啊。”崔大志点点头，又擦擦额头，抬头看着金太成，迟疑了半晌才说，“会长……您，真的要把LT卖掉吗？”
背对着办公室，看着窗外出神的金太成疑惑地转身看向崔大志：“什么意思？”
“呃，我没有其他意思，会长。”崔大志的身体朝前挪了挪，“我只是觉得，LT是您的爷爷一手创办的，毕竟是自己的家族企业，您怎么会舍得……”金太成半晌没说话，重新将椅子转向身后的落地玻璃窗，崔大志悻悻地补了一句，“难道……真的没办法挽救了吗？”
空气一阵停滞，金太成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负债率已经到了400%的公司，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又是一阵沉默，崔大志见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会长，我现在去检察院那边看看洪在石的情况。”
金太成点点头，背对着崔大志，挥了挥右手：“让‘闪电’跟着你去。”
崔大志似乎真的被闪电劈中了，浑身抖了一下，脸上浮起近似于惨绿的颜色，半晌，他探究地问：“会长……难道，您是要让‘闪电’把洪在石……”
“洪在石……我们已经无法救他第二次。所以，他只能永远沉默！”金太成的声音如冰，投向沉默的办公室，“‘闪电’跟着我快十年了，忠心耿耿，我一直没有把他当成保镖看待，他更像是我的朋友。‘闪电’跟着你，只不过是一个朋友帮我解除烦忧罢了。你懂吗？”
“懂，会长，我懂。”崔大志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室内一片安静，金太成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繁华城市，脸上毫无一丝表情。
摄影棚中，顶上的灯投下强烈的亮光，洒在白色背景板前的泽井亮的身上。
一袭精致的深蓝色风衣在他身上宛如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散发着独有的魅力。最引人瞩目的是他手中的驼色方形皮包，线条流畅别致，在一派暗色中增添了几分暖意。
画着一副烟熏妆的泽井亮，高耸的鼻梁下嘴唇微张，他对着镜头露出冷艳的表情，仿佛刚从古堡中走出的吸血鬼王子，孤傲而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头再稍微往左边侧一点，好，角度非常好！”摄像师不停地按动着相机快门，让泽井亮摆出更加合适的姿势。灯光师和化妆师站在影棚两侧，准备随时调节灯光和为泽井亮补妆，助理站在休息室门口，拿着泽井亮的外套，手中端着饮料和毛巾。
这时，摄影棚的门打开，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金太成微笑着对大家挥挥手，大家都有些吃惊，没想到LT的会长会亲自来，都站了起来。工作人员帮金太成搬了张座椅，摄像师扬手做了一个手势，拍摄暂时中止了。
助理上前，将饮料递给泽井亮，泽井亮仰头喝了几口，白皙的脖颈肌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是摄影棚十分强烈的灯光不停地照射的结果。
“会长，您好。没想到您会来摄影棚。”摄影导演笑着为金太成拿了一瓶饮料，金太成笑着接过饮料，目光落在泽井亮的身上。
“会长，您好。”泽井亮摸了摸嘴角，伸出手，跟金太成握了握手。
“之前就听很多人说泽井亮是美男子，人气超高，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泽井亮先生能够为我们LT新款包代言，也是我们LT的荣幸。”金太成微笑着，让泽井亮坐在自己身边。
泽井亮将手中的饮料递给助理，轻松而有礼地说：“能够和LT合作，也是我的机会和荣幸。今后还得金会长多多关照。”
金太成十分满意地点着头：“那我们互相关照。”接着，他跟四周的工作人员寒暄了几句，起身抱歉地说：“我还有一些其他事情需要去处理，就不在这里打扰大家了。看到大家为了LT的新款包发布会宣传拍摄这么努力，让我十分感动。谢谢大家。”
走到门口，金太成顿住，转身对泽井亮说：“这个周末的LT新品发布会晚宴，希望泽井亮先生一定来参加。”
“我一定会去的，金会长。”泽井亮微笑着点点头。
金太成再次环视在场的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大家辛苦了，我替LT所有的人感谢大家。”说罢，金太成转身离去。
门，重新关上，隔断了金太成的背影。泽井亮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如同猛烈日光下的一摊水渍，无形地被蒸腾在空气中。他眼瞳中，那层薄薄的微笑消失不见，翻涌起了无数的惊涛骇浪，黑色的潮水扑打着海岸，呼啸着冲向大地。
一股寒意从他眼底升起，脖颈肌肤上的汗珠已经不见，似乎被冷凝、升华。泽井亮从助理手中拿过饮料，拧开瓶口，一口气都倒进了喉咙中，随后将空瓶朝后猛地一掷。空瓶在半空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当啷”一声，准确无比地落入了垃圾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