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
在漫长的边境线,我们足足走了三天三夜。
穿过潮湿闷热的丛林,穿过一大片半枯的沼泽地,
来到这块幽谷深处的坡地。落暮下,
我们驻足,远眺那即将沉入冥暗的世界。
侧旁陡峭的山崖伸出巨大的穹顶,
倒映出我们徘徊不前的身影。
仿佛三座锈迹斑斑的铁锚,焊住淡漠的乌云。
我们发现,静谧似绕身的煦风,已是如此触手可及。
而我们却太过疲惫,各自头枕肮脏不堪的挎包,
躺身一小块草坡,嚼着随手摘来的草茎,
直至满嘴流出汁液。不远处,一群秋鹳在
灌木丛畔踟蹰,像几多乡愁进入宽阔的画面。
我们:我、瑞恩和肖,三位南方军下等兵,
沿着漫长的边境线,足足走了三天三夜。
我们身上都有一个死者,我们带着他们回家。
回到那星子高坠的故乡,炊烟下的麒麟镇。
炊烟下的麒麟镇,教堂安详、高耸,
却让每一位爱它的人不知所措。
我看见母亲牵着我家小羊羔,在石凳上默诵祷告。
聚集钟楼的鹧鸪,每一只都有个温暖的名字。
雨开始骤然而下。松脆的岩壁上
雨珠发出“嗞嗞”的声音。
我们酣然入睡;又在这“嗞嗞”雨声中惊觉醒来,
仿佛重新置身最近的一次战事。
我、瑞恩和肖,三位南方军下等兵,在漆黑的
边境线上,继续前进。雨仍在稀松地下着,
天上的星辰也都浇灭了。而我们,曾在它们的指引下
一路向南,沿途用凌霄花插满我们冰冷的枪管。
夜色里,瑞恩和肖轻轻唱着:“你不需要死去。
如若死去,你也死得其所。”我听见母亲也在如此祷告。
而这是瑞恩和肖的母亲写给他们信中的祝福。
他们俩是一对孪生兄弟,是我麒麟镇从小的玩伴。
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