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一击

致命的一击

一周以来,锦州盆地日夜滚动着爆炸声和炮弹声。强大的野战兵团正从四面八方直逼城下。可是我站到高处,却在二十里以内简直看不到人,几十万大军云集的大战场是一片空虚。但在十月十四日上午十一时,天崩地裂一样的炮火和潮水一样的队伍就突然间一齐迸发了。

我顺着闪电形的交通壕走向北山制高点,头顶上响着炮弹撕裂空气的千种怪啸,交通壕里,人吼马嘶,步兵炮和弹药车向前滚动,爆破手挤在“嗖嗖”前进的行列里欢呼着:“赶快上,咱们的‘大家伙头’发言了!”这是步兵专门给那些专用美国十轮大卡车拉着的重炮所起的绰号。我忽然想起在四平曾经听到过这样笑声。去年夏天,上千辆的大车日夜跋涉半个月,而运到四平前线的炮弹只够轰击十分钟。今春我再访四平前线,运送炮弹的已经是沿途列车和汽车了。我亲眼看着不下一千米远的敌人防线上的纵深地堡群,在七分钟内被解放军的炮火轰成一片焦土。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从我身边冲上前去的后续部队有人笑着说:“可要立他一功了!”而此刻不是在四平而是在远离后方的敌人咽喉重镇锦州,我听到了战士们这样的笑声。

胜利解放的召唤使得初上战场的新兵也变成无畏的勇士。锦州人民永远忘不了爆炸英雄梁英的名字。他在西北角巷战道路上单独冲到地堡跟前,把爆破筒塞进两挺重机枪正在向外射击的枪眼里。正要回身跑出爆破威力圈,敌人却把爆破筒推了出来。铁筒上的导火索已经吱吱冒烟,他一把抓过来又塞进地堡,用双手死死顶住不放,连长命令他赶快转回,他却干脆拒绝说:“回去就完成不了任务了!”为了炸开前进道路,他慷慨地和地堡同归于尽。而在城外,突破的捷报一经传出,空虚的战场,顿时黑压压的,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许多队伍,两路纵队,四路纵队,从北山公路上抢奔突破口的是好几个并肩滚滚前进的部队。飞机在头顶轰炸扫射,堵击的炮火落到身旁,而冲进城去的行列没有谁爬下隐蔽。机枪手刚刚栽倒,助手抢上去就捞过他的枪,一眼不看便继续前进。突破口挤不动了,后续部队干脆从小北门翻墙而入,不把脚下的地雷放在眼里。“不怕侧射,往里猛插!”退到车站的敌人正在车厢里疯狂堵击,先锋班已经用刺刀剁开铁丝网,钻到车厢下逼令敌人缴枪。横着三十几道铁轨和堆满了车皮等杂乱障碍物的二百米岔道场防线,突击连仅仅十五分钟就完全打通了。地堡群的敌人只顾封锁着正面,手榴弹却在后门交通壕猛炸起来,敌人紧忙夺路窜回楼房,突击队却从后窗迎头打来了。曾经在四平直捣敌人核心工事的第八连,就这样单独打了七里路的巷战,一路上连夺三座核心地堡,从城墙冲到市中心,最后冲到敌人兵团司令部的几十个人,又用沿途缴获的一色冲锋枪突然猛攻,完成了该师解决敌兵团部的任务。

同时突破四城的四路大军,如同四把插进敌人心窝的楔子,不出五小时便全部会师,把全城守敌割裂成四大块。每路大军沿途又变成无数把尖刀,只管向两侧的敌人纵深迂回猛插。英雄们冲得这样快,以致闯进敌人营指挥所后,满屋守军还以为是“自己人”。骤然出现的勇士吓得敌人成百地跪下缴枪,可是谁也顾不上他们了——“不要人枪,迅速勇进!”他们别开生面的命令说:“枪放左边,人靠右边,顺大街往外走!”交代一声又继续前进,打遍全城,把十万守敌搅成一锅粥。少数强固要点的敌人,完全陷于孤立无援的绝境中,不投降的都一个个地被歼灭干净。

从十五日下午六时锦州最后解放的时刻起,东北蒋匪开始全局动摇了,无论是迟滞林彪大军进军也好,收兵回巢加强华中防卫也好,蒋介石这些反动计划都随锦州的陷落而破灭。蒋介石之所以拼命嗥叫“南北夹击”正是因为东北人民解放军一旦从锦州战场腾出这支要命的铁拳,无论捶到那里都是加倍沉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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