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会飞的鲸鱼，会飞的作文
音乐动画电影《幻想曲2000》（1999年迪士尼出品），共有八段音乐，配八个动画。我截取了第二段，音乐是《罗马之松》，动画形象是深海的鲸鱼。
这一段只有十分钟，很快就看完了。孩子们纷纷说：“还要看，还要看。”
我认为最后一段也很好，就播放了这一段。这一段描绘的是大自然经历毁灭，又在春神的复活中复活，画面十分唯美，配合的音乐是斯特拉文斯基创作的《火鸟组曲》。
孩子们又说：“还有什么？还要看。”“看那个米老鼠和唐老鸭。”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短片不止一段，要求看完。
我没答应，说：“只看这两段——‘会飞的鲸鱼’和‘春神的复活’，考虑一下，愿意写哪一个？”
所有的孩子都选择了前一个。
的确，这一段是看动画写作文的最佳材料之一。首先是故事好：无忧玩耍，落入困境，亲情召唤，勇敢成长，超越现状，追逐梦想……游啊飞啊，富于动态；欢乐啊恐惧啊，也是孩子们能理解的。其次画面也好：亮蓝的海面，藏蓝的海底，白色的海鸥，铁色的鲸鱼；冰柱，光柱，闪电，云海，以及太阳的光芒……都是鲜明夺目、让人有描写欲望的景色。
于是，我们一同再看第二遍。铭铭第一次看的时候半懂不懂，因为只有音乐，全无对话，他还不习惯。画面中的“鲸鱼”“海鸥”都叫不出名字；鱼为什么最后飞起来了，他也十分不解。第二次看就不一样了，有看懂的孩子替他讲解。我也放慢速度，让铭铭看得更明白一点。
铭铭看懂了，觉出有些意思：“再看一遍，再看一遍。”
没有第三遍了。我把电脑和投影都关了。他没记住的画面，就靠自己“脑补”吧。
铭铭无奈，只好在作文本上写：“从前，有一群鲸鱼，生活在一片宽阔的海洋里。”
铭铭的第一篇作文，就是这样开始的。
文文写《会飞的鲸鱼》时，只有七岁。我了解到他阅读基础好，自己在家已经开始习字，就想试试他目前的作文上限。
我说：“我遇到的小学生，第一次作文，没有人能写超过两页（每页约一百八十字）。你可以破一个纪录么？”
作文写完，他自己也很高兴：“我破纪录了吧？”
文文的第一次作文，用了两个课时，写了三页。之所以不能写得更长，不是能力所限，而是体力所限。最后我让他匆匆结尾了。
此后，“会飞的鲸鱼”是很多孩子第一次作文的“起飞之课”。下面就有其中的一篇。
会飞的鲸鱼
在北极的大海里，彩色的北极光亮了起来，鲸鱼和海鸥正在举行一场大竞赛，海鸥在天空有节律地飞行着，两只大鲸鱼，带着他们的孩子——一只小鲸鱼，在海底游着。
两只大鲸鱼一会儿跳起来，一会儿跳起来，好像要飞起来一样。不一会，他们竟然飞了起来，在大海上做起了美丽的动作，那只小鲸鱼也想学飞，他就在大海上面磕磕碰碰地飞着。
正在这时，海鸥开始追逐这只小鲸鱼，小鲸鱼看到这番景象，赶紧往海底逃去。可是，他掉到了一个深渊里面。
它游啊游，游啊游，它心里想：“我的亲人在哪里啊？”突然，他看到外面大鲸鱼的影子，原来是它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在鼓励小鲸鱼游出来，好像在说：“你要勇敢，等你长大，还有更多的困难。”
这时，小鲸鱼心里充满了勇气，它加劲游啊游。忽然，它看到了一个亮亮的光柱，就径直向那里游去。
光柱让小鲸鱼飘啊飘，飘出了海底。于是，它跃出水面，纵身一跳，竟然追上了它的爸爸妈妈。
三只鲸鱼飞啊飞，不知不觉地飞到了天空中，飞到了云海上面。鲸鱼们闪躲着雷电的攻击，小鲸鱼和爸爸妈妈一起穿过雷电风雨，去追寻太阳。
作者为襄阳市新华路小学陈玉康（一年级）
划重点：不要嫌弃作文太啰唆
面对写一篇“300字左右的作文”这一要求，有的小学生这样凑字数：“放暑假了，树上的知了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重复写300次）地叫！”
三百字有那么难么？
小学三百字，初中六百字，高中八百字——似乎增长几百字，就需要花十年时间。这当然是不对的。
我自己做过观察和实验。文文刚上二年级，跟着大人旅游回来，要写暑假作文。他问写几百字，我说：“随便，你能写几百字？”他说：“我能把这个本子写完。”
我觉得，如果他能写一篇详尽的长文，胜过写二十篇零散的、内容粗略的短文。
他写了一篇游记，真的写完了一整本作文本，足有三千多字——虽然对于大人来说，有“啰里啰唆”的成分。但儿童和成人的关注点不一样，大人希望儿童多写美景、知识、规矩、教养、当代物质文明……似乎这样才没白跑一趟，旅游的钱花到了点子上。但儿童却潦草地写了几笔美景之后，就去记录诸如误车、失物、饿了、困了、大吃一顿、大玩一场，看见一个怪里怪气的人之类的、大人认为意义不大的事情。
我在台湾的作文网站上，看了一些一年级小学生的作文，有一篇写得最好，叫作《游美国》，写得十分有趣。可是看了看后面老师的评语，我吓了一跳：“看得出来，你很会写。不过，以后不必写长。150字就好。”
那篇作文其实写得并不长，才三百字而已。如果把三百字缩到一百五十字，基本上刚踏上美国土地，就得搭飞机回来。小孩子明明写得很顺畅，再多写三百字也未尝不可。为什么非要退到一百五十字？难道《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了超出字数就算虐待儿童？
老师绝对不能嫌弃学生写作文写得太长，嫌弃学生啰里啰唆。
对于孩子来说，成年人不要在什么都没有教会他之前，先教会他畏惧字数。一个畏惧字数的写作者，根本就没有学会畅快地表达。在他还没有学会畅快地表达之前，讲什么技巧技术都是白费口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