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学

修辞学

译者导言

这部《修辞学》的作者亚理斯多德于公元前384年出生在马其顿卡尔息狄栖半岛上的斯塔革洛斯城(后来改称斯塔革拉城),一生都是该城的公民。他的父亲尼科马科斯是马其顿国王阿明塔斯二世的御医。公元前367年,亚理斯多德赴雅典,起初在伊索格拉底门下求学,随即转入柏拉图的学园,后来在学园作比较独立的研究工作,并兼任教学职务。公元前347年,柏拉图死后,亚理斯多德离开雅典,赴小亚细亚阿索斯城从事柏拉图哲学研究和动物学的研究。公元前344年,前往累斯博斯岛继续研究动物学。公元前342年,应马其顿国王腓力的邀请作王子亚历山大的师傅,讲授政治学、荷马史诗和悲剧。约在公元前340年,回到故乡斯塔革洛斯城(该城已于公元前349年被腓力占领)。公元前335年,重赴雅典,创办吕刻翁学院,讲授哲学、自然科学、政治学、伦理学、修辞学、诗学等课程。他收藏有许多量抄本和科学资料。据说亚历山大曾赠送他许多金钱,并命令各地猎人和渔人供给他资料。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死后,雅典掀起反马其顿运动,亚理斯多德被控犯有不敬神的罪名。公元前322年,他在受审之前逃往欧卑亚岛,于同年因肠胃病死在岛上。

亚理斯多德现存的文艺理论著作只有《修辞学》和《诗学》两种,他还著有一篇讨论修辞术的对话,叫做《格律罗斯》,一篇讨论风格与安排的论文,叫作《忒俄得克忒亚》,这两部著作大概是他在学院讲学初期编写的。此外,他还编有一部《修辞学课本汇编》(已失传),作为编写修辞学的资料。至于在亚理斯多德名义下传下的《献给亚历山大的修辞学》,一般认为并不是亚理斯多德的手笔,而是亚历山大的随军侍从阿那克西墨涅斯(公元前380?—前320?年)的著作,这部修辞学只是过去理论的重述,作者把修辞术作为哄骗听众的“说服技巧”。

所谓“修辞术”,指演说的艺术,包括立论和修饰词句的艺术。古希腊的演说主要是散文,所谓“演说的艺术”,也就是散文的艺术。

古希腊散文的发展比诗(指史诗和抒情诗)的发展晚得多。公元前6世纪以前,所有的希腊文学作品,以及哲学论文、科学著作等,几乎全都是用诗体写成的。公元前6世纪,伊奥尼亚(小亚细亚西海岸)、西西里、爱琴海上诸岛屿,以及希腊半岛上的一些城邦先后出现一些政治野心家,他们借民众的力量推翻贵族寡头派,夺获政权,成为独裁君主(一译“僭主”),他们一个个被民主力量推翻,于是出现民主政治。独裁政府和民主政府都提倡民间文艺,而人民所喜闻乐听的是故事,因此用散文体讲故事的民间艺术大受欢迎,最早的伊索寓言就是用散文体讲述的。以上是散文兴起的第一个原因。

公元前5世纪上半叶,伊奥尼亚一带的希腊哲学家接触到东方的用散文体写的哲学著作,他们也就抛弃了诗体,改用散文来著述。这是散文兴起的第二个原因。

公元前5世纪中叶,西西里一些希腊城邦的独裁君主被民主力量推翻;民主政府成立之后,有一些被放逐的贵族回到自己的城邦,他们为了收回被独裁政府没收的土地和财产,需要诉讼知识。此外,遗产的继承和工商业界的钱财纠纷引起诉讼,当事人也需要这方面的知识。于是传授这种知识的职业应运而生。西西里叙拉古城的科剌克斯和他的弟子提西阿斯首先编写修辞术课本,在雅典传授诉讼知识,教人以似是而非的论证取胜。这种职业教师称为“智者”(sophistes),后来由于他们受到柏拉图和亚理斯多德的攻击,“智者”一词才含有“诡辩者”的意思。他们主要讲授修辞术,也讲授文学、哲学、数学等。在民主政体下,富豪子弟想在政治上谋出路,也向智者学习修辞术。当日的政治家,也就是演说家,雅典的情形尤其如此。以上是散文兴起的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大多数智者都玩弄诈术,混淆是非,但是也有一些智者是著名的修辞学家和哲学家。西西里最有名的修辞学家是高尔期亚(公元前483?—前376?年),为提西阿斯的弟子。他于公元前427年出使雅典,口吐珠玑,轰动全城。他在雅典讲授修辞学。他讲究对偶与节奏,采用诗的词汇与出色的隐喻,使散文带上诗的色彩。他传下两篇演说。

希腊本部的修辞学家重视语言的正确性,提倡朴质的风格。他们当中比较著名的是普罗塔戈拉(公元前481—前411年)和普罗狄科斯(公元前5世纪末叶的人)。普罗塔戈拉首先采用科学方法研究希腊语言,分析语法。普罗狄科斯研究同义字的区别和用法。

公元前4世纪是希腊散文和修辞学的黄金时代,出现许多著名的演说家和修辞学家,其中最有成就的是伊索格拉底、狄摩西尼和亚理斯多德。

伊索格拉底(公元前436—前338年)是普罗塔戈拉、高尔期亚和苏格拉底的弟子。他首先研究政治演说的艺术,重视实际的政治问题,认为题材应当是重大的,思想应当是高尚的。他断言口才可以申张正义,驱除邪恶。他把语言看作性格的表现、心灵的美德的反映。他反对诡辩派传授的诈术。他认为修辞术是一种创造性的艺术,没有固定的技巧可言。他主张散文应当有节奏。他强调隐喻字的重要性,重视词汇的美与字音的和谐,要求严格避免两字之间的元音碰在一起。他首先主张采用“环形句”。他认为风格应当与题材和时机相适合。

伊索格拉底认为波斯的入侵是主要危险,他起初主张希腊各城邦联合起来向波斯进军,后来力劝腓力联合希腊各城邦去攻打波斯。

伊索格拉底传下二十一篇演说,其中最著名的是劝希腊人向波斯进军的《泛希腊集会辞》和称赞雅典城的《泛希腊雅典娜节辞》。他的风格流畅、精确、和谐,但是有些单调。亚理斯多德早年也曾摹仿这种风格。这种风格成为拉丁语和后世欧洲语言的基础。伊索格拉底自公元前392年起,在雅典讲授修辞学四十多年,弟子多达两百人,其中一些成为著名的演说家,包括伊赛俄斯、吕枯耳戈斯、埃斯喀涅斯、许佩瑞得斯,这四个人连同伊索格拉底本人,被列入雅典“十大演说家”的行列。伊索格拉底还有一些弟子成为历史家和悲剧诗人。

古希腊最著名的演说家是狄摩西尼(公元前384?—前322年),为伊赛俄斯的弟子。他认为马其顿的入侵是主要危险,主张希腊各城邦联合起来进行抵抗。他一生反对马其顿,失败后服毒自尽。他传下三十四篇演说,其中最著名的是为他的反马其顿政策辩护的《金冠辞》和《第三篇反腓力辞》。他的风格雄壮、严厉,处处流露出强烈的情感,最能激动人心。他具有伊索格拉底的一些优点,而比较自然。亚理斯多德由于政治原因,很少提起狄摩西尼。

柏拉图(公元前429—前347年)的修辞学理论主要见于他的对话《高尔期亚篇》和《斐德若篇》。柏拉图攻击智者派教师,认为高尔期亚等人的目的和方法是错误的,因为他们不顾真理与正义,只图用巧妙的言辞和虚伪的论证颠倒是非。柏拉图在《高尔期亚篇》中借苏格拉底之口说,修辞术并不是一种艺术,而是一种谄媚的手段、卑鄙的技巧,只能说服没有知识的听众。柏拉图并且在《斐德若篇》中借苏格拉底之口说,写文章的人必须知道所谈的问题的真理,必须用科学方法去求得事物的本质,把那些与题目有关的零星散乱的事项统摄在一个普遍的概念之下,然后进行分析,看出全体与部分、概念与现象的关系。这实际上就是“论辩术”,在柏拉图的心目中,除了论辩术以外,别无所谓“修辞术”。柏拉图认为写演说或作文章要重视题材,要讲究安排与组织,要懂得听众或读者的性情和心理,看他们在心理上属于某种类型,就用与那种类型相适应的言辞去说服他们,否则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柏拉图还认为风格是性格的反映。

亚理斯多德的修辞学理论,和他的诗学理论一样,也是师承柏拉图,而又对柏拉图的理论有批评和发展。

亚理斯多德写《修辞学》的动机,在于反对柏拉图否定修辞术是艺术的说法。他的另一个动机,在于反对伊索格拉底的教学方法。据说亚理斯多德在学园的时期就瞧不起伊索格拉底的被书商沿街叫卖的诉讼辞,忌妒他的过高的名声,他因此戏拟欧里庇得斯的悲剧《菲罗克忒忒斯》(已失传)中的诗句:

让伊索格拉底说话而自己不说,是可耻的,

来表示要创立自己的修辞学说的决心。据说亚理斯多德曾在一篇评论修辞术课本的文章里指责伊索格拉底,引起伊索格拉底的弟子刻菲索多洛斯的反击,亚理斯多德的修辞理论受到批评,他的人身也受到攻击。伊索格拉底本人也参加论战,挖苦亚理斯多德是一个冒充什么都懂的普通“学者”。亚理斯多德与伊索格拉底之间是有冲突,但是从亚理斯多德在《修辞学》中对待伊索格拉底的态度以及他大量引用伊索格拉底的演说辞一事看来,这个冲突并没有一般人所想象的那样严重。

《修辞学》这部著作大概是亚理斯多德在重返雅典之前就已经动笔,而在吕刻翁讲学时期内完成的。第三卷大概是根据《忒俄得克忒亚》补充而成的。亚理斯多德曾在《诗学》第十九章说:“有关‘思想’的一切理论见于《修辞学》。”他并且在《修辞学》第三卷第一、二两章提起《诗学》。这些话和《修辞学》第一卷第十一章末段中涉及《诗学》的一句话(“关于滑稽的事物我已另外在《诗学》里下了定义”),可能是成书以后补订的。

亚理斯多德根据人类活动的区别,把科学划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理论性科学,如数学、物理学、哲学;第二类是实用性科学,如政治学、伦理学;第三类是创造性科学,如诗学、修辞学。他认为理论性科学是为知识而知识,只有其他两门科学才有外在的目的:实用性科学指导行动,创造性科学指导创作活动。亚理斯多德因此把诗学和修辞学作为弟子于学业将完成时学习的功课,这两门功课的目的在于训练弟子成为诗人和演说家。他的弟子当中只有忒俄佛剌斯托斯成为雅典最后一个著名的修辞学家,得墨特里俄斯成为雅典最后一个著名的演说家。

《修辞学》不是“修辞术课本”,而是科学著作。这是欧洲文艺理论史上第一部系统的修辞学理论著作。这部书成书的时候,古希腊散文的黄金时代刚刚过去,因此亚理斯多德有可能根据当时的哲学理论和科学方法来探索演说的论证方法与创作原则。

《修辞学》开头一句是:“修辞术是论辩术的对应物。”这句话表示修辞术是一种艺术,它和论辩术相似而不完全相同。修辞术和论辩术的题材都是有两种可能的或然的事理、一般人的“意见”。这两种艺术的论证方法都采用三段论法;修辞术中的三段论法叫作“恩梯墨玛”(得出或然式证明的修辞式推论)。修辞术和论辩术的差别在于修辞术采用连续的讲述方式,论辩术采用问答方式;修辞术面向由各种各样的人组成的听众,论辩术面向少数有知识的听者。亚理斯多德总结说,修辞术就象是论辩术的分枝,也象是伦理学的分枝,伦理学应当称为政治学,因此修辞学也就象是政治学。以上这些是对柏拉图否定修辞术是艺术的回答。

智者派教师给修辞术下的定义是:“说服的技巧。”所谓“技巧”,实际上是指诈术。亚理斯多德否定这个说法,他给修辞术下了一个新的定义:“一种能在任何一个问题上找出可能的说服方式的功能。”所谓“说服方式”,是指言之成理、合乎逻辑的论证方式。

亚理斯多德进而指出,修辞术是有用的,可以使真理和正义获得胜利;如果判决不当,那是由于演说者不懂修辞术的原故。艺术的功能就在于找出成败的原因。亚理斯多德顺便攻击智者派滥用修辞术,他说,造成“诡辩者”的不是他们的能力,而是他们的意图:故意混淆黑白,颠倒是非。

亚理斯多德采用历史的观点,追溯修辞术的发展,对以往的修辞术研究加以总结。他指责当日的修辞术课本编纂者只重视诉讼演说,只谈题外的东西,教人如何打动陪审员的情感以求获得有利的判决,而对于作为修辞术本身的“或然式证明”则无话可说。他还指责他们只谈诉讼演说的艺术,而不谈比较重要的政治演说的艺术。

或然式证明分两大类。第一大类是不属于修辞术本身的或然式证明,例如依靠见证、契约等而得出的证明。第二大类是属于修辞术本身的或然式证明。这一大类又分为三种,即依靠演说者的性格而产生的或然式证明(演说者的善良的性格是最有效的说服手段)、依靠使听众处于某种心情而产生的或然式证明(听众在某种心情下容易被说服)和演说本身所提供的或然式证明。这最后一种又分为用修辞式推论(演绎法)推出来的证明和用例证法(归纳法)推出来的证明。修辞式推论的前提是或然的事,因为演说中所讨论的事都有另一种可能。演说中提出的“证据”,有的是有必然性的,有的是没有必然性的。

从前的修辞学家把演说分为诉讼演说和政治演说。亚理斯多德首先按照听众的种类和演说的性质,把演说分为诉讼演说、政治演说和炫耀才华的典礼演说,以便于分析各种演说的题材、论证方法和风格。这种三分法为后来的修辞学家所接受。

亚理斯多德认为演说者要熟悉所讲的题材,例如政治演说者要熟悉财政问题、战争与和平问题等,要了解各种政体的利弊,还须知道什么是幸福、好事、美德、恶德等;诉讼演说者要能分析害人的动机、害人的心情、受害者的性格,要能辨别正当的行动与不正当的行动。

以上是第一卷的主要内容。

第二卷前十一章分析情感,例如忿怒、友爱、恐惧、怜悯等。亚理斯多德继承柏拉图的观点,认为听众对演说者的态度不同,他们的判断就不同,所以演说者须懂得听众的心理,以便激发或控制他们的情感。亚理斯多德对于恐惧与怜悯的分析,有助于我们理解《诗学》中提起的悲剧的功用。第二卷第十二到十七章分析年轻人、老年人、壮年人、贵族、富人、当权者的性格。这是欧洲文学史上最早的性格描写。要了解听众的不同性格,才能激发或控制他们的情感。

第二卷第十八至二十六章又回头讨论修辞术的题材与说服的方法:怎样论证事情是可能的或不可能的;是发生了或没有发生;怎样使用例子、寓言、格言;修辞式推论有哪些主要形态(即部目);对方的论证怎样反驳。

亚理斯多德花了两卷篇幅来讨论修辞术的题材与说服的方法,他认为这些是修辞术的主要内容。他曾经批评修辞术教师只教人如何打动陪审员的情感。他并且宣称:“我们应当根据事实进行论战,除了证明事实如此而外,其余的活动都是多余的。”可是他自己也曾在第二卷里大谈如何利用听众的心理。

第三卷讨论演说的形式——风格与安排,这是亚理斯多德的修辞学理论中最有价值的部分。亚理斯多德认为一个演说者只知道该讲些什么是不够的,还须知道该怎样讲。他首先提出朗读问题。朗读是读音问题,就是怎样利用声音来表达各种情感。朗读与朗诵是同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相当重要,在当日的戏剧演出中,演员的作用甚至比剧作家的作用还要大,演出的成败往往系于演员的技巧。可是这个问题,和语言问题一样,在当时还没有人很好地研究过。亚理斯多德再三指出演说应当能上口,容易朗读。这是一条有用的原则。

亚理斯多德指出,散文的风格不同于诗的风格,不应当有诗意。散文不应当从诗里寻求标准。他认为散文的风格的美在于明晰。散文的风格不能流于平凡,也不能提得太高,而应当求其适合。他说:“风格如果能表达情感而又和题材相适应,就是适合的。求其适合,就是不把重大的事情随便说说,不把普通的事情看得很严肃。”适合的风格使人认为事情是可信的。可是风格要怎样才能求其明晰呢?亚理斯多德回答说:“在名词和动词中,只有普通字才能使风格显得明白清晰。”这种字是大家所熟悉的,容易理解的。亚理斯多德指出:“风格太繁缛,就不明晰;太简练,也不明晰。显然只有不繁不简的风格才是适合的。”散文的风格虽然不同于诗的风格,但也要有一定的提高。亚理斯多德认为隐喻字和附加词(指性质名词和性质形容词)可以使风格有所提高而不流于平凡。在散文里只有普通字、本义字和隐喻字才合用。亚理斯多德特别重视隐喻字的用处,他说:“散文作家应当对隐喻字多下功夫,因为散文的手法比诗少一些。隐喻字最能使风格显得明白清晰,令人喜爱,而且最能使风格带上异乡情调,此中奥妙是无法向别人请教的。”隐喻使人从相似的事物中突然有所领悟,因而感到惊奇。亚理斯多德教人这样使用隐喻字:“想恭维人,就从属于同一类而比较美好的事物中取得隐喻字;想挖苦人,就从比较丑陋的事物中取得隐喻字。例如,你有两个属于同类的对立字,你可以说乞讨者在祈祷,或者说祈祷者在乞讨(二者都是恳求的方式),这就是按照我所说的方式使用隐喻字。”说乞丐在祈祷是恭维人,说祭司在乞讨是挖苦人。关于附加词,亚理斯多德说:“第三种(造成呆板的风格的)原因是使用过长的或不合时宜的或过多的附加词。诗里宜于说‘白’乳,这种字在散文里不大相宜,用得太多了,就会暴露作者的手法,而且显得散文变成了诗。然而这种字又非用不可,因为它们能使风格不流于平凡。……使用这种字必须掌握分寸,否则比不使用还要有害,因为不使用,风格不好罢了;不掌握分寸,风格反而糟糕。”

亚理斯多德认为各种手法的使用都要合乎时宜,都要有分寸。他强调说:“作家必须把手法遮掩起来,使他们的话显得自然而不矫揉造作;话要说得自然才有说服力,矫揉造作适得其反。”他并且说:“还须立刻显示你具有某种性格,使观众认为你是这样的人,对方是那样的人;但是不要让他们看出你在做什么。从报信人那里可以看出,这是很容易显示的:我们并不知道是什么消息,可是一眼就能猜到一些。”这个论点成为古代修辞学中一条非常重要的原则。

此外,亚理斯多德还强调风格的生动性。他说:“措词要是能使事物呈现在眼前,也能受欢迎。”他举出荷马史诗《伊利亚特》第十一卷第574行作为例子:

那些长枪栽在泥土里,依然想吃肉。

这行诗形容一些长枪还没有达到目的就落地了,它们依然想刺杀大埃阿斯。

亚理斯多德认为诉讼演说的风格应当简洁、朴质,也要有一定的精确和完美。政治演说的风格完全象一幅浓淡色调的风景画,群众越多,景色越远,所以在这种风格和图画里,过于精确是浪费笔墨,反而糟糕。他说:“笔写的演说(按:指供阅读的典礼演说)风格最精确不过;论战的文章最适合于口头发表。……作家的演说在论战场合显得淡薄;而演说家的演说,尽管口头发表很成功,拿在手上读,却显得平凡。”后来的修辞学家在亚理斯多德的理论的基础上把风格分为朴质的风格,以吕西阿斯为代表;雄伟的风格,以狄摩西尼为代表;介于两者之间的风格,以伊索格拉底为代表。

至于散文的句子,亚理斯多德认为应当采用紧凑的环形句,而不应当采用松弛的串联句。所谓“环形句”,指意思完全,有头有尾,容易掌握的句子,其中有对比,有反衬,这种句子讨人喜欢,容易记忆,容易理解。所谓“串联句”,指没完没了,要等到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时候才告结束的句子,这是旧体,由于没有限制而不讨人喜欢。如前面所说,采用环形句的原则,是伊索格拉底首先提出来的,但是亚理斯多德对环形句有深入的分析,并且指出它的许多优点。

关于节奏问题,亚理斯多德说:“散文的形式不应当有格律,也不应当没有节奏。演说有了格律,就没有说服力,……同时,还会分散听者的注意力,使他期待同样的格律何时重复。……可是没有节奏,又太没有限制,限制应当有,……因为没有限制的话是不讨人喜欢、不好懂的。”在西方语言里,这成了一条非常重要的原则。如前面所说,这个原则是伊索格拉底首先提出来的,但是亚理斯多德对散文的节奏有深入的分析。他认为史诗的长短短格太庄严缓慢,而合乎舞蹈的短长格又太轻浮短促。他也不赞成采用伊索格拉底推荐的合乎日常谈话的腔调的短长格节奏(因为这种节奏容易形成格律,例如戏剧中对话的短长格格律),而主张采用派安格作为散文的节奏。派安格的音步由一个长音缀、三个短音缀组成,长音缀一般放在音步的首位,也可以放在其他位置上,这样才不至于形成格律。

第三卷最后部分讨论文章的安排。亚理斯多德认为文章要有适当的安排,使听众易于理解。这部分里提起许多修辞技巧,可以用来加强演说的说服力。例如,应当先反驳对方可能提出的论点,然后提出自己的论点。又例如,有时候不必把所有的事实连续陈述,因为这种陈述不容易记忆。

第三卷在本书中并不占重要位置,但是对后世欧洲的修辞学和散文风格有很大的影响。

列宁在评论亚理斯多德的《形而上学》的时候说:“最典型的特征是处处都显露出辩证法的话的萌芽与探索。”这句话也可以应用到《修辞学》上面,因为这部著作也处处运用一种朴素的辩证方法。亚理斯多德往往从两方面论证一件事情,有时候认为从两方面看都有道理,有时候指出从某一方面论证是谬误的。例如第一卷第七章第三段指出,“本原”与事物的重要性之间的关系可以从两方面论证,原话是:“一件东西可以从两方面显示出它比较重大,第一,因为它是本原,而另一件不是;第二,因为它不是本原,而另一件是,这是由于更为重大的是目的,而不是本原。”又例如,第二卷第二十三章第三段指出“正当地”一词如果可以用在害人者身上,也就可以用在受害者身上,但是这个论证可能导致谬误的结论。这一类的例子是很多的,特别见于第一卷第七章、第二卷第十九及二十三章。此外,亚理斯多德还认为事物的变化是由于内部的发展,例如,他指出各种政体可以由于内部的发展而坍塌。这也是辩证地看问题。

亚理斯多德攻击诡辩术,但是他自己也很好辩,有时候以克敌制胜为目的,不惜采用诡辩说法,他是在把他的逻辑著作,特别是《部目篇》中的作法带到修辞学里来。例如,第一卷第十五章说:“成文法对讼事不利,就利用普通法和平衡法。我们可以这样说:陪审员发誓要按照自己的最好意见判决,意思是说,他不完全拘泥于成文法;……成文法对讼事有利,我们就说陪审员发誓‘要按照自己的最好意见判决’一语,不能用来作为他违反法律而判决的口实,只能用来使他不至于在不懂得法律的意义的时候被认为是在赌假咒。”对同一句话作出两种彼此相反的解释,分明是诡辩。同一章论誓言一段所举的理由,也是诡辩。第一卷第十五章论契约如何利用,也是诡辩。第二卷第二十五章论例子如何利用,也是诡辩。可见诡辩在当时已成为一种风气,几乎人人都受到感染,不过轻重不同罢了。

亚理斯多德出身于卡尔息狄栖贵族,他始终保持着贵族阶级的意识,用贵族的观点来看事物。《修辞学》中提起的“自由人”(例如第三卷第十八章末段),都是指贵族阶级的奴隶主。亚理斯多德对奴隶和穷苦的人抱鄙视态度,说什么“被奴役的人、卑贱的人……,是不会感到愤慨的,因为他们认为没有一样东西是他们应当得到的。”他在《修辞学》中谴责雅典人奴役希腊人,可是他对马其顿对希腊各城邦的残酷侵略却默不作声。亚理斯多德的政治观点也是反动的。他对工商业界的“暴发户”的攻击,也是从贵族的眼光出发的。他说,暴发户的钱财似乎不是他们自己的,一向富有的人的钱财才是他们自己的。他还说:“成为一个暴发户,等于成为一个没有受过用钱的训练的人。”所谓“受过用钱的训练的人”,指贵族子弟,而工商业界的富人,在亚理斯多德看来,都是没有受过用钱的训练的暴发户,“都具有更多更坏的恶德”。从这里可以看出亚理斯多德反对工商业界民主派,拥护贵族寡头派的反动思想。在他的思想的城邦里,商人和工匠不得享受公民权。他并且认为民主制度“有缺点”,大概是指参加公民大会的人数太多。亚理斯多德不喜欢雅典的民主制度。他对于当权者却有好感,认为他们有责任心,“有威仪而不盛气凌人”。他心目中的理想的当权者,也就是贵族阶级的人物。

亚理斯多德在《修辞学》中称赞农民,他说:“我们尊敬慷慨、勇敢、正直的人。我们认为不依靠别人而生活的人,就是这样的人;自食其力的人,特别是农民和其他为自己而劳动的人,也是这样的人。”但是这个看法和亚理斯多德在《政治学》中的看法既符合而又矛盾。在《政治学》中,他认为农民身体强健,宜于作水手,当兵,他们不象商人那样贪财,是民主政治的最好的成员。在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他们没有时间担负政治任务,不能担任官职。此外,他还认为农民最好由驯服的奴隶来充当,再其次是由同样性情的土著或外国劳工来充当。所以我们不能根据《修辞学》中的评语来断定亚理斯多德对农民的总的看法。

亚理斯多德首创科学的修辞学,提出一系列有深远意义的原则。他对修辞学最大的贡献是指出演说者应当尊重事实与真理,论证要言之成理、合乎逻辑。对于文艺理论,《修辞学》有几点贡献:第一,亚理斯多德认为艺术不着眼于个别的事物,而着眼于某一类事物。他说:“没有一种艺术着眼于个别的事物,例如医术不研究苏格拉底的健康问题,而研究这一类人或那一类人的健康问题,这个问题属于艺术的范围,至于个别的人则是数不清的,不是科学的对象。修辞术也不讨论个别的人如苏格拉底会做的事,而讨论某一类人会做的事。”这就是《诗学》第九章中所说的有普遍性的事物。第二,亚理斯多德认为求知和好奇是使人愉快的事,因此摹仿品这类东西,如绘画、雕像、诗,以及一切摹仿得很好的作品,也必然是使人愉快的,即使所摹仿的对象并不是使人愉快的,因为并不是对象本身给人以快感,而是欣赏者经过推论,认出“这就是那个事物”,从而有所认识;使人感到惊奇的事,如悲剧中的人物突然由顺境转入逆境,也是使人愉快的。这是艺术的认识和审美的作用。第三,亚理斯多德认为滑稽的事物,不论是人或言行,也必然是使人愉快的。这是亚理斯多德对喜剧的性质的认识。西塞罗的《论演说者》和无名氏的《喜剧论纲》中关于笑的理论便是以亚理斯多德关于滑稽事物的理论为根据的。第四,亚理斯多德认为各种手法的应用都要求其适度,而且应当遮掩起来。亚理斯多德首先建立有关风格的新理论。他提出四点重要的意见:第一,风格的美在于明晰而适合;第二,散文应当有节奏;第三,散文应采用普通字和隐喻字;第四,散文应当采用环形句。以上这些理论为修辞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修辞学》说理严密,文字简洁,行文平易连贯,意思明白清楚,不象《诗学》那样晦涩难懂。这部著作是讲稿,所以仍然带有秘传的意味,有些词句只有学院中人懂得,例如第三卷第七章第二段中提起的“演说辞的作者们”,经过考证,我们才知道主要是影射伊索格拉底,而第三卷第十四章第二段中提起的“这位演说者”,则不知是指谁。

亚理斯多德的修辞理论的继承者是忒俄佛剌斯托斯(生于公元前372年与公元前369年之间,死于公元前288年与公元前285年之间),他写了好几部修辞学著作,其中一部叫作《论风格》。他只传下30篇性格描写,这些描写与《修辞学》中的情感分析与性格描写很相似,有助于演说者了解不同类型的人的性格,以便于打动他们的情感。这种巧妙的性格描写和心理分析,对后世欧洲文学,特别是英国17世纪描写性格的文学作品有影响。忒俄佛剌斯托斯发展了伊索格拉底和亚理斯多德的修辞学理论,他提倡不繁不简的文体,反对夸张的词句。他认为字的美在于悦耳娱目(亚理斯多德只提悦耳),而又能引起很好的联想;风格的美在于明晰、正确、装饰与适合。他首先提出风格方面的审美问题。他认为文章不可说尽,要留一点余地,让听者自己去发挥。他的理论对罗马修辞学家西塞罗和狄俄倪西俄斯有很大的影响。

从公元前4世纪末期起,演说便衰落了,主要原因是由于希腊处在马其顿的高压之下,政治自由受到限制。公元前3世纪中期,修辞术成为课堂的练习,注重风格,讲究规则。于是小亚细亚的一些希腊城邦兴起一种崇尚华丽而动人情感的“亚细亚风格”,以赫革西阿斯为代表作家。与此同时,修辞学又受到伊壁鸠鲁派和斯多葛派哲学家的攻击,被视为无用处,无价值。到了公元前2世纪又才由赫马戈剌斯等人出来为修辞学作辩护。

罗马修辞学是在亚理斯多德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罗马最著名的修辞学家是西塞罗(公元前106—前43年),他扫除过去的学究气,反对流行的技术传授,主张恢复公元前4世纪的希腊修辞学理论。他认为演说是最高的智力活动,演说者要熟悉所讲的题材,要研究人们的性格和心理,这样才能教育人,愉悦人,打动人。他继承亚理斯多德的历史方法,追溯希腊、罗马修辞学的发展。他重述亚理斯多德建立论证的理论。他认为风格要和环境相适应,要随听众的心情和嗜好而改变。他主张采用日常语言,重视隐喻的作用,注意散文的节奏和音乐性,建议采用“环形句”。此外,他还认为手法应当遮掩起来。从上述各点可以看出,西塞罗深受亚理斯多德的影响。

罗马时代的修辞学家狄俄倪西俄斯(公元前?—前7年)、老塞内加(约生于公元前55年,死于公元37与41年之间)、得墨特里俄斯(大概是公元前1世纪的人)、昆提利安(公元40—118年)、朗加纳斯(公元1世纪或2世纪的人)等人都主张恢复希腊古典时期的修辞学和演说风格。

1965年8月初稿

1987年4月修订

第一卷

第一章

修辞术是论辩术的对应物,因为二者都论证那种在一定程度上是人人都能认识的事理,而且都不属于任何一种科学。人人都使用这两种艺术,因为人人都企图批评一个论点或者支持一个论点,为自己辩护或者控告别人。大多数人,有一些是随随便便地这样做,有一些是凭习惯养成的熟练技能这样做。既然这两种办法都可能成功,那么,很明显,我们可以从中找出一些法则来,因为我们可以研究为什么有些人是凭熟练技能而成功的,有些人却是碰运气而成功的。人人都承认这种研究是艺术的功能

可是今日的修辞术课本编纂者只提供了一小部分修辞术。只有或然式证明才属于修辞术范围,其他一切都是附属的。然而这些编纂者却从来不谈作为或然式证明的躯干的修辞式推论;他们只注意题外的东西。敌视、怜悯、忿怒以及诸如此类的情感的激发与事情本身无关,其目的在于影响陪审员的心理。不应当影响陪审员的情感,使他们发怒、忌妒或发生怜悯之情。诉讼当事人只应证明事情是这样的或不是这样的,是发生了或没有发生;至于事情是大是小,正当不正当,凡是立法者所没有规定的,都应由陪审员来断定,而不应由诉讼当事人来指导他们。

……

尽管政治演说的方法与诉讼演说的方法相同,尽管政治演说是更高尚的活动,可是这些编纂者对政治演说却一句不提,他们只讲究诉讼演说的艺术,其原因是由于政治演说更不宜于讲题外的话,或玩弄诈术。……

按照艺术的原则制定的法则同或然式证明有关系,或然式证明是一种“证明”,因为在我们设想事理已经得到了证明的时候,我们就完全信以为真。修辞式“证明”就是“修辞式推论”,一般说来,这是最有效力的或然式证明,因为修辞式推论是一种三段论法,而且整个论辩术或一部分论辩术的功能在于研究各种三段论法,所以,很明显,一个善于研究三段论法的题材和形式的人,一旦熟悉了修辞式推论所运用的题材和修辞式推论与逻辑的推论的区别,就能成为修辞式推论的专家。

修辞术是有用的。真理和正义自然比它们的对立面强一些,所以,如果判决不当,当事人应当对自己的失败负责,受到责备。当我们面对广大听众的时候,我们的或然式证明和论证必须建立在普通的语言上。正如在逻辑的论证中一样,在演说中,演说者应当能从两方面论证,这并不是说我们应当从两方面去说服人(因为我们不应当劝人做坏事),而是说,这样论证,事情的真象才不至于被我们疏忽,而且,在别人不正当地使用论证时,我们便能把他驳倒。在各种艺术中,唯有论辩术从两方面论证。说一个人不能用体力来保护自己是可耻的,不能用演说来保护自己则没有什么可耻,这个说法是可笑的。如果说不正当地使用演说的力量可以害人不浅,那么,除了美德之外,许多好东西,如体力、健康、财富、将才,都应当受到同样的非难;这些东西使用得当,大有好处,使用不得当,大有害处。

修辞术的功能不在于说服,而在于在每一种事情上找出其中的说服方式。造成“诡辩者”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的意图

第二章

修辞术的定义可以这样下:一种能在任何一个问题上找出可能的说服方式的功能。

有的或然式证明不属于艺术本身,有的或然式证明属于艺术本身。所谓“不属于艺术本身的或然式证明”,指不是由我们提供的,而是现成的或然式证明,如见证、拷问、契约;所谓“属于艺术本身的或然式证明”,指所有能由法则和我们的能力提供的或然式证明。

由演说提供的或然式证明分三种。第一种是由演说者的性格造成的,第二种是由使听者处于某种心情而造成的,第三种是由演说本身有所证明或似乎有所证明而造成的。当演说者的话令人相信的时候,他是凭他的性格来说服人,因为我们在任何事情上一般都更相信好人,由于这个缘故,我们对于那些不精确的、可疑的演说,也完全相信。但是这种相信应当由演说本身引起,而不应当来源于听者对演说者的性格预先有的认识。有些修辞学作者在他们的课本中认为演说者的善良品质无补于他的说服力,这个说法不合乎事实;其实演说者的性格可以说是最有效的说服手段。当听众的情感被演说打动的时候,演说者可以利用听众的心理来产生说服的效力,因为我们在忧愁或愉快、友爱或憎恨的时候所下的判断是不相同的,正如我们所说的,唯有这种事情是今日的修辞学作者所注意的。最后,当我们采用适合于某一问题的说服方式来证明事情是真的或似乎是真的时候,说服力是从演说本身产生的。

既然或然式证明是用这些方法产生的,那么,很明显,演说者要掌握这些方法,他要能作逻辑推论,要能分析人的性格和美德,还要能分析人的情感以及产生情感的原因和方式。所以修辞术实际上是论辩术的分枝,也是伦理学的分枝,伦理学应当称为政治学。由于这个缘故,修辞术貌似政治学

修辞术和论辩术一样,采用归纳法以及真正的和假冒的三段论法来提出真正的和假冒的论证,因为例证法是一种归纳法,修辞式推论是一种三段论法。所以我们称呼恩梯墨玛为“修辞式三段论法”,称呼例证法为“修辞式归纳法”。所有的演说者都采用例证法和修辞式推论而不采用别的方法来证明,以求产生说服力。因此,如果必须采用三段论法和归纳法来论证任何事情——这一点在《分析篇》中已经讲清楚了,——那么前二者一定等同于后二者。例证法与修辞式推论的区别,在《部目篇》中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在那里讨论三段论法和归纳法的时候,曾经指出,用许多类似的事例来证明,在论辩术中叫作“归纳法”,在修辞术中叫作“例证法”。如果有了某些命题,由这些普遍被认为或多半被认为是真实可靠的命题推出另一个与它们并列的命题来,这个方法在论辩术中叫做“三段论法”,在修辞术中叫做“恩梯墨玛”。

很明显,修辞术享有这两种好处,有的演说富于例证,有的演说富于修辞式推论;同样,有的演说者擅长例证法,有的演说者擅长修辞式推论。依靠例子的演说的说服力并不比较差,但依靠修辞式推论的演说更能受到高声的喝彩。

没有一种艺术着眼于个别的事物,例如医术不研究苏格拉底的健康问题,而研究这一类人或那一类人的健康问题,这个问题属于艺术的范围,至于个别的人则是数不清的,不是科学的对象。修辞术也不讨论个别的人例如苏格拉底会做的事,而讨论某一类人会做的事。论辩术也是这样,它不从随手拈来的前提作出结论,而是从需要探讨的问题中取得题材。

我们只讨论有两种可能的事情。至于那些在过去、现在或将来都没有另一种可能的事情,没有人拿来讨论。修辞式推论的前提为数不多,往往比正规的三段论的前提要少一些;如果前提中的任何一个是人们所熟知的,就用不着提出来,因为听者自己会把它加进去。例如要证明多里欧斯是参加以桂冠为奖品的竞技的胜利者,只需说他在奥林匹克竞技会上获胜就够了,不必说奥林匹克竞技会上的奖品是桂冠,那是人人都知道的。

修辞式三段论的前提很少是有必然性的,因为我们所要判断和考虑的事情大多数都有另一种可能,作为我们所审议和考虑的题材的行动就是这种性质的事情,一般说来,这些行动没有一件是有必然性的。所以,很明显,构成修辞式推论的题材,有一些是有必然性的事,但是大多数乃是多半会发生的事。这些题材是或然的事和证据。或然的事是多半会发生的事,但不是如某些人所说的,漫无限制,而是指有另一种可能的事,这种事对于某种事说来,它是或然的,其关系有如一般与特殊的关系。证据分两种,第一种和它所要证明的论点的关系,有如个别与一般的关系;第二种和它所要证明的论点的关系,有如一般与个别的关系。有必然性的证据叫作“忒克墨里翁”;没有必然性的证据没有名称。在各种证据中,有的表示个别与一般的关系,例如说:“苏格拉底是一个聪明而正直的人,这是所有的聪明人都是正直的人的证据。”这是一个证据,但即使事实是真实可靠的,这个论证还是可以驳倒的,因为不能构成一个三段论。但是,如果说:“他发烧是他有病的证据。”或者说:“她有奶是她生了孩子的证据。”这是一种有必然性的证据。在各种证据中,只有这种才是忒克墨里翁;只要事实是真实可靠的,这个证据便是驳不倒的。有的证据表示一般与个别的关系,例如说,“他呼吸急促是他发烧的证据”,即使事实是真实可靠的,这个论证还是可以驳倒的,因为一个人不发烧也会呼吸急促。

例子与它所要证明的事的关系,不是部分与全体的关系,不是全体与部分的关系,也不是全体与全体的关系,而是部分与部分的关系、同类与同类的关系,但其中一个比另一个更是著名。例如要证明狄俄倪西俄斯要求给他一个卫队,是他企图成为独裁君主的证据,我们可以说:“从前,当庇士特拉妥有这个企图的时候,他曾经要求给他一个卫队;他一获得卫队,就成为独裁君主。”梅加腊的忒阿革涅斯也是这样干的。所有人所共知的别的独裁君主都可以用来作为证明狄俄倪西俄斯的企图的例证,尽管这人要求给他一个卫队的理由我们还不清楚。所有这些例子都带有普遍性,因为一个企图成为独裁君主的人都要求给他一个卫队。

……修辞式推论彼此之间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种区别也存在于三段论中的论辩方法中。有一种修辞式推论属于修辞术,犹如有一种三段论属于论辩术;有一种修辞式推论则属于别的艺术。我所说的修辞式三段论,指由部目中的事例构成的三段论,这种部目,例如更多更少部目,可以通用于法律、自然科学、政治以及各种不同的科学,因为这个部目同样可以构成法律、自然科学或任何别的科学(尽管这些科学种类不同)中的三段论和修辞式推论。至于专用部目,则是由每一种类的事理所特有的命题组成的,例如,有关自然科学的命题不能用来构成伦理问题中的修辞式推论或三段论;有关伦理问题中的命题不能用来构成自然科学的结论。第一种部目不能使人对任何一种科学获得知识,因为这种部目不属于任何一种专门题目;至于专用部目,只要我们更善于从中选择命题,我们就会不知不觉造成一种有别于论辩术和修辞术的科学。大多数修辞式推论是用专用部目的题材构成的,少数修辞式推论是用通用部目的题材构成的。

第三章

演说按听众的种类分为三种,……即政治演说、诉讼演说和典礼演说。政治演说用于劝说和劝阻。诉讼演说用于控告或答辩。典礼演说用于称赞或谴责。政治演说涉及未来的事,因为劝说或劝阻都是对未来的事提出劝告。诉讼演说涉及过去的事,因为当事人都是就过去发生的事进行控告或答辩。典礼演说最宜于涉及现在的事,因为所有有所称赞或谴责的人,都是着眼于现状,虽然也时常追忆过去,预测未来。政治演说的目的在于指出建议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劝说的人认为是比较好的,劝阻的人则认为是比较坏的,其他一切问题,例如正义不正义,光荣不光荣,都是次要的。诉讼演说的目的在于指出行动是正当的或是不正当的,其他一切问题都是次要的。典礼演说的目的在于指出行动是光荣的或是不光荣的,但也涉及其他一切问题。我的说法有一个证明,就是有时候演说者都不在别的问题上争辩。例如,被告总是不否认他做了某一件事情,不否认他造成了伤害,而否认事情做得不正当,否则就用不着审判了。同样,发表政治演说的人总是不理睬别的指责,只是否认他提出过不利的建议,或否认他阻挠过有益的建议;至于奴役无辜的邻人这样一件不正当的事情,他总是不闻不问的。同样,称赞人或谴责人的演说者总是不问那人的行动是有益的或是有害的;他们往往把它作为称赞的根据,说那人不顾自己的利益而做出了光荣的事业,例如他们称赞阿喀琉斯,因为他帮助他的伴侣帕特洛克罗斯,尽管他知道这样一来他自己一定会丧命。在他看来,这样死去比较光荣,虽然活着是有益的事

综上所述,很明显,演说者必须首先掌握由这三种题材构成的命题。确实的证明、或然的事情和或然的证明构成演说的命题,因为整个三段论是由命题组成的,而修辞式推论则是由上述命题组成的三段论。既然不可能的事情不能是过去做过的,不能是将来会做的,只有可能的事情才能是过去做过的,才能是将来会做的;既然过去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和将来不会发生的事情不能是过去做过的,不能是将来会做的,所以政治演说者、诉讼演说者和典礼演说者都必须掌握由可能的或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发生的或没有发生的事情、将要发生的或不会发生的事情构成的命题。既然所有这三种演说者不管他们是称赞或谴责,劝说或劝阻,控告或答辩,他们都不但企图对上述事情有所证明,而且企图指出这些好的或坏的事情,光荣的或不光荣的事情,正当的或不正当的事情,比较起来是大是小,那么,很明显,演说者必须掌握由事情的大小或比较大比较小构成的命题,例如,什么是比较大的好事,什么是比较小的好事;什么是不正义的行动,什么是正义的行动。

第四章

我们必须首先确定政治演说者所审议的是什么样的好事或坏事,他不能对每一件事情加以审议,只能审议可能发生的事情或可能不发生的事情。必然发生了的或必然要发生的事情,不可能有的或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在审议之列。甚至对于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是通通加以审议,因为其中一些本来就是好事或偶尔成为好事,不必审议。我们只对某些问题进行审议,这些问题是提交给我们的,它们的起因是我们所能掌握的。我们的讨论只限于发现这些事情是我们做得到的或是做不到的。

人们所审议的、政治演说者所商讨的最重要的问题有五个,即赋税问题、战争与和平问题、国家的保卫问题、进出口问题、立法问题。要对赋税问题进行审议的演说者,必须了解城邦的收入是什么款项,有多少,漏缴的须补收,不足的须增添。他还须了解城邦的总开支,不必要的须扣下,太大的须削减。在战争与和平问题上,演说者必须了解城邦的力量已经有多大,可能变得多大,它打过些什么仗,是怎样打的。……他还须了解邻邦的力量和自己的是相似还是不相似。在国家的保卫问题上,演说者必须了解保卫的实力、要塞的形势,虚弱的守卫须加强,不必要的守卫须撤销。在食物问题方面,演说者必须了解要有多少开支才能维持城邦的生活,自己生产什么食物,进口什么食物,什么出口和进口是必需的,以便订立商约。立法问题至关重要,因为法律是保障城邦的安全的基础。所以演说者必须了解有多少种政体,各种政体是由于何种为它内部所特有的和非特有的因素而坍塌的。所谓“由于内部所特有的因素而坍塌”,是指除了最好的政体之外,所有其他的政体都是由于放松或限制太严而坍塌的,例如民主政体不仅由于放松,而且由于限制太严而变弱,终于转化为寡头政体。……

第五章

几乎所有的人,不论是个人还是集体,都有个目的,为了达到这目的,他们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目的,概括地说,就是幸福和它的组成部分。

幸福的定义可以这样下:与美德结合在一起的顺境;或自足的生活;或与安全结合在一起的最愉快的生活;或财产丰富,奴隶众多,并能加以保护和利用。如果幸福的性质是这样的,那么它的组成部分必然是:高贵出身、多朋友、贤朋友、财富、好儿女、多儿女、快乐的老年;还有身体上的优点,如健康、漂亮、强壮、高大、参加竞技的能力;名声、荣誉、幸运;还有美德。一个人具有这些内在的和外在的好东西,就算完全自足。内在的好东西指身心方面的好东西;外在的好东西指出身高贵、朋友、钱财和荣誉。还要加上权势和好运,这样,他的生活才能完全有保障。

城邦的年轻人要多要好,要高大、漂亮、强壮,要能参加竞赛。年轻人的心灵的美德是节制和勇敢。女子的身体要美丽、高大,她们的心灵的美德是节制、爱劳动而又不失自由人的身分。……

第六章

政治演说者所追求的目的,是有益的东西,但是人们所审议的不是目的,而是达到目的的手段。有益的东西,是好东西。

好东西的定义可以这样下:本身可取的东西;选择别的东西时所为的东西;一切生物或是一切有感知或理智的生物或是能获得理智的生物所追求的东西;凡是理智会分配给每个人的东西和凡是理智在每种情况下分配给每个人的东西,对每个人说来都是好东西。还有,其出现能使人感到舒适和自足的东西,自足,能产生或保全这些东西的东西,或随这些东西而来的东西,或可能阻止或毁灭那些与这些东西相反的东西的东西。……获得好处,避免灾难,都是好事。牺牲小益而获得大益,避免大难而遭受小难,也都是好事。……美德必然是好东西,因为具有美德的人感到舒适,还因为美德能招致许多好东西。快感也必然是好东西,因为所有的生物都天然地追求快感。所以所有使人愉快的东西和美丽的东西,也必然是好东西,因为使人愉快的东西能给人以快感,至于美丽的东西,有的是使人愉快的,有的本身是可取的。下面这些东西必然是好东西:幸福;正直、勇敢、节制、豪爽、大方、健康、美丽;财富;朋友、友谊;荣誉、名声;说话的能力、行动的能力;天分、记忆力、好学、敏锐;科学、艺术;生命。

对于有争议的好东西,可以这样推断:其反面是坏东西的,是好东西;其反面对敌人有益的,是好东西,例如,如果我们的怯懦对敌人特别有益,那么,很明显,勇敢对公民就特别有益。一般说来,凡是与敌人所想望的、所喜悦的东西相反的东西,看来都是对我们有益的。所以诗人说得好:

普里阿摩斯一定会喜悦……

但并不是经常如此,因为有时候同样的东西对敌我双方都是有益的。……

不过度的事,是好事;大于限度的事,是坏事。凡是费了许多人力和财力而得来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所以诗人说:

他们会把那可夸耀的人留给普里阿摩斯……

又说:

待了这么久是可耻的……

还有谚语:

在门口打破了水罐。

许多人追求和竞争的东西,是好东西。人人称赞的事,是好事,因为没有人称赞不好的事。敌人所称赞的事,是好事,因为如果甚至所有受过这种事伤害的人都承认是好事,人人都会承认是好事,因为事情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他们才承认,正如朋友所谴责、敌人所不谴责的人,是不中用的人。所以科林斯人认为他们被西摩尼得斯侮辱了,因为他写了这行诗:

伊利翁对科林斯人一点也不非难。

任何一个聪明人或好人,男人或女人,所选中的东西,是好东西,例如雅典娜选中奥德修斯,忒修斯选中海伦,女神们选中阿勒克珊德洛斯,荷马选中阿喀琉斯

一般说来,人们有意选择的事,是好事。人们所期望的事,是好事。……每个人都认为他特别想要的东西,是好东西,例如,好胜的人认为胜利是好东西。以上这些好东西和有益的东西,是我们用来建立或然式证明的题材。

第七章

人们往往承认两件东西都有用,但是哪一件更有用,则是有争议的,所以我们要讨论什么东西更好、更有用。如果这件东西等于那件东西加一点别的东西,那么这件东西就大于那件东西;如果那件东西被包含在这件东西里面,那么它就小于这件东西。“较大”和“较多”总是对“较小”和“较少”而言;“大”、“小”,“多”、“少”,总是对一般的“大小”和“多少”而言;超过一般的是“大”,不及一般的是“小”,超过一般的是“多”,不及一般的是“少”。我们称呼由于自身的缘故而不是由于别的东西的缘故而令人向往的东西、一切生物所追求的东西、一切有理性和见识的人所选择的东西、一切能产生或保护好东西的东西或这样一些好东西所伴随的东西,为好东西。为数较多的好东西比一件好东西或为数较少的好东西更好,只要那一件或那些为数较少的东西是和这些为数较多的好东西一起属于同一类的。

如果这一类东西里面的最大者胜过那一类东西里面的最大者,那么这一类就胜过那一类;如果这一类胜过那一类,那么这一类里面的最大者就胜过那一类里面的最大者。例如,如果最大的男人大于最大的女人,那么,一般说来,男人就比女人大;如果,一般说来,男人比女人大,那么最大的男人就比最大的女人大,因为种类的优越性和种类中的最大者的优越性是成比例的。被别的好东西伴随而不伴随别的好东西的好东西更好,因为伴随别的好东西的好东西的用处,是包含在别的好东西的用处里面的。能产生更好的东西的东西更好。同样,从更好的东西里面产生出来的东西更好,例如,如果产生健康的东西比产生快感的东西更可取更好,那么健康比快感好。本身是更可取的东西比本身不是更可取的东西更好,例如,力气比健康更好。……目的比手段更好,因为目的是由于自身的缘故而成为可取的东西的,手段则是由于别的东西的缘故而成为可取的东西的,例如,锻炼不过是获得强壮身体的手段。不大需要一个或几个别的东西帮助的东西更好,因为它更能独立。

本原比不是本原的东西更好,因比不是因的东西更好,因为没有因或本原,任何东西都不能存在或产生。如果有两种本原,则来自更重大的本原的好东西更好;如果有两件因,则来自更重大的因的好东西更好。反之,如果有两种本原,则成为更好的东西的本原更重大;如果有两种因,则成为更好的东西的因更重大。一件东西可以从两方面显示出它比较重大,第一,因为它是本原,而另一件不是;第二,因为它不是本原,而另一件是,这是由于更为重大的是目的,而不是本原。所以勒俄达马斯控告卡利特剌托斯时,他说,出主意的人比执行的人更有罪,因为如果没有人出主意,事情就不可能执行。与此相反,当勒俄达马斯控告卡布里阿斯时,他却说,执行的人比出主意的人更有罪,因为如果没有人执行,主意就不可能成为事实,人们出主意是为了别人去执行。

较少的好东西比较多的好东西更好,例如金子比铁好,尽管用处比较小,但因为得来比较难,所以更有价值。从另一方面看,较多的好东西比较少的好东西更好,因为用处比较大;所以诗人说:

水最可贵。

反面是更大的坏事的事,是更大的好事;如果一件好东西的丧失造成更大的坏事,那么这件好东西就更好。……爱朋友比爱金钱更高尚。事物所引起的欲望更高尚,事物就更高尚。同样,事物更高尚,事物所引起的欲望更高尚。

全体的或多数的或大多数的或最好的有见识的人会认为或已经认为是更好的东西,必然是更好的东西。对于任何别的东西,都可以这样说,因为事物的本质、数量和质量是由科学和见识决定的。更好的人所具有的品质,也是更好的东西,例如,勇敢比力气更好。更好的人所选择的事,也是更好的事,例如,受害比害人好,这是更正直的人的选择。更使人愉快的东西更好。更美丽的东西更好。人们更愿意出力使自己或朋友获得的东西更好。更耐久的东西更好,更安全的东西更好。如果“勇敢地”一词所修饰的行动比“有节制地”一词所修饰的行动更高尚更可取,那么“勇敢”比“节制”更可取,“勇敢的人”比“有节制的人”更好。大多数人所选择的东西,是更好的东西。……有时候是,人人都分享的东西,是更好的东西,因为不能分享是一种耻辱。有时候是,没有人或只有少数人和你分享的东西,是更好的东西,因为这种东西比较少。更值得称赞的东西,是更好的东西。同样,更值得尊重的东西,是更好的东西。比公认的或貌似的重大的事更重大的事,是更重大的事。事物在分成若干部分时显得更重大,整个事物就更重大。所以诗人说,墨勒阿格洛斯被说服了,他奋起作战:

城市失陷,人民遭受各种灾难,

兵士死于刀剑,城邦毁于火焰,

孩子们被人带走……

象厄皮卡耳摩斯那样把一些事合在一起,堆在一起,也能象分开来说那样产生同样的效果。

机会、年龄、地点、时间和能力可以产生很大的效力;如果事情是自己的能力和年龄以及与自己相匹敌的人做不到的,而自己能在某种情况下,某个地点上,某个时间内做到了,这种事情就是重大的。因此有这样一首称赞奥林匹克竞技会胜利者的短诗:

从前,我肩上担着一根粗制的扁担,

把鱼从阿耳戈斯运到忒革亚。

还有,伊菲克剌忒斯称赞自己说:“请看我是从什么地方出发的!”天生的本事比向别人学来的更好。所以诗人说:

我是自学而会的。

好东西的最好部分更好,例如,伯里克利在葬礼演说中说:“城邦丧失了青年,有如一年中缺少了春天。”在更需要的时候,例如在年老或害病的时候有用的东西,是更好的东西。更接近目的的手段,是更好的手段……

有多种用处的东西,是更好的东西,例如财富和健康似乎是最好的东西。最可贵的东西,是更好的东西,因此弄瞎了独眼人的眼睛的人与弄瞎了双眼人的一只眼睛的人,受到不相等的惩罚,因为独眼人失去了最可贵的东西。

第八章

构成劝说和劝阻中的或然式证明的题材差不多讲完了。但是最重要最有效的说服手段和明智的审议,要依靠对于各种政体的了解。政体有四种,即民主政体、寡头政体、完人政体和独头政体。在民主政体下,官职是由人民用拈阄法分配给自己的。在寡头政体下,官职是按财产分配的。在完人政体下,官职是按教养分配的。所谓“教养”,指法律规定的教养,因为在完人政体下,一些遵守法律的人掌握政权,这些人必须表现出是最完美的人,这种政体便由此而得到名称。在独头政体下,一人统治万民;受限制的独头政体称为君主制,不受限制的独头政体称为独裁制

民主政体的目的在于求自由;寡头政体的目的在于求财富;完人政体的目的在于求教养与法治;独裁政体的目的在于求自卫。我们必须识别每一种政体的习性、法律和自身的利益,必须了解每一种政体的性格;特有的性格是最有说服力的。……关于这个题目的详细论述,见于《政治学》。

第九章

现在讨论美德与恶德、高尚的事与可耻的事,这些是称赞与谴责的对象。在讨论的时候,还可以同时发现使我们显示某种性格的方法,这是或然式证明的第二种方法,因为我们可以用这种方法使人相信我们自己的或别人具有的美德。既然人们不仅时常认真地或不认真地称赞人或神,而且这样称赞无生物或任何动物,因此我们必须同样地掌握和这些题材有关的命题。现在就讨论这些题材,拿出一个样品来。

高尚的事是本身可取而又值得称赞的事,或本身既好而又由于好而使人愉快的事。如果这就是高尚的事的定义,那么美德一定是高尚的,因为美德是好东西,而且是值得称赞的。美德似乎是一种能取得并能保持好东西的功能、一种能在任何情形下给所有人的许多重大的好处的功能。美德的成分是正直、勇敢、节制、大方、豪爽、慷慨、和蔼、见识、智慧。如果美德是这样一种能给人好处的功能,那么最大的美德必然是那些对别人最有益的美德。由于这个缘故,正直与勇敢最受人尊重,因为后者在战争时期对别人有益,前者在和平时期也对别人有益。其次是慷慨,因为慷慨的人好施舍,不与人争利,其他的人则最贪钱财。正直是这样一种美德,它使每个人依法获得自己应得之份,不正直却使人违法侵占别人的财产。勇敢是这样一种美德,它使人在危险关头遵守法律,维护法律,做出高尚的事业;它的反面是怯懦。节制是这样一种美德,它使人遵守法律,控制肉体的享乐;它的反面是纵欲。慷慨使人乐善好施;它的反面是吝啬。豪爽是这样一种美德,它使人行大善;它的反面是褊狭。大方是这样一种美德,它使人在花钱方面显得宽宏大量;它的反面是褊狭和小气。见识是属于智力的美德,它使人对于前面提起的好事和坏事做出聪明的判断,以促进自己的幸福。

美德的因和果必然是高尚的。所以勇敢的行动也必然是高尚的。正当的事和正当的行动也必然是高尚的,但是正当的受难则不是高尚的。为荣誉不是为金钱而做的事,是高尚的。不顾自己的利益而效忠于祖国这种绝对好的行动,是高尚的。……

可能使人在死后而不是在生前获得好处的事,是高尚的。为别人的缘故而做的事,是高尚的。一切恩惠都是高尚的。所有和我们觉得可耻的事相反的事,都是高尚的,因为我们羞于说可耻的话,做可耻的事;所以当阿尔开俄斯说

我有话想说,

又羞于启齿,

这句话的时候,萨福回答说:

如果你想说高尚、美好的话,

你的舌头不说坏话,

你的眼睛就不会有愧色,

正直的话会脱口而出。

人们毫不畏惧地争着做的事,是高尚的。向敌人报复比同他们和解高尚一些,因为报复是正当的事,正当的事是高尚的。胜利和敬重是高尚的东西。值得记忆的事是高尚的。死后留名,是高尚的事。每个民族所特有的习惯,是高尚的东西。每个民族所尊重的标志是高尚的东西。例如,在拉栖第梦人中间,蓄长发是高尚的事,这是自由人的标志,因为有长发的人做奴隶的工作是不容易的。不操下贱的职业,是高尚的,因为自由人不依靠别人而生活。

在称赞人或谴责人的时候,应当认为,凡与真实的品质很近似的品质,就是真实的品质,例如,对痛苦麻木不仁的人是温和的人。我们应当善意地选择与真实的品质相关联的字眼,例如,把暴躁的人说成坦率的人。……从动机上可以引出这样一种谬误的论点:如果一个人在不必要的时候冒危险,那么在光荣的时刻,他更会冒危险。还须注意,我们是当着谁称赞人,苏格拉底说过:“当着雅典人称赞雅典人并不困难。”

凡是与本人相称的行动,都是高尚的,例如,他无愧于他的先人。甚至那些与本人不相称的行动,也是高尚的!例如,一个人越爬得高,反而越变得好,西摩尼得斯有诗为证:

她的父亲、丈夫和弟兄都是君主……

我们应当企图证明我们的英雄的行动是按照他自己的选择而决定的。

称赞是表现美德的崇高宏伟的语言,因此必须显示被称赞的人的行为是这样一种性质的行为。但颂辞所称颂的是人的成就,至于周围的情况,如高贵的出身和教养,也可以产生说服力,因为好父母可能生好儿女。人们做出了成就,我们称赞他们。成就是道德品质的标志;甚至一个人还没有做出成就,我们也称赞他,只要我们相信他是一个能做出成就的人。

称赞与规劝有共同之处;换一个说法,规劝就变成了称赞……例如,“一个人不应当对碰运气得来的钱财感到自豪,而应当对自己挣来的钱财感到自豪”,这样说,是一个规劝;换成下面的说法:“他不是对碰运气得来的钱财感到自豪,而是对自己挣来的钱财感到自豪,”这样说,规劝就变成了称赞。所以,你想称赞人,就想一想怎样规劝人;你想规劝人,就想一想怎样称赞人。

我们必须采用多种夸大法。例如,某人独自或最先或同少数人做出某事,所有这些情况都使事情显得光荣。时机也可以夸大。某人经常做出同一件事,也可以夸大。某人受到新的赞扬,也可以夸大,例如,希波罗科斯受到的赞扬,或者为哈摩狄俄斯和阿里斯托革同在市场里竖立的铜像。如果没有什么可以称赞,就把我们的英雄和别的人物相比;如果不能把他和著名人物相比,就把他和普通人相比,因为比别人优越,可以显示一个人的美德。一般说来,夸大法最适用于典礼演说。例证法最适用于政治演说。修辞式推论最适用于诉讼演说。

第十章

现在讲构成控告与答辩中的三段论的命题。有三点应当弄清楚:第一点是害人的动机的性质和种类;第二点是害人者的心情;第三点是受害者的为人和他们的性情。

害人的定义可以这样下:有意违法害人。法律分特别法与普通法。“特别法”指管理城邦的成文法;“普通法”指公认的不成文法。只要人们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要人们不是迫于不得已而行动,他们的行动就是有意的。所有有意的行动并不都是预谋的;但是所有预谋的行动都是明知的,因为没有人会不知道他所预谋的事。使人违反法律、预谋害人、干坏事的动机,是出于邪恶和无节制。吝啬的人由于贪图金钱而害人,放荡的人由于贪图肉体的快感而害人,柔弱的人由于贪图安乐而害人,怯懦的人由于害怕危险而害人——由于恐惧而抛弃共患难的伙伴,好荣誉的人由于贪图荣誉而害人,暴躁的人由于发怒而害人,好胜的人由于追求胜利而害人,怀恨的人由于企图报复而害人,愚蠢的人由于不辨是非而害人,无耻的人由于藐视舆论而害人。原告必须分析对方有一些什么样的动机,被告必须指出自己没有哪一些这样的动机。所有的人的行动,有的不是主动地做出来的,有的是主动地做出来的。非主动的行动,有的是出于偶然,有的是迫于不得已。迫于不得已的行动,有的是由于逼迫,有的是出于自然。主动的行动,有的是由于习惯,有的是出于欲望。出于欲望的行动,有的是出于有理性的欲望,有的是出于无理性的欲望。意愿是对好东西的有理性的欲望,无理性的欲望是冲动和贪欲。

不必再按照年纪、道德、习惯或别的什么来划分人们的行动。年轻人性情暴躁,欲念强烈,可是他们的行动并不是由于年纪轻,而是出于冲动和贪欲。人们的行动也不是由于富裕或贫穷;但穷人想得钱,富人想寻乐。

出于偶然的事原因不明确,这种事没有目的,并不是经常发生、多半发生或按次序发生。出于自然的事是由内在的、固定的原因引起的,这种事经常照样发生或多半照样发生。被迫的事是违反自己的欲念或思考而做出来的事。由于时常做而做出来的事,是出于习惯的事。认为有益而做出来的事,是出于思考的事。报复的行动是出于激情和冲动。欲念是使人做那些似乎是愉快的事的原因。熟悉的事和做惯了的事,是愉快的事;有许多本来是不愉快的事,只要做惯了,做起来也是愉快的。

总而言之,所有主动地做出来的事,都是或似乎是好事或愉快的事。所以人们自愿地做出来的事,都是或似乎是好事,都是或似乎是愉快的事。

第十一章

快感可以假定为灵魂的一种运动——使灵魂迅速地、可以感觉到地恢复到它的自然状态的运动;快感的反面是苦恼。如果快感的性质是这样的,那么,很明显,凡是能造成上述状态的事物,都是使人愉快的;凡是能破坏上述状态或造成相反的状态的事物,都是使人苦恼的。所以,一般说来,恢复自然状态,必然是使人愉快的,特别是在这个复原步骤使自然状态得到完全恢复的时候。习惯也是使人愉快的,因为习惯成自然;习惯同自然近似,因为“屡次做”同“经常做”的差别不大,自然的事是经常做的事,习惯的事是屡次做的事。不是出于逼迫的事也是使人愉快的,因为逼迫违反自然。由于这个缘故,出于不得已的事是使人苦恼的;所以诗人说得对:

每一件出于不得已的事是使人烦恼的。

所以专心、认真、紧张也是使人苦恼的,因为它们都是出于不得已和逼迫,除非我们已经养成了这些习惯;一旦养成了这些习惯,习惯就可以使专心、认真、紧张成为愉快的事。与它们相反的状态,是使人愉快的;所以松弛、懒散、粗心、消遣、休息和睡眠,都是使人愉快的,因为没有一样是出于不得已的。出于内心的欲念而做的事,每一件都是使人愉快的,因为欲念是对于愉快的事的欲望。

欲念,有的是无理性的,有的是有理性的。“无理性的欲念”,指没有经过思考而发生的欲念。所谓“自然的欲念”就属于这一类,例如来自肉体的欲念,饥渴所引起的饮食欲、对每一种饮食的欲念,品尝欲;性欲、一般的触觉欲;以及与嗅觉、听觉、视觉有关的欲念。“有理性的欲念”,指被劝诱而发生的欲念;有许多东西,只要有人告诉我们是使人愉快的,或者有人劝诱我们,使我们相信是使人愉快的,我们就想观看,想获得。

既然快感是对某种情感的感觉,既然想象是一种微弱的感觉,所以一个有所回忆或有所期望的人会对他所回忆或期望的事有所想象。如果是这么一回事,那么,很明显,那些有所回忆或有所期望的人会感到愉快,因为他们都有所感觉。所以所有使人感到愉快的事,必然是感觉中的现在的事,或回忆中的过去的事,或期望中的未来的事,因为现在的事可以感觉,过去的事可以回忆,未来的事可以期望。所以回忆的事是愉快的事,这种事不仅限于那些当初发生时是愉快的事,而且包括一些当初发生时是不愉快的事,只要这些事的后果后来证明是高尚而美好的;所以诗人说:

得救以后回忆苦难,是一件愉快的事。

还有一位诗人说:

一个人吃了许多苦,做了许多事,

事后回忆起来,即使悲哀也是愉快的。

其中的原因是,甚至摆脱了苦难,也是愉快的事。我们所期望的事是愉快的,只要它们的发生似乎能给我们以很大的快感或者能给我们以很大的利益而不使我们感到苦恼。一般说来,凡是在发生的时候能给我们以快感的事,在我们期望或回忆的时候多半能使我们感到愉快。所以甚至发怒也是愉快的,荷马这样描写忿怒:

比往下滴的蜂蜜甜蜜得多;

因为没有人会对显然不可能遭受报复的人或比自己强大得多的人发怒;对后一种人,我们不发怒,即使发怒,程度也比较轻。

大多数欲念都有某种快感伴随而来,因为对过去的快乐的回忆或对未来的快乐的期望,都能使人感到某种愉快;例如,发烧口渴的人由于回忆他喝过水,期望再喝水而感到愉快;情人由于谈论他们的爱人,描写他们的爱人,或者做一些和他们的爱人有关系的事而感到愉快;这一切使他们在回忆中似乎看见了爱人。这样的情况往往是发生爱情的最初的征兆:情人不仅在爱人出现的时候感到愉快,而且在爱人不在的时候,也由于回忆而发生爱情。由于这个缘故,尽管爱人不在了是苦恼的事,我们在哀悼中也感到一点愉快;苦恼是由于爱人不在了而引起的,愉快是由于回忆——有如看见他本人、他的所作所为和他的人品一样——而引起的。所以诗人说得对:

他这样一说,激起了大家的哭泣的欲望。

报复也是愉快的事;报复不成功虽然是苦恼的事,但是报复成功却是愉快的事;发怒的人在报复失败的时候特别感到苦恼,但是如果还有报复的希望,他们又会感到愉快。胜利也是愉快的事;不仅对好胜的人是如此,对所有的人也是如此,因为胜利会引起一种优越感,人人都多多少少对这种感觉抱有欲念。既然胜利是愉快的事,那么战斗的游戏和辩论的游戏也必然是愉快的事,因为在这些游戏里往往有人获胜,其中包括玩羊蹠骨、打球、掷骰子、下跳棋。激烈的游戏也是这样的,其中一些玩惯了是愉快的,另一些头一次玩就是愉快的,例如,带狗打猎和各种狩猎,因为有竞争,就有胜利。由于这个缘故,法庭上的争辩和辩论会上的竞赛,在那些熟练和有本事的人看来,是愉快的事。尊敬和名声最使人愉快,因为它们使人把自己想象成为完善的人,尤其是在那些被他认为是坦率直言的人这样称誉他的时候。那样的人是他的邻居,而不是外来人;是他的同时代的人,而不是后来的人;是有见识的人,而不是毫无知识的人;是多数人,而不是少数人,因为前一类人比那些和他们相反的人更会坦率直言。至于那些被人们十分瞧不起的生物(例如儿童或牲畜)所表示的尊敬或称誉,他是不会重视的;如果他重视的话,那不是为了受称誉的缘故,而是为了别的缘故。

朋友也是使人愉快的,因为爱朋友是愉快的事(没有人爱酒,除非发现酒中有乐趣),被人爱也是愉快的事,因为在这种情形下,一个人会想象自己具有优良的品质,这种品质谁认识到,谁都想具有;被人爱意味着由于自己有可爱的地方而被人珍视。被人称赞也是愉快的事,因为这意味着受人尊敬。阿谀和阿谀者也是使人愉快的,因为阿谀者貌似称赞者和朋友。屡次做同样的事也是使人愉快的,因为习惯了的事是使人愉快的。变化也是使人愉快的,因为变化意味着恢复自然状态;老是做同一件事,意味着境况过于固定,所以诗人说:

变化是最愉快的事情。

由于这个缘故,凡是隔了一段时间才出现的事物,不论是人是事,都是使人愉快的,因为就眼前的境况而言,这是一个变化,并且因为这种隔了一段时间才出现的事物是稀罕的。求知和好奇,一般说来,是使人愉快的;好奇意味着求知的欲念,因此好奇的对象就成了欲念的对象;求知意味着使人恢复自然状态。施惠和受惠是愉快的事;“受惠”,指获得我们所想望的东西;“施惠”意味着我们有东西,而且有富余,这两种情况都是人们所追求的。既然施惠是愉快的事,那么扶助邻人,弥补他们的匮乏,也是愉快的事。既然求知和好奇是愉快的事,那么象摹仿品这类东西,如绘画、雕像、诗,以及一切摹仿得很好的作品,也必然是使人愉快的,即使所摹仿的对象并不使人愉快,因为并不是对象本身给人以快感,而是欣赏者经过推论,认出“这就是那个事物”,从而有所认识。“突转”与幸免于难,也是愉快的事;因为这一切都使人感到惊奇。

很自然的事物是使人愉快的;同种的生物彼此看来都是很自然的现象,因此所有同种的相似的生物多半是使彼此愉快的,例如人使人愉快,马使马愉快,年轻人使年轻人愉快。因此有这些谚语:

老娱老,少娱少;

人以群分;

兽认识兽;

穴鸟飞向穴鸟;

以及诸如此类的谚语。

既然相似者互相感到愉快,同种者也互相感到愉快,而每个人又特别感到自己和自己相似,自己和自己同种,这就意味着每个人多少都有些喜欢自己,因为这种相似和同种关系特别存在于自己和自己的关系中。既然每个人都喜欢自己,那么自己的一切,例如言行,一定会使自己感到愉快。由于这个缘故,人们多半都喜欢阿谀者,喜欢爱人,喜欢受人尊敬,喜欢儿女,因为儿女是自己的产品。弥补别人的匮乏,是愉快的事,因为这件事成了自己的事业。既然统治人是最愉快的事,那么被认为是聪明人也是愉快的事;有见识的人宜于统治人,有智慧的人懂得许多令人惊奇的知识。既然人们多半喜欢受人尊敬,那么谴责邻人也必然是愉快的事。把时间花费在自己认为最擅长的事情上,也是愉快的事;所以欧里庇得斯说:

他向这方面努力,

把每天绝大部分时间

花费在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上。

同样,既然娱乐、每一种松懈和笑话都是使人愉快的,那么滑稽的事物,不论是人或是言行,也必然是使人愉快的。关于滑稽的事物,我已经另外在《诗学》里下了定义。

关于愉快的事,就讲到这里;至于苦恼的事可以从愉快的事的反面看得很清楚。

第十二章

现在讲害人者有什么样的心情,受害者是什么样的人。人们是会害人的,只要他们认为害人的事是可能的,是自己做得到的;或者认为害了人也不至于被发觉,或者被发觉了也不至于受到惩罚,或者受到惩罚,对他们自己或他们所关怀的人,也是利多害少。至于可能的事和不可能的事,以后再谈。害人者如果有口才,有诉讼经验,有朋友,有钱财,他们就认为害了人也绝不可能受到惩罚,只要他们跟受害者或审判员是朋友,因为朋友对受害的事不加防备,受了害也宁愿和解,审判员袒护他们的朋友,总是赦免他们或者从轻处罚。害人者的外表与被指控的事不相符,所以不至于被发觉,例如,一个虚弱的人被控告出手打人。害人者没有仇人或者有许多仇人,没有仇人的人认为他们不被提防,所以不至于被发觉,有许多仇人的人不至于被认为会打击那些有提防的人,所以不至于被发觉。害人者认为即使被发觉,也能拖延审判或收买审判员。……害人者认为害人的事有利可图,惩罚不过是挨骂罢了;或者与此相反,害人者认为害人的事可以使他们受到称誉(例如,象芝诺那样为父母报仇),惩罚不过是罚款或放逐罢了。害人者曾经多次没有被发觉,或者没有受到惩罚;或者多次害人,没有成功:在这些情形下,正如在战斗中一样,有一些人总是再来格斗。害人者认为他们可能使人相信他们的行为是出于偶然,或迫于不得已,或出于自然,或由于习惯,他们是犯了错误而不是犯了罪。害人者认为他们可以得到平衡法的宽赦。害人者有所需要,穷人需要必需品,富人需要奢侈品。害人者的名誉特别好,他们不至于有害人的嫌疑;害人者的名誉特别坏,他们再害人,名誉也不能再坏。

受害者是占有害人者所需要的必需品或奢侈品或享受品的人,他们隔得近,害人者的收益就来得快;他们隔得远,他们的报复就来得慢,例如,劫掠卡耳刻冬人的人。他们是信任对方而不加提防的人。他们是懒惰的人,要起诉需要精力。他们是羞怯的人,羞怯的人耻于为利益而斗争。他们是被许多人害过而从来不起诉的人,有如谚语中所说的“密西亚牺牲者”。他们是从来没有受过害的人或时常受害的人,这两种人都不加提防,前者认为他们不会受害,后者认为他们不会再受害。他们是被诽谤的或容易被诽谤的人,他们是被害人者借口伤害的人,口实是他们的祖先或他们本人或他们的朋友曾经害过或有意害害人者本人或他们的祖先或他们所关心的人,所以谚语说:“恶行只需要口实。”他们是对方的朋友或仇人;害朋友是容易的事,害仇人是愉快的事。他们是没有朋友的人。他们是没有口才和活动能力的人,这种人不起诉,而愿同对方和解。他们是花不起时间去等候审判和赔偿金的人,例如外侨和自耕农。他们是做过许多害人的事的人或是做过他们现在身受其害的事情的人,一个人惯于害别人,现在身受同样的伤害,似乎是活该。他们是我们控告过的、早就和我们有分歧的人,例如卡利波斯杀害狄翁。他们是将要被别人伤害的人,如果我们不先动手的话;据说埃涅西得摩斯曾经把投酒游戏的奖品送给革隆,因为那人曾经在他将要动手之前抢先使一个城邦的人民沦为奴隶。他们是这样的人,我们害了他们之后,能为他们做许多正当的事,过错似乎是容易补救的,正如帖撒利人伊阿宋所说的:“一个人应当做一些不正当的事,以便于做许多正当的事。”

人们做人人或多数人惯于做的害人的事,他们认为可以得到宽恕。人们偷窃容易隐藏的东西。人们做受害者羞于启齿的事。人们做一些可以得到宽恕的小事,受害者为这种事而起诉,会招惹好讼的骂名。

以上是害人者的心情、害人的性质和动机以及受害者的种类。

第十三章

现在划分正当的行动与不正当的行动。正当与不正当视法律与人而定。“法律”,指特别法与普通法。“特别法”,指每一个社会制定来约束自己的成员的法律,分成文法与不成文法;“普通法”,指按照自然的法则规定的法律。按照自然的法则,行动有正当与不正当之分。索福克勒斯悲剧中的安提戈涅所指的显然是这种自然法,她说,埋葬波吕涅刻斯是一个正当的行动,尽管是被禁止的,因为按照自然的法则,这是正当的:

它的存在不限于昨今,而是永久的,

也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恩培多克勒劝人不要杀生,他说:

有一条控制一切的法则,它一直伸过

那笼罩万物的天宇和无边无垠的大地。

阿尔喀达马斯也曾经在他的《墨塞尼阿科斯辞》里提起这条法则。

正当的行动与不正当的行动分两类,其中一类涉及个人,例如人身攻击;另一类涉及社会,例如逃避兵役。在进一步讨论之前,让我们重复一下受害的定义。“受害”,指在一个有意害人的人手里受到伤害,因为害人的定义已在前面确定为“有意的行动”。受害者必然是受了伤害,这件事是违反他的意志的。前面已经说过,“有意的行动”是明知而做出来的行动。所以所有的控告都是涉及社会或个人的行动,被告的行动不是不知不觉地或无心无意地做出来的,这是有意和明知而做出来的,在后一种情形下,他的行动不是预先择定的,就是出于一时的冲动。

人们往往承认他们做过的事,而不承认起诉书上的指控,例如,承认拿了东西,而不承认偷窃;承认先动手打人,而不承认暴行;承认偷窃,而不承认盗庙,因为赃物不属于天神;承认和敌人交谈,而不承认卖国。所以必须把“偷窃”、“暴行”等的定义弄清楚,才能把案情弄明白。问题在于被告是不是做得不正当,是不是恶人。恶德和不正当的行动视选择而定;“暴行”、“偷窃”等名称还意味着选择。出手打人不一定是暴行;但是如果为了一定的目的而打人,例如侮辱对方或使自己开心,那就是暴行了。偷偷地拿东西不一定是偷窃;但是如果把它据为己有,使对方受到损失,那就是偷窃了。

不成文法分两类,其中一类是用来判定出自特别好的美德或特别坏的恶德的法律;特别好的美德受到称赞、尊敬和奖励,特别坏的恶德受到谴责和耻辱。另一类是用来弥补成文的特别法的缺陷的。人们认为平衡法似乎是公正的。成文法不可能细述所有的情形,只能提出个概况,这种概况不能包括所有的情形,只能包括大多数的情形。如果一个带着铁戒指的人出手打人,按照成文法,他是犯了伤害人的罪,实际上他并没有犯罪,这就是使用平衡法。对于应当宽恕的行动,必须使用平衡法。错误和罪行不应当受到同样的惩罚,不幸事件和罪行也不应当受到同样的惩罚。不幸事件是出乎意料的,但不是由于恶德。罪行不是出乎意料的,但却是由于恶德。平衡法使我们宽恕人类的弱点;不拘泥于成文法而多考虑立法者的用心;不专注意害人者的行动而多考虑他的选择;不专注意案情的某一方面而多观看全局;不专注意害人者现在是什么样的人而多观看他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平衡法使我们请求仲裁而不进行控诉,因为仲裁者着眼于平衡法,陪审员着眼于成文法。

第十四章

出自更不正当的动机的罪行更为严重,因为小事可以成为大事,例如,卡利特剌托斯控告墨拉诺波斯骗了建庙员三个小俄玻罗斯圣款。因为一个偷了三个小俄玻罗斯的人,任何罪行都干得出来。罪行的大小有时又视伤害的大小而定。提不出与罪行相等的惩罚,罪行就比较大。伤害无法补救,罪行就比较大。受害者戕害了自己,害人者应当受到更重的惩罚;欧克忒蒙因为遭受暴行而自杀了,索福克勒斯替死者控诉时说,他提不出小于受害者加在自己身上的苦楚的惩罚。空前的罪行也比较大。引起新的禁令和惩罚的罪行也比较大。更残忍的罪行也比较大。长期预谋的罪行也比较大。骇人听闻而不引起怜悯的罪行,也比较大。

演说的技巧有下列几种:指出被告违反了多种道义,例如破坏誓言、诺言和保证,这样给他罪上加罪。指出被告所害的人是他的恩人,他犯了双重的罪,不知报德,反而害人。指出被告违反了不成文法;成文法是强制性的,不成文法是非强制性的,一个人不受强制而作正直的人,是比较好的人。从另一方面看,违反成文法,罪行却更大,因为一个犯了受惩罚的罪行的人,一定会犯不受惩罚的罪行。

第十五章

不属于艺术本身的或然式证明分五类,即法律、见证、契约、拷问、誓言。先讲法律如何利用。成文法对讼事不利,就利用普通法和平衡法。我们可以这样说:陪审员发誓要按照自己的最好意见判决,意思是说,他不完全拘泥于成文法;平衡法是永恒的、不变的,普通法也是不变的,而成文法则是经常变的;所以索福克勒斯悲剧中的安提戈涅答辩说,她埋葬她的哥哥,算是违反了克瑞翁的法令,但是没有违反不成文法:

它的存在不限于昨今,而是永久的……

我不会违背天条,因为任何人……

成文法对讼事有利,我们就说,陪审员发誓要“按照自己的最好的意见判决”一语,不能用来作为他违反法律而判决的口实,只能用来使他不至于在不懂得法律的意义的时候被认为是在赌假咒;或者说:不运用法律,就等于法律没有执行。

见证分两种,即古代的见证和近代的见证。“古代的见证”,指诗人和其他知名人士,他们的判断是人所共知的,例如,雅典人把荷马作为萨拉米事件的证人。忒涅多斯人新近把科林斯人佩里安德洛斯作为证人来反对西革翁人。克勒俄丰援用梭伦的双管歌来攻击克里提阿斯,证明他一家很早就是淫荡的人,否则梭伦就不会写这一行诗:

叫红头发的克里提阿斯听听他父亲的话。

对于未来的事,可以用神示的解释者作为证据,例如,忒密斯托克利把“木墙”作为必须在海上作战的见证。此外,谚语也是一种见证,例如,劝人不要和老年人交朋友,可以援用这句谚语:

莫敬老者。

劝人在杀了孩子们的父亲之后再杀孩子们,可以援用这句谚语:

杀了父亲而留下孩子们的人是傻瓜。

“现代的见证”,指那些曾经对某一问题下过判断的知名人士,他们的判断对于碰到同样问题的人是有用的,例如,欧部罗斯在法庭上控告卡瑞斯的时候,援用柏拉图攻击阿耳喀比俄斯的话:“这城里有越来越多的人承认自己是坏人。”此外还有一种见证,这种见证如果被认为发了假誓,将冒审判的危险。这种见证只能证明行动是否发生,是否如此,不能证明行动的性质,例如正当与不正当,但是那些与案情无关的见证对于正当与不正当的问题,是最可靠的参考意见。古代的见证也是最可靠的,因为他们是不可能被收买的。要是没有见证,我们就说,案件应当按照或然的事实判决,这就是“按照自己的最好的意见判决”一语的意义所在;并且说,或然的事实不可能被收买来进行欺骗,不可能被宣判犯有伪证罪。要是我们有见证而对方没有,我们就说,或然的事实不可能拿来审问;并且说,如果单凭论证来考虑就够了,见证也就不必要了!即使我们没有见证来证明案情是否如此,我们也能找到一些见证来证明我们的性格是高尚的,对方的性格是卑鄙的。

契约对我们有利,就夸大它们的可靠性和有效性;……契约对对方有利,就贬低它们的可靠性和有效性。契约的可靠性视签字者和保管者的人品而定。契约一经被承认是订立了的,只要对我们有利,我们就夸大它的有效性,说契约就是法律,是私人之间的法律;说契约虽然不能使法律生效,法律却能使合法的契约生效。一般说来,法律也是一种契约,所以谁不遵守契约或破坏契约,谁就破坏法律。大多数交易和所有的自愿的买卖都是按照契约进行的;如果契约不生效,人类的相互来往就被破坏了。契约对我们不利而对对方有利,我们就说,如果认为我们可以不遵守误定的法律而必须遵守契约,这就未免太奇怪了。还可以说,契约可能是受欺骗受逼迫而订立的。还须考察契约是否违反成文法或普通法,是否违反后来的或从前的契约。拷问也是一种见证,这种见证似乎是可靠的,因为是逼出来的。这种口供对我们有利,就夸大它的价值,说这是唯一的真实可靠的见证。这种口供对我们不利而对对方有利,就破坏它的价值,说人们在逼迫之下说真话,也说假话,有的忍受到底,不说真话,有的动辄反诬别人,以求很快摆脱拷问。

关于誓言,有四种情形:我们提供誓言,并接受誓言;或者既不提供誓言,也不接受誓言;或者提供誓言,而不接受誓言;或者接受誓言,而不提供誓言。不提供誓言,我们可以说,人们总是发伪誓,如果他们不发誓,陪审员就会判他们有罪;还可以说,我们宁可冒由陪审员们判决的危险,因为我们相信陪审员而不相信对方。不接受誓言,我们可以援用芝诺芬尼的话:“不敬神的人逼敬神的人发誓,是一件不公正的事。”接受誓言,我们可以把芝诺芬尼的话颠倒过来说:叫一个不敬神的人提供誓言,和叫一个敬神的人接受誓言,都是公正的。提供誓言,我们可以说:愿意把事情交给神,是一个敬神的行为。

愿意接受誓言而不愿意提供誓言,或者愿意提供誓言,而不愿意接受誓言,或是既愿意接受誓言,又愿意提供誓言,或是既不愿意接受誓言,也不愿意提供誓言,我们可以把上面的话分别联合起来应用,如果我们曾经发过与现在的誓言相反的誓言,我们可以说那不是伪誓,在被逼迫和被欺骗之下发出的誓言是非自愿的,并且说伪誓的罪在于用心不良,而不在于口头说假话。如果对方发过这样的誓言,我们可以说:不遵守誓言的人破坏一切。此外,我们还应当运用一切别的夸大法。

关于不属于艺术本身的或然式证明,就讲到这里。

第二卷

第一章

以上是我们在劝说、劝阻、称赞、谴责、控告、答辩的时候必须使用的题材,以及可以用来在这些情况下构成或然式证明的意见和命题,它们是适用于每一种演说的修辞式推论的主题和题材。

既然修辞术的目的在于影响判断(公民大会要作决议,审判要下判决),那么演说者不仅必须考虑如何使他的演说能证明论点,使人信服,还必须显示他具有某种品质,懂得怎样使判断者处于某种心情。演说者须显示他具有某种品质,须使听众认为他是在用某种态度对待他们,还须使听众用某种态度对待他,这些办法大有助于使人信服,特别是在政治演说中,其次是在诉讼演说中。演说者须显示他具有某种品质,这个办法在政治演说中更为有用;演说者须使听者用某种态度对待他,这个办法在诉讼演说中更为有用,因为当人们抱友好态度或憎恨态度的时候,抱气愤态度或温和态度的时候,他们对事情的看法不同,不是完全不同,就是有程度之差,当他们对他们所要判决的人抱友好态度的时候,他们不是认为他没有罪,就是认为他的罪很小;当他们抱憎恨态度的时候,案情就相反。如果某一件将要发生的事是使人愉快的,当一个人盼望有这种事,并且对它抱有很大希望的时候,他会认为这件事一定会发生,而且会对他有好处;当他们抱冷淡态度、心里不高兴的时候,他们就采取相反的看法。

演说者要使人信服,须具有三种品质,因为使人信服的品质有三种,这三种都不需要证明的帮助,它们是见识、美德和好意。演说者所说的话、所提的劝告之所以有差误,是由于他们缺少这三种品质或其中之一二。他们由于缺少见识而提出不正确的见解,或者虽然有正确的见解,但由于邪恶而不肯把他们的见解讲出来;或者虽然有见识,人品也好,但由于不怀好意而不肯把他们所知道的最好的劝告讲出来。此外,不需要有别的品质。所以任何一个显然具有这三种品质的人,必然能使听众信服。我们可以从美德的分析中获得方法,使我们显得有见识,有品德;因为我们可以用使别人显得是这样一个人的同样方法使自己显得是这样一个人。我们将在讨论情感的时候讨论好意和友爱。

情感包括所有使人改变看法另作判断的情绪,伴之而来的是苦恼或快感,例如忿怒、怜悯、恐惧和诸如此类的情绪以及和这些情绪相反的情绪。每一种情绪都应从三个方面来分析,例如对于忿怒,须分析动辄发怒的人处于什么样的心情,他们惯于对什么样的人发怒,在什么时候发怒,如果我们只知道其中之一二而不知道所有这三个方面,我们就不能激起忿怒的情绪。同样的办法适用于其他的情绪。我们曾经在上述部分提出一系列命题,现在也将照样做,并且按照上述办法对各种情绪进行分析。

第二章

忿怒的定义可以这样下:一种针对某人或他的亲友所施加的为他们所不应遭受的显著的轻慢所激起的显著的报复心理所引起的有苦恼相伴随的欲望。如果这就是忿怒的定义,那么一个发怒的人必然是对某一个人发怒,而不是对一般人发怒,因为那人曾经轻慢或将要轻慢他本人或他的亲友。忿怒中也有快感相伴随,这是由于有希望报复,因为认为自己能达到自己追求的目的,是愉快的事;没有人追求显然是不可能达到的目的;发怒的人追求自己可能达到的目的。所以诗人描述忿怒的话说得好:

比往下滴的蜂蜜甜蜜得多,

在人们的胸中膨胀。

忿怒中有快感相伴随,就是由于这个道理,并且是由于人们心里起了报复的念头,于是眼前出现的幻象引起快感,就象梦中的幻象引起快感一样。

轻慢是对于无足轻重的事物的看法的具体表现;所有坏的事物和好的事物以及可以成为这样的事物的事物,我们都认为是值得重视的。至于无足轻重或微不足道的事物,则是不值得重视的。轻慢分三种,即轻视、傲慢和侮慢。轻视者抱轻慢的态度,因为人们对于他们认为无足轻重的事物加以轻视,对于无足轻重的事物加以轻慢。傲慢者抱轻视的态度,因为傲慢意味着阻挠别人满足欲望,不是为自己可以从中获益,而是为不让别人从中获益。既然他不是为自己的利益而这样做,所以他的态度是轻慢的,因为,很明显,他并不认为别人能伤害他,否则他就会畏惧那人,而不会轻慢那人;他也不认为别人能给他任何值得一提的好处,否则他就会重视那人,同他交朋友。侮慢者抱轻慢的态度,因为侮慢意味着使别人受到伤害或感到苦恼,受害者因此感到耻辱,而侮慢者除了使自己痛快一时而这样做以外,并不想从中获益。侮慢者之所以感到痛快,是由于伤害别人,可以显示自己比别人优越。因此年轻人和富翁总是侮慢别人。扫别人的面子,是一种侮慢。所以阿喀琉斯在忿怒中说:

他扫了我的面子,夺去了我的奖品。

他并且说:

当作一个没颜面的流浪汉。

他似乎是为此而发怒的。人们认为他们应当为出身较低、能力较小、品德较差的人所尊敬,例如,演说家认为他应当为不善于辞令的人所尊敬,统治者认为他应当为被统治的人所尊敬。所以有人说:

宙斯养育的国王们的忿怒是强烈的。

还有人说:

可是他日后会发脾气。

因为国王们地位高,脾气大。

一个人感到苦恼,就会发怒,因为苦恼的人有所追求。如果有人妨碍他(例如在他口渴的时候不让他喝水),如果有人和他作对,或者拒绝帮助他,或者在他处于这样的心情下时用别的方式打扰他,他就会对这些人发怒。凡是有所追求而达不到目的的人都易于发怒,特别是对于不重视他们目前困境的人,例如病人由于他的疾病不被重视,穷人由于他的穷困不被重视,战士由于他的战斗不被重视,情人由于他的爱情不被重视,他们都会发怒。事与愿违,使人发怒。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人们在什么时候,处于什么心情,在什么年龄,容易发怒,也可以看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原因使人们更易于发怒。

以上是易于发怒的人的心情。发怒的对象是嘲弄人的人,因为嘲弄是一种侮慢;是伤害人的人,只要这种伤害是侮慢的表现,而不是出于报复;是诽谤和轻视他们认为是重大的事物的人,例如有人当着以哲学自负的人诽谤和轻视哲学。如果人们感觉到自己并不具备某些受到嘲笑的品质,或者别人认为他们并不具备这些品质,人们就更为气愤。如果他们非常相信他们具有这些品质,他们就不理会这种嘲弄。人们对朋友比对不是朋友的人更为气愤,因为他们认为应该受到朋友的厚待而不是薄待。人们对不再象过去那样惯于尊重他们的人发怒,因为他们认为那些人轻视他们了。人们对不报恩或不以同等的等份额报恩的人发怒;人们对不如他们而同他们作对的人发怒,因为这两种人似乎都轻视他们。

人们对无足轻重的人更为气愤,要是这些人轻慢了他们,因为轻慢引起的忿怒是对那些不应当这样对待他们的人发作的,不如别人的人不应当轻慢别人。人们对朋友发怒,要是朋友不说他们好,不好好地对待他们;他们更为气愤,要是朋友做出与此相反的事。人们对朋友发怒,要是朋友看不出他们有急需,例如安提丰的悲剧中的普勒克西波斯对墨勒阿格洛斯发怒,因为“看不出”是轻慢的表现。人们在灾祸中对幸灾乐祸的人发怒,因为“幸灾乐祸”是仇恨或轻慢的表现。人们对满不在乎地使他们感到苦恼的人发怒;由于这个缘故人们对报告坏消息的人发怒。人们对当着他们的竞争者、他们所称赞的人、称赞他们的人、他们所敬畏的人和敬畏他们的人的面轻慢他们的人发怒。人们对那种在他们认真讨论的时候装傻的人发怒,因为“装傻”是轻视的表现。忘记使人发怒,例如把别人的名字忘记了,因为忘记也似乎是“轻慢”的表现,忘记是由于漠不关心,而“漠不关心”则是一种轻慢。

发怒者对什么样的人发怒,处于什么样的心情,为什么发怒,这些已经同时讲清楚了。演说者必须凭他的演说使听众处于易于发怒的人的心情,表明对方是对使人发怒的事情应负责任的人,是引人发怒的那种人。

第三章

既然发怒是变温和的反面,忿怒是温和的反面,我们就必须确定人们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变温和,对什么样的人变温和,为什么变温和。变温和的定义可以这样下:息怒或平怒。既然人们对轻慢他们的人发怒,而轻慢又是有意的行动,那么,很明显,人们对不轻慢他们的人或者在无意之间轻慢他们的人抱温和态度。人们对其意图与其行动相反的人抱温和态度。人们对待己如待人的人抱温和的态度,因为没有人会轻慢自己。人们对承认有轻慢的行为并表示懊悔的人变温和,因为他们把冒犯者所感到的苦恼当作惩罚。人们对表示谦卑而不反驳的人抱温和的态度,因为他们似乎承认他们比我们低下;比我们低下的人有所畏惧,有所畏惧的人不会轻慢人。人们对事后给他们更大的帮助的人变温和。人们对向他们告饶、请求息怒的人抱温和的态度,因为他们比较谦卑。人们对不嘲弄不轻慢任何人的人抱温和的态度。一般说来,使人们变温和的原因,可以从使人们发怒的原因的反面看出来。人们对他们所畏惧或尊敬的人抱温和的态度,因为他们不能同时畏惧别人又对他们发怒。人们不对在忿怒中采取行动的人发怒,即使发怒也不厉害,因为他们似乎不是由于有意轻慢而采取行动;没有人在发怒的时候轻慢人,因为轻慢没有苦恼相伴随,而忿怒则有苦恼相伴随。

很明显,使人变温和的心情显然是和使人发怒的心情相反的,例如处在娱乐、玩笑、节庆、欢喜、成功、满足、苦恼的解脱、纯洁的快感或美好的希望中的心情。忿怒拖长了,就不激烈了,因为时间会使忿怒平息。对某一个人进行的报复,可以使对另一个人发作的更激烈的忿怒平息下来。当民众对菲罗克剌忒斯发怒的时候,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答辩?”他回答得好:“还不到时候。”“要等到什么时候?”“要等到我看见另一个人受到这种控告的时候。”因为人们对另一个人发泄了他们的忿怒之后,他们就会对这个人变温和,厄耳戈菲罗斯的遭遇就是这样的:尽管雅典人对他比对卡利忒涅斯更为气愤,他们却赦免了他,因为他们曾经在前一天判处卡利忒涅斯死刑。人们要是给犯人判了罪,他们就会变温和;如果犯人已经受到比人们在忿怒的时候可能给他的惩罚更为严重的损害,人们也会变温和,因为他们认为他们已经惩罚了他。如果人们认为自己有过错,应当遭受惩罚,他们就不会发怒,因为忿怒并不是由于应当遭受的惩罚而引起的。如果人们认为遭受惩罚的人不会知道是由于他们冒犯了他们而遭到他们的报复,受到他们的惩罚,他们的态度就会变温和一些,因为忿怒是针对个别的人而发作的,这一点可以从我们的定义中看得很清楚。所以诗人说得对:

你就说是毁灭城市的奥德修斯……

波吕菲摩斯似乎没有受到惩罚,除非他知道他是被谁弄瞎的,为什么被弄瞎的。所以人们不对没有知觉的人发怒,不对死去的人发怒,因为他们已经受到最后的惩罚,再也不能感到苦恼了,而使人感到苦恼正是我们发怒的目的。所以当诗人想制止阿喀琉斯对已经死去的赫克托耳发怒的时候,他说得好:

因为他在发怒,侮辱没有知觉的泥土。

所以,很明显,想要平息听众的忿怒,须从这些部目中获得事例,以便使听众处于上述的心情,把引起他们的忿怒的人说成可怕的人、值得尊敬的人、对他们有恩德的人、在无意之间做错事的人或对自己的行动非常懊恼的人。

第四章

现在先给友谊和友爱下定义,然后说明人们喜爱什么样的人,憎恨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喜爱,为什么憎恨。友爱的定义可以这样下:一种为某人好——不是为自己好——而希望他获得并竭力为他获得我们认为好的东西的心情。朋友是一个喜爱人也被人喜爱的人。凡是认为彼此间有这种关系的人都认为彼此是朋友。这一点确定之后,必然会得出这个结论:凡是为我们好——不是为别的缘故——而同我们在顺境中共欢乐,在苦难中共忧愁的人,都是我们的朋友。既然人人在他们的愿望实现的时候感到喜悦,而在相反的情形下感到苦恼,那么这种喜悦和苦恼,便是他们对我们有好意的表现。凡是把同一些事看作好事或坏事,把同一些人当作朋友或仇敌的人,都是我们的朋友,因为他们必然想要同样的事物;所以凡是希望我们获得他们想获得的东西的人,似乎都是我们的朋友。

凡是对我们或我们所关心的人做过好事的人,都为我们所喜爱,只要这些好事是重大的,是出于真诚的,是及时的,是为我们的缘故而做的;凡是我们认为愿意对我们做好事的人,也都为我们所喜爱。我们的朋友的朋友、喜爱我们所喜爱的人的人,我们所喜爱的人所喜爱的人,都为我们所喜爱。和我们有共同的仇敌的人、憎恨我们所憎恨的人的人、为我们所憎恨的人所憎恨的人,都为我们所喜爱,因为这一类人全都和我们一样,对于什么是好事抱有同样的看法,所以他们希望我们获得对我们有好处的东西,这正是朋友的特征。还有,凡是愿意用金钱帮助我们或者保证我们的安全的人,也都为我们所喜爱,因此我们尊敬慷慨、勇敢、正直的人。我们认为不依靠别人而生活的人,就是这样的人;自食其力的人,特别是农民和其他为自己而劳动的人,也是这样的人。有节制的人为我们所喜爱,因为他们不做不义的事。不多事的人也为我们所喜爱,理由同上。我们喜爱我们愿意结交的人,只要他们似乎愿意和我们结交;品德优良的人以及为一般人或最好的人或我们所称赞的人或称赞我们的人所称誉的人,就是这样的人。我们还喜爱乐于与我们共生活、共消闲的人;脾气好的人、不爱谴责我们的过错的人、不爱竞争、不爱吵架的人,就是这样的人;所有爱竞争、爱吵架的人都好斗,好斗的人的愿望似乎和我们自己的正相反。

善于嘲弄而又善于忍受嘲弄的人,为我们所喜爱,因为每一方都和邻座的人一样对同样的事情感兴趣,都能忍受嘲弄,都能风雅地嘲弄对方。凡是称赞我们具有优良品质、特别是称赞我们担心并不为我们所具有的品质的人,都为我们所喜爱。凡是面貌、衣着和整个生活都清洁的人,为我们所喜爱。我们喜爱不谴责我们犯错误或接受他们恩惠的人;这两种谴责者都爱挑剔。凡是不念旧恶、不记旧讼而易于和解的人,都为我们所喜爱,因为我们认为他们对待我们的态度会象我们所想象的、他们对待别人的态度一样。我们喜爱不诽谤人、不想知道邻人或我们的缺点而想知道邻人和我们的优点的人,因为这是好人的行为。我们喜爱不在我们发怒或忙碌的时候扰乱我们的人,因为扰乱的人是好斗的人。我们喜爱热诚地对待我们的人,例如称赞我们的人、认为我们是好人的人、乐于和我们在一起的人,特别是这样对待我们最想被别人称赞的、或被别人认为是美好的、或使人愉快的品质的人。我们喜爱与我们相似的、具有同样兴趣的人,只要他们不打搅我们,不在同一条道上谋生,否则就是:

陶工怨恨陶工。

我们喜爱追求同样的东西的人,只要我们也能分得一份;否则就会引起同样的怨恨。我们喜爱这样一种同我们很亲密的人,在这种人面前我们不至于由于做了为世俗所谴责的事而感到羞耻,只要这种不以为耻的感觉不是出于轻视。我们也喜爱这样一种同我们很亲密的人,在这种人面前我们由于做了真正坏的事而感到羞耻。我们喜爱我们乐意与之竞争的或同我们竞争而不忌妒我们的人,我们喜欢或愿意同这样的人交朋友。我们喜爱由于我们帮助而获得好处的人,只要我们在帮助的时候不受到较大的损失。我们喜爱不管朋友在不在身边都照样喜爱他们的人,由于这个缘故,人人都喜爱这样对待亡友的人。

一般说来,人们都喜爱非常喜爱朋友而不抛弃他们的人,因为在所有有德行的人当中,人们特别喜爱有德行的朋友。我们喜爱那些不在我们面前掩饰自己的人,把自己的缺点告诉我们的人就是这样的人。(方才说过,在朋友面前,我们不至于由于做了为世俗所谴责的事而感到羞耻,要是感到羞耻的话,那就是不把他们当朋友看待;所以不以为耻,才似乎是把他们当朋友看待。)我们喜爱不可怕的人,喜爱我们不畏惧的人;没有人喜爱他所畏惧的人。

友谊的形式有陪伴、亲昵、联姻,以及诸如此类的关系。产生友谊的原因是:施惠于人,不求而施,施而不外传,这样才显得是为朋友好,而不是为了别的缘故。

至于敌意和憎恨,显然应当从反面来观察。敌意是由忿怒、辱骂或诽谤引起的。忿怒是由冒犯我们的行动引起的,敌意甚至可以由不冒犯我们的行动而引起,因为如果我们认为某人具有某种性格,我们就憎恨他。忿怒总是针对某个人的,例如,针对卡利阿斯或苏格拉底;憎恨则是针对某些类型的人的,例如,人人都憎恨小偷和告密者。忿怒可以用时间来医治,憎恨则是不能医治的。忿怒的目的在于给人以苦恼,憎恨的目的则在于给人以祸害,因为发怒的人想使对方感觉到他在发怒,憎恨的人则不管对方是不是感觉到。所有引起苦恼的事物都是可以感觉到的,而引起最大的祸害的事物,例如不义和愚蠢,则是最难感觉到的,因为恶德的出现并不使人感到苦恼。忿怒中有苦恼相伴随,憎恨中则没有苦恼相伴随,因为发怒的人感到苦恼,憎恨的人却不感到苦恼。发怒的人往往发生怜悯之情,憎恨的人则从来不发生怜悯之情,因为发怒的人想使对方也感到苦恼,憎恨的人则想使对方遭到毁灭。

综上所述,很明显,人们是仇人或朋友,是可以证明的;如果他们既不是仇人,又不是朋友,我们可以使他们成为仇人或朋友;如果他们冒充仇人或朋友,我们可以驳斥他们;如果他们出于忿怒或敌意而同我们争辩,我们可以使他们的心情朝着我们所选择的方向发展。

第五章

人们所畏惧的事、所畏惧的人和引起畏惧的心情,可通过下面的分析看出来。恐惧的定义可以这样下:一种由于想象有足以导致毁灭或痛苦的、迫在眉睫的祸害而引起的痛苦或不安的情绪。人们并不畏惧一切祸害,例如自己将成为不义的或蠢笨的人,而仅仅畏惧足以导致很大的痛苦或毁灭的祸害,只要这种祸害不是隔得远,而是近在身边,迫在眉睫,因为人们并不畏惧非常遥远的祸害;人人都知道自己是要死的,但是死亡并不是很近的事,所以他们并不介意。如果这就是恐惧的话,那么凡是似乎具有能毁灭我们或危害我们,以致引起巨大痛苦的强大力量的事物,必然是可怕的。因此这种事物的信号也是可怕的,因为可怕的事物似乎近在眼前了;可怕的事物的逼近,就是危险。能害我们的人的敌意和忿怒,就是这种信号;因为,很明显,他们是有意害我们,所以很快就要行动了。不义的人有了力量是可怕的,因为不义的人之所以不义,是由于有意行不义的事。被冒犯的勇敢的人有了力量,是可怕的,因为,很明显,他一被冒犯,就有意报复,况且他现在又有了力量。能害我们的人的恐惧是可怕的,因为这样的人必然是准备行动。既然大多数人都很坏,都贪钱财,怕危险,那么落在别人手心里,一般说来,是可怕的;所以一个干了可怕的事情的人,害怕他的同谋者告发他或抛弃他。能害人的人对于可能被他们害的人是可怕的,因为,一般说来,人们能害人就会害人的。受了害的人或者认为自己是受了害的人,是可怕的。因为他们总是在找机会报复。在自己有力量的时候害过人的人,是可怕的,因为他们害怕报复;方才说过,这种情形是可怕的。同我们争夺同一件不可能为双方同时获得的东西的人,是可怕的,我们总是同这样的人竞争。比我们强大的人也畏惧的凶恶的人,是可怕的,因为他们既能害比我们强大的人,就更能害我们了。比我们强大的人也畏惧的人,是可怕的,理由同上。毁灭过比我们强大的人的人,也是可怕的。正在攻击比我们弱小的人的人,也是可怕的,因为他们不是已经成为可怕的人,就是在力量变强大的时候成为可怕的人。在受过我们害的人或我们的仇人或对手当中,我们不应当害怕性情暴躁、直言无隐的人,而应当害怕性情温和、说话支吾、阴险恶毒的人,因为我们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就要行动,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隔了许久才行动。一切可怕的事显得更可怕,要是我们所犯的错误不可能补救,不是完全不可能,就是补救的办法不是操在我们手里,而是操在对方手里。一切可怕的事也显得更可怕,要是不可能得救,或者不容易得救。一般说来,一切正在或即将发生在别人身上而引起怜悯的事,都是可怕的。所有这些,可以说几乎是所有可怕的、为人们所畏惧的最重大的事情。

现在讲引起人们的畏惧的心情。如果恐惧有人们对即将遭受毁灭性的祸害的预感相伴随的话,那么,很明显,没有一个认为自己不会受害的人,会畏惧在他看来不会对他发生的祸害,或在他看来不会加害于他的人,或在他看来不会使他受害的时间。所以凡是认为自己会受害的人,必然会畏惧害他的人、害他的事和害他的时间。那些处境非常顺利的人,不认为自己会受害,他们的态度也就是骄横、轻慢、鲁莽——他们之所以变成这样,是由于家资富有,体格强壮,朋友众多,力量强大;那些认为自己已经受尽了一切可怕的苦难,象钉在木板上快要死去的人那样对未来漠不关心的人,也不认为自己还会受害;必须使他们有得救的希望,这种希望使他们感到焦虑。证据是:恐惧使人思考;事情已经绝望了,没有人会加以思考。所以在宜于使听众感到恐惧的时候,必须使他们认为他们也会受害,必须告诉他们,比他们强大的人都受过害,与他们相似的人都在受害或受过害,祸害是出自意想不到的人,方式和时间都是意想不到的。

既然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可怕的事,引起人们的畏惧的是什么样的心情,都已经弄清楚了,那么什么是胆量,人们对什么事有胆量,引起人们的胆量的是什么样的心情,也就可以从上面的分析中看出来,因为胆量是恐惧的反面,使人壮胆的事是使人畏惧的事的反面;所以保证安全的希望,是由对保证的事隔得近的想象和对使人畏惧的事不存在或隔得远的想象相伴随的。胆量是由于可怕的事隔得远、使人壮胆的事隔得近而引起的。我们有胆量,只要事情是可以挽回的,是有救的,办法多或者得力,或者又多又得力;只要我们没有被人害过,也没有害过人;只要我们根本没有对手;或者对手没有力量,或者对手虽然有力量,却是我们的朋友,或者对手曾经为我们做过好事或者我们曾经为对手做过好事;只要和我们有共同利益的人占多数或者比较强大,或者又占多数又比较强大。在下面这些心情下,我们有胆量,只要我们认为我们是经常顺利而没有受过害;只要我们是经常遭受危险而又能逃脱,因为人们临危不惧,有两种原因,不是从来没有经历过危险,就是能有救;所以在海上遇险的时候,那些没有经历过风暴的人和那些由于有经验而有得救的办法的人对于未来的事无所畏惧。我们有胆量,只要与我们相似的人、或不如我们的人、或我们认为是被我们的力量所超越的人都无所畏惧;被我们征服的人,不论是一般的被征服的人,或是比他们强大的人,或是与他们相似的人,就是我们认为被我们的力量所超越的人。我们有胆量,只要我们认为我们具有更多更重要的、使具有者成为可畏惧的人物的条件:大量的钱财、强壮的身体、朋友、土地、武器,或者样样具备,或者具备其中最重要的。我们有胆量,只要我们没有害过任何人,或者没有害过很多人,或者没有害过可怕的人。我们有胆量,只要,一般说来,我们同神的关系很好,在其他方面,例如在预兆和神示方面,都很顺利,因为忿怒使人壮胆,忿怒是由于我们想起我们是受害者不是害人者而激起的,神力又被认为是佑助受害者的。我们有胆量,只要我们在着手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相信我们当前或今后不会遇难,或者相信我们只会成功。关于使人畏惧和使人壮胆的事就讲到这里。

第六章

人们对什么事,对什么人,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感到羞耻或不感到羞耻,可以从下面的分析看出来。羞耻的定义可以这样下:一种由于做了或正在做或将要做似乎有伤自己名誉的坏事而引起的苦恼或不安的情绪。不觉羞耻的定义可以这样下:一种由于做了或正在做或将要做这些同样的坏事而引起的轻慢和不在乎的情绪。如果这就是羞耻的定义,那么所有似乎有辱我们自己或我们所关心的人的坏事必然使我们感到羞耻。这种坏事出自恶德,例如抛弃盾牌或临阵逃跑,这是由于怯懦。又例如侵吞托管的财产,这是由于不正义。还有,占渺小的、或不名誉的、或没有力量的人的便宜,例如穷人或死者,因此有“掏死者的腰包”这句谚语,这是由于贪婪。能在金钱上帮助人而不帮助,或者给予比力所能及的小一些的数目;接受不如自己富有的人的帮助;别人似乎要借,反而向他借;别人要债,反而向他借;别人要借,反而向他要债;为了显出要借的样子而称赞别人;借不到还是硬要借:这一切都是可耻的,因为都是卑鄙的表现。当面称赞别人;过分称赞别人的优点,掩饰别人的缺点;当面对别人的悲哀表示过分的悲哀,以及诸如此类的行动:这一切都是可耻的,因为都是阿谀的表现。

不能忍受连年纪比较长的、或者生活奢侈的、或者权力较大的、或者,一般说来,更不能忍受的人都能忍受的辛苦,是可耻的,因为是柔弱的表现。接受别人的恩惠,时常接受,反而诋毁他对自己所做的好事,是可耻的,因为是卑鄙的表现。自吹自擂,把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是可耻的,因为是自夸的表现。此外,没有能分得人人或全体或大多数与自己相似的人都分得的好东西,也是可耻的。与自己相似的人,指属于同一种族、同一城邦、同一年龄、同一家族的人,以及一般说来,是同等的人;所以没有能分得,例如,同样多的教育或别的东西,是可耻的。曾经遭遇或正在遭遇或将要遭遇有失体面和挨骂的事,是可耻的。

这些和诸如此类的事,是使人感到羞耻的事。既然羞耻是对于不名誉的事情的想象,是由这种事情本身引起的,而不是由它的后果引起的,既然没有人注意别人的看法,除非他重视那些对他有看法的人,因此人们在他们所尊重的人面前必然感到羞耻。人们尊重称赞他们的人、他们所称赞的人、同他们竞赛的人和提出为他们所重视的对他们的看法的人。人们称赞持有有价值的好东西的人,或者持有他们能给的为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的人,而且愿意被他们称赞,例如,在恋爱的人。人们同与他们相似的人竞赛。人们尊重坚持真理的有见识的人,例如年长的人和有教养的人。当着大众眼前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的坏事,使人更感到羞耻,因此有“羞耻以眼为家”这句谚语。因此在时常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或注意自己的人面前,人们更感到羞耻,因为在这两种情形下,他们是处在别人的眼睛底下。

在不宽恕似乎犯了错误的人的人面前,我们感到羞耻,因为一个人并不对那些犯了自己也犯过的错误的邻人表示愤慨,而是对那些犯了自己没有犯过的错误的人表示愤慨。在爱向大众传播我们的错误的人面前,我们感到羞耻,因为不传播等于不认为我们犯了错误。受过我们害的人爱传播,因为他们在找机会报复。诽谤者爱传播,因为如果他们连没有犯过错误的人都诽谤,他们更会诽谤犯过错误的人。在以挑邻人的错误为消遣的人——例如嘲弄者和喜剧诗人——面前,我们感到羞耻,因为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诽谤者和传播者。在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们的要求的人面前,我们感到羞耻,因为我们觉得他们是称赞我们的人;由于这个缘故,我们在拒绝第一次有求于我们的人的要求的时候,感到羞耻,因为在他们看来,我们的名誉还没有变坏。刚想同我们结交的人,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只看见我们的优点(所以欧里庇得斯对叙拉古人的回答是说得很好的);不知道我们的错误的老朋友,也是这样的人。

使人感到羞耻的情况如下:有上述的使他们感到羞耻的人在场。他们也是亲眼见过的人(库狄阿斯在发表讨论萨摩斯土地分配问题的演说的时候,叫雅典人想象希腊人站在他们周围,他们不仅是日后听说,而且是亲眼看见他们投票表决),或是邻人,或是可能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的人。被知道自己的耻辱的人看见了,人们更感到羞耻。所以当悲剧诗人安提丰将要被狄俄倪西俄斯钉在木板上的时候,他看见那些将要和他一起被处死的人在穿过大门的时候把脸遮起来,便对他们说:“为什么把脸遮起来?是不是害怕旁观者当中有人会在明天看见你们?”

关于不觉羞耻的事,显然可以从反面的论证中看出来。

第七章

慈善的对象、慈善的原因和引起慈善的心情,在我们给慈善下了定义之后就清楚了。慈善的定义可以这样下:一种情绪,有这种情绪的人被认为是,不为受到报答也不为帮助者自己好而是为受助者好而对有需要的人进行帮助的人。如果帮助是给予有需要的人的,那么这种帮助就是重大的、难能的,或者如果在对方有急需的时候,帮助者是唯一的帮助的人,或是第一个帮助的人,或是大力帮助的人,那么帮助者的慈善心和恩惠就是很大的。“需要”指欲望,特别指对得不到就使人感到苦恼的事物所怀抱的欲望。欲念,例如性欲,就是这种欲望;还有由于肉体上的痛苦和危险而引起的欲念,因为人们在危险或痛苦的时候,会对某些事物发生欲念。因此所有帮助穷人或流亡者的人,即使他们的帮助不大,都很令人感恩,因为需要很迫切,时机很紧急,例如在吕刻昂赠送垫子的人。

既然人们在什么时候、为什么缘故、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发生慈善心,都已经弄清楚了,那么我们显然应当按照这些原则来论证——指出受助者是曾经或依然处在这样的需要和痛苦之中的,帮助者是曾经或正在在对方有这样的需要的时候给予这样的帮助的。至于用什么方法才能使人打消感恩之情,或指出帮助者不是出于慈善之心,也是很清楚的了,因为可以说他们是为自己好而帮助过人或正在帮助人的(在这种情形下没有慈善可言),或者说帮助是出于偶然,或者是迫于不得已(在这种情形下,没有慈善可言),或者说他们是在报答而不是在施恩。对慈善的行动须按照所有的范畴加以考虑:如果这是慈善的行动,那是因为它是特别的事,它有特别的量和质,发生在特别的时间内,特别的地点上。不是出于慈善的行动的表现是:如果人们连较小的帮助都拒绝;如果人们给敌人以同等的或较大的帮助,那么,很明显,他们并不是为了我们的缘故而帮助我们;如果他们是故意给我们以微不足道的帮助,没有人承认他需要微不足道的帮助。

第八章

慈善的行动和不是出于慈善的行动,已经讲完了。现在讨论什么样的事情引起怜悯,什么样的人使人怜悯,什么样的心情使人发生怜悯之情。怜悯的定义可以这样下:一种由于落在不应当受害的人身上的毁灭性的或引起痛苦的、想来很快就会落到自己身上或亲友身上的祸害所引起的痛苦的情绪。因为,很明显,一个可能发生怜悯之情的人,必然认为自己或亲友会遭受某种祸害,如定义中提起的这种祸害或与此相似的或几乎相同的祸害。所以那些完全绝望的人不能发生怜悯之情,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受尽人世间的祸害,不会再有祸害临头了;那些认为自己非常幸福的人,也不能发生怜悯之情,他们很傲慢,认为自己享受着一切幸福,显然不可能有祸害临头,这倒是一种幸福。那些认为祸害可能临头的人,是经历过祸害而又幸免于难的人;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有见识和经验;是软弱无力的人和比较怯懦的人;是有教养的人,他们瞻前顾后;是有父母、子女、妻室的人,这些人是他们自身的一部分,是可能遭受上述祸害的;是缺乏英雄气概的人,例如缺乏火气或胆量的人(有火气或胆量的人是不顾未来的祸害的);是性情不傲慢的人(性情傲慢的人也是不顾未来的祸害的);只有介于二者之间的人才能发生怜悯之情。发生怜悯之情的人是不十分畏惧的人,魂飞魄散的人一心只想到自己的不幸,不能发生怜悯之情。人们认为世上还有好人,才能发生怜悯之情,因为认为没有好人,就会认为人人都该受难了。一般说来,人们想起了这样的祸害自己或亲友都曾遭受过,预料还可能遭受,在这样的心情下他们才能发生怜悯之情。

引起怜悯的心情已如上述。至于能引起怜悯的事情,可以从定义中看得很清楚。一切使人感到苦恼和痛苦而又具有毁灭性的事情、一切致命的事情、一切出于偶然的重大的不幸,都能引起怜悯之情。使人感到痛苦而又具有毁灭性的事情,是各种形式的死亡、肉体上的折磨和伤害、衰老、疾病和饥饿。出于偶然的不幸,是没有朋友或朋友稀少(所以同朋友和知己分袂能引起怜悯之情),相貌丑陋,身体虚弱,手脚残废;应当出现好运的地方却出现厄运,而且经常如此;还有,人已经受害,才交好运,例如狄俄佩忒斯死了以后,国王的馈赠才送来。从来没有交过好运,或者交了好运而不能享受,也能引起怜悯之情。

能引起怜悯之情的就是这些和这类的事情。人们所怜悯的人是他们所熟识的人,还要这种人同他们的关系并不太密切;太密切了,他们就会觉得这种人的祸害将成为他们自己的了。由于这个缘故,据说阿马西斯看见他的儿子被带去处死,他没有哭,可是看见他的朋友行乞,他却哭了,因为后一种情形引起怜悯,前一种情形引起恐惧;恐惧和怜悯不同,它会把怜悯赶走,往往使人发生相反的情绪。再说,在可怖的事情逼近的时候,人们也发生怜悯之情。人们也怜悯在年纪、性格、道德品质、地位、门第方面与他们相似的人,因为这一切使人们更感觉到他们的不幸也会落到自己身上;一般说来,我们应当在这里作出结论:一切我们害怕会落到自己身上的祸害,如果落到别人身上,就都能引起怜悯之情。既然苦难在逼近的时候能引起怜悯之情(一万年前发生的苦难我们记不起来,一万年后发生的苦难我们料想不到,所以根本不能引起怜悯之情,即使能引起,也有程度之差),那么借姿势、腔调、衣服以及朗读方式来加强效果的人,一般说来,必然更能引起怜悯之情,因为他们使祸害靠近我们身边,呈现在我们眼前,仿佛即将发生或刚才发生似的。同样,刚才发生或马上就要发生的祸害,更能引起怜悯之情。受害者的痕迹和行动,例如受害者的衣服以及诸如此类的遗物、受害者——例如将死的人——的言语和其他一切,也更能引起怜悯之情。如果处在这种危机中的人是好人,就特别能引起怜悯之情;这些事物靠近我们身边,所以更能引起怜悯之情,这是由于受害者不应当遭受苦难,而苦难又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第九章

所谓愤慨的情感是和怜悯截然相反的,因为看见别人得到不应当得到的好运而感到的苦恼,在某种意义上,是和看见别人得到不应当得到的厄运而感到的苦恼相反的,并且是由于我们具有同样的性格而引起的。这两种情感都表现善良的性格,因为我们应当对于得到不应当得到的厄运的人表示安慰和怜悯,对于得到不应当得到的好运的人表示愤慨,这是由于不应当得到而得到,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所以我们也认为天神具有愤慨的情感。忌妒似乎也同样和怜悯相反,看来忌妒和愤慨近似,甚至相同,其实是另一种情感,因为忌妒也是一种乱人心绪的苦恼,是由于别人得到好运而引起的,不过不是由于不应当得到好运的人得到了好运而引起的,而是由于与我们相等或相似的人得到了好运而引起的。所有感到忌妒和愤慨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不是由于本人会遭到不幸,而是由于邻人得到了好运而感到苦恼的。这是因为如果苦恼和心情不安来自别人得到好运是自己可能受害的根源这种想法,那么愤慨和忌妒就会转化为恐惧。怜悯和愤慨显然都伴有相反的情感,因为如果一个人看见别人得到不应当得到的厄运而感到苦恼,那么看见别人得到应当得到的厄运,他就会感到喜悦,至少不会感到苦恼;例如,没有一个好人看见杀父的凶手或杀人犯受到惩罚,会感到苦恼。看见这种人受到惩罚,我们一定感到喜悦,就象看见应当得好运的人得到好运,我们一定感到喜悦一样;这两种情况都是合乎正义的,都能使善良的人感到喜悦,因为与他相似的人得到的好运,他一定也希望落到自己身上。所有这些情感都来自同样的性格,所有相反的情感都来自相反的性格,因为幸灾乐祸的人也就是忌妒的人;如果一个忌妒的人看见别人得到好运或保持好运而感到苦恼的话,那么看见别人丧失好运或糟蹋好运,他一定会感到喜悦。所以所有这些情感虽然由于上述理由而彼此不同,却都能阻挠怜悯的发生,因此都可以同样利用来防止怜悯。

先讲我们对什么样的人感到愤慨,为什么感到愤慨,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感到愤慨。这些问题可以从我们刚才说的话里弄清楚。如果愤慨是由于我们看见别人得到不应当得到的好运而引起的苦恼,那么,很明显,并不是所有的好东西都能引起愤慨的情感,因为看见别人为人正直或勇敢,或将要具有美德,没有人会感到愤慨(看见别人具有相反的品质,没有人会感到怜悯),可是财富、权力以及好人应当得到的东西,却使我们感到愤慨。暴发户比一向富有的人更使我们感到苦恼。暴发户用金钱买到官职比一向富有的人这样做,更使我们感到苦恼。这是因为后者所有的东西似乎是他们自己的,前者所有的东西则似乎不是他们自己的。再说,并不是每样好东西都应当为每个人所有,例如精良的武器不宜于为正直的人所有,而宜于为勇敢的人所有。所以一个人——尽管是好人——得到了他不宜得到的东西,我们就感到愤慨。弱者同强者争执,我们也感到愤慨,所以诗人说:

他避免同忒拉蒙的儿子埃阿斯作战;

宙斯会感到愤慨,要是他和强者战斗。

……人们感到愤慨,如果他们应当得到最好的东西,而且已经得到了,而与他们不相似的人却也被认为应当得到同样的东西,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一般说来,如果人们认为自己应当得到别人不应当得到的东西,人们就会对他们表示愤慨,由于这个缘故,被奴役的人、卑贱的人和没有雄心壮志的人,是不会感到愤慨的,因为他们认为没有一样东西是他们应当得到的。

综上所述,很明显,我们对什么样的人遭遇不幸或失败感到喜悦,或者不感到苦恼。如果我们的演说能使判断者处于这样的心情,而且能表明那些想得到怜悯的人不值得怜悯,不应该得到怜悯,那就不能使判断者发生怜悯之情。

第十章

人们为什么感到忌妒,对什么样的人感到忌妒,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感到忌妒,也是很清楚的了,如果忌妒是一种由于看见与我们相似的人交好运,得到上述好东西而引起的苦恼情绪。要是有人与我们相似,或似乎有人与我们相似,我们就感到忌妒。与我们相似的人,指在门第、亲属关系、年龄、道德品质、名声、财产方面与我们相似的人。这些好东西缺少一样,我们就感到忌妒;由于这个缘故,干大事业而获得成功的人感到忌妒,因为他们认为每个人都在夺取他们自己的东西。野心勃勃的人比没有雄心壮志的人更感到忌妒。胸襟褊狭的人也感到忌妒,因为每一样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重要的。

一切能激起人们的荣誉心的事业以及各种好运,都能使人感到忌妒,特别是在他们想要得到或者认为他们应当得到的时候。

人们对什么样的人感到忌妒也是很清楚的了。他们忌妒在时间、地点、年龄和名声方面与他们相近的人,所以诗人说:

亲属也会忌妒。

人们对竞争的对手感到忌妒;没有人对生活在一万年以前的人,或将要出生的人,或已经死去的人感到忌妒,也没有人对生活在赫剌克勒斯的石柱附近的人感到忌妒。人们和同行的人竞争,因此特别忌妒他们;所以诗人说:

陶工怨恨陶工。

东西得来不容易或者得不到,使人对很快就得到的人感到忌妒。与自己相近或相似的人有所获得,使自己感到羞耻,自己没有获得是自己的过错,这个想法使人感到苦恼,从而发生忌妒的情感。什么样的事物、什么样的人使忌妒的人感到喜悦以及他们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感到喜悦,也是很清楚的了,因为既然没有得到某种东西使他们感到苦恼,那么在相反的情形下,得到了某种东西就会使他们感到喜悦。

所以如果使判断者处于忌妒的心情,如果那些想得到怜悯的人是上述的人,那就不能得到判断者的怜悯。

第十一章

人们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感到羡慕,以及什么样的事和什么样的人使人感到羡慕,从下面的分析可以看清楚。羡慕是一种由于看见生来与我们相似的人得到了我们可能得到的有价值的好东西的明显的现象而引起的苦恼的情绪。人们所以感到苦恼,并不是因为别人得到了这种好东西,而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因为羡慕是善良的人的善良的情感,而忌妒则是邪恶的人的邪恶的情感,因为前者是由于羡慕而去争取这种好东西,后者则是由于忌妒而阻挠邻人得到这种好东西。那些认为自己应当得到还没有到手的东西的人,一定羡慕别人;没有人想得到不可能到手的东西。所以年轻人和心高志大的人羡慕别人。如果有价值的好东西是羡慕的对象,那么美德以及有用和有益于人的东西必然是羡慕的对象,因为有益于人的人和善良的人是受人尊敬的。一切能供邻人享受的好东西——例如财富、美貌(不包括健康)——也是羡慕的对象。至于什么样的人是羡慕的对象,也是很清楚的了,因此他们是具有上述的和这类的好东西——例如勇敢、智慧、职权——的人,因为有职权的人,例如将军和演说家,能做出有益于公众的事业。他们是公众所称赞的人,是诗人和演说作家所称赞的人。与他们相反的人,是轻视的对象,因为轻视是羡慕的反面。

激发情感和抑制情感的办法已如上述,这些办法构成说服的方式。

第十二章

现在讲由情感、道德品质、年龄和运气形成的性格。“情感”指忿怒、欲念和诸如此类的情感,这些已经在前面讨论过了。“道德品质”指美德与恶德(这些已经在前面讨论过了)以及各个人有意选择的和做的不同的事情。“年龄”指青年、壮年和老年。“运气”指高贵出身、财富、权力以及与这些东西相反的东西——一般说来,就是好运和厄运。

年轻人的性格,是有强烈的欲念,想满足自己的欲念。在肉体的欲念方面,他们特别沉湎于肉欲,漫无节制。但是他们的欲念变化无常,厌腻思迁,尽管非常强烈,但很快就衰退了,因为他们的渴望就象病人的饮食欲一样,来势凶猛而无后劲。他们很热情、急躁,容易冲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他们由于爱荣誉,不能忍受轻慢,一旦认为受了害,他们就会发怒。他们爱荣誉,更爱胜利,因为年轻人好占优势,而胜利正是一种优势。他们爱荣誉和胜利,胜于爱金钱;他们最不爱金钱,因为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穷困,有如庇塔科斯评论安菲阿剌俄斯的警句。他们对事物不是加以恶意的解释,而是加以善意的解释,因为他们还没有见过多少罪恶。他们相信别人的话,因为他们还没有上过多少当。他们满怀希望,因为年轻人天生很热情,就象喝醉了的人一样,还因为他们还没有遭受多少挫折。他们多半靠希望过日子,希望瞻瞩将来,记忆留恋过去;对年轻人说来,来日方长,去日尚短;在生命的清晨还没有什么可以忘记,而希望则是无穷尽的。由于上述原因,他们容易上当,因为他们总是怀抱着希望。他们比较勇敢,因为他们浑身火气,满怀希望,前者使他们无所畏惧,后者使他们有胆量,因为发怒的人无所畏惧,希望有好结果的人有胆量。年轻人害羞,因为他们只是接受了习俗的教养,还没有接受别的更高的法则。他们心高志大,因为他们还没有遭受生活上的屈辱,还没有经受逼迫;认为自己干得了大事业,是心高志大的表现,这是满怀希望的人的心情。

他们宁愿做高尚的事情,而不愿做有益的事情,因为他们的生活受性格支配,而不是受理智支配;理智使人追求有益的东西,美德使人追求高尚的东西。他们比其他年龄的人更喜欢朋友和伴侣,因为他们喜欢交游,他们不凭利益的标准来衡量任何事物,也就是不凭这个标准来衡量他们的朋友。他们的一切错误都是由于太过火,太激烈,违反了喀龙的格言,因为他们做什么事情都过度:他们爱人爱得过度,恨人恨得过度,他们做任何别的事情也是如此。他们相信并且断言,什么事情他们都懂,这就是他们做什么事情都过度的原因。他们要是害人,那是出于傲慢,而不是出于邪恶。他们怜悯别人,因为他们认为所有的人都是好人,都是比他们好的人;他们自己清白无辜,便用这个标准来估量邻人,因此认为他们不应当遭受苦难。他们喜欢开玩笑,因此能临机妙语;临机妙语是一种经过锻炼的傲慢。

年轻人的性格如此。

第十三章

上了年纪的人和已经度过了壮年的人的性格,多半和年轻人相反。由于他们已经活了许多岁月,时常上当,时常犯错误,并且由于世道很坏,所以他们对什么事情都没有把握,做什么事情都不及度。他们以为事情是这样的,可是什么事情他们都弄不清楚。他们对什么事情都有怀疑,总是添上“也许”、“大概”,他们说话就是这样,从来不肯定。他们对事物加以恶意的解释,所谓“恶意的解释”,就是对什么事物都只看比较坏的一面。还有,由于对人不信任,他们总是多疑;不信任是由于有了经验。由于这个缘故,他们爱也爱得不厉害,恨也恨得不厉害,而是按照比阿斯的劝告,爱一个人把他当作未来的仇人来爱,恨一个人把他当作未来的朋友来恨。他们志气短小,因为他们经历过生活上的屈辱;他们没有远大或非凡的愿望,只追求生活上的需要。他们不慷慨,因为钱财是一种必需品,还因为他们从经验中得知钱财来得很难,去得容易。他们胆子小,对什么事情都事先就害怕,因为他们的心情和年轻人相反:他们很冷淡,年轻人却很热情。所以衰老为怯懦开辟了道路,因为恐惧是一种寒冷的感觉。他们爱惜生命,特别是在暮年的时候,因为欲念是对人们所没有的东西的渴望,人们特别想要他们所缺少的东西。他们过于自私,这也是志气短小的表现。由于自私,他们活着的目的是为了追求有益的东西,而不是为了追求高尚的东西,这真是不应该,因为有益的东西只是对个人有好处,高尚的东西则是绝对有好处。

他们不害羞,而是厚颜无耻,因为他们对高尚的东西不及对有益的东西那样关心,所以他们对于别人对他们的看法抱轻慢的态度。他们不抱任何希望,一半是由于他们有了经验,因为已经发生的事多半是坏事,总之,事情多半是越来越坏;一半是由于他们胆子小。他们靠回忆过日子,而不是靠希望过日子,因为他们的生命剩下的很短暂,过去的很漫长;希望瞻瞩未来,记忆留恋过去。由于这个缘故,他们的话多得很:他们不断地追述过去的事情,因为他们在回忆的时候感到愉快。他们的忿怒来势凶猛而无后劲。他们的欲念有的已经消失,有的已经衰弱,所以他们不感觉有欲念,他们的行动不是出于欲念,而是出于贪财。因此这种年龄的人似乎是有节制的人,由于他们的欲念已经衰弱,他们成了钱财的奴隶。他们的生活是受理智支配,而不是受性格支配;理智使人追求有益的东西,性格使人追求美德。他们要是害人,那是出于邪恶,而不是出于傲慢。老年人和年轻人一样怜悯别人,可是原因不同:年轻人怜悯别人是由于博爱,老年人怜悯别人则是由于衰弱,因为他们认为一切苦难都会落到自己身上,由于这个缘故,人们发生怜悯之情。也由于这个缘故,老年人总是唉声叹气,他们不能临机妙语,不爱开玩笑,因为唉声叹气和爱开玩笑是相反的。

年轻人的性格和老年人的性格如此。既然人人都想听合乎他们的性格、反映他们的性格的演说,那就很容易看出,我们应当采用什么样的言语才能使我们本人和我们的演说表现这种性格。

第十四章

壮年人的性格显然是介于年轻人的性格与老年人的性格之间,而没有他们双方的极端。壮年人的性情不太大胆(太胆大等于鲁莽),也不太畏惧,而是恰到好处。他们不是对什么人都信任,也不是对什么人都不信任,而是按照真实情况来判断。他们的生活不仅是着眼于高尚的东西,也不仅是着眼于有益的东西,而是着眼于这两种东西。他们不节俭,也不挥霍,而是适度。他们的火气和欲念也是如此。他们的节制中有勇气,他们的勇气中有节制;这两种品质在年轻人和老年人中是截然分开的,因为年轻人有勇气而不能自制,老年人有节制而胆怯。一般说来,年轻人和老年人各自分得的有益的东西,都是壮年人所兼备的;而年轻人和老年人的过度和不及度,在壮年人身上就成了适中与适度。体力在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发育完成,智力约在四十九岁发育完成。

关于年轻人、老年人和壮年人以及他们各自的性格就讲到这里。

第十五章

现在顺序讲碰运气得来的、影响人们的性格的好东西。高贵出身对性格的影响,是使具有这种出身的人更爱荣誉,因为每个人,只要有了一点基础,总是在上面加以累积;而高贵出身意味着祖先传下的光荣。高贵出身的人甚至瞧不起与自己祖先相似的人,因为同样的东西,年代远的比年代近的更光荣,更可以夸耀。“高贵出身”,指出身于优秀的家族;“高贵品质”,指没有由于丧失家族的本性而退化的品质,这种品质,一般说来,并不是所有高贵出身的人都具有的,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废物。在人类的世代中,正如在田间的生产中一样,有一定的收获;有时候,假定种族是优秀的,在一定时期内生产非凡的子孙,后来就退化了。有才能的家族退化为疯子,例如亚尔西巴德和老狄俄倪西俄斯的后人;意志坚强的家族退化为蠢材与懒汉,例如客蒙、伯里克利和苏格拉底的后人。

第十六章

财富养成的性格,是显而易见的。富人妄自尊大,傲慢无礼;财富的获得影响了他们的心理;他们以为他们获得了一切好东西,这对他们产生了影响:钱财是一切别的东西的价值标准,因此他们认为每一样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得。他们奢侈,自夸自负:他们奢侈,因为他们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炫耀他们的幸福;他们自夸自负,庸俗不堪,因为人人都惯于谈论他们所喜爱和称赞的事物,富人认为他们所要争取的东西,也就是别人所要争取的。他们的这种心情是很自然的,因为需要富人帮助的人是很多的。因此有西摩尼得斯回答希厄戎的妻子的、谈论哲人与富人的名言,那妇人问他,作富翁好还是作哲人好。“作富翁好,”他回答说,“因为我时常看见哲人在富翁的门口打发他们的日子。”富人认为他们应该担任官职,因为他们认为他们有资格担任官职。总而言之,富人的性格,是交好运的愚人的性格。可是暴发户的性格和长久富有的人的性格是有区别的,因为暴发户具有更多更坏的恶德;一个暴发户就是一个没有受过用钱训练的人。他们要是害人,那不是出于邪恶,而是出于傲慢和无节制,结果造成暴行和奸淫罪。

第十七章

权力养成的性格,几乎是同样清楚的,因为权力的本质,一部分和财富的本质相同,一部分比较好。当权者的性格比富人更爱荣誉、更勇敢,因为他们要做他们的权力容许他们做的事情。他们做事全神贯注,比较认真,因为他们必须关心他们的权力。他们有威仪而不盛气凌人;他们的地位使他们更加显眼,因此他们的举止要有节制;这种威仪是一种温和而优雅的仪态。他们要是害人,那就非同小可,而是害人不浅。

好运的各部分养成上述性格,那些被认为是最重要的好运集中在这些方面。此外,好运还使人有好儿女,好身体,在这些方面占便宜。好运显然使人变得更傲慢、更愚蠢,却也使人养成一种非常好的性格:他们敬爱神、同神保持一定的关系,由于从运气那里获得了好处而信仰神。

年龄和运气养成的性格有如上述;与上述性格相反的性格,例如穷人的性格、不幸的人的性格、没有力量的人的性格,可以从上述性格的反面看得很清楚。

第十八章

既然说服性的演说目的在于使人下判断。已经判断的事情,用不着争辩;即使是对一个人说话,劝他做某一件事或不做某一件事,目的也在于使他下判断,这人也同样是一个判断者,因为,一般说来,我们所要说服的人,都是判断者。即使一个人是在和一个对手或一个理论争辩,也是如此,因为必须用言辞去驳倒对方的相反的论点。

典礼演说也是如此,因为典礼演说是面向听者的,听者也就是判断者。但是,一般说来,只有对具有社会性的争论下判断的人才能称为判断者。

既然每一种演说都有自己的目的,既然我们已经搜集了政治演说、典礼演说和诉讼演说的或然式证明所依据的意见和命题,并且确定了使我们的演说表现性格的方式,只有通用部目尚待讨论,因为所有的演说者都必须在他们的演说中使用可能、不可能部目,有一些演说者企图证明某一件事将要发生,另一些演说者则企图证明某一件事已经发生。此外,大小部目也是这三种演说所通用的,因为所有的演说者都在审议、称赞或谴责、控告或答辩的时候使用缩小法与夸大法。这些部目弄清楚之后,再讨论修辞式推论和例证。在通用部目中,夸大法如前面所述,最宜用于典礼演说;过去部目最宜用于诉讼演说,因为过去的事需要判断;可能部目与未来部目最宜用于政治演说。

第十九章

先讲可能、不可能部目。如果一对相反的事情有一件是可能的,那么其他一件也是可能的,例如人可以恢复健康,也就可以害病,因为任何一对相反的事情,只要一直是相反的,它们的可能性便是一样的。如果一对相似的事情有一件是可能的,那么其他一件也是可能的。如果一对事情当中比较难的一件是可能的,那么比较容易的一件也是可能的。如果一件事情的开头是可能的,那么它的结尾也是可能的。如果一件事情的结尾是可能的,那么它的开头也是可能的。我们所喜爱或追求的事情自然是可能的,因为,一般说来,没有人喜爱或追求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一件东西的各部分是可能制造的,那么整个东西也是可能制造的。如果整个东西是可能制造的,那么,一般说来,这件东西的各部分也是可能制造的。如果属于属的东西是可能制造的,那么属于种的东西也是可能制造的;如果属于种的东西是可能制造的,那么属于属的东西也是可能制造的;例如船是可能制造的,那么三层桨战船也是可能制造的。如果三层桨战船是可能制造的,那么船也是可能制造的。如果一对有天然关系的东西有一件是可能有的,那么其他一件也是可能有的,例如如果两倍是可能有的,那么一半也是可能有的;如果一半是可能有的,那么两倍也是可能有的。如果一件东西不需要技术就可能制造,那么在技术的帮助之下更可能制造,所以阿伽同说:

有的东西凭技术制造,有的东西

凭命运或运气获得。

比较愚蠢的人能做的事情,与他们相反的人就更能做;所以伊索格拉底说,要是他不能发现欧梯诺斯所学得的知识,那就奇怪了。至于不可能的事情,显然可以从上述论证的反面推测出来。

事情是已经发生或者没有发生,可以用下面的观点来论证。如果不大可能的事情发生了,那么更可能的事情也是发生了。如果随前一件事情而发生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前一件事情也是发生了;例如,如果一个人忘记了某一件事情,那么他从前一定知道那件事情。如果一个人曾经是能做而且想做某一件事情,那么他一定是做了;因为人人都做他们能做而且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事物会阻挠他们。如果一个人曾经是能做某一件事情,而且在生气,那么他一定是做了。如果一个人将要做某一件事情,那么他多半是做了,如果在后一件事情之前发生的、成为后一件事情的起因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后一件事情或者后果一定是发生了;例如闪了电,一定也响了雷;又例如一个人曾经企图做某一件事情,他一定是做了。如果在前一件事情之后发生的、成为前一件事情的后果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前一件事情或者起因一定是发生了;例如响了雷,一定也闪了电;又例如一个人做了某一件事情,他一定是先有这个企图。以上这些事情,有一些有必然的联系,有一些只有一般的联系。事情没有发生,显然可以从上述论证的反面来论证。

会发生的事情显然可以用同样方式来论证。如果一个人能做而且想做某一件事情,那么他一定会做;如果欲念、忿怒和理智推动他去做,而他又能做,那么,他一定会做。如果在后一件事情之前发生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后一件事情也会发生;例如起了云,多半会下雨。如果为另一件事情而做的事情做成了,那么另一件事情多半会做成;例如地基打好了,房子多半会建成。

至于事情是大,是小,是比较大,是比较小,可以从前面的讨论里看得很清楚,因为我们在讨论政治演说的时候,曾经提起好东西的大小。既然各种演说的目的都在于追求好事,例如有益的事、高尚的事、正直的事,那么,很明显,每一个演说者都必须从这些事情里采取作为夸大之用的题材。再进而探讨大小、多少的抽象标准,是白费唇舌,因为在实际运用中,个别比一般更为重要。

关于事情是可能的或不可能的,是发生了或没有发生,是会发生或不会发生,是大是小,就讲到这里。

第二十章

现在讲通用于各种演说的或然式证明;专用的或然式证明已经讲过了。通用的或然式证明分两种,即例证与修辞式推论,格言是修辞式推论的一部分。先讲例证,例证类似归纳法,归纳法又是起点。

例子分两类,一类是从前发生的事情,另一类是演说者虚构的事情,后者又分为比喻和寓言,例如伊索寓言和利比亚寓言。如果有人说:必须准备对付国王,不让他征服埃及,因为大流士在侵占埃及之前,没有渡海前来,但是他一侵占埃及,就渡海前来;薛西斯在侵占埃及之前,没有向我们进攻,但是他一侵占埃及,就渡海前来;因此,如果这人侵占了埃及,他也会渡海前来;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侵占埃及。这个说法是历史上的例子。比喻可以举苏格拉底的话为例。有人说,官吏不应当用拈阄法来挑选,因为这个办法就象凭运气而不是凭竞技本领来决定运动员的取舍一样,或者象凭运气而不是凭知识来决定谁当舵手一样。

寓言可以举斯忒西科洛斯和伊索所讲的为例。当希墨拉人挑选法拉里斯为全权将军,正要给他一个卫队的时候,斯忒西科洛斯对他们讲了一个寓言:有一匹马独占一块牧场,一只鹿跑来践踏草地;马想向鹿报复,便问某个人能否帮助他惩罚鹿。那人回答说,他能帮助,只要马愿意戴上嚼子,让他拿着枪骑在他背上。马同意了,于是那人骑在马的背上;但是马不但没有能报复,反而成为那人的奴隶。“所以你们要当心,”斯忒西科洛斯说,“免得在你们有意向敌人报复的时候,和那匹马一起遭遇同样的命运。你们挑选法拉里斯为全权将军,就是自己戴上了嚼子;要是再给他一个卫队,让他骑在你们的背上,你们立刻就会成为法拉里斯的奴隶。”伊索在萨摩斯为一个正要被判死刑的民众领袖辩护的时候,讲了这样一个寓言:一只狐狸在过河的时候被冲进石洞,钻不出来,吃了很久的苦头,还有一大群狗虱粘在他身上。一只刺猬东漂西荡,看见他,可怜他,问他要不要把狗虱除掉。狐狸拒绝了;刺猬问他为什么拒绝,他问答说:“他们已经喝饱了我的血,现在只喝一点点。要是你把他们除掉,别的狗虱就会前来,他们正在挨饿,会把我剩下的血喝光。”“萨摩斯人啊,”伊索说,“你们也不会再被这人害了,因为他已经发财致富;要是你们把他处死,别的人就会前来,他们很穷,会盗窃你们的公款,把它消耗干净。”

寓言最宜用于政治演说。历史上的类似的例子很难找,寓言却容易编,只要象编比喻那样,能看出事物的相似之点就行了,这个不难从哲学里学习。但是历史事实对政治演说更有用处,因为未来的事多半和过去的事相似。

没有修辞式推论可以利用,就用例子来证明自己的论点,因为例子具有说服力;有修辞式推论可以利用,就把例子作为证据使用,作为修辞式推论的结束语。例子摆在头上,会有归纳意味,归纳法不宜用于演说,例外的情况是很少的;例子摆在尾上,就会象是证据,证据总是可以使人相信的。因此放在头上,必须举许多个;放在尾上,举一个就够了,因为甚至只有一个可信的证据,也是有用的。

例子有多少种类,如何使用,何时使用,这些已经讲完了。注释

第二十一章

现在讲格言的用法。格言是一种陈述,但不是对个别事理——例如伊菲克剌忒斯是什么样的人——的陈述,而是对一般事理的陈述;但也不是对任何一种一般事理——例如直线是和曲线相反的——的陈述,而是对行动的陈述,说明人们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修辞式推论几乎都是论证这种问题的三段论,那么格言就是修辞式推论的去掉三段论形式以后剩下的结论或前提,例如:

一个头脑很清醒的人决不应当

把他的子女教养成为太聪明的人。

这是一句格言;再加上理由和原因,整段话就成了修辞式推论,比如:

因为他们不但会得到书呆子的骂名,

而且会招惹本地市民的恶意的忌妒。

又例如: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称全福。

又例如:

凡人当中没有一个人真正自由。

这是一句格言;再加上下一行,整段话就成了修辞式推论:

因为都是金钱或运气的奴隶。

格言如果与一般人的意见不合或引起争论,就需要加以证明;如果与一般人的意见没有什么不合,就不需要解释语,因为它们是众所周知的。例如:

在我们看来,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健康。

这是多数人的意见。格言一经说出意思就很明白,也不必要解释语。例如:

不永远爱人的不算爱人。

有结束语的格言,有的是修辞式推论的一部分,例如:

一个头脑很清醒的人决不应当……。

有的带有修辞式推论的性质,却不是修辞式推论的一部分,这种格言最受欢迎,其中的理由是显而易见的。例如:

身为凡人,不可发出神的忿怒。

说“一个人不应当发出神的忿怒”,是一句格言;附加语“身为凡人”,指出理由。下面这句是类似的:

凡人应作凡人的想法,不应作神的想法。

至于引起争论的或与一般人的意见不合的格言,应该加上解释语,可以把解释语放在前面,把结论作为格言,例如说:“一个人不可招人忌妒,也不可成为书呆子,所以我说,不应当教养子女。”也可以把格言放在前面,把前面的两句话附在后面。如果一句话虽然与一般人的意见没有什么不合,但是意思不明白,那么应当把理由简明扼要地加进去。在这种情形下,拉孔式警句或谜语就很合用,例如斯忒西科洛斯对洛克里斯人说的话:不要傲慢,免得知了在地上唱歌。

格言宜于老年人使用,用来讲述他们体验过的事情。用格言来讲述自己没有体验过的事情,是愚蠢的、没有教养的。

流行的、普通的格言如果有用,也应当使用,由于很普通,得到公认,它们似乎是正确的,例如还没有祭神就鼓励兵士冒险作战,就说:

最好的预兆是为保卫祖城而战。

兵力较弱,就说:

战神不偏不倚。

鼓励兵士杀戮敌方无辜的儿童,可以引用这句话:

那人真傻,杀了父亲,却饶了子女。

有的谚语同时又是格言,例如“阿提卡邻居”这句谚语。和最流行的话(例如“要有自知之明”和“勿过度”)相反的格言也应当使用,只要它们能使我们的性格显得更好,是用动感情的方式说出来的,例如,一个发怒的人说:“‘要有自知之明’这句话是骗人的,这人如果有自知之明,就不会当你们的将军。”这样说就能使我们的性格显得更好:不应当象人们所说的那样,爱一个人把他当作未来的仇人来爱,而应当恨一个人把他当作未来的朋友来恨。我们的道德意图应该用语言明白表示,或者提出理由,例如说:“我们爱一个人,不应当象人们所说的那样爱他,而应当永远爱他,因为那另一种爱含有背叛的意味。”或者说:“那句格言不令我喜欢,因为真实的朋友爱人,应当永远爱他。”或者说:“‘勿过度’这句话不令我喜欢,因为我们恨坏人就应该恨得过度。”

格言,如前所述,是对一般事理的陈述,听众听见他们原来持有的对个别事理的意见化成了一般的说法,会感到高兴,例如有恶邻居的人喜欢听:

最难对付的莫过于邻居。

因此演说者应当先猜想听众原有的意见是怎样形成的,这些意见是什么意见,然后把它们化成一般的说法。这是使用格言的好处之一。另一个好处还要大一些,就是格言能使演说表现性格。演说能表现性格,则其中的道德意图是显而易见的。好的格言表现演说者有好的性格。

关于格言的性质、种类、用法和好处,就讲到这里。

第二十二章

现在讲修辞式推论。我们曾经指出,修辞式推论是一种三段论,是怎样成为三段论的,它和论辩式三段论有什么不同。结论不应该从很远的步骤推出来,也不应该把所有的步骤排列出来,因为前者由于太长了,意思反而模糊不清,后者由于要说出许多明明白白的道理而显得唠唠叨叨。由于这个缘故,没有教养的人在广大听众面前更有说服力,就象诗人们所说的那样,没有教养的人

向大众讲话更是娓娓动听。

因为有教养的人讲的是普通的一般的道理,没有教养的人讲的则是他们所懂得的、切身的经验。所以我们不应当根据所有的意见来论证,而应当根据判断者自己或他们所称许的人所承认的意见来论证。

此外,结论不应当从必然的前提得来,而是应当从或然的前提得来。

对于演说或推论的题材应当全部了解,或了解其中的一部分。不了解雅典的兵力、岁入、敌友、战斗经验,怎么能在和战问题上对雅典人提供意见呢?不知道萨拉米海战或马拉松陆战,不知道雅典人对赫剌克勒斯的儿女的帮助,怎么能称赞雅典人呢?因为称赞总是以真正的或似乎是真正的光荣事实为根据的。谴责则是以与上述事实相反的事实为根据的,例如雅典人奴役希腊人,并且使那些曾和他们一起英勇抵抗异族人的伊斋那人和波提代亚人沦为奴隶。同样,控告者与答辩者应当观察案情,以便进行控告或答辩。在劝告阿喀琉斯,称赞他或谴责他,控告他或为他辩护的时候,我们必须抓住他性格中真正具有的或似乎具有的特点,如果其中有高尚的或可耻的成分,我们就据此对他进行称赞或谴责;如果其中有正当的或不正当的成分,我们就据此对他进行辩护或控告;如果其中有有益的或有害的成分,我们就据此对他进行劝告。既然并不是任何事实都能作为推论的根据,而只有题目内包含的事实才能作为推论的根据,所以,正如我在《部目篇》中所说的,显然必须首先对每个题目准备一些命题。必须尽量搜集题目内包含的事实,特别是和题目有密切关系的事实,这些事实搜集得越多,就越容易证明我们的论点,这些事实和题目的关系越密切,就越显得更特殊,而不是很普通。所谓“普通”指称赞阿喀琉斯,说他是个人或半神,或说他远征过特洛亚,因为这些话也宜于用来称赞许多别的人,所以这些话用来称赞阿喀琉斯,并不比用来称赞狄俄墨得斯更合适。所谓“特殊”,指宜于用来称赞阿喀琉斯而不宜于用来称赞别人的话,例如说他杀死了最英勇的特洛亚人赫克托耳和库克诺斯,这人是刀枪不入的,他曾经阻挡希腊人登陆;又例如说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参加战争,并且没有受誓言的约束。

有一种集句的方法,而且是第一种,就是部目法。现在讲修辞式推论的成分(修辞式推论的成分和部目是同一个东西)。修辞式推论分两种,一种是证明式的——证明事情是有是无,另一种是否定式的,二者的分别有如论辩术中的反证与三段论。证明式修辞式推论根据对方所承认的前提得出结论,否定式修辞式推论得出对方不同意的结论。

我们几乎已经掌握了每一种有用的和必需的部目,因为我们已经选定了和每一种演说有关的命题,我们已经在前面用同样的方式提出了在好事或坏事、高贵的事或可耻的事、正当的事或不正当的事、性格、情感和道德品质这些题目上构成修辞式推论所必须取材的各个部目。我们现在用另一种方式提出一些用来构成一般的修辞式推论的部目,顺便指出哪一些是否定式修辞式推论,哪一些是证明式修辞式推论,哪一些是假冒的而不是真正的修辞式推论(因为不是三段论)。这些问题弄清楚以后,再解释反驳与异议。

第二十三章

1.证明式修辞式推论的部目之一是对立面部目。对立面没有对立的性质,就否定原命题;对立面有对立的性质,就肯定原命题,例如节制是有益的,因为放荡是有害的。又例如《墨塞尼阿科斯辞》中所说的:“如果战争是目前的灾难的根源,就得用和平来挽救。”又例如:

如果我们不应当对出于无意

而伤害了我们的人发怒的话,

也就不该对迫于不得已

而对我们行善的人表示感恩。

又例如:

如果人们相信谎言,

你可以认为反面是事实:

人们往往不相信真话。

2.另一个是变格部目。变格的词可以表示某种性质,也可以不表示某种性质,例如,正当的事不一定完全是好事,否则凡是“正当地”发生的事都是好事,然而“正当地”被处死却不是可取的。

3.另一个是相互关系部目。如果下命令是一件正当的事,那么执行命令也是一件正当的事,例如包税人狄俄墨冬谈论税款的话:“如果你们出卖征税权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那么我们收买征税权也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如果“正当地”一词可以用在受害者身上,那么这个词也可以用在害人者身上;如果这个词可以用在害人者身上,那么这个词也可以用在受害者身上。但是这个论证可能导致谬误的结论,因为即使一个人应当正当地受害,但是不一定应当在你手里受害。所以应当分别考虑受害者是否应当受害,害人者是否应当害他,然后这样或那样论证。在这种情况下,有时候是有不同看法的,在忒俄得克忒斯的《阿尔克迈昂》里情形就是如此:

竟没有一个凡人憎恨你的母亲吗?

阿尔克迈昂回答说:

事情应当分开来看。

阿尔斐西玻亚问他怎么分开来看,他回答说:

他们判了她死罪,可不是由我来杀她。

又例如审判狄摩西尼和杀害尼卡诺耳的凶手们的事件:既然判决他们杀他杀得正当,人们就认为他们杀他杀得正当。在那个死在忒拜的人的案子中,被告请求判断死者是不是该死,似乎杀死一个该死的人并没有什么不正当。

4.另一个是更多、更少部目。例如,“连神都不是无所不知,更不用说人了。”这就是说,如果某种性质在更多见的地方都没有,那么,很明显,在更少见的地方也就不会有了。打父亲的人也打邻人,理由是:如果更少见的事情是事实,那么更多见的事情也就是事实了。甚至在没有更多、更少的问题的地方,这个论据还是可以使用,例如:

你的父亲丧失了孩子们,值得怜悯;

俄纽斯丧失了闻名的儿子,就不可怜吗?

又例如,如果忒修斯没有过错,那么阿勒克珊德洛斯也没有过错。如果廷达瑞俄斯的儿子们没有过错,那么阿勒克珊德洛斯也没有过错。如果赫克托耳杀死帕特洛克罗斯没有过错,那么阿勒克珊德洛斯杀死阿喀琉斯也就没有过错。又例如:“如果你们每一个人都应当关心自己城邦的名誉,那么你们就应当关心整个希腊的名誉。”

5.另一个是时间部目。例如伊菲克剌忒斯在他反驳哈摩狄俄斯的演说中所说的:“要是我在作战之前要求你们给我立像,你们是会答应立的;如今仗打赢了,难道你们就不答应立了吗?你们不要在你们将要得到好处的时候答应给我东西,在你们得到好处的时候拒绝给我。”又例如劝忒拜人让腓力通过他们的土地以便进入阿提卡:要是他在帮助他们对付佛西斯人之前提出这个要求,他们是会答应的;如今要是他们在他错过机会并且信赖他们的时候不让他通过,那就奇怪了。

6.另一个是用对方的话反攻部目。用对方的话反攻这个办法非常巧妙,例如在《透克洛斯》中……,伊菲克剌忒斯在反驳阿里斯托丰的时候也采用这个办法,他问阿里斯托丰会不会接受贿赂,出卖舰队,阿里斯托丰回答说,他不会。伊菲克剌忒斯然后说:“你是阿里斯托丰,都不会出卖舰队,我是伊菲克剌忒斯,难道会出卖吗?”对方必须是一个似乎更可能犯这种罪行的人,否则就会闹笑话,例如有人用这个论证去对付象阿里斯忒得斯这样的原告。一般说来,原告总是企图表示自己比被告高尚一些,因此必须透露不是这么回事。一般说来,谴责别人没有做自己不做或不愿做的事情,或者劝别人做自己不做或不愿做的事情,都是可笑的。

7.另一个是定义部目。例如,精灵不过是神或神的创造物;凡是相信神的创造物存在的人,必然相信神存在。又例如苏格拉底拒绝到阿刻拉俄斯宫中作客,他说,受了优待不能报答,和受了虐待不能报复,同样是丢脸的事。

伊菲克剌忒斯想论证最好的人是最高尚的人,他说,在哈摩狄俄斯和阿里斯托革同做出高尚的事情之前,他们并没有什么高尚之处;和他的对手相比,他自己更近似哈摩狄俄斯和阿里斯托革同,他说:“和你们的事业相比,我自己的更近似于哈摩狄俄斯和阿里斯托革同的事业。”《阿勒克珊德洛斯辞》中有这样一句话:人人都承认不端正的人不满足于爱一个女人。所有这些例子都是先下定义,弄清楚意义,然后就所谈的问题进行论证。

8.另一个是一字多义部目。例如《部目篇》中论及的关于字的正确用法。

9.另一个是分类部目。例如,害人有三类动机,是这类或这类或这类,其中两类是不能成立的,至于第三类,连原告也没有提出。

10.另一个是归纳部目。例如涉及佩帕瑞托斯的妇女的演说中说,妇女总是能确定她们的儿女的父亲是谁,因为在雅典,当演说家曼提阿斯同他的儿子打官司时,那孩子的母亲说明了真情;在忒拜,当伊斯墨尼阿斯和斯提尔邦为争夺一个儿子而打官司时,多多尼斯证明那孩子是伊斯墨尼阿斯的儿子,因此忒塔利斯科斯被认为是伊斯墨尼阿斯的儿子。又如忒俄得克忒斯的《法律辞》中的例子:“如果我们不把自己的马托付给把别人的马照料得不好的人,也不把自己的船托付给把别人的船弄翻了的人,如果我们在任何事情上都是这样,那么就不应当把我们的安全托付给未能保证别人的安全的人。”阿尔喀达马斯这样证明人人都尊重有才智的人:“帕洛斯人尊重阿喀罗科斯,尽管他爱诽谤人;开俄斯人尊重荷马,尽管他没有担任过公职;米提利尼人尊重萨福,尽管她是个女人;拉栖第梦人虽然最不喜欢学识,却选举喀龙为元老院议事员;居住在意大利的希腊人尊重毕达哥拉斯;兰普萨科斯人埋葬了阿那克萨哥拉,尽管他是个外邦人,他们现在仍然尊重他。……雅典人在梭伦的法律约束之下过着幸福繁荣的生活,拉栖第梦人在来客古士的法律约束之下过着幸福繁荣的生活;在忒拜,执政者们一旦成为哲人,城邦就幸福繁荣。”

11.另一个是判断部目。这种判断指对于同样的或相似的或相反的问题所下的判断,特别指众口同声下的判断,各时代下的同样的判断;如若不然,也是大多数人或哲人,全体哲人或大多数哲人,或好人下的判断。也指判断者,或人人称许的判断者,或不容反对的判断者,如天神、父亲或教师下的判断,例如奥托克勒斯对弥西得弥得斯说的话:“连那些可畏的女神都愿意在战神山上受审,你弥西得弥得斯却不愿意。”又例如萨福的话:“死是一件坏事,因为神们是这样判断的,否则他们也愿意死。”又例如阿里斯提波斯认为柏拉图说话太武断,因此对他说:“我们的伴侣从来没有这样说话。”他是指苏格拉底。赫革西波斯在奥林匹亚求得神示之后,到得尔福去问神,问神的意见是不是和他父亲的一样。赫革西波斯的意思是说,同父亲的意见相反,是一件可耻的事。伊索格拉底写道:海伦是个好女人,因为忒修斯曾经这样判断;阿勒克珊德洛斯是个好人,因为女神们选中了他。伊索格拉底还说,欧阿戈洛斯是个好人,因为科农在倒霉的时候不找别人,而找欧阿戈洛斯。

12.另一个是部分部目。例如《部目篇》中所说的:灵魂的运动是什么样的,一定是这样的运动或那样的运动。忒俄得克忒斯的《苏格拉底辞》中有一个例子:“哪一个圣地他玷污过?城邦所承认的神,哪一些他不崇敬?”

13.另一个是后果部目,因为大多数事情都有好的后果和坏的后果,这些后果可以作为劝说或劝阻、控告或答辩、称赞或谴责的理由。例如教育的坏的后果是招人忌妒,好的后果是使人变聪明,所以我们不应当受教育,因为我们不应当招人忌妒;我们应当受教育,因为我们应当变聪明。这个部目再加上可能部目和上述的一些别的部目,就和卡利波斯的《修辞术课本》是相同的。

14.另一个是对立部目。如果有两种对立的命题,也可以用上述办法从两方面论证。区别在于,在前一部目中是任何两件事情相对立,在这一部目中是两件对立的事情相对立。例如有位女祭司不让她的儿子发表政治演说,她说:“因为你讲正义的话,人们会憎恨你;你讲不正义的话,天神会憎恨你。”可以这样反驳:应当发表政治演说,“因为你讲正义的话,天神会喜欢你;你讲不正义的话,人们会喜欢你。”这就象谚语“把洼地和盐一起买下来”一样。

15.另一个是相反部目。人们公开称赞和暗自称赞的不是同样的东西:在公开场合,他们特别称赞正当的事和高尚的事;在私下,他们只顾利益。可以从这两方面的任何一方面推出另外一方面。

16.另一个是类推部目。例如人们曾经强迫伊菲克剌忒斯的儿子担任赔钱的公职,因为他个子高大,尽管还没有成年,伊菲克剌忒斯因此说:“你们把高大的儿童看作成人,就会投票表决把矮小的成人当作儿童。”又例如忒俄得克忒斯在他的《法律辞》中所说的话:“你们既然使斯剌巴克斯和卡里得摩斯这样的雇佣兵由于他们为人好而获得公民权,怎么不把那些造成致命的灾难的雇佣兵放逐出境?”

17.另一个是因果部目。后果相同,原因就相同。例如芝诺芬尼说:“断言神出生和断言神死亡,同样是大不敬,因为这两个说法所产生的后果是:有一个时期神不存在。”一般说来,同一件事产生的后果总是相同的。例如:“你们将要判断的不仅涉及伊索格拉底,而且涉及整个职业:应不应该研究哲学?”又例如,“献水土意味着臣服。”又例如,“参加共同和平条约意味着服从命令。”

18.另一个是相反的抉择部目。同一个人的抉择并不永远是前后一致,而是相反,例如下面这个修辞式推论:“在流亡的时候,我们参加战争,以便回到国内;如今回到国内,我们又愿意流亡,以免参加战争。”

19.另一个是可能有的动机部目。把可能有的动机当作真正的动机,例如给人一件礼物是为了把它收回,使那人感到苦恼。所以诗人说:

神给许多人以莫大的好运,

并不是由于他大发慈悲,

而是要使他们遭受浩劫。

又例如安提丰的《墨勒阿格洛斯》中的诗句:

不是为了杀野兽,而是为了使他们

向希腊证明墨勒阿格洛斯英勇无比。

又例如忒俄得克忒斯的悲剧《埃阿斯》中的狄俄墨得斯选中奥德修斯,不是出于尊重,而是要有一个相形见绌的追随者。这可能是他的动机。

20.另一个是原因部目,通用于诉讼演说和政治演说。要考察人们采取行动或不采取行动的原因,例如,如果事情是可能的、容易的、对本人或朋友有益的、或者对仇人有害的、招致惩罚的,人们就采取行动,否则不采取行动。根据这些理由,我们进行劝说,根据相反的理由,我们进行劝阻。根据同样的理由,我们进行控告,根据相反的理由,我们进行答辩;因为劝人家不做的理由可以用于答辩,劝人家做的理由可以用于控告。这种部目构成潘菲洛斯和卡利波斯各自的全部《修辞术课本》。

21.另一个是被认为已经发生而不可信的事情部目。如果事情没有实际发生或差一点发生,人们就不会认为是发生了。例如皮特透斯乡的安德罗克勒斯反对法律的话,当他说到“法律需要用法律来修正”的时候,听众鼓噪起来,他于是往下说:“鱼需要盐,尽管生长在咸水里的东西需要盐,是一件不可能、不可信的事情;厄莱亚渣需要油,尽管出油的东西需要油,是一件不可信的事情。”

22.另一个是矛盾部目,宜于用来反驳。要注意时间、行动、言语方面的矛盾。例如,“他说他爱你们,可是又和三十独裁者同谋。”又例如,“他说我爱打官司,可是他不能证明我控告过任何人。”又例如,“他从来没有借钱给你们,我却把你们许多人赎了回来。”

23.另一个是解释部目。受了诽谤,可以解释被误解的原因。例如有一个女人拥抱自己的儿子,那拥抱的姿势使人认为她和那年轻人有不正当的关系,但是一经解释,诽谤就消除了。又例如在忒俄得克忒斯的《埃阿斯》剧中,奥德修斯告诉埃阿斯,尽管他比埃阿斯更勇敢,但是并不被认为是那样的。

24.另一个是原因部目。有因就有果,无因就无果。例如勒俄达马斯的答辩:特剌叙部洛斯控告他,说他的名字曾经被刻在卫城上的石板上,但是在三十独裁者当权时期,他把名字挖掉了。他回答说:不可能有这么回事,因为要是他对人民怀抱的仇恨是刻在那上面的,三十独裁者会更加信任他。

25.另一个是更好的策略部目。考察一下,有没有比正在审议的、或正在执行的、或已经执行的策略更好的策略,因为,很明显,如果一个人没有采用更好的策略,那么他就没有干这件坏事,没有人有意采取坏的策略。这个论证可能是谬误的,因为往往要到事后才看得清楚,什么是更好的策略。

26.另一个是合并考虑部目。将要做的事如果和已经做过的事相反,可以合并考虑。例如芝诺芬尼的劝告:厄勒亚人问他应不应当向琉科忒亚献祭,唱哀歌,他劝他们不要唱哀歌,要是他们认为她是神;他劝他们不要献祭,要是他们认为她是人。

27.另一个是错误部目。可以利用错误作为控告或答辩的根据。例如在卡耳喀诺斯的《美狄亚》剧中,有人控告美狄亚杀了她的孩子们;总之,孩子们是不见了,因为美狄亚犯了错误,把孩子们送走了。美狄亚答辩说,她要杀的不是孩子们而是伊阿宋;她的错误是既没有杀死伊阿宋,又没有杀死她的孩子们。这个部目和这种修辞式推论构成忒俄多洛斯早期发表的《修辞术课本》。

28.另一个是名字部目。例如索福克勒斯所说的:

你真是西得洛,叫这个名字。

这个部目通常用来称赞神。科农常称呼特剌叙部洛斯为“勇于提意见的人”。赫洛狄科斯对特剌叙马科斯说:“你永远勇于战斗。”他对波罗斯说:“你永远是一匹小马。”他并且说,立法家德剌孔的法律不是人立的,而是蛇立的,因为这法律很严酷。欧里庇得斯的悲剧中的赫卡柏这样评论阿佛洛狄忒:

这女神的名字该当由阿佛洛叙涅开头。

开瑞蒙这样评论彭透斯:

彭透斯由他未来的灾难而得到名字。

否定式修辞式推论比证明式修辞式推论更受人称赞,因为它是由两个相反的论证简单地连在一起而形成的;把两个论证并列起来,听众可以看得更清楚。但是在所有的三段论中,不论是在否定式三段论还是在证明式三段论中,从推论一开始,结论就能被听众看出来而又不流于肤浅的推论最受欢迎,因为听众能预先看出结论,从而感到愉快。至于那些使听众一时不明白、而在话说完的时候就明白的推论,也同样受欢迎。

第二十四章

既然三段论有真正的和假冒的之分,那么修辞式推论也必然有真正的和假冒的之分,因为修辞式推论是一种三段论。

1.假冒的修辞式推论的部目之一是措词部目。这个部目的第一类,正如在论辩术中一样,是由不经过三段论式推论步骤而终于得出的三段论式结论组成的,例如,“所以事情不是这样的,也不是那样的。”又例如,“所以事情必然是这样的或那样的。”在修辞式推论中,简明扼要的对偶句貌似修辞式推论,因为这种措词被认为是修辞式推论。这种虚伪的说法是由措词的方式造成的。要用措词产生三段式推论的印象,须提出由许多三段论组成的论点:“他拯救了一些人,他为另一些人报了仇,他使希腊人获得了自由。”这些论点每一个都是由别的推论证明了的,把它们安排在一起,似乎从中得出一个新的结论。第二类是由相同的名称组成的。例如,说老鼠是个好动物,因为宗教仪式中最受人尊重的教仪是由老鼠而得到名称的,最受人尊重的教仪就是秘密教仪。又例如,称赞狗,可以把天狗星或潘山神拉在一起,因为品达说过:

快乐的神啊,

俄林波斯山上的众神

称呼你为大女神的狗,

你的形状多变化。

又例如,没有狗是不光荣的事,所以狗显然是光荣的动物。又例如,赫耳墨斯是神中最慷慨的神,因为唯有他被称为“分享好运的神”。

2.另一个是分合部目。就是把合在一起的事物分开来说,把分开的事物合起来说,例如欧梯得摩斯说,有人知道佩赖欧斯有一只三层桨战船,因为他知道佩赖欧斯和那只三层桨战船。又例如,认识这些字母的人认识这个字,因为这个字和这些字母是同一个东西。又例如,两份有损于健康,一份也就无补于健康,因为说两件好东西合起来成为一件坏东西,未免可笑。这个说法构成否定式修辞式推论;另一个说法构成证明式修辞式推论:一件好东西不能成为两件坏东西。但是整个部目是谬误的修辞式推论。又例如,波吕克剌忒斯说特剌叙部洛斯推翻了三十个独裁者,他是把他们合起来计算的。又例如,忒俄得克忒斯的《俄瑞斯忒斯》剧中的分开来说的修辞式推论:

这是正当的,杀丈夫者

应处死,儿子应为父亲报仇;俄瑞斯忒斯做了这两件事。但是把这两件事合起来看,也许就不是正当的了。这个例子也可以归入省略部目,因为没有指出那妇人应当死在谁手里。

3.另一个是愤慨部目。就是用愤慨的言辞来支持自己的论点或者驳斥对方的论点。演说者还没有证明案情是否属实,就夸夸其谈。被告这样做,给人的印象是他没有罪;原告在生气的时候这样做,给人的印象是被告有罪。这不是修辞式推论,听者却据此糊涂地断定被告有罪无罪,其实案情尚未经证明。

4.另一个是或然的证据部目。这种论证不合乎逻辑。例如,说相爱的人对城邦有益,因为哈摩狄俄斯和阿里斯托革同的恋爱推翻了独裁君主希帕科斯;或者说狄俄倪西俄斯是个小偷,因为他是个坏蛋,这个论证不合乎逻辑,因为并不是每个坏蛋都是小偷,尽管每个小偷都是坏蛋。

5.另一个是偶然事件部目。例如,波吕克剌忒斯说,田鼠前来营救,它们咬坏了弓弦。又例如,被邀请赴宴,是最光荣的事,因为阿喀琉斯由于没有被住在忒涅多斯的阿开俄斯人邀请赴宴而发怒,他之所以发怒是由于他没有受到尊重,这是由于他没有受到邀请而发生的偶然事件。

6.另一个是后果部目。例如在《阿勒克珊德洛斯》中,阿勒克珊德洛斯是个高尚的人,因为他鄙视人群的交往,独自住在伊得山上;由于高尚的人是这样的人,所以阿勒克珊德洛斯也被认为是高尚的人。又例如,穷人在庙上唱歌跳舞,流亡者愿意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既然这些是幸福的人干的事情,所以能干这些事情的人被认为是幸福的人。但是情况不同;所以这个部目也归入省略部目。

7.另一个是非因作因部目。一件事与他事同时发生,或随他事而发生,人们就会认为随前一件事而发生的事,是由前一件事促成的,例如得马得斯说,狄摩西尼的政策是一切灾难的原因,因为战争随之而发生。

8.另一个是省略部目。就是对时间与条件避而不谈,例如说阿勒克珊德洛斯是合法地把海伦带走的,因为她父亲给了她选择丈夫的自由。但是这个自由只是在第一次选择的时候有效,而不是永远有效,因为父亲的权力只是到第一次选择时为止。又例如,说打击自由人是一种侮辱的行为,但是情形并不都是如此,只是在打人者先动手的情形下才是如此。

9.另一个是绝对与特殊混用部目。有如在诡辩术中,先把事情说成绝对的,然后说成非绝对的,即特殊的,这样造成一个假冒的推论。例如,诡辩术中的推论:不存在是存在的,因为不存在存在于不存在。同样,在修辞学中,把不是绝对的可能而是特殊的可能混作绝对的可能,也可以造成假冒的修辞式推论。但是特殊的可能不具有普遍性,不是象阿伽同所说的那样:

一个人也许可以说这种事是可能的:

人们遭遇着许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违反或然律的事情有时候发生,所以违反或然律的事情是可能发生的。既然如此,那么不可能的事情是可能发生的。但是并不是绝对可能发生的。在诡辩术中,由于不提情形、关系和条件,所以造成诡辩。在修辞学中,由于可能性不是绝对的而是特殊的,所以也可以造成诡辩。科剌克斯的《修辞术课本》就是用这个部目编成的:如果被告不会犯他被控告的罪行,例如身体虚弱,却被控犯有暴行罪,罪行是不可能有的;但是如果被告会犯他被控告的罪行,例如他身体强壮,答辩也可以是:罪行是不可能有的。这两种情况似乎都是可能的,但是前一种情况是绝对可能的,后一种情况则不是绝对可能的。只有在上述意义上才是可能的。这种推论正好说明“无理变有理”一语是什么意思。因此人们有理由对普洛塔哥拉的这个诺言表示厌恶,因为这是欺诈,不是真正的可能,而是假冒的可能,只见于修辞学和诡辩术,而不见于其他艺术。真正的修辞式推论和假冒的修辞式推论已经讲完了。

第二十五章

现在讲反驳。一个论证可以用反三段论来反驳,也可用提异议的办法来反驳。反三段论显然可以用相同的部目中的题材构成,因为三段论是用普通意见构成的,而普通意见有许多是互相抵触的。提异议,正如《部目篇》中所指出的,有四种方式。

1.攻击对方的修辞式推论。例如,如果对方的修辞式推论论证爱情是好东西,我们可以提出两种异议,说每一种欲望都是坏东西,或者说没有坏的爱情,就不会有“考诺斯式爱情”这句谚语。

2.指出相反的说法。例如,如果对方的修辞式推论是,一个好人对他的每个朋友做好事;我们可以提出异议:一个坏人并不对他的每个朋友做坏事。

3.提出相似的说法。例如,如果对方的修辞式推论是,受害者永远怀恨,我们可以这样提出异议:受惠者并不永远爱戴。

4.利用名人的判断。例如,如果对方的修辞式推论是,对喝醉了的罪犯应当原谅;我们可以这样提出异议:那么庇塔科斯就不值得称赞了,否则他就不会制定严惩因喝醉酒而犯罪的人的法律。

修辞式推论的题材有四种,即或然的事、例子、确实的证据和或然的证据

1.或然的事不是经常发生的,而是多半会发生的,所以,很明显,以这种事为前提的修辞式推论总是可以用提异议的方式来反驳的。但是这种反驳往往是假冒的,不是真正的,因为提异议的人并不企图指出对方的前提不是或然的,而是企图指出对方的前提不是必然的。所以这种谬误的论证的使用对被告比对原告有利。原告总是用或然的事来证明案情属实;指出事情不是或然的与指出事情不是必然的,不是一回事。对于多半会发生的事总是可以提出异议的。如果反驳者这样指出事情并不是必然的,判断者认为事情既然不是或然的,他就不应当断案,他是上了谬误的推论的当了;其实他不仅应当根据必然的事实来断案,而且应当根据或然的事实来断案。所以反驳者单是指出事情不是必然的是不够的,还须指出事情不是或然的。

2.或然的证据和以或然的证据为前提的修辞式推论,是可以用前面所说的方式来反驳的,尽管事实是真实可靠的,因为《分析篇》中已经清楚地指出,任何或然的证据都不可能构成合乎逻辑的结论。

3.对于以例子为前提的修辞式推论,可用反驳以或然的事为前提的修辞式推论的方式来反驳,因为只要能举出一个与对方的例子相反的例子,就可以证明对方的结论并不是定论,尽管对方有更多的、更常见的例子,是于对方有利的。但是,如果对方有更多的、更常见的例子,我们就必须和他争辩,说目前的事件和他所举的例子不相似,或者说情形不一样,或者说有点区别。

4.对于确实的证据和以确实的证据为前提的修辞式推论,不能说它们不能构成合乎逻辑的结论(这一点已经在《分析篇》中清楚地指出来了),只好证明根本没有这回事。如果事情属实,而且有确实的证据,这个推论是驳不倒的,因为当确实的证据构成三段论时,事情就清楚了。

第二十六章

夸大与缩小并不是修辞式推论的成分(成分和部目是同一个东西,其中包含许多个修辞式推论),而是一种修辞式推论,这种修辞式推论表示事情是大是小,正如其他的修辞式推论表示事情是好是坏,是正当不正当一样。所有这些都是三段论和修辞式推论的题材;如果这些不是修辞式推论的部目,那么夸大与缩小也不是修辞式推论的部目。

用来反驳对方的论点的修辞式推论,并不是不同于用来建立自己的论点的修辞式推论,因为,很明显,反驳的方式不外乎提出证明或提出异议,前一方式对对方的结论的反面提出证明,例如,如果对方证明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就证明并没有发生;如果对方证明事情并没有发生,我们就证明已经发生。二者之间没有区别,因为双方都采用同样的论证,都拿出修辞式推论来证明事情是有是无。异议并不是修辞式推论,正如我在《部目篇》中所说的,这是意见的陈述,目的在于指出对方的三段论不合乎逻辑,或者指出对方的前提是虚伪的。

演说中有三样东西,必须努力加以研究。关于例子、格言、修辞式推论、“思想”、论证的方法和反驳的方法,就讲到这里,只有风格和安排尚待讨论。

第三卷

第一章

关于演说有三个题目需要探讨:第一个是或然式证明由什么题材构成,第二个是风格,第三个是演说辞各部分应如何安排。或然式证明已经讲过了,我们曾经指出或然式证明所依据的题材有三种,这三种是什么性质,为什么只有这三种,因为说服是由于判断者本人的情感受了某种影响,或是由于他们认为演说者具有某种性格,或是由于演说者有所证明而生效的。我们也曾经指出修辞式推论从哪里获得题材,其中一些是特别种类,另一些是部目。

我们还要讨论风格问题,因为只知道应当讲些什么是不够的,还须知道怎样讲,这大有助于使我们的演说具有一定的特色。第一,我们已经按照自然的顺序探讨了首先出现的问题,即怎样使事情具有说服力;第二,我们要探讨怎样通过言辞安排这些事情;第三,我们要研究朗读,朗读的作用非常大,可是一直没有人研究过,这个问题新近才出现在悲剧演出和史诗朗诵中,因为起初都是诗人亲自表演他们的悲剧。所以,很明显,朗读与演说有关系,就象与诗有关系一样;朗读与诗的关系已经由忒俄斯人格劳孔和一些别的人研究过了。朗读是读音问题,即怎样用声音来表达各种情感,例如什么时候读大声一点,什么时候读小声一点,什么时候读不大不小的声音;怎样利用音调,例如读高音,读低音,读不高不低的音;何种节奏适合于何种题材。我们所要注重的是三种性质,即音量、音高和节奏。所有注重这三者的人几乎都在戏剧比赛中夺得全部奖赏。在戏剧比赛中,如今演员的作用比诗人大,在政治性竞争中也有这种情况,这是由于我们的政治制度有缺点。可是关于朗读的艺术,至今还没有著述问世,这是由于风格的艺术直到晚近才被提出来,并由于朗读被认为是庸俗的艺术,理应如此。然而由于修辞术的整个任务在于影响听众的判断,所以我们必须注意朗读,并不是理应如此,而是必须如此,因为我们应当注意的是力求避免在演说中使听众感到苦恼或喜悦;我们应当根据事实进行论战,除了证明事实如此而外,其余的活动都是多余的;然而,正如我们方才说的,这些活动是有很大的作用的,这是由于听众有缺点。所以,在各种讲授中,都必须对风格的艺术稍加注意,因为要讲清楚,这样讲或那样讲,效果是有差别的,可是差别并没有想象的这么大。所有这一切都是一种炫耀,目的在于讨听众的欢心;没有人这样讲授几何学。

朗读艺术一经形成,就能收到表演艺术的同样效果。有一些人对这门艺术作了一点研究,例如特剌叙马科斯在他的《论怜悯》中所从事的研究。表演的才能是天生的,不大依靠艺术;风格却是由艺术造成的。所以那些在风格方面有才能的人能获得奖赏,正如那些长于朗读的演说者获得胜利一样,因为笔写的演说辞得力于风格,而不大得力于“思想”。

首先促使风格形成的是诗人们,这是很自然的事,因为字是摹仿的工具,而声音也是我们的一切官能中最宜于用来摹仿的现成的工具。于是朗读的艺术、表演的艺术以及其他艺术便形成了。由于诗人们似乎是靠风格而获得名声的(尽管他们的话没有什么内容),所以散文的风格起初也带上诗的色彩,例如高尔期亚的风格。甚至直到如今,大多数没有教养的人还认为这种演说家的话最漂亮不过。其实不然,因为散文的风格不同于诗的风格。结果表明:如今连悲剧诗人都不照样采用以前采用的风格了,他们象早期悲剧诗人抛弃四双音步长短格而采用短长格(因为在一切格律中以短长格最象说话的腔调)那样,抛弃一切不合乎谈话之用的字,这些字正是早期诗人用来装饰他们的作品的,现在依然为写六音步格诗的诗人们所采用。所以摹仿那些连他们自己都不采用的手法的人,是可笑的。

有关风格的一切问题,显然用不着仔细讨论,只讨论和我们现在提起的风格有关的问题就够了。至于另外一种风格,已经在《诗学》中讨论过了。

第二章

以上各点已经考虑得差不多了。至于风格的美可以确定为明晰(证明是,一篇演说要是意思不清楚,就不能起到它应起的作用),既不能流于平凡,也不能提得太高,而应求其适合(诗的风格也许不平凡,但不适用于散文)。在名词和动词中,只有普通字才能使风格显得明晰;《诗学》中提起的其他的名词可以使风格富于装饰意味而不流于平凡;词汇上的变化可以使风格显得更庄严,因为人们对风格的印象就象对外地人和同邦人的印象一样。所以必须使我们的语言带上异乡情调,因为人们赞赏远方的事物,而令人赞赏的事物是使人愉快的。在格律诗里,有许多办法可以产生这种效果,而且是适合的,因为诗里描述的事情和人物是比较遥远的。在散文里这些办法就不大适用,因为题材没有那么高。即使在诗里,冠冕堂皇的话出自奴隶或很年轻的人的嘴里,或者用来描述很小的事情也是不适合的;甚至在诗里,为了求其适合,有时候应当把风格压低一点,有时候应当提高一点。所以运用这种技巧的人必须把他们的手法遮掩起来,使他们的话显得自然而不矫揉造作;话要说得自然才有说服力,矫揉造作适得其反,因为人们疑心说话的人在捣鬼,就象疑心酒里搀了水一样。忒俄多洛斯的声音和其他演员的声音比起来就是如此,他的声音似乎是剧中说话人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则是别的人的声音。只要我们能从日常语言中选择词汇,就能把手法巧妙地遮掩起来,欧里庇得斯就是这样作的,他开了先河。

语言是由名词和动词组成的。名词有多少种,已经在《诗学》中分析过了。名词中的奇字、双字复合词和新造字应当少用,在很少的地方使用。(在什么地方使用,以后再说明;)至于少用的理由,已经讲过了,就是因为这些字跟适当的标准相差太远了。在散文的风格里,只有普通字、本义字和隐喻字才合用。证据是,只有这些字是人人都使用的,因为每个人谈话都使用隐喻字、本义字和普通字;所以,很明显,如果讲话人运用得好,既可以使风格带上异乡情调,又可以把手法遮掩起来,同时意思又很明晰。这就是演说的语言的美。在名词里,以同音异义的字对诡辩者最有用(他可以利用这些字颠倒黑白),以同义字对诗人最有用。我所指的是同义字又是普通字,例如poreuesthai与badizein,因为这两个字都是普通字,而且彼此同义。

正如我们方才说的,我们曾经在《诗学》里指出各种字是什么性质,隐喻字有多少种类。隐喻字在诗里和散文里都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我们应当在散文里对隐喻字多下苦功,因为散文的手法比韵文少一些。隐喻字最能使风格显得明晰,令人喜爱,并且使风格带上异乡情调,此中奥妙是无法向别人领教的。使用隐喻字跟使用附加词一样,必须求其适合;只要注意到相似之点就行了,否则就会显出不适合的情况,因为把两件事物并列起来,它们的对立是非常显著的。紫色适合于年轻人穿,至于什么颜色适合于老年人穿,就得斟酌斟酌,因为同一种颜色的衣服并不适合于这两种人穿。想恭维人,就从属于同一类而比较美好的事物中取得隐喻字;想挖苦人,就从比较丑陋的事物中取得隐喻字。例如,你有两个属于同类的对立字,你可以说乞讨者在祈祷,或者说祈祷者在乞讨(二者都是恳求的方式),这就是按照我所说的方式使用隐喻字;有如伊菲克剌忒斯称卡利阿斯为化缘祭司,而不称为火炬祭司。二者都是宗教名称,其中一个是光荣的,另一个则是不光荣的。有人称演员为狄俄倪索斯的“奉承者”,演员则自称为“艺术家”。这两个名称都是隐喻字,其中一个是挖苦人的话,另一个是相反的话。海盗如今自称为征收员。所以也可以说犯罪的人犯错误,犯错误的人犯罪,偷东西的人拿东西或抢东西。欧里庇得斯悲剧《忒勒福斯》中的诗句:

他统制着桨,在密西亚登陆,

却不合适,因为“统制着”一词超过了题材的庄严性,因此手法没有遮掩起来。音缀如果不含有悦耳的声音,隐喻字就有缺点,例如青铜诗人狄俄倪西俄斯在他的碑铭体诗里称诗为:

卡利俄佩的尖叫,

“诗”和“尖叫”都是声音,但是“尖叫”有声音而无意义,所以是一个不高明的隐喻字。

再说,在用隐喻法给没有名称的事物起名称的时候,不应当从相差太远的事物中取得隐喻字,而应当从同种同类的事物中取得,这个字一经出口,就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两件事情是同种的事物。例如这个著名的谜语:

我曾见一人用火把铜粘在另一人身上。

这个操作没有名称;由于这两样操作都是一种结合,所以那人称拔火罐的安置为粘。一般说来,巧妙的谜语可以提供美妙的隐喻,因为隐喻含有谜语的意味,所以,很明显,这种转义是很巧妙的。再说,隐喻字应当取自美好的事物;字的美,正如利铿尼俄斯所说的,在于它的声音或意义,字的丑亦如此。此外还有第三点,这一点可以用来驳倒这个诡辩说法:有如布律宋所说的,没有人说丑恶的话,如果意思都是一样的,用这个字或那个字都可以。不是这么回事,这个说法是骗人的,因为一个字总是比另一个字更适用,更和事物相近似,更能使事物活现在我们的眼前。再说,这个字或那个字不会同等程度地表示某个事物,所以我们得承认其一个字比另一个字美或者比另一个字丑。诚然,这两个字都可以表示事物的美或丑,但是并不仅表示事物的美或丑,即使是表示事物的美或丑,也有或多或少的程度之差。所以隐喻字应当从具有声音之美或意义之美的、或者能引起视觉或其他感官的美感的事物中取来。不同的说法是有差别的,例如,说“玫瑰色手指的曙光女神”,胜于说“紫色手指的曙光女神”,更糟糕的是说“红色手指的曙光女神”。

使用附加词可以着眼于坏的或丑的意义,例如“杀母者”,也可以着眼于好的意义,例如“他父亲的报仇人”。那个获得骡车竞赛的胜利的人只给了西摩尼得斯很少的报酬,西摩尼得斯因此不愿意为他写合唱歌,象是不高兴为“半驴”写诗似的;可是在那人给够了报酬的时候,他就写道:

欢迎呀,风一般快的马的女儿们,

尽管它们也是驴的女儿。此外,使用指小词,也可以产生同样的效果。指小词使事物显得没有那么坏,或者没有那么好,例如阿里斯托芬在他的《巴比伦人》中开玩笑地用“小金币”代替“金币”,用“小斗篷”代替“斗篷”,用“小嘲弄”代替“嘲弄”,用“小病痛”代替“病痛”。但是在使用附加词和指小词的时候,要小心谨慎,掌握分寸。

第三章

风格的呆板是由四种原因造成的。第一种是滥用双字复合词,例如吕科佛戎说起的“有‘崇高峰顶的’地上的‘多面孔的苍穹’”、“有‘窄道的’海岸”,高尔期亚说起的“‘诗丐似的’奉承者”、“那些赌假咒和那些‘正正经经赌咒的’人”。又例如阿尔喀达马斯说起的“充满了热情的灵魂和‘火色的’面貌”、“他认为他们的热诚是会‘产生效果的’”、“他会使他的言语的劝告‘产生效果的’”、“‘蔚蓝色’海底”。所有这些字由于是双字复合词,似乎都有诗意。

这是原因之一。另一种是滥用奇字,例如吕科佛戎称薛西斯为“人‘怪’”,称斯喀戎为“‘辛尼斯式的’人”;又例如阿尔喀达马斯说起的“诗里的‘玩具’”、“人性的‘傲慢罪’”、“在他的意志的强烈的忿怒上‘磨砺过的’”。

第三种原因是使用过长的或不合时宜的或过多的附加词。诗里宜于说“白”乳,这种字在散文里不大相宜,用得太多了,就会暴露作者的手法,使散文变成了诗。然而这种字又非用不可,因为它们使风格不流于平凡,而且带上异乡情调。使用这种字必须掌握分寸,否则比随便说话还要有害,因为随便说话,风格不好罢了;不掌握分寸,风格反而糟糕。由于这个缘故,阿尔喀达马斯的风格就显得呆板,因为阿尔喀达马斯不是把附加词当作料使用,而是当菜使用,它们是那样拥挤、那样蔓延、那样显眼,例如,他不说“汗”,而说“‘潮湿的’汗”;他不说“赴伊斯特摩斯竞技会”,而说“赴伊斯特摩斯竞技会的‘泛希腊集会’”;他不说“法律”,而说“‘城邦的统治者’——法律”;他不说“跑”,而说“灵魂的‘迅速的冲动’”;他不说“博物馆”,而说“‘继承自然的’博物馆”;他说“灵魂的‘满面愁容的’忧虑”;他不说“恩惠的制造者”,而说“‘全民的’恩惠制造者”;他说“听众快感的‘管家’”;他不说“用树枝遮起来”,而说“用‘森林的’树枝遮起来”;他不说“他遮住了他的身体”,而说“他遮住了他的身体之‘羞’”;他称欲念为“灵魂的‘逼真仿造’”(这个词是附加词,同时又是双字复合词,所以散文变成了诗);他还说“他的邪恶的过度是这样‘异乎寻常’”。所以那些由于不懂得什么叫做得体而滥用诗的词汇的人,都使他们的风格显得滑稽可笑,呆板无生气,唠唠叨叨反而把意思弄含糊了,因为听者已经听懂了,你再向他吐出一些字句,阴暗晦涩,反而会破坏明晰。

如果事物没有名称,字又很好结合,人们就使用双字复合词,例如“时间消磨”。但是,如果滥用这种字,散文的风格就会完全变成诗的风格。所以双字复合词最为写酒神颂的诗人所喜用,因为这种字很响亮;奇字最为写史诗的诗人所喜用,因为这种字很庄严,而且很高傲;隐喻字最为写短长格的诗人所喜用,他们现在仍然在使用,正如我们方才说的。

造成呆板风格的第四个原因,是滥用隐喻字。隐喻字也有不合用的。其中一些是由于滑稽可笑而不合用(喜剧诗人却使用这种隐喻字),另一些是由于太庄严、带有悲剧意味而不合用,这种隐喻字如果是从相差太远的事物中取来的,意思就会含糊不清,例如高尔期亚说起的“浅绿色的、没有血色的事件”;“你种下了耻辱,收获了灾难”,这种话太有诗意了。又例如阿尔喀达马斯称哲学为“法律的堡垒”,称《奥德赛》为“人类生活的明镜”。又例如他说起的:“没有介绍这种玩具到诗里。”所有这些话都由于上述缘故而没有说服力。高尔期亚对那只在他头上飞过的时候把屎拉在他身上的燕子说的话,最有悲剧意味。他嚷道:“真丢脸,菲罗墨拉!”对于鸟来说,这个行为说不上是丢脸的;对少女来说,这才是丢脸的。所以称呼过去的她而责备她,是巧妙的;称呼现在的她而责备她,就不巧妙了。

第四章

明喻也是隐喻,二者的差别是很小的。诗人说阿喀琉斯象一匹狮子猛冲上去,这个说法是明喻;要是诗人说,“他这狮子猛冲上去”,这个说法就是隐喻,由于二者都很勇敢,诗人因此把意思对调,称阿喀琉斯为狮子。明喻在散文里也有用处,但是应当少用一些,因为它们带有诗意。使用明喻应当和使用隐喻一样,因为它们也是隐喻,二者的差别有如上述。下面这些是明喻,例如安德洛提翁说伊德里欧斯象摆脱了链子的小狗,它们会向你进攻,会咬你;所以伊德里欧斯现在摆脱了链子,也是很凶恶的。忒俄达马斯用类比的方式把阿耳喀达摩斯比作不懂几何学的欧克塞诺斯,因为欧克塞诺斯将是一个懂几何学的阿耳喀达摩斯。柏拉图在《理想国篇》里把那些剥夺死者的甲仗的人比作咬石头而不触犯扔石头的人的小狗。他还说人民象身体结实而耳朵有点聋的船长,诗人的诗行象青春正盛而不漂亮的人,因为年轻人一旦度过了青春,诗行一旦被打乱了,就都和从前的面貌不一样了。伯里克利说萨摩斯人象一个一边接受面包碎屑一边哭泣的小孩子。他还说比奥细亚人象冬青橡树,因为冬青橡树是被自己的把手砍倒的,比奥细亚是被自己打败的。狄摩西尼说人民象船上头晕的乘客。得摩克剌忒斯把演说家比作吞下一口食物、用唾沫抹抹婴儿的嘴唇的奶妈。安提斯忒涅斯把瘦削的刻菲索多托斯比作乳香,因为他也消耗自己,以娱悦别人。所有这些比喻都可以作为明喻或隐喻使用;因此所有受欢迎的隐喻,显然都可以作为明喻使用;明喻去掉说明,就成了隐喻。但是类比式隐喻应当双方互相借用,即同类事物的任何一方都可借用,例如称杯为狄俄倪索斯之盾,则盾宜于称为阿瑞斯之杯。

第五章

语言是由上述成分组成的。但是希腊语的正确性才是风格的基础。正确性有五个要求。第一,联系词须按照自然的顺序安排,或前或后,视需要而定,例如“men”和“我men”要求有“de”和“他de”。必须在听者还记得之前把相应的联系词讲出来;联系词不能前后相距太远;另一个联系词不能放在必须回应的联系词之前,那样用只有在很少的情况下才是合适的。例如,“一方面我,在他告诉我之后——因为克勒翁跑来乞讨并要求——就动身了,带着他们。”在这个句子里,在相应的联系词出现之前已经插进了好几个联系词;如果“我”和“动身”之间的距离太远,意思就会含糊。所以第一个要求是要善于使用联系词。第二个要求是使用本名而不使用属名。第三个要求是不使用含糊的词句;除非有意讲含糊的话,就象那些没有话说而装作有话要说的人那样干,那种人惯于用诗的形式来讲这种话,例如恩培多克勒,他用冗长的迂回的话来欺骗听众,他们就象许多听预言的人那样受了感动:预言者讲一些含糊的话,听者点头表示同意。例如:

克洛索斯渡过哈律斯,将毁灭一个大帝国。

把话说得笼笼统统,可以少犯错误,所以预言者谈论事情总是1407b使用笼统的词句,因为玩数目游戏,猜单双比猜一定数目更容易中;所以预言者不指定具体时间。所有这些含糊的话都是相似的,所以都应当避免,除非抱有上述目的。第四个要求是要象普罗塔戈拉那样把名词分为男性、女性和无生物;下面这些字必须用得很正确:“她前来了,并且同我谈了话,然后走了。”第五个要求是要正确地说出多数、少数和单数,例如,“他们来了以后打了我。”

一般说来,笔写的文章应当求其容易朗读,容易懂得,朗读和懂得是一回事。如果句子中有许多联系词,或者句子不容易标点,例如赫拉克利特的著作,情形就不同了。标点赫拉克利特的著作很费事,因为看不清某一个字属于哪一个字,属于它后面的字还是它前面的字,例如,在他的著作的开头,他说:“尽管这个逻各斯存在着永远人们却不了解它。”我们看不清“永远”属于哪一个词。再说,用一个不适合于两个词的词来管这两个词,就会造成语法上的错误,例如“看”字不能通用于“声音”和“颜色”,“感知”一词却能通用。如果打算在中间穿插许多细节,又没有在开始的时候把意思交代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就会含糊,例如,说“我打算同他谈了话这件事、那件事这样或那样就动身”,而不说“我打算同他谈了话就动身,于是这件事、那件事就这样或那样发生了”。

第六章

下面这些办法可以使风格显得有分量。描写而不称名,例如,不说“圆盘”,而说“边上各点距中心等长的平面”。但是为了简明起见,可以反过来,称名而不描写。表现丑恶或不体面的事物,也可以采用这个办法:如果描写起来很丑恶,就称呼它们;如果称呼起来很丑恶,就描写它们。用隐喻和附加词来说明;但要小心,不可有诗意。用多数代替单数,象诗人们那样办:尽管只有一个港口,他们却说:

到阿开俄斯人的诸港口去;

他们还说:

这就是我的写字板的许多折叶。

不用一个冠词管两个词,而让每个词有自己的冠词,例如“属于属于我们的女人”。但是为了简明起见,可以反过来说:“属于我们的女人。”使用联系词;但是为了简明起见,可以不要联系词,可又不能破坏衔接,例如,“我去到那里以后并且同他谈了话以后”,或“我去到那里以后,同他谈了话”。安提马科斯的办法也是有用的,即指出事物所没有的性质;他这样描写透墨索斯山:

有一座多风的小山。

这样铺张,永无穷尽。指出事物所没有的性质的办法适用于好的方面,也适用于坏的方面,视怎样描写才有用而定。诗人们也用这个办法来制造词汇,例如“无弦的”或“无琴的”曲调,他们是这样用否定方式来制造附加词。这个办法最适用于类比式隐喻,例如称号声为“无琴的曲调”

第七章

风格如果能表现情感和性格,又和题材相适应,就是适合的。求其适合,就是对大事情不要太随便,对小事情不要太认真,而且不对普通的字加以修饰,否则就会显得滑稽,象克勒俄丰那样写作,他使用过一些滑稽的词句,类似“尊贵的无花果树”。风格能表现情感,只要在谈到暴行的时候使用忿怒的口吻,在谈到大不敬或丑恶的行为的时候使用厌恶和慎重的口吻,在谈到可称赞事情的时候使用欣赏的口吻,在谈到可怜悯的事情的时候使用忧郁的口吻,其余以此类推。适合的风格使人认为事情是可信的;听者心里由此得出错误的结论,认为演说者说的是真话,因为他自己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发生同样的情感,所以他认为事情正是象演说者所说的那样,尽管实际并非如此;听者总是对动情感的演说者表示有同样的感受,尽管他的话毫无内容。这就是为什么许多演说者大嚷大叫,使听众感到惊愕。

利用现象来证明,也可以表现性格,因为不同种类或不同习惯的人各有自己的适当的风格。所谓“不同种类的人”,按年龄而论,有儿童、成年人和老年人;按性别而论,有女人和男人;按种族而论,有拉孔人和帖撒罗斯人。所谓“习惯”,指形成一个人在生活上所具有的性格的道德习惯,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习惯都能形成生活上所具有的性格,所以只要一个人使用适合于表现自己的道德习惯的语言,就能表现自己的性格;一个乡下人和一个有教养的人不会说同样的话,也不会用同样的方式说话。此外还有一种为演说辞的作者们滥用来打动听众的情感的方法,就是说:“这件事谁不知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听者以未能分享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为耻,只好表示同意。

所有这些手法的使用,都有合乎时宜与不合乎时宜之分。任何一种手法使用得太过火了,挽救的办法是一句常说的话:应该预先责备自己;人们会认为演说者的夸张是真实的,因为演说者分明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再说,不要同时使用各种相适合的手法,这样才骗得过听者。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语言很严厉,不必使音调、面孔以及其他一切都和语言一致,否则各种手法就会暴露。但是如果你采用这一手法,而不同时采用另一手法,你也可以收到同样的效果,而又不至于暴露。当然,如果把温和的话用严厉的口吻表达出来,或者把严厉的话用温和的口吻表达出来,那就没有说服力。

双字复合词、相当多的附加词以及奇字,最宜于动情感的人使用,因为我们原谅发怒的人说损害有“天那样大”或“非常大”。一个已经控制住听众,用赞美、谴责、忿怒或友谊打动了他们的热情的演说者,也可以说这样的话,例如伊索格拉底在他的《泛希腊集会辞》的尾上说“荣誉和评价”,“他们忍心”。热情冲动的演说者说出这样的话,听众处在同样的情感之下,显然会接受他们的意见。这种风格宜于入诗,因为诗是凭灵感而创作的。所以这种风格只有在这样的情形下或装傻的情形下才能使用,象高尔期亚那样使用,或者象柏拉图在《斐德若篇》中那样使用

第八章

散文的形式不应当有格律,也不应当没有节奏。散文有了格律,就没有说服力(因为好象是做作的),同时还会分散听者的注意力,使他期待同样的格律何时重复,就象当公告人问获释的奴隶选谁做保护人的时候,孩子们抢先回答说:“克勒翁。”可是没有节奏,就没有限制,限制应当有(但不是用格律来限制),因为没有限制的话是不讨人喜欢、不好懂的。一切事物都受数的限制;限制语言形式的数构成节奏,至于格律则是节奏的段落。所以散文应当有节奏,而不应当有格律,否则就成了韵文了。这种节奏不应当太严格,只求有一定的严格性就行了。

在各种节奏中,以英雄格最为庄严,但是不合乎谈话的腔调;短长格是大多数人的语言节奏,所以在所有的格律中,以短长格最常为说话的人所使用;但是演说也要有庄严性,要能使听众感到惊奇。长短格太象科耳达克斯舞蹈的节奏,这一点可以从四双音步长短格中看出来,因为四双音步长短格是一种轻快的节奏。此外还有派安格,从特剌叙马科斯的时代起就为修辞学家所采用,虽然他们未能说明这是什么节奏。

派安格是第三种节奏,与上述两种有关系,因为这种节奏的比例是3:2,其他两种的比例是1:1和2:1,而介于后两种比例之间的是1:1/2:1,这就是派安格的比例。所有其他的节奏都应当放弃,理由有如上述,另一个理由是太格律化了;应当采用的是派安节奏,因为在上述节奏中只有这一种不构成格律,所以最不引人注意。目前句首和句尾都只采用一种派安节奏,其实句尾应当不同于句首。派安节奏有两种,它们是彼此相反的,其中一种宜于用于句首,实际上也正是这样使用的。这种节奏以一个长音缀开始,以三个短音缀告终,例如:

DāLǒgěněs|e těL k|an.

又例如:

khr sěǒkǒm|āhěkǎtě|pai Dios.

另一种与此相反,以三个短音缀开始,以一个长音缀告终,例如:

etǎděgān|h dǎtǎt’ō|kěǎnǒnē|phǎn sěn x.

这种节奏煞得住尾;至于短音缀,则由于不表示完结,使节奏显得残破不全。一个句子应当用一个长音缀煞尾,结尾不应当明显地由抄写人标明或用记号标明,而应当用节奏表明。

关于散文应当有节奏而不应当没有节奏,以及如何安排使它具有节奏,就讲到这里。

第九章

散文的句法必须象散漫的酒神颂那样串连起来,用联系词联系起来,或者象旧诗人的回舞歌那样回旋。串连体是古体,例如,“图里俄人希罗多德的历史在这里发表。”这种句法在过去人人都使用,现在使用的人已经不多了。所谓“串连句”,指本身没有结尾,要等事情说完了才告结束的句子。这种句子由于没有限制而不讨人喜欢;人人都想望见一个终点,由于这个缘故,赛跑的人总是在到达终点的时候才喘气,晕倒;而在此之前,当他们望得见终点的时候,他们是不知道疲乏的。串连体就是这样的。另一种是用环形句构成的。“环形句”,指本身有头有尾,有容易掌握的长度的句子。这种句子讨人喜欢,容易理解。讨人喜欢,是因为它和没有限制的句子是相反的,并且因为听者经常认为他有所领悟,达到了终点;而望不见终点,达不到终点,则是不愉快的事情。容易理解,是因为容易记忆;其原因是由于环形体是有数量的,在一切事物中,数量是最容易记忆的;由于这个缘故,每个人记格律诗都比记散文容易,因为格律诗有数量,可以根据数量来计算。但是环形句的意思必须说完,不能象索福克勒斯的短长格诗句那样中途被打断:

这地方是卡吕冬,属于伯罗普斯的土地的。

这样划分,会得出相反的意思,就上述诗行而论,卡吕冬是在伯罗奔尼撒境内。

环形句由子句组成,或由简单的形式构成。由子句组成的环形句是一种完全句,可以分段,可以一口气读完,不能象上述环形句那样分开,而应当把它当作一个整体。子句是环形句的两部分之一。简单的环形句,指由一个子句构成的环形句。子句和环形句不应当削短,也不应当拖长。太短了,往往会使听者跌跤;他本来是在按照他心目中的拍子前进,现在由于说话的人突然停止,加以阻挡,他必然会由于受到阻碍而跌跤。太长了,就会使听者落在后面,就象越过了界限才往回走的人使他们的同行者落在后面一样。同样,环形句太长了就会成为一篇演说,而和散漫的酒神颂相似了。因此就有了开俄斯人德谟克利特挖苦写散漫和酒神颂而不写回舞歌的墨拉尼庇得斯的话:

一个人想害别人反而害了自己,

散漫冗长的颂歌对作者为害最大。

这两行诗也宜于用来挖苦采用太长的子句的人。再说,太短的子句不能构成环形句:它们会使听者向前跌跤。

由子句构成的环形句有分立式和对立式二种。分立式环形句,例如,“我时常对那些召开泛希腊集会和创办体育竞赛的人感到惊奇,……”如果一对子句之一里面的对立的词与该对子句的另一个里面的对立的词并列起来,或者同一个字管住两个对立的词,这种子句就是对立式的,例如,“他们对留在家里的人和跟随他们的人两方都有好处:他们为后者弄到比他们家里更多的土地,为前者留下足够的家乡土地。”“留在家里”和“跟随”,“足够的”和“更多的”都是对立的词。又例如,“对于需要金钱的人和想要享受的人。”“享受”是和“挣钱”对立的。又例如,“在这样的活动中,经常是智者失败,愚者成功”;“立即获得武功的奖赏,不久又赢得海上的主权”;“在赫勒斯滂搭浮桥,在亚陀斯挖运河,在陆上行船,在海上过兵”;“他们生而为公民,一道法令就剥夺了他们的公民权”;“他们当中有一些悲惨地送死,有一些耻辱地逃生”;“在私生活里把蛮子当作家奴使用,在公共生活里坐视许多盟友沦为奴隶”;“生前将享受的或死后将留下的”。又例如有人在法庭上这样控告佩托拉俄斯和吕科佛戎:“这些人在家里的时候出卖了你们;他们现在来到这里,收买了你们。”所有这些句子都具有上述结构。这种风格讨人喜欢,因为对立的意思是最容易懂的,特别是在并列的时候,还因为对立句很象三段论,这是由于把对立的意思摆在一起,等于否定。

以上是对立句的性质。两个子句等长的叫作平衡句。两个子句中的尾音缀彼此相似的叫作谐音句。相似的尾音缀一定是在子句的头上或尾上,要是在头上,经常是两个字完全相似;要是在尾上,则是尾音缀相似,或同一个字变格,或同一个字重复。在头上的相似的尾音缀,例如:

Agron gar elaben argon par’autou.

又例如:

doretoi t’epelonto pararretoi t’epeesin.

在尾上的相似的尾音缀,例如:

ouk oiethesan auton paidion tetokenai, all'autou aition gegonenai.

又例如:

en pleistais de phrontisi kai en elakhistais elpisin.

同一个字变格,例如:

axios de stathenai khalkous, ouk axios on khalkou;

同一个字重复,例如:

su d'auton kai zonta elegas kakos kai nyn grapheis kakos.

同一个音缀重复,例如:

ti an epathes deinon, ei andr'eides argon;

同一个句子可能同时包含这三种子句:对立子句、平衡子句、尾音缀相似的子句。在《忒俄得克忒亚》中,环形句的一切优美之点几乎都列举出来了。此外还有假冒的对立子句,例如厄皮卡耳摩斯的诗句:

有一回我们在他们家里,有一回我和他们在一起。

第十章

以上各点已经弄清楚了,现在讲巧妙的话和受欢迎的话是怎样造成的。制造这两种话要靠天才,但也得力于勤学苦练;我们的研究任务是要指出它们的性质。让我们现在就把这些性质列举出来,开始讨论。我们的基本原则是这一条:不费劲就能有所领悟,对于每个人来说自然是件愉快的事情;每个字都有一定的意思,所有能使我们有所领悟的字都能给我们以极大的愉快。奇字不好懂,普通字的意思又太明白,所以只有隐喻字最能产生这种效果。当诗人称老年为“残梗”的时候,他是通过属来使我们有所领悟,有所认识,因为二者都已经枯萎。诗人们所采用的明喻也能产生同样的效果;只要用得好,就显得很巧妙。因为明喻,如前面所说的,也是隐喻,差别在于须加说明;由于比较长,所以不那么使人感到愉快;再说,明喻并不直说这个就是那个,因此我们的心灵并不对这个比喻加以思索。所以字和修辞式推论,只要能使我们很快就有所领悟,必然是很巧妙的。由于这个缘故,肤浅的修辞式推论(所谓“肤浅的修辞式推论”指人人都明白、用不着加以思索的修辞式推论),以及已经说出来还听不懂的修辞式推论就不受欢迎;只有那些一说出来就能被领悟的修辞式推论,或是那些先前还不明白、过一会儿就明白的修辞式推论才能受欢迎,因为后两种能使我们有所领悟,前两种却不能,不论在当时还是过一会儿。

就上述论点的意义而论,只有这种修辞式推论才能受欢迎。就措词而论,只有对立的形式才能受欢迎,例如“他们认为其余的人共同享受的和平是跟他们的私人利益相抵触的战争”。在这里“战争”是和“和平”对立的。措词只要含有隐喻,就能受欢迎,但是隐喻不能太牵强,否则就难以看出其中的关系;不过也不能失之肤浅,否则就不能给听众留下印象。再说,措词要是能使事物呈现在眼前,也能受欢迎,因为我们应当看得更清楚的,是正在发生的事情,而不是将来要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们应当追求这三样东西,即隐喻、对立子句和生动性。

隐喻分四种,以类比式隐喻最受欢迎。例如伯里克利说,城邦丧失了青年——他们是死于战争的,——“有如一年中缺少了春天”。勒普提涅斯在谈论拉栖第梦人的时候说,他不愿坐视希腊“瞎了一只眼睛”。当卡瑞斯急于要把关于俄林托斯战争的报告交付审查的时候,刻菲索多托斯很是愤慨,他说,卡瑞斯企图在他“掐着人民喉咙”的时候把报告交付审查。在另一个时候,他劝雅典人开赴优卑亚,“用米太雅第的法令作口粮”。在雅典同厄庇道洛斯和沿海的城邦议和之后,伊菲克剌忒斯很是愤慨,他说,雅典人“失去了开赴战场的路费”。佩托拉俄斯称帕剌罗斯号为“人民的大头棒”,称塞斯托斯为“佩赖欧斯”的“粮囤”。伯里克利劝雅典人把佩赖欧斯的眼中钉伊斋那拔掉。摩洛克勒斯提起一个“好人”的名字,说他本人并不比他坏,因为那人干“三抽一利息的坏事”,他自己只干“十抽一利息的坏事”。阿那珊里得斯的短长格诗句这样描写女儿们迟迟不结婚:

我的闺女们的婚姻已经“过期了”。

波吕欧克托斯挖苦一个名叫斯剖西波斯的瘫子,说他安静不下来,“尽管他已经被命运套在疾病的五孔枷上”。刻菲索多托斯称三层桨战舰为“彩色的磨坊”。那位犬儒称酒店为“阿提卡的公共餐厅”。埃西翁说雅典人把城邦“泼在西西里”,这是一个隐喻,它使事物活现在眼前。他还说:“所以希腊在高呼。”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个隐喻,它使事物活现在眼前。刻菲索多托斯劝雅典人当心,不要“开太多的吵闹会”。伊索格拉底提起泛希腊集会中的“拥挤而来的人”。《葬礼演说》中有这样一个例子:“希腊应当在那些死在萨拉米的英雄的坟前剪下一绺头发,因为她的自由和他们的勇气都已埋进了坟墓。”即使他只是说:“希腊应当流泪,因为她的勇气已经和他们一起埋进了坟墓。”这已经是一个隐喻,它使事物活现在眼前,何况把“自由”与“勇气”并列起来,更表现出一种对立。伊菲克剌忒斯说:“我的演说辞的道路直通卡利阿斯的行为的中心。”这是一个类比式隐喻,而“直通中心”一语又使事物活现在眼前。“以险救险”一语也是一个隐喻,它使事物活现在眼前。吕科勒翁为卡布里阿斯辩护时说:“他们竟不尊重他的铜像的恳求姿势。”在当时说来这是一个隐喻(尽管并不永远是隐喻),它并且使事物活现在眼前,因为当卡布里阿斯正冒危险的时候,他的像是在为他恳求,这个无生命之物就这样成了有生命之物——他功在城邦的纪念物。“用各种方式来培养卑恭的精神”,也是一个隐喻,因为“培养”意味着加强。“智慧是神在我们心灵里点燃的火光”,这也是一个隐喻,因为“智慧”和“火花”都能照明。“我们并没有结束战争,而是把它推迟”,这也是一个隐喻,因为“推迟”和“这样的和平”都意味着未来的战争。这个条约“是一件比那些在战争中获得的战胜纪念物更为光荣的战胜纪念物,因为那些战胜纪念物只纪念小的战争和个别的幸运,这个条约却纪念整个战争的结束”。这个说法也是一个隐喻,因为“条约”和“战胜纪念物”都是胜利的标志。“各城邦由于遭到人们的谴责而受到严厉的审查”,这也是一个隐喻,因为受到审查是一种正当的惩罚。

第十一章

前面说过,巧妙的话来自类比式隐喻和使事物活现在眼前的说法。现在说明“使事物活现在眼前”是什么意思,怎样才能产生这种效果。我的意思是说,借用表示活动的词句使事物活现在眼前。例如,说一个好人是“正方形的”,是一个隐喻,因为“好人”和“正方形”都是完美的,但是这个说法并不表现活动,而“正处在开花的盛年”一语却表现了活动;“你象一头自由行动的神圣的牲畜”一语也表现了活动。又例如:

因此希腊人双脚开动了,

句中的“开动了”一词既表现了活动,又是隐喻。荷马时常这样使用隐喻,把无生命之物说成有生命之物。下面这些例子都表现着活动,使荷马有了名声,例如:

那莽撞的石头又滚下平原;

又例如:

那支箭飞了回来;

又例如:

那支箭急于要飞向——;

又例如:

那些长枪栽在泥土里,依然想吃肉;

又例如:

那枪尖急于要杀人,刺穿了他的胸膛。

在上述例子中,这些东西由于有了生命,显然都表现着活动:“莽撞”、“急于要”以及其他的词,都表现了活动。诗人通过类比式隐喻把这些属性归给这些东西:例如石头之于西绪福斯,有如莽撞的人之于受到莽撞对待的人。诗人在他的著名的明喻里,也是这样对待无生命之物的:

弓着背顶着白泡,有的在前,有的在后。

诗人使这一切运动起来,成为有生命之物;所谓活动,就是运动。

如前面所说,隐喻应当从有关系的事物中取来,可是关系又不能太显著;正如在哲学里一样,一个人要有敏锐的眼光才能从相差很远的事物中看出它们的相似之点。阿耳库塔斯说,公断人和祭坛是相同的,因为受害者都到他们那里去避难。也可以说锚和挂钩上吊着的绳子是相同的,因为二者都是同一类的东西,不同之处在于一个在上面拖,一个在下面拉。说“这些城邦都被拉平了”,也是把同样的原则用于两种相差很远的东西,把面积和权力等同起来。

最巧妙的话来自隐喻,也来自预先布下的骗局;在结论是出乎意料的时候,更能显出听者有所领悟,他心里仿佛在说:“真是这样的!我却猜错了。”巧妙的警句来自意在言外,例如斯忒西科罗斯的警句:“知了将在地上对着自己唱歌。”打得好的谜语也由于同样理由而讨人喜欢,因为听者有所领悟,而说法又是采用隐喻的方式。忒俄多罗斯所说的“奇句”也讨人喜欢,句中的含义是出乎意料的,按照他的说法是不合乎我们原来想法的,就象滑稽家采用的稍微变了形的字一样。由改变了字母的字造成的笑话,也可以产生同样的效果,因为它们能够欺骗人。这种笑话韵文里也有,下面这行诗就不是如听者所料想的那样煞尾的:

他一步一步地走,脚下有——冻疮。

听者却以为诗人会念出“无面鞋”一词。这种笑话在讲的时候意思就应当很清楚。由改变了字母的字造成的笑话并不是出自字的本义,而是出自字的变义,例如忒俄多罗斯对竖琴师尼孔讲的笑话:“你可不是腹内实有心事!”(谐“你可不及色雷斯女琴师”)他假意说:“有心事使你不安。”他欺骗我们,其实他是另有所指。这个笑话能讨知情人喜欢;要是我们不知道尼孔是色雷斯人,我们就不会认为这是一句巧妙的话。又例如,“你想把他磨死呀!”(谐“波斯化”)这两种笑话都必须用得恰当。类似的例子是这样的妙语:对雅典人说来,海上的“权限”并不是他们灾难的“泉源”,因为他们从中获得了利益;或者象伊索格拉底那样说,海上的“权限”是城邦灾难的“泉源”。说话的人从两方面说出了意想不到会有人说的话,其中的真实性是大家公认的。说“权限”是“权限”,并没有什么奥妙;但是伊索格拉底并不是指这个意思,而是另有所指。那个被否定了的arkhe一词,也不是原来的意思,而是另有所指。在这种情形下,只要字用得适当,不论采用同音异义的字还是采用隐喻字,都可告成功。例如,“阿乔恩斯布陶,他叫人受不了(谐‘阿乔恩斯布陶’)。”这是一个加了否定意义的同音异义的字;只要阿乔恩斯布陶是一个讨厌的人,这个字就是适合的。又例如:

不要作过于“客气”的“客人”。

或者说“不要超过应有的‘客气’”。这句话是同一个意思。又例如,“一个‘外侨’不应当永远是一个‘客人’。”这里也是同一个字有不同的意思。阿那珊里得斯的受人称赞的诗句也是同一类的:

在犯该死的罪之前死了,最好不过。

这等于说,“应该在不该死的时候死”,或“应该在不该受死刑的时候死”,或“应该在没有犯死罪的时候死”。这些句子的说法都是相同的。只有用更简短的词句和对立的形式表达出来,句子才能更受欢迎,其原因是由于对立的形式使人更能有所领悟,简短的词句使人更快地有所领悟。为了使所说的话既切合真实情况而又不流于肤浅,话总是应当切合所说的人的情况,或者说得很恰当;但很可能是具备这个条件而不具备那个条件。例如,一个人应当不犯罪而死。这句话不巧妙。又例如,“一个可尊重的人应当娶一个可尊重的女人。”这句话也不巧妙。要同时具备这两个条件,句子才巧妙,例如,“应该在不该死的时候死。”这种条件具备得越多,句子越巧妙,例如,句中有隐喻字、特种隐喻字、对立子句、平衡子句和生动性。

受欢迎的明喻,如前面所述,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隐喻,因为它们总是有两种关系,有如类比式隐喻,例如,盾是阿瑞斯的杯,弓是无弦的琴。这样的说法并不是简单式隐喻;称弓为琴,称盾为杯,才是简单式隐喻。明喻可以这样制造,例如说双管吹手很象猴子,近视眼象爆炸的灯火,因为二者都在收缩。明喻以含有类比式隐喻的为最好;可以把盾比作阿瑞斯的杯,把难船货物比作房屋上的破烂布,把尼刻剌托斯比作被普剌梯斯咬伤了的菲罗克忒忒斯——特剌叙马科斯看见在朗诵比赛中被普剌梯斯击败了的尼刻剌托斯依然蓬首垢面,他就把他这样一比。诗人们使用明喻,不成功就大受倒彩,成功就大受欢迎,我是说当他们这样完成一个比喻的时候:

他的腿弯弯曲曲象芹菜。

又例如:

象菲兰蒙那样给皮袋几拳头。

所有这些都是明喻。明喻也是隐喻,这句话已经讲过几次了

谚语是借“种”作“种”的隐喻。例如,如果有人把什么东西带到国内来,以为可以从中获益,后来反而遭受损失,这就象卡帕托斯人养兔子一样,因为这两个人都遭受了上述的不幸。

巧妙的话是怎样造成的,以及为什么是巧妙的,已经讲得差不多了。

受欢迎的夸张语也是隐喻,例如形容眼睛被打青了的人的话:“你们会认为他是一筐桑葚。”因为青眼睛有点发紫,一筐却是夸张的说法。还有“象这个或那个”。这也是夸张语,只不过说法不同罢了。例如:

象菲兰蒙那样给皮袋几拳头,

一语,可以改为夸张语:“你会认为他是斗皮袋的菲兰蒙。”又例如:

他的腿弯弯曲曲象芹菜

一语,可以改为夸张语:“他的腿这样弯弯曲曲,你会认为它们不是腿,而是芹菜。”夸张语适合于年轻人的性格,因为它可以表现激烈的情感。所以发怒的人最喜欢使用夸张语,例如:

即使他送我的礼物多得象沙粒灰尘。

阿特柔斯的儿子阿伽门农的闺女,我也是不娶的,

即使她的美貌赛过黄金的阿佛洛狄忒,

她的手艺比得上雅典娜。

(雅典演说家特别喜欢采用夸张语。)夸张语却不宜于老年人使用。

第十二章

不要忘记不同的风格适合于不同的演说。笔写的文章的风格不同于论战的演说的风格(政治演说的风格也不同于诉讼演说的风格)。这两种风格都应当精通,精通后者,使我们能掌握正确的希腊语;精通前者,使我们不至于在我们想把事情传达给别人的时候,象那些不会写作的人那样迫不得已而默默无言。笔写的文章的风格最精确不过;论战的演说的风格最适合于口头发表;后者又分两种,即表现性格的风格和表现情感的风格。所以演员总是追求具有这种风格的剧本,诗人总是追求善于表现这种风格的演员。但是那些专写供人阅读的作品的诗人也受欢迎,例如开瑞蒙(他的风格象演说作家的风格那样精确)和写酒神颂的诗人利铿尼俄斯。比较起来,作家的演说在论战场合显得淡薄;而演说家的演说,尽管口头发表很成功,拿在手上阅读,却显得很平凡,其原因是由于这种演说只适合于在论战场合发表;所以适合于口头发表的演说,不在口头发表,就不能发挥它们的效力,而且显得笨拙。例如,联系词的省略和同一个字的多次重复,在笔写的文章里应当被排斥,但是在论战的场合,演说家还是加以利用,因为适合于口头发表。(但是在念同一个字的时候,一定要改变音调,这样才能收到朗读的效果,例如,“偷了你们的是他,骗了你们的是他,终于要出卖你们的是他。”演员菲勒蒙在阿那珊里得斯的《年老昏聩》一剧中念到“剌达曼梯斯和帕拉墨得斯”一段的时候,就是这样念的;他在阿那珊里得斯《虔敬者》的开场中念到“我”字的时候,也是这样念的。演员对这样的字不这样念,他就会成为“一个扛横梁的人”。)

省略联系词的句子也应当这样念,例如,“我去到那里;我碰见他;我央求他。”念这些话必须使用朗读手法,不能用同样方式和音调来念,好象它们是一件事情似的。再说,省略联系词的句子有这样一个特点:在同样长的时间内似乎说出了许多件事情。既然联系词可以把许多件事情化成一件,那么把联系词删去,显然就会产生相反的效果:把一件事情化成许多件。所以省略联系词,可以夸大事物的重要性,例如,“我去到那里;我同他谈话;我向他恳求”——这些仿佛是许多件事情,——“他不注意我的话。”荷马在吟下面的诗句的时候,也是想收到这种效果:

还有,尼柔斯从叙墨……

尼柔斯,阿格拉伊亚的儿子……

尼柔斯,最漂亮的男子……

要叙述一个人的许多件事情,一定要多次提起他的名字;他的名字被提起许多次,人们就会认为你说了许多件关于他的事情;所以荷马利用这种错误的推断来夸大尼柔斯的名声,尽管他只是在这一段里提起他这人;他已经使他留下了名字,尽管他后来再也没有提起他了。

政治演说的风格完全象一幅浓淡色调的风景画:群众越多,景色越远;所以在这种风格和图画里,过于精确是浪费笔墨,反而糟糕。诉讼演说的风格比较精确;面对单个审判者发表的演说,风格更精确,这是由于很少有机会使用演说的手法,因为审判者更能一眼看出哪些话与案情有关,哪些话与案情无关;由于没有商讨,他的判断是单纯的。所以同一种演说家不能在所有的风格上都大显身手。在最讲究朗读的场合,最不讲究精确的风格;在这种场合里,需要有好嗓子,特别是强有力的声音。典礼演说的风格最宜于用来写文章,因为这种演说的用处在于供人阅读;其次是诉讼演说的风格。

再进一步分析风格,指出风格应当令人感到愉快,应当富丽堂皇,就是浪费唇舌。风格为什么还要具有这些特点,而不是表现节制、坦率和其他性格上的美德呢?其实,只要我们对风格的美所下的定义是正确的,那么前面提起的那些条件显然足以使风格令人感到愉快了。难道风格必须求其明晰,求其适合,而又不流于平凡,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么?风格太繁缛,就不明晰;太简略,也不明晰。显然,只有不繁不简的风格才是适合的。再说,前面提起的那些条件,即配合得很适当的常用字和奇字、节奏以及由于风格配合得适当而产生的说服力,已经足以使人感到愉快了。

关于风格,各种演说的风格的共同点和每一种演说风格的特殊性,已经讲完了。只有安排尚待讨论。

第十三章

一篇演说分两部分,因为必须对事情有所说明,然后加以证明。因此不能只是说明而不加以证明,也不能只是证明而不事先说明,因为任何证明都是对某一件事情有所证明,任何事先的说明都是为了要对某一事情有所证明。这两部分之一叫作“提出”,另一部分叫作“或然式证明”,就象我们区别“问题”与“证明”一样。至于今日流行的分法则是可笑的。因为“陈述”只是在诉讼演说中才有;在典礼演说和政治演说中怎么能有所谓“陈述”或“反驳”呢?在证明式演说中怎么能有“结束语”呢?在政治演说中,只有在发生论战的场合才能有序论、对比和重述。尽管政治演说中也时常有控告与答辩,但是它们并不成为审议的主要部分。再说,结束语并不是每一篇诉讼演说——例如本身很短或案情容易记忆的诉讼演说——所必须有的,因为结束语是长篇的缩写。

所以一篇演说所必须有的部分是提出与或然式证明。一篇演说最多只能分序论、提出、或然式证明和结束语,因为对方的反驳不过是或然式证明的一部分,对比不过是自己的论证的夸大,因此也是或然式证明的一部分,因为把自己的论证和对方的论证比较一下,就能有所证明,而序论则不能有所证明,只不过有助于记忆罢了。所以,要是那样划分,我们就会象忒俄多洛斯和他的弟子们那样把陈述分为“正陈述”、“附陈述”和“预陈述”,把反驳分为“正反驳”和“附反驳”。但是一个名称要能表示某种类别和某种差别,我们才必须采用;否则是空无所指,没有意义,例如,利铿尼俄斯在他的修辞术课本中那样起名称:“推动法”、“离题法”、“分枝法”

第十四章

序论是演说的开头,有似诗的开场、双管乐的序曲,因为这些都是开头,能为后面的诗和音乐打开一条路。序曲很象典礼演说中的序论;双管吹手总是先奏一支拿手的曲子,把它和基调联系起来,典礼演说也应当这样写作,先讲一段作者想讲的话,然后引出“基调”,联系主题。所有的典礼演说作者都是这样写作的;伊索格拉底《海伦颂》的序论就是一个例子,那些诡辩派和海伦没有共同之处。演说者这样离题铺叙,可以使整篇演说不至于单调。

典礼演说中的序论的题材是称赞与谴责,例如高尔期亚在他的《奥林匹亚辞》中说:“希腊人啊,你们应当受到许多人称赞。”他是在称赞泛希腊集会的召集人。另一方面,伊索格拉底却谴责他们只奖励体力上的优点而不给有智慧的人一点奖品。这种序论也可以用劝告作题材,例如,“我们应当尊重好人。”所以这位演说者称赞亚立斯泰提;又例如,“我们应当尊重这种不著名也不卑贱的人——品质好而不见知于人的人。”例如普里阿摩斯的儿子阿勒克珊德洛斯。演说者是在这里劝告人。这种序论还可以用诉讼演说的序论作题材,也就是向听者呼吁,请他原谅演说的论点出乎意料,话不好说,或内容是老生常谈,例如科里罗斯所说的:

如今整个园地已分配完了。

这些是典礼演说的序论的题材,即称赞、谴责、劝说、劝阻、向听者发出的呼吁。这种序论可以和正文相距甚远,也可以和正文接近。

说起诉讼演说的序论,必须注意到它们和戏剧的开场与史诗的序诗有同样的功用(至于酒神颂的序诗则很象典礼演说的序论),例如:

为你,为你的礼物或战利品。

戏剧的开场和史诗的序诗目的在于给听众提供主题的样品,使他们预先知道主题是什么,不至于心神不安;事情不交代清楚,会使人感到迷惑。所以把头绪交到听者手里,可以使他紧紧掌握,跟得上故事的发展。例如:

女神,请歌咏忿怒。

文艺女神,请把那人的故事告诉我。

请教我讲另一故事,叙述一场大战

怎样从亚细亚打到欧罗巴。

悲剧诗人也这样点明他们的戏剧的主题,不是象欧里庇得斯那样一开头就点明,就是象索福克勒斯那样在开场的某一处点明,例如:

我的父亲是波吕玻斯。

喜剧里也有这样的情形。所以序论最迫切的、特殊的任务在于点明演说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主题是很明白的或不重要的,那就用不着序论。

演说者所采用的其他种类的序论,都是一种挽救之计,通用于各种演说。它们涉及演说者、听者、主题或对方。涉及演说者或对方的序论,目的在于消除或引起反感。双方所采用的方式不同:被告应当在开始答辩的时候消除反感,原告应当在念结束语的时候引起反感。理由是显而易见的:被告在将要介绍案情的时候,必须扫除障碍,首先消除反感;原告在念结束语的时候,必须引起反感,使陪审员们把他的话记得更清楚。

向听者呼吁,目的在于获得他的好感或者激起他的忿怒,有时候在于吸引他的注意或者分散他的注意,因为吸引住他的注意,并不是经常有益的,这就是为什么许多演说者企图使听众发笑。演说者,只要他愿意,可以采用任何办法使听众听话,办法之一是表现自己的善良品质,因为具有这种品质的人更能吸引听众的注意。听众对重大的事情、和自己有利害关系的事情、惊人的事情或使人感到愉快的事情特别注意,因此必须使他们认为你的演说所涉及的是这一类的事情。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就使他们认为事情是很小的,和他们没有利害关系,或者是使他们感到苦恼的。

但是必须注意,这一切都和演说本身无关,因为这一类的办法都是用来对付爱听题外话的、判断力很差的听者的;如果听者不是这种人,那就用不着序论,除非为了把主题扼要地介绍一下,使演说象身体那样有一个头。再说,吸引听众注意的办法,如果有必要,在演说的各部分中都可以使用,由于注意力往往会在别的时候,而不大在演说开头的时候松弛下来,因此把这种办法安排在开头的部分,是可笑的,因为那时候所有的人都非常注意听。所以要到适当的时候才需要说:“请你们注意听,因为这件事情和我的关系并不比和你们的关系大。”或者说:

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你们从来没有

听说过的可怕的惊人的事情。有如普罗狄科斯所说的,听众打盹,他就把那篇值五十个德拉克马的讲稿扔一句给他们。很明显,这样的序论是对于不够格的听者发表的;人人都企图在序论里激起听者的反感,或消除自己的忧虑,例如:

主上,我不能说我很快就……

这是什么开头话?

这就是那些碰上了或似乎碰上了倒霉事的人所说的话,最好是东拉西扯而不谈事实。这就是为什么奴隶不回答问话,而转弯抹角,说一段开头话。至于怎样唤起听众的好感以及诸如此类的情感,前面已经讲过了。诗人说得好:

让我到那里赢得淮阿克斯人的友谊和怜悯。

所以演说者应当追求这两种情感。

在典礼演说的序论里,演说者须使听者意识到他本人、他的家族、他的事业受到称赞,至少是多多少少受到称赞;苏格拉底在《葬礼演说》中说得对:“当着雅典人称赞雅典人并不难,当着拉栖第梦人称赞他们可就难了。”

政治演说的序论可以借用诉讼演说的序论的题材,但是借用的机会自然是非常少的,因为听众知道内容,所以问题本身并不需要序论,除非演说者为了自己的缘故,或者为了应付对方,或者由于听众把问题看得过于严重或不够严重,不合乎演说者希望他们采取的看法,这才需要序论。所以演说者必须激起反感或者消除反感,夸大事情的严重性或者缩小事情的严重性。这些是写序论的目的;另一个目的是把序论作为一种装饰,因为没有序论,演说会显得草率从事。高尔期亚称赞厄利斯人的颂辞就是这样写的,他没有先练习几拳或挥舞两下,立刻就开始讲:“厄利斯,幸福的城邦!”

第十五章

1.消除反感的办法之一是用辩解来扫除讨厌的怀疑,这怀疑是已经讲出来的还是没有讲出来的,都是一样的。这是一个普通的办法。

2.另一个办法是直接碰争论之点:否认事实;或否认造成了伤害;或否认伤害了原告,或否认伤害有那么大;或否认犯了罪,或否认有那么大的罪;或否认事情是可耻的,或否认有那么可耻。这些就是争论之点。伊菲克剌忒斯在答复瑙西克剌忒斯的时候就是这样承认他做了对方所指控的事,并且造成了伤害,但是不承认犯了罪。我们还可以承认犯了罪,而用别的话来抵消,说这件事虽然使对方受到伤害,却是一件光荣的事;或者说这件事虽然使对方感到苦恼,却是一件有益的事;或者说诸如此类的话。

3.另一个办法是说事情是出于错误、不幸或不得已,例如,索福克勒斯说他之所以发抖,并不是象原告所说的那样是由于想装老,而是出于不得已,无奈他是一个八十岁的人。还可以用别的动机来抵消,说自己无心伤害对方,而是另有意图,不是要做对方所指控的事,伤害是出于偶然:“要是我有意造成这个后果,就活该招惹你的憎恨。”

4.另一个办法是指出原告本人或他的亲人现在或过去也受到类似的控告

5.另一个办法是指出别人也受到类似的指控,却被认为是清白无辜的,例如,“如果说我爱整洁,就是奸夫,那么某某人也是奸夫。”

6.另一个办法是指出原告这样控告过别人或别人这样控告过他,或是指出别人也象自己现在这样虽然没有被指控,却有嫌疑,但是他们终于被证明是清白无辜的。

7.另一个办法是向原告进行反击,说:“相信一个不足信的人的话,未免太奇怪了。”

8.另一个办法是利用已经作出的判决,例如欧里庇得斯答复许癸埃农的话,那人在交换财产案中控告欧里庇得斯犯了大不敬的罪,因为他写了一句劝人赌假咒的诗:

我的嘴立了誓,我的心却没有立誓。

欧里庇得斯回答说,那人不公正,因为他把酒神节竞赛中的判决带到法庭上来;他本人已经在那里对他所说的话有所辩解;如果那人想控告他,他准备再作辩解。

9.另一个办法是反控对方的诽谤,说这样做多么有害,既使审判节外生枝,又表示不依靠事实。

10.迹象部目是双方通用的,例如在《透克洛斯》中,奥德修斯嘲讽透克洛斯是普里阿摩斯的亲戚,因为他的母亲赫西俄涅是普里阿摩斯的妹妹;透克洛斯回答说,他的父亲忒拉蒙是普里阿摩斯的仇人,他本人也没有告发那些侦探。

11.另一个办法适合于原告采用,就是唠唠叨叨称赞一件小事,然后三言两语谴责一件大事,或者指出对方有许多美德,然后对与案情有关的一种恶德加以谴责。这种人十分狡猾,也十分不公平,因为他们把别人的美德和恶德搅在一起,企图利用这些美德来加害于人。

12.另一个办法可供原告和被告共同使用。既然做同一件事情可能有多种动机,那么原告可以提出比较坏的动机,对事情加以恶意的解释;被告可以提出比较好的动机。例如,狄俄墨得斯挑选奥德修斯作伴一事,可以说是由于他认为奥德修斯是最勇敢的人,也可以说不是这样的,而是由于奥德修斯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唯有他不能和他匹敌。关于反感,就讲到这里。

第十六章

典礼演说中的陈述不应当是连续的,而应当是断断续续的,因为必须对构成演说题材的各个行动加以叙述。一篇演说是由不属于演说艺术的部分(因为演说者并不是这些行动的编造者)和依靠演说艺术的部分构成的,这后一部分证明行动是发生了,尽管难以令人相信,或者证明行动是什么性质的,或者证明行动有多么重大,或者同时证明这三点。所以有时候不必把所有的事实连续陈述,因为这种证明不容易记忆。可以用一些事实来证明某人是勇敢的,用另一些事实来证明他是聪明的或正直的。这种演说比较简单;另一种则是错综复杂的。著名的行动只需向听众提一下就够了;对大多数人物的行动都不必加以陈述,例如,你想称赞阿喀琉斯,由于人人都知道他的行动,你只是拿来用就行了。但是如果你想称赞克里提阿斯,你就得对他的行动加以陈述,因为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如今有人说陈述应当快速进行,这个说法是可笑的。有一个面包师傅问顾客,面要揉得硬还是揉得软,那人回答说:“什么?没有法子揉好吗?”快慢问题就是如此。陈述不应当长,就象序论和或然式证明不应当长一样。在这个问题上,适当的办法不是求其快或求其短,而是求其适中,也就是说,只说这么一些话,足够把事情讲清楚,或足够使听众相信事情是发生了,造成了伤害或构成了罪行,或足够表明事情是如你想造成的印象那么重大就行了;对方的说法恰好相反。

还应当顺便讲一些足以表现你的美德的话,例如,“我总是劝他为人要正直,不要撇下他的儿女。”或者讲一些足以表现对方的恶德的话,例如,“可是他回答说,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能生一些别的儿女。”这句话是希罗多德转述的、埃及叛变者的回答。或者顺便讲一些讨陪审员喜欢的话。

答辩者的陈述要更短一些,因为争论之点是事情并没有发生,或并没有造成伤害,或并没有构成罪行,或并没有这么重大,所以不要在已经承认的事情上浪费时间,除非有任何理由足以证明事情虽然是做了,但并不构成罪行。还有,应当把事情作为过去的事情来陈述,只有在引起怜悯或愤慨的时候,才把它们作为正在发生的事情来陈述,例如阿尔喀诺俄斯的故事,在讲给佩涅罗佩听的时候压缩为六十行。又例如法宇罗斯的英雄传说集摘要和《俄纽斯》的开场。

陈述应当表现性格;只要我们知道性格是怎样形成的,就能使陈述表现性格。办法之一是把我们的选择展示出来;什么样的选择反映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目的决定什么样的选择。所以数学论文不能表现性格,因为其中没有选择,这是由于它们没有目的;而苏格拉底对话却能表现性格,因为它们讨论这种问题。另一种表现性格的迹象,是每一种性格所流露的特点,例如,“他一边唠叨,一边往前冲。”这种特点表现鲁莽和粗野的性格。不应当象现代的演说家那样使我们的话反映判断力,而应当使它反映选择,例如,“我愿意这样,我宁肯这样;尽管无利可图,还是这样好。”后两句话表示有见识,前两句话表示有德行;有见识的人追求有益的事业,有德行的人追求高尚的事业。要是某一种性格特点难以令人相信,就得加上理由。索福克勒斯在《安提戈涅》中给了我们一个范例:安提戈涅说,她关心她的哥哥胜于关心她的丈夫或女儿,因为后者死了,还可以弄得到,

但是如今我的父母都已经去到冥土,

再也不会有一个弟弟生长出来。

要是没有理由可讲,就说你也知道这是难以令人相信的,但是你的天性是这样的,因为没有人相信除了有利可图而外,一个人还会自愿地做任何事情。

再说,陈述还要能表现情感,要叙述为大众所熟悉的反映情感的话和表现你自己或对方的特点的话,例如,“他瞪了我一眼就走了。”又例如埃斯喀涅斯形容克剌梯罗斯的话,“他嗤之以鼻,挥舞着拳头。”这种话有说服力,因为它们一旦被听众知道了,就会成为他们原来不知道的事情的迹象。许多这样的例子见于荷马史诗:

她说完了,那老妇人用手遮住她的脸。

因为开始哭的人总是用手遮住眼睛。还须立刻显示你具有某种性格,使观众认为你是这样的人,对方是那样的人;但是不要让他们看出你在做什么。从报信人那里可以看出,这是很容易显示的:我们并不知道是什么消息,可是一眼就能猜到一些。

陈述应当分散在几个地方;有时候不必在开头部分陈述。

政治演说中很少有陈述,因为没有人能陈述未来的事。要是有所陈述,那是陈述过去的事,使听众记起那些事,以便把未来的事审议得更周到。陈述也可以用来谴责人或称赞人,但是那不是审议者的职责。如果陈述中有难以令人相信的地方,应当立即答应把理由讲出来,把问题交给听众所同意的人审查,例如在卡耳喀诺斯的《俄狄浦斯》剧中,当那个寻找伊俄卡斯忒的儿子的人提出询问的时候,那妇人一直是这样答应的。又例如索福克勒斯剧中的海蒙的话。

流下热情的泪,说出悲伤的话。

奥德修斯的妻子佩涅罗佩告诉伪装乞丐的奥德修斯说,她有一个老佣人,她丈夫小时候的乳母,名叫欧律克勒亚(Eurykleia)。她叫这老妇人给这位客人洗脚。行首的“她”指佩涅罗佩。

第十七章

或然式证明应当能证明论点。争论之点有四种,我们的证明应当针对某一争论之点,例如,如果事情的有无成了争论之点,应当在审判的时候首先加以证明;如果事情是否造成伤害成了争论之点,应当加以证明;如果事情是否有那么重大成了争论之点,或者如果事情是否做得正当成了争论之点,也应当照样加以证明,正如你证明事情的有无那个争论之点一样。但是不要忘记,只有在涉及那个争论之点的时候,双方之一才必然是坏人;不能说不知道,不能象在涉及正当与否那个争论之点的时候那样说;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应当花一点时间,在其他三种情况下就不应当。

在典礼演说中,一般说来,可以用夸张法来证明事情是高尚的或有益的。事情必然是可信的,则很少用得着证明;只有当事情是难以令人相信或者有别的理由的时候,才需要证明。

在政治演说中,可以争辩说某一建议不可能实现,或者说对方的建议可能实现,但是不正当,没有益处,或者没有那么重要。还须注意对方对于这件事以外的事说过假话没有,这种假话似乎是他的别的话也有假的证据。

例证法最宜用于政治演说,修辞式推论法最宜用于诉讼演说。政治演说涉及未来的事,只能用过去的事作为例子。诉讼演说涉及事情的有无,比较好证明,比较好指出它的必然性,因为过去的事情都有必然性。但是不应当继续提出一连串修辞式推论,而应当把它们搀和在别的话之间,否则就会互相为害,因为数量应当是有限度的。所以诗人说的是:

朋友,你说出了聪明人会说的那么多话,而不是“那种话”。

不要用修辞式推论来论证每一件事情,否则你就是在摹仿某一些推出比造成结论的前提还要为人们所熟知、还要令人相信的结论的哲学家。在打动听众的情感的时候,不要使用修辞式推论,那样一来会把情感挡回去,或者使修辞式推论等于白说,因为同时发生的运动会互相排斥,结果是相互抵消或彼此削弱。在使演说表现性格的时候,也不应当使用修辞式推论,因为在证明的过程中,不能表现性格,也不能展示选择

在陈述和或然式证明中,都应当采用格言,因为格言能表现性格,例如,“尽管我知道‘人皆不可信’,我还是把这个给他了。”要打动情感,就说:“尽管受了害,我也不后悔;他获得了利益,我获得了正义。”

政治演说比诉讼演说难,这是当然的,因为政治演说涉及未来的事情,而诉讼演说则涉及过去的事情,那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也是预言者所知道的,正如克里特人厄庇墨尼得斯所说的,这人并不推测未来的事情,只是推测过去的然而是模糊不清的事情。此外,在诉讼演说中有法律作根据;有了出发点,就容易提出证明。政治演说没有多少闲话可讲,例如攻击对方的话、自我介绍的话或打动听众的情感的话。这种机会在政治演说中比在其他演说中少得多,除非有意离题铺叙。所以,无话可说时,就学雅典演说家,特别是伊索格拉底的榜样,伊索格拉底在发表审议性演说的时候也攻击别人,例如在《泛希腊集会辞》中攻击拉栖第梦人,在《联盟辞》中攻击卡瑞斯。

典礼演说应当穿插一些赞颂辞,象伊索格拉底那样办,他总是这样提起一些人物。高尔期亚说,他不至于无话可说,这句话就是这个意思;例如要谈论阿喀琉斯,他就称赞佩琉斯,然后称赞埃阿科斯,然后称赞天神,要称赞勇敢或这种、那种美德,他也同样采用上述方式。

有证明提出,我们的语言就一边表现性格,一边发挥证明的效力;没有修辞式推论提出,我们的语言就只表现性格。一个有德行的人表现自己是一个好人,比表现自己是一个说话精确的人更为适宜。

否定式修辞式推论比证明式修辞式推论更受人称赞,因为在否定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合乎逻辑的结论,这是由于把对立的论点并列起来,它们的对立性质更为显著

对对方的反驳并不是另外一种或然式证明,而是凭异议或反三段论来驳倒对方的论点的或然式证明。在政治演说和诉讼演说中,先说话的人应当先提出自己的或然式证明,然后和对方的论点接触,予以反驳,预先把它们粉碎。如果对方的论点花样繁多,就首先加以攻击,象卡利特剌托斯在墨塞尼亚公民大会上那样办,他先反驳对方可能提出的论点,然后提出自己的论点。至于后说话的人则应当先用反驳和反三段论来答复对方的演说;要是对方的论点受人称赞,尤其应当这样办,因为一个人的心情对于预先激起了他的反感的人抱拒绝的态度,对于一篇演说也同样抱这种态度,要是他认为和我们作对的一方说得很对的话。所以必须使听者能接纳我们即将发表的演说,为此必须把对方造成的印象先抹掉。所以要首先攻击对方的一切论点或最重要的论点或受称赞的论点或容易反驳的论点,然后建立自己的或然式证明。例如:

首先,我要为三位女神效劳……

我决不相信赫拉……

说话的人在这里先抓住这个最愚蠢的论点。关于或然式证明,就讲到这里。

现在讲性格。既然有一些话,用在自己身上会招人忌妒,被认为啰嗦,会引起争论,有一些话用在别人身上会被认为是骂人的话或粗野的话,那么这些话应当借别人的嘴来讲,象伊索格拉底在《致腓力辞》和《交换财产辞》中那样办,或者象阿耳喀罗科斯那样谴责人,他在一首讽刺诗里借一个父亲的嘴来责备女儿:

无一事出乎意料,无一事为不可能。

他并且在一首讽刺诗里借木匠卡戎的嘴来说话,开头一句是:

我可瞧不起古革斯的黄金。

索福克勒斯使海蒙借别人的口吻来为安提戈涅向他父亲求情。

有时候还应当把修辞式推论化成格言,例如,“聪明人应当在占上风的时候同对方和解,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占最大的便宜。”还原为修辞式推论,就是:“如果人们应当在最有利、最能占便宜的时候同对方和解,那么他们就应当在占上风的时候同对方和解。”

第十八章

现在讲发问。发问的最好时机,是在对方已经承认相反的一点,再问他一句就可以使他陷入荒谬的时候,例如伯里克利向兰蓬询问有关守护女神的神圣的祭礼的事情。在兰蓬承认一个没有入教的人不可能听见过这些事情以后,伯里克利问他知不知道这些事情。兰蓬回答说知道,于是伯里克利问道:“你没有入教,怎么会知道?”

第二种好时机是在前提之一是真实可靠的,你问对方另一个前提,显然他就会承认的时候。发问者在问出了第二个前提的答案以后,不应当再问起那个真实可靠的前提,而应当直接提出结论,例如苏格拉底在墨勒托斯控告他不相信神的时候问墨勒托斯,他本人是否说过有精灵存在的话;在墨勒托斯承认之后,苏格拉底问道:“精灵是不是神的孩子或者有神性的东西?”墨勒托斯回答说:“当然是。”于是苏格拉底问道:“难道有谁相信神的孩子们存在而不相信神存在?”第三种好时机,是在指出对方自相矛盾或者和一般人的意见有矛盾的时候。第四种好时机,是在对方无法反驳,只好诡辩的时候;要是他这样回答:“是这样的,又不是这样的”,或者“一部分是这样的,一部分不是这样的”,或者“在某一意义上是这样的,在另一意义上不是这样的”,听众就会鼓噪起来,认为他已陷入困境。在其他情况下,就不要企图发问,因为要是对方提出异议,你就象是失败了,而且因为听者能力低下,我们不可能提出许多问话。由于这个缘故,修辞式推论应当尽量压缩。

对于含糊的问话,应当详加解释,不要简略地回答。对于似乎会使我们自相矛盾的问话,应当在对方问下一句话或推出结论之前,立刻在回答中加以解释;对方的论证用意何在,是不难预先看出的。关于这一点以及解释的方法,《部目篇》中已经讲清楚了。如果对方的结论是用发问的方式提出的,我们就得说明我们为什么这样回答,例如索福克勒斯的回答:佩珊德洛斯问索福克勒斯是不是象其他委员们那样赞成成立“四百人议事会”。索福克勒斯承认了。“这是怎么回事呀?”佩珊德洛斯问道,“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吗?”索福克勒斯承认了。“那么你不是干了这件坏事吗?”“是的,”索福克勒斯回答说,“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又例如那个拉孔人的回答,在他的监察工作交付审查的时候,审查员问他是不是认为其他的监察员都是正当地被处死的。那人承认了。审查员问道:“难道你没有和他们一起通过这个方案吗?”那人也承认了。审查员问道:“难道你不应该正当地被处死吗?”“不应该,”那人回答说,“因为他们是受了贿赂而这样做的,我却不是那样,而是凭我的意志而这样做的。”由于这个缘故,不应当在推出了结论以后再发问,也不应当用发问的方式提出结论,除非真理多半在自己这边。

现在讲讥笑。讥笑在论战中似乎有一些用处。高尔期亚说得对:应当用戏谑扰乱对方的正经,用正经压住对方的戏谑。我们曾经在《诗学》里分析滑稽的种类,其中一些适宜于自由人使用,另一些则不适宜。所以我们应当选择适合于我们的身分的笑话。嘲弄比打诨更适合于自由人的身分,因为嘲弄者是为了自己开心而取笑的,打诨者是为了别人开心而逗笑的。

第十九章

结束语有四种作用:使听者对自己发生好感,对对方发生恶感;夸大或缩小;打动听众的情感;使听众回忆。

在证明了自己的话是真的,对方的话是假的之后,按照自然的顺序就该称赞自己,谴责对方,作最后的努力。必须追求下面两个目的之一:指出自己是相对地或绝对地好,对方是相对地或绝对地坏。用来表现好人的性格与坏人的性格的部目已经讲过了。

在证明了事情属实之后,按照自然的顺序就该对事情加以夸大或缩小,因为要讨论事情是大是小,必须先承认事实,有如身体的成长是以原有的肉体为依据的。夸大部目与缩小部目已经在前面提出了。

在确定了事情的性质的大小之后,就该打动听者的情感,即怜悯、愤慨、忿怒、憎恨、忌妒、羡慕和好斗的情绪。各种情绪部目已经在前面讲过了。

已经讲过的话怎样使听众回忆,尚待讨论。在这里宜于采用有些修辞学家错误地劝我们在序论中采用的方式,即多次重述论点,使听众容易理解。在序论中应当提出主题,使需要判断的问题不至于被人忽略;在结束语中应当扼要地重述我们的论证。在开始重述的时候应当说明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所答应的事,然后指出我们说了些什么话,为什么这样说。可以把我们的论点和对方的比较一下。可以把双方对某一点的看法比较一下,也可以不必那样直接比较。例如,“他对这点那样说,我这样说,我的理由是这样的。”也可以嘲弄,例如,“他那样说,我这样说。要是他证明了这一点,而没有证明那一点,他算是做了什么呢?”也可以发问,例如,“还有哪一点我没有证明?”又例如,“他证明了什么呢?”可以这样用对比法总结,也可以按照前面的话的自然顺序先总结我们的论点,然后,只要你愿意,再总结对方的论点。省去联系词的句子最宜用于演说的结尾,使它成为结束语,而不是演说的正文,例如,“我已经讲完了;你们已经听见了;你们已经掌握了这些事实;现在下判决吧。”

译后记

本书译文根据洛布(Loeb)古典丛书中弗里兹(John Henry Freese)校勘的《亚理斯多德的〈修辞术〉》(Aristotle:“The Art”of Rhetoric,1947)译出。亚理斯多德在第一、二两卷讨论修辞术的题材与说服的方法,大部分是老生常谈,对我们研究修辞学用处不大,所以这两卷大部分是节译,只有第一卷第九章第一、二两段,第十一章,以及第二卷第一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八章、第九章第一段、第十二至十七章是全译。第三卷讨论演说的形式——风格与安排,相当于我们今日的修辞学,是亚理斯多德的《修辞学》中最有价值的部分,因此这一卷是全译。本书中所引用的诗文、所提及的人物以及历史事实、文学典故等,均已全部译出。

各章的提要是译者加上的。

本书的译名是根据译者于1982年在锦州师范学院出版的《语文教学与研究》第三期的“外国文学资料”上发表的《翻译的辛苦》一文中的“古希腊语拉丁语译音表”译出的。这个译音表已收入鲁刚、郑述谱编译的《希腊罗马神话词典》(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这个经过修订的译音表,大体上仍与拙译亚理斯多德的《诗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的译音统一。

本书是60年代初年译出的,当时曾把吕西阿斯代人写的诉讼演说《控告忒翁涅托斯辞》、伊索格拉底的政治演说《泛希腊集会辞》和狄摩西尼的政治演说《第三篇反腓力辞》作为附录收到书稿里。后来这三篇演说有机会收入《希腊罗马散文选》,于1985年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书,该书还收入柏拉图写的《苏格拉底的申辩》,那也是一篇诉讼演说。

1987年4月

  1. 参看第1卷第1章末段。
  2. 参看第3卷第5章第1段。
  3. 其他五位是狄摩西尼、吕西阿斯、安多喀涅斯、安提丰、得那耳科斯。
  4. 欧里庇得斯的原诗意思是:让蛮子说话而自己不说,是可耻的。
  5. 见于《泛希腊雅典娜节辞》第20节。
  6. 参看第1卷第1章注[2]。
  7. 参看第1卷第1章注[3]。
  8. 参看第1卷第2章第4段及注[3]。
  9. 第1卷第2章第1段。
  10. 第1卷第1章末段。
  11. 第1卷第2章注[19]。
  12. 第3卷第1章第2段。
  13. 第3卷第7章第1段。
  14. 第3卷第2章第1段。
  15. 第3卷第12章第4段。
  16. 第3卷第2章第3段。
  17. 第3卷第2章第3段。
  18. 第3卷第3章第3段。
  19. 第3卷第2章第1段。
  20. 第3卷第16章第6段。
  21. 第3卷第10章第2段。
  22. 第3卷第12章第1段。
  23. 参看第3卷第9章第1段。
  24. 第3卷第8章第1段。
  25. 列宁:《哲学笔记》,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334页。
  26. 意思是:因为它不是本原,而是本原所产生的东西,即目的。
  27. 参看第1卷第4章末段。
  28. 第2卷第9章第3段。
  29. 参看第1卷第3章第1段及第2卷第22章第4段。
  30. 参看第2卷第9章第2段。
  31. 第2卷第16章末段。
  32. 参看第3卷第1章第2段。
  33. 第2卷第17章第1段。
  34. 第2卷第4章第2段。
  35. 参看《政治学》第4卷第2章。
  36. 参看《政治学》第7卷、第9卷末段。
  37. 第1卷第2章第7段。
  38. 参看第1卷第11章第5段。
  39. 参看第1卷第11章第7段。
  40. 每卷有标准页码,如1354a,排在界外。这是1831年柏林出版的、由贝凯尔(Bekker)校勘的《亚理斯多德全集》希腊原文本第一卷及第二卷的页码,为后来各国出版的亚理斯多德著作的原文本和译本所通用。a代表第一栏,b代表第二栏。
  41. “修辞术”原文是tekhne rhetorike,意思是“演说的艺术”,包括立论的艺术和修饰辞句的艺术。罗马以后的修辞术着重风格即辞句的修饰。“修辞”一词在我国古代,是“立论”的意思,《易经》上有“修辞立其诚”一语,意思是立论要表现真理。“论辩术”原文是tekhne dialektike,意思是“问答式论辩的艺术”,后世转义为“辩证法”(dialectics)。论辩的题目是当时尚无定论的问题。参加论辩的一方就指定的题目不断地提出问话,另一方应当不断地予以回答。答方的每一个回答是答方的一个意见,即一个已经断定的命题。问方只能用答方这些回答(即命题)而不能用别的命题作为他的推论的前提。如果问方能由此推出逻辑矛盾,从而否定这些前提或前提之一,那么问方就胜利了,答方就失败了;反之,问方就失败了,答方就胜利了。答方的回答是答方断定为真实可靠的命题,而不是问方断定为真实可靠的命题。由于论辩的题目是当时尚无定论的问题,所以论辩式推论的前提只能是一般人的“意见”(不是知识),也就是在某些人看来是真实可靠的事理,或者有某种程度的真实性的事理,或者在多种情况下是真实可靠的事理。这种前提是尚未找到客观根据的命题。前提既然是或然性的,所以由这种前提推出来的结论也就是或然性的。这种论辩的目的在于发现问题的多方面,从而明辨是非,找出真理,作出有普遍意义的结论(修辞术则作出有特殊意义的结论,如惩罚或不惩罚)。还须说明,论辩的推论形式主要是三段论法。论辩式推论和“证明式”推论(即科学的推论)不同,因为“证明式”推论的前提必须是真实可靠的命题,所以由这种前提推出来的结论也就是真实可靠的。但“证明”(即科学的证明)的推论形式也主要是三段论法。“对应物”指与另一事物非常相似而不完全相同的事物。修辞术和论辩术是姊妹艺术,彼此之间有许多相似之点,不同之处主要在于:修辞术采用叙述方式,论辩术采用问答方式。亚理斯多德把修辞术与论辩术并列在一起,他的用意是在批评柏拉图否定修辞术是一种艺术。
  42. 修辞术和论辩术是用来论证一般事理的,所以不属于任何一种专门科学。
  43. 指运用论辩术来批评一个论点或支持一个论点。
  44. 指运用修辞术来为自己辩护或控告别人。
  45. 艺术的功能在于找出一些法则来。
  46. “修辞式推论”(意思是“演说式推论”,“推论”指“三段论法的推论”)原文是enthymema(恩梯墨玛),这个词从公元1世纪起就被误解为“省略式三段论”,这种三段论的前提之一没有明白说出,但又能从已说出的前提中得出。修辞式推论不采用问答的方式,而采用连续讲述的方式,即由一个人讲述的方式,它不象论辩式推论那样面向少数听众(例如“会饮会”上的听众,即私人家里举办的夜酒会的参加者),而是面向由各种各样的人组成的听众。修辞式推论的前提是属于人类行动范围的或然的事,所以根据这种前提推出来的证明是或然性的。“证明式”推论(即科学的推论)推出来的证明叫做“证明”(即“科学的证明”,亦即用三段论法推出来的真实可靠的演绎式证明),修辞式推论推出来的证明叫做“或然式证明”。参看本章注[2]。此外,根据或然式证据(如见证、契约等)推出来的证明也叫做“或然式证明”。
  47. 古雅典有5000名陪审员,每天分成10组到10个法庭执行任务。
  48. 主要指公民大会上的演说。
  49. “证明”指“科学的证明”。“或然式证明”只是在一定程度上与“科学的证明”相似。
  50. “整个论辩术”包括一般的逻辑学。“一部分论辩术”指亚理斯多德的讨论三段论法的《前分析篇》或《辨谬篇》(即《部目篇》第9卷)。
  51. 古雅典法庭规定,当事人须亲自出庭控告或答辩,但诉讼辞可以请别人代写。判决不当,是由于当事人或代写诉讼辞的人不懂得修辞术。修辞术的用处,可以使当事人懂得获胜的艺术,可以使演说者学习如何使用普通语言(科学的语言是一般人听不懂的),还可以使演说者从两方面论证,以便识破对方的谬误的论证。
  52. 诡辩派所下的定义是:“修辞术是说服的艺术。”
  53. 指有意使用谬误的推论来颠倒是非。
  54. 见证、拷问(指拷打奴隶)、契约等并不是绝对可靠的证明,所以是或然式证明。
  55. 指善良的性格,即道德品质。
  56. 修辞术象论辩术那样作逻辑推论,所以说它是论辩术的分枝。修辞术象伦理学那样分析人的性格、美德和情感,所以说它是伦理学的分枝。亚理斯多德认为伦理学属于政治学范围;政治学比较各种政治制度,选出其中最能培养人的美德的制度。修辞术对公民有教育的功用,所以也是政治学的分枝。
  57. 这里说修辞术貌似政治学。柏拉图在《高尔期亚篇》(Gorgias)463D却说修辞术冒充政治学。
  58. 意思是“修辞式推论”。参看第1章注[7]。
  59. 指《前分析篇》第2卷第27节和《后分析篇》第1卷第1节。
  60. 修辞式推论和例证法等于三段论法和归纳法。
  61. 或解作:每一种修辞术(指依靠例证的修辞术和依靠恩梯墨玛的修辞术)都享有一些好处。
  62. 苏格拉底(Sokrates,公元前469—前399年)是古希腊著名哲学家。
  63. 由于这个缘故,“恩梯墨玛”曾被误解为“省略式三段论”,参看第1章注[7]。修辞式推论的前提是很少的,但并不是每一个修辞式推论的前提都有省略。
  64. 多里欧斯(Dorieus)是公元前5世纪末叶著名运动员。
  65. 奥林匹克竞技会每四年举行一次,在伯罗奔尼撒(Peloponnesos)半岛西部厄利斯(Elis)境内奥林匹亚(Olympia)平原上举行。
  66. 例如科林斯(Korinthos)人曾在雅典举出一件或然的事,即科库拉(Korkyra)人做海盗,因为做海盗的人总是搞秘密活动。搞秘密活动与做海盗的关系,有如一般与特殊的关系,因为做海盗的人只是搞秘密活动的人当中的一种。搞秘密活动的人可能做,也可能不做海盗,所以这种人做海盗是一件或然的事。
  67. 忒克墨里翁(tekmerion)意思是确实的、驳不倒的证据。“证据”原文作semeion。广义的“证据”包括有必然性的证据和没有必然性的证据。狭义的“证据”专指没有必然性的证据,可以译作“或然的证据”,这种证据由于没有专名,所以仍然叫做semeion。
  68. 因为苏格拉底是个别的正直的人。不能用个别来证明一般。
  69. 狄俄倪西俄斯一世(Dionysios,公元前430—前367年)在公元前405年借民众的力量成为西西里叙拉古(Syrakousai)城的独裁君主(一译僭主)。
  70. 庇士特拉妥(Peisistratos)于公元前560年借民众的力量成为雅典城的独裁君主。
  71. 忒阿革涅斯(Theagenes)于公元前640年借民众的力量成为梅加腊(Megara)的独裁君主。
  72. “部目”原文作“所在地”(topos),指同类事例的所在地。每一个部目包括一系列同类的事例,例如凡有程度之差的事例都归入“更多、更少部目”(即比较部目),需要例举这类事例的时候,可以回忆一下这个部目。参看第2卷第23—24章,特别注意该卷第23章中的第4部目,即“更多、更少部目”。亚理斯多德在这一段里谈的是“通用部目”,通用部目中的事例通用于各种科学。
  73. 专用部目是每一种科学所特有的部目,只供这种科学专用。专用部目中的事例即上文所说的“属于别的艺术”的修辞式推论和三段论。
  74. “政治演说”原文意思是“审议式演说”,演说者在这种演说中对政治问题加以审议,提出劝告,这实际上就是政治演说。这种演说在公民大会上发表,听众为公民。本章以下均仿此译为“政治演说”。“诉讼演说”指法庭上的控告与答辩,听众为陪审员。“典礼演说”原文意思是“炫耀式演说”,这种演说用于典礼场合(例如泛希腊宗教集会),多数用书面形式发表,少数当众发表,演说者卖弄才华,讲究风格,“听众”为一般人或阅读者。本章以下均仿此译为“典礼演说”。
  75. 亚理斯多德在本卷第6章及第8章说,政治演说也可以谈论现在的事。
  76. 此处暗指雅典人于公元前416年攻下爱琴海西南部的弥罗斯(Melos)岛,把所有的成年男子尽行杀戮,把所有的妇孺化为奴隶的残忍行为。事前,雅典的使节们拒绝同弥罗斯人讨论正义不正义的问题。弥罗斯本是斯巴达人的殖民地,岛上居民愿意保守中立,雅典人却逼迫他们加入以雅典为首的提洛(Delos)海上同盟,以致谈判破裂。这件事见希罗多德(Herodotos)的《历史》第5卷第84—116节。
  77. 故事见于荷马史诗《伊利亚特》第18卷第97行以下一段。阿喀琉斯(Akhilleus)是希腊军中最著名的英雄。他的朋友帕特洛克罗斯(Patroklos)被特洛亚(Troia)的英雄赫克托耳(Hektor)杀死了,他要去为死者报仇。他母亲忒提斯(Thetis)警告他说,要是他为帕特洛克罗斯报仇,杀死赫克托耳,他自己必须短命而死。他终于杀死了赫克托耳,他本人后来被赫克托耳的弟弟帕里斯(Paris)杀死了。
  78. 指有益的或有害的建议、正当的或不正当的行动、光荣的或不光荣的行动。
  79. 雅典的粮食主要靠进口。
  80. 这是苏格拉底的看法。
  81. 这是斯多葛派的看法。
  82. 这是伊壁鸠鲁派的看法。
  83. 这是古希腊一般奴隶主的看法。
  84. 《伊利亚特》第1卷第255行上半行。该卷第255—258行的意思是:普里阿摩斯和普里阿摩斯的儿子们会多么喜悦,其他的特洛亚人会多么欢乐,要是他们听到你们俩——达那俄斯人中间最大的谋士和战士互相争吵的故事!普里阿摩斯(Priamos)是特洛亚的国王。达那俄斯(Danaos)人,泛指希腊人。“你们俩”,指希腊联军元帅阿伽门农(Agamemnon)和希腊英雄阿喀琉斯。这几行诗是涅斯托耳(Nestor)说的话。亚理斯多德引用诗句,往往只写出该段的开头一句,而且有时候与原诗稍有出入。
  85. 《伊利亚特》第2卷第160—162行的意思是:他们会把那可夸耀的人——阿耳戈斯的海伦留给普里阿摩斯和特洛亚人,为了她,无数阿开俄斯人死在特洛亚,远离故乡。这三行诗是女神赫拉(Hera)对雅典娜说的话,她请求雅典娜阻挡希腊人撤离特洛亚。海伦(Helena)是墨涅拉俄斯(Menelaos)的妻子,被特洛亚的王子帕里斯拐走,希腊人因此兴兵攻打特洛亚。阿耳戈斯(Argos,一译亚各斯)在伯罗奔尼撒东北部,为阿伽门农和墨涅拉俄斯的都城。阿开俄斯(Akhaios)人,泛指希腊人。
  86. 《伊利亚特》第2卷第298行上半行。该行的意思是:待了这么久而空手回去,是可耻的。这是奥德修斯(Odysseus)说的话,他劝希腊人不要撤离特洛亚。
  87. 指运水到了家而打破了水罐。
  88. 此句(自“正如朋友”起)抄本有错误。译文根据杰布(R.C.Gebb)的改订译出。洛布本作:“正如敌人所称赞的人是不中用的人。”
  89. 这行诗是刻俄斯(Keos)岛的抒情诗人西摩尼得斯(Simonides,公元前556—前467年)的残诗。特洛亚的盟友格劳科斯(Glaukos)和希腊英雄大埃阿斯(Aias)作战,双方不分胜负,彼此发现两家有交情,因此互相交换礼物而退。故事见于《伊利亚特》第6卷第144行以下一段。伊利翁(Ilion)是特洛亚的别称。西摩尼得斯是在称赞科林斯人(因为格劳科斯的祖先是科林斯人),科林斯人却认为他是在侮辱他们。
  90. 忒修斯认为海伦很漂亮,曾经把她抢走。
  91. “女神们”指赫拉、雅典娜和阿佛洛狄忒,她们选中阿勒克珊德洛斯(即帕里斯)来评判她们当中谁最美。
  92. 荷马选中阿喀琉斯作为他的史诗《伊利亚特》中的主要人物。
  93. 例如,5斤比4斤强;5两却不比4斤强,因为“两”和“斤”不是同一类的标准。
  94. 例如,种子是本原,生机是因,无此二者,则任何植物都不能存在或产生。
  95. 意即不是本原而是本原所产生的东西,即目的。
  96. 俄罗波斯(Oropos)城于公元前366年被忒拜(Thebai)人占领。卡利特剌托斯(Kallistratos)建议该城暂归忒拜人所有,这个建议由卡布里阿斯(Khabrias)执行了。后来,忒拜人拒绝把俄罗波斯退还给雅典人,勒俄达马斯(Leodamas)因此控告卡利特剌托斯和卡布里阿斯。勒俄达马斯是寡头派人。
  97. 品达(Pindaros,公元前522—前442年)的《奥林匹克颂》第1首第1行上半行。
  98. 例如眼睛瞎了比耳朵聋了更严重,所以眼睛比耳朵更好。
  99. 《伊利亚特》第9卷第592—594行上半行。该卷第590—594行的意思是:墨勒阿格洛斯的束着美丽的腰带的妻子哭着央求他,告诉他,城市失陷,人民遭受各种苦难,兵士被杀戮,城邦毁于火焰,孩子们和腰带束得很低的妇女们被人带走。墨勒阿格洛斯(Meleagros)是俄纽斯(Oineus)的儿子,他的妻子名叫克勒俄帕特拉(Kleopatra)。当枯瑞忒斯(Kouretes)人前来攻打他的祖国卡吕冬(Kalydon)的时候,他不愿意出战,后来在他的妻子的激励之下,他才参加战斗。
  100. 厄皮卡耳摩斯(Epikharmos,公元前530?—前440?年)是西西里岛的喜剧诗人。亚理斯多德在《诗学》第3章及第5章中说他首创喜剧和喜剧的布局。
  101. 西摩尼得斯的残诗。忒革亚(Tegea)在亚加狄亚(Arkadia),距阿耳戈斯约30公里。
  102. 据说伊菲克剌忒斯(Iphikrates,公元前415?—前353?年)是雅典将军。他出身寒微,他的父亲是个鞋匠。
  103. 荷马史诗《奥德赛》第22卷第347行上半行。该卷第347—348行上半行的意思是:我是自学而会的,天神把各种歌曲移植到我的心里。这句话是歌手斐弥俄斯(Phemios)说的。
  104. 伯里克利(Perikles,公元前495?—前429年)是珊提波斯(Xanthippos)和阿伽里斯忒(Agariste)的儿子,为雅典著名的政治家。他曾在内战第一年(公元前431年)发表葬礼演说,但修昔底德(Thoukydides)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2卷第4章没有收录这句话,因此有人认为是亚理斯多德记错了。一说这句话引自伯里克利在公元前440年萨摩斯(Samos)战役之后发表的葬礼演说。
  105. 寡头政体是一种贵族政体,官职由拥有土地的贵族分配给自己。有土地者为贵族。
  106. “完人”一词原文意思是“最好者”,指受过最好的教养的最完美的人。所谓“教养”,指偏重体育和纪律训练的斯巴达式的教养,这种完人忠于法令,刻苦耐劳,勇于作战。他们并不是具有很高的道德的人。由于这种“完人”是土地贵族出身,一般把“最好者”解作“出身最高贵的人”,从而把这里所说的政体解作“贵族政体”,与寡头政体相混。
  107. “君主制”原文作basileia(巴西勒亚),basileia由basileus(巴西琉斯)转化而来。basileus是氏族社会时代的“军事首长”,这个词后来转义为“君主”,指世袭的君主,这种君主的权力往往受法律限制。
  108. 公元前7世纪到公元前6世纪期间,有一些政治野心家借民众的力量夺获政权,成为独裁君主,参看本卷第2章第11段。独裁君主的权力一般不受法律限制,但是也有少数独裁君主(例如雅典的庇士特拉妥)的权力表面上受法律限制。
  109. 为统治者求财富。
  110. 指独裁君主的自卫。
  111. 各种政体可以凭自己的性格来说服人,正如演说者可以凭自己的性格来说服人一样。参看本卷第2章第3段。
  112. 见于亚理斯多德的《政治学》第3卷第7—18章及第4卷。
  113. 亚理斯多德在本卷第2章第3段中把这个方法列为第一种。
  114. 指本卷第5、6、7章。
  115. 阿尔开俄斯(Alkaios)是累斯博斯(Lesbos)岛米提利尼(Mytilene)城的抒情诗人,生活在公元前7世纪末到6世纪初。萨福(Sappho)是米提利尼城的人,生活在公元前7世纪末到6世纪初,为古希腊最著名的女诗人。
  116. 拉栖第梦(Lakedaimon)人即斯巴达人。
  117. 参看第3卷第14章注[23]。
  118. 西摩尼得斯写的墓志铭(见于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6卷第59节,商务印书馆1960年版中译本第464页):这泥土盖覆着的是阿耳刻狄刻、全希腊最高贵的人希庇亚斯的女儿,她的父亲和丈夫、弟兄和儿子们都是君主,但她心中毫无骄傲。“君主”原文意思是“独裁君主”。阿耳刻狄刻(Arkhedike)是雅典独裁君主希庇亚斯(Hippias)的女儿,嫁给兰普萨科斯(Lampsakos)的独裁君主希波克勒斯(Hippokles)的儿子埃安提得斯(Aiantides)。希庇亚斯是庇士特拉妥的儿子,后来被雅典人放逐,参看第1卷第2章注[17]。
  119. 希波罗科斯(Hippolokhos),待考。
  120. 哈摩狄俄斯(Harmodios)和阿里斯托革同(Aristogeiton)在公元前514年刺杀独裁君主希帕卡斯(Hipparkhos,为庇士特拉妥的儿子),他们杀身成仁,被称为爱国志士。他们的铜像是安忒诺耳(Antenor)制造的,在公元前480年被波斯国王薛西斯(Xerxes)抢走了,后来重建的铜像是克里提俄斯(Kritios)和涅西俄忒斯(Nesiotes)制造的。
  121. 参看第2卷第20章。
  122. 有一些有意的行动是出于一时的冲动。
  123. 欧厄诺斯(Euenos)的残诗。欧厄诺斯是公元前5世纪的抒情诗人和智者。
  124. 快感是一种感觉,所以一个对某种情感有所感觉的人感到愉快。一个有所回忆或有所期望的人对他所回忆或期望的事有所想象,也就是有所感觉(因为想象是一种微弱的感觉),所以感到愉快。亚理斯多德企图这样证明回忆与期望是快感的根源。
  125.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安德洛墨达》(Andromeda)的残诗。
  126. 《奥德赛》第15卷第400—401行。现存的荷马史诗是这样的:一个人遭受了许多苦难和漂泊,事后即使悲哀也是愉快的。
  127. 《伊利亚特》第18卷第109行。
  128. 发怒意味着要报复;报复是愉快的事,所以发怒也是愉快的事。受了委屈而又不能发怒,是一件苦恼的事。
  129. “情人”,指搞同性恋爱的年纪较大的男人。“爱人”,指年纪较小的被爱的男人。
  130. 《伊利亚特》第23卷第108行和《奥德赛》第4卷第183行。在《伊利亚特》中,阿喀琉斯思念亡友帕特洛克罗斯的话使大家听了想哭泣。在《奥德赛》中,墨涅拉俄斯谈论奥德修斯的话使大家听了为奥德修斯还没有归来而想哭泣。
  131.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俄瑞斯特斯》(Orestes)第234行。
  132. 亚理斯多德认为无知使人困惑不安,使灵魂失去自然状态;求知使人获得真知识或真理,真知识或真理是智慧的最高境界,足以使人心理安定,使灵魂恢复自然状态。亚理斯多德认为求知使人感到愉快,愉快可以使灵魂恢复正常状态(即“自然状态”)。参看本章第1段。
  133. 亚理斯多德认为艺术有认识作用,艺术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心,因此艺术品与求知、好奇有关系。亚理斯多德并且认为艺术的创作过程是摹仿,因此称艺术品为“摹仿品”。
  134. 人们对事物有所认识,是愉快的事。参看亚理斯多德的《诗学》第4章第1段。
  135. “突转”指悲剧中的突然转变。在简单的情节中,由顺境到逆境或由逆境到顺境的转变,是逐渐进行的,观众早就感觉到有这种转变。“突转”与“发现”(即人物彼此认识)构成复杂的情节。在复杂的情节中,主人公一直处在顺境或逆境中,但是到了某一个场面,情势突然转变。参看《诗学》第11章第1段。
  136. 原文的意思是:总是使同样的人……这是《奥德赛》第17卷第218行上半行。该行全行的意思是:神总是使同样的人跟同样的人相聚。
  137.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安提俄佩》(Antiope)的残诗。
  138. 《诗学》论喜剧的部分已经失传。现存的定义见于《诗学》第5章第1段:“滑稽的事物是某种错误或丑陋,不致引起痛苦或伤害。”《修辞学》头两卷大概写于《诗学》之前(《诗学》第19章有“有关‘思想’的一切理论见于《修辞学》”一语,参看第2卷第26章注[2])。这里的一句话(自“关于”起)可能是后来补写的。
  139. 第2卷第19章谈可能的事和不可能的事。
  140. 这个芝诺(Zenon)是什么人,已无从考证。
  141. 参看下一章第4段。
  142. 卡耳刻冬(Karkhedon)人即北非洲的迦泰基(Carthage)人,他们和希腊人隔得很远。
  143. 密西亚(Mysia)人住在小亚细亚西北角上,据说他们是怯懦的人,常被邻人侵害。这种人由于害怕审判员而不想起诉,即使起诉,也不能使审判员相信他们。
  144. 侨居雅典忙于经商的外国人。
  145. 狄翁(Dion,公元前408—前354?年)是西西里叙拉古(Syrakousai)城的人,曾推翻叙拉古的独裁君主狄俄倪西俄斯(Dionysios)二世,后来被他的朋友卡利波斯(Kallippos)派人杀害。卡利波斯的口实是,他知道狄翁要干什么,他如果不先下手,狄翁就会先下手。
  146. 埃涅西得摩斯(Ainesidemos)是西西里勒翁提诺(Leontinoi)城的独裁君主,他在公元前485年成为西西里叙拉古城的独裁君主。埃涅西得摩斯曾经把“投酒游戏的奖品”(据说是一种酒杯)送给革隆(Gelon),称赞他善于玩投酒游戏,暗指他抢先侵占了一个邻邦,使那个城邦的人民沦为奴隶。玩这种游戏的人把酒投入一个器皿,以全部投入为胜利。
  147. 伊阿宋(Iason)是帖撒利(Thessalia)境内斐赖(Pherai)城的独裁君主。
  148. 这里的说法与本卷第10章第2段的说法不大相同。第10章里提起的“普通法”是一种公认的不成文法,也就是这里提起的“自然法”,这是一种天条(传统的宗教法则)。这里提起的“特别法”分成文法与不成文法:这种成文法也就是第10章里提起的“管理城邦”的“成文法”;这种不成文法又分两种,其中一种是习惯法,为称赞善行,谴责恶行的舆论;另一种是用来弥补成文法的缺陷的“平衡法”;这两种不成文法与第10章里提起的不成文法的“普通法”(“天条”)不同。
  149. 《安提戈涅》(Antigone)第456—457行。安提戈涅的哥哥波吕涅刻斯(Polyneikes)带着外邦的军队回国来和他的哥哥厄忒俄克勒斯(Eteokles)争夺王位,结果两兄弟自相残杀而死。忒拜的新王克瑞翁(Kreon)禁止埋葬波吕涅刻斯的尸首;安提戈涅遵守传统的宗教法则(天条),把波吕涅刻斯埋葬了。这两行诗是安提戈涅的答辩。
  150. 恩培多克勒(Empedokles)是公元前5世纪的人,为西西里哲学家。他的哲学著作《论自然》是用史诗体即六音步长短短格写成的,只存片断。
  151. 阿尔喀达马斯(Alkidamas)是公元前4世纪修辞学家和智者,为高尔期亚的弟子。据古代的注释者说,阿尔喀达马斯的原话是:“神任人自由;自然并没有使任何人成为奴隶。”墨塞尼亚(Messenia)人长期被斯巴达人奴役;公元前369年,他们在忒拜人的援助下获得独立。这篇《墨塞尼阿科斯辞》(Messeniakos)是支持墨塞尼亚的独立的。
  152. 见本卷第10章第2段。
  153. 指有意干坏事。选择可以表现道德品质。
  154. 这一类不成文法是习惯法,习惯法不规定惩罚,但是人们按照自己的看法称赞善行,谴责恶行。
  155. “另一类”指平衡法。平衡法是用来纠正在特殊情况下被误用的成文法的。
  156. 法律规定:用铁器伤人者有罪。这人的戒指是“铁器”,但不是“凶器”,所以按照平衡法,可以恕他无罪。
  157. 关于卡利特剌托斯,参看本卷第7章注[4]。墨拉诺波斯(Melanopos)是公元前4世纪雅典政治家。“小俄玻罗斯”原文作“半俄玻罗斯”。两个“半俄玻罗斯”合一个俄玻罗斯(obolos),六个俄玻罗斯合一个德拉克马(drakhme)。雅典当时一般劳动人民每日的收入是四个俄玻罗斯。墨拉诺波斯骗取的钱虽然很少,但这笔钱是神圣的庙款,所以他的罪行十分严重。
  158. 欧克忒蒙(Euktemon),待考。这里提起的索福克勒斯是公元前5世纪的政治家,不是那位著名的悲剧诗人。
  159. 指夸大法。
  160. 一个不受强制而仍然要违反不成文法的人,是更坏的人。
  161. 意即会违反不成文法,不成文法不惩罚人,参看本卷第13章注[7]。
  162. 古雅典的陪审员须发誓遵守成文法,但是如果成文法规定得不明确,他就按照自己的最好意见判决。
  163. 《安提戈涅》第456—457行。该剧第456—460行的意思是:它的存在不限于昨今,而是永久的,也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我绝不会因为害怕任何人皱眉头,而违背这条神律,以致在神面前受到惩罚。参看本卷第13章第1段及注[2]。
  164. 指法律的意义不明确的时候。
  165. 雅典人曾经同梅加腊人争夺萨拉米(Salamis)岛。公元前596年左右,斯巴达人出面仲裁,雅典人把荷马史诗《伊利亚特》第2卷第557—558行作为证据来证明萨拉米原来是他们的。原诗的意思是:埃阿斯从萨拉米带着十二只船前来,把船停泊在雅典队伍的营地旁边。埃阿斯指大埃阿斯,为萨拉米的国王忒拉蒙(Telamon)的儿子。据说第558行是雅典政治家梭伦(Solon,公元前639?—前559年)补订的。梭伦曾经鼓动雅典人出兵夺取萨拉米。据说在斯巴达人出面仲裁的时候,雅典人和梅加腊人都引用荷马史诗来证明各自对萨拉米拥有主权。斯巴达人把萨拉米判给了雅典人。
  166. 忒涅多斯(Tenedos)是爱琴海东北部的岛屿。科林斯城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东北部。此处提起的佩里安德洛斯(Periandros)大概是指科林斯的独裁君主(公元前625—前585年在位)。西革翁(Sigeion)城在小亚细亚西北角上。这里提起的事件已无从考证。
  167. 克勒俄丰(Kleophon)是雅典政治煽动家,在公元前405年被判死刑。克里提阿斯(Kritias,公元前460—前403年)是“三十独裁君主”之一,他的父亲是德洛皮得斯(Dropides),为梭伦的弟兄。克勒俄丰把“父亲的话”一语解作克里提阿斯的父亲说的涉及自己的祖先的不好听的话。梭伦的原诗(见残诗第22段)的意思是:叫金发的克里提阿斯听听他父亲的话。梭伦大概是在称赞克里提阿斯的父亲。
  168. “神示”是女祭司代神发出的预言,由男祭司把它编成诗句,加以解释。
  169. 据说在萨拉米海战(公元前480年)之前,雅典人求得一道神示,说宙斯(Zeus)会给雅典一片攻不破的木墙,这木墙可以保护雅典人。有人把“木墙”解作雅典卫城上的木墙;忒密斯托克利(Themistokles,公元前514?—前449年)却认为是指战船,他准备在海上作战,终于在萨拉米战役击溃了波斯海军。
  170. 斯塔西诺斯(Stasinos)的史诗《库普里亚》(Kypria)的残诗。
  171. 欧部罗斯(Euboulos,公元前405?—前330年)是雅典政治家。卡瑞斯(Khares)是公元前4世纪雅典将军。这里提起的柏拉图大概是公元前4世纪的喜剧诗人。阿耳喀比俄斯(Arkhibios),待考。
  172. 指出庭作证的人。
  173. 不象见证人那样可以拿来审问。
  174. 指拷打奴隶,使他们对涉及主人的案件提供见证;古希腊人认为奴隶不经拷打,不说真话。这是一种非常野蛮的审讯法。
  175. 芝诺芬尼(Xenophanes,公元前570?—前487?年)是古希腊著名哲学家。
  176. 亚理斯多德曾在第1卷第1章指出,不应当影响陪审员的情感。他在这里却要演说者懂得怎样使判断者处于某种心情。他的意思是说,应当正当地影响判断者的情感,而不应当不正当地引起判断者的忌妒、憎恨、报复的心理,使他们作出不正当的判断。
  177. 见第1卷第9章。
  178. 本卷第4章讨论友爱。
  179. 指第1卷。
  180. 《伊利亚特》第18卷第109—110行上半行。
  181. 《伊利亚特》第1卷第356行。希腊英雄阿喀琉斯要求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把他的女俘(他获得的奖品)退还给那女子的父亲,阿伽门农答应退还,却夺去了阿喀琉斯的女俘来弥补自己的损失。
  182. 《伊利亚特》第9卷第648行。该卷第647下半行到648行的意思是:阿特柔斯的儿子怎样当着阿耳戈斯人把我当作一个没颜面的流浪汉加以侮辱。阿特柔斯(Atreus)是阿伽门农的父亲。“儿子”指阿伽门农。阿耳戈斯人,泛指希腊人。
  183. 《伊利亚特》第2卷第196行。这句话是希腊英雄奥德修斯说的。宙斯是众神之首。
  184. 《伊利亚特》第1卷第82行上半行。这句话是希腊预言者卡尔卡斯(Khalkhas)说的,他害怕阿伽门农日后向他发脾气,所以不敢说真话。
  185. 安提丰(Antiphon)是公元前4世纪上半叶的悲剧家。普勒克西波斯(Plexippos)是墨勒阿格洛斯(Meleagros)的舅父,他想要一张野猪皮,墨勒阿格洛斯却把那张皮送给了阿塔兰塔(Atalanta)。
  186. 指假装不懂,故意追问。苏格拉底时常这样装傻。
  187. 指轻慢的行动。
  188. 指轻慢之后。
  189. 菲罗克剌忒斯(Philokrates)是雅典政治家。在他的建议下,雅典于公元前346年同马其顿缔结和约。公元前343年,许佩瑞得斯(Hyperides)控告他接受马其顿的贿赂。菲罗克剌忒斯的意思是说,要等到雅典人判了另一个人有同样的罪,消了气以后,他才进行答辩。
  190. 厄耳戈菲罗斯(Ergophilos)是雅典将军,他在公元前362年向色雷斯(Thrake)的国王科梯斯(Kotys)进攻,遭到失败。卡利忒涅斯(Kallisthenes)是雅典将军,他在战败之后,没有得到雅典人的同意,就同马其顿国王佩耳狄卡斯(Perdikhas)三世缔结和约,因而被雅典人判处死刑。
  191. 参看本卷第2章第1段中的定义。
  192. 这里所引的诗句是《奥德赛》第9卷第504行上半行。该卷第502—504行的意思是:圆目巨人,要是有一个凡人问起这使你丢脸的、弄瞎你的眼睛的事情,你就说是毁灭城市的奥德修斯弄瞎的。奥德修斯和他的伙伴们被圆目巨人波吕斐摩斯(Polyphemos)关在洞里,他的几个伙伴被波吕斐摩斯弄来吃了。奥德修斯设法弄瞎了波吕斐摩斯的眼睛,然后带着剩下的伙伴逃走。这句话是他在逃走的时候说的。
  193. 《伊利亚特》第24卷第54行。该卷第53行的意思是:别叫他惹得我们气愤,尽管他是好人。这两行诗是阿波罗(Apollon)当着众神谴责阿喀琉斯的话。阿喀琉斯把赫克托耳杀死后,用战车拖着他的尸首,绕着帕特洛克罗斯的坟墓奔驰。“泥土”指尸首。
  194. 参看第1卷第2章注[19]。
  195. 亚理斯多德所说的农民包括耕种者、养蜂者、养鱼者和养禽者。
  196. 赫西俄德(Hesiodos)的《工作与日子》第25行上半行。该诗第25—26行的意思是:陶工怨恨陶工,木匠怨恨木匠,乞丐忌妒乞丐,歌手忌妒歌手。
  197. 在古雅典的一个望族中,有祖孙二人名叫卡利阿斯(Kallias),祖父是马拉松的老战士,他在公元前449年同波斯议和,回国后以受贿罪被控。孙子(公元前450?—前370?年)是一个放荡的人。
  198. 意即演说者可以使听众或陪审员成为自己的朋友,使对方成为听众或陪审员的仇人。
  199. 指上文“不义的人有了力量是可怕的”。
  200. 要使这种人有所畏惧,必须使他们有得救的希望。
  201. 指古希腊的旧喜剧诗人。旧喜剧诗人讽刺人;新喜剧是世态喜剧,不讽刺人。
  202. 欧里庇得斯出使西西里,向叙拉古人求和,他在被拒绝的时候这样回答:“叙拉古人啊,就只因为我们刚需要你们的友谊,你们也应当重视我们对你们的称赞。”这里提起的欧里庇得斯是三层桨战船的船长,不是那位著名的悲剧诗人。
  203. 库狄阿斯(Kydias),待考。萨摩斯是爱琴海东南部的岛屿,这个岛屿在公元前366年再度被雅典人占领,雅典人在公元前352年再度分配萨摩斯的土地。
  204. 安提丰(Antiphon)是公元前4世纪的人。他出使西西里,叙拉古城的独裁君主狄俄倪西俄斯一世问他哪一种铜最好,他回答说:“雅典人用来给哈摩狄俄斯和阿里斯托革同造像的铜最好。”狄俄倪西俄斯知道他是在挖苦自己是独裁君主(参看第1卷第2章注[16]及第1卷第9章注[8]),便把他处死了。一说安提丰之所以被处死,是由于他批评了狄俄倪西俄斯的悲剧创作。
  205. “慈善”原文是Kharis,这个词在这一章里,有时指“慈善”,有时指“恩惠”,有时指“感恩”,有时这两三种意思混杂在一起。
  206. “慈善心和恩惠”在原文里是一个词。
  207. 这垫子是送给无处投宿的乞丐或流浪者的。吕刻昂(Lykeion)是一个运动场,在古雅典东北郊,亚理斯多德曾在那里租屋讲学。
  208. 这里所指的范畴是实体(例如一件事)、量、质、时间、地点。亚理斯多德在《范畴篇》第4章例举十个范畴,其中五个是关系、姿态、状况、活动(主动)、遭受(被动),其他五个就是这里提起的五个。参看《范畴篇》,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11页。
  209. 狄俄佩忒斯(Diopeithes)是雅典将军,他曾向马其顿盟邦卡狄亚(Kardia)进攻,后来以破坏和约的罪名被亲马其顿的雅典人控告。狄摩西尼(Demosthenes)曾为他辩护。“国王”指波斯国王阿塔薛西斯三世(Artaxerxes,公元前?—前338年)。
  210. 故事见希罗多德的《历史》第3卷第14章。这原是埃及国王阿马西斯(Amasis)的儿子普珊墨尼托斯(Psammenitos)的故事,不是阿马西斯本人的故事。亚理斯多德是记错了。普珊墨尼托斯作了六个月的国王,被波斯国王坎拜栖兹(Kambyses,公元前?—前522年)擒获。他看见他的儿子和其他两千多埃及人被带去处死,并且看见他的朋友向军队行乞。他这样回答坎拜栖兹:“我心里的痛苦早就超过了哭泣的程度了;但是我的朋友的不幸的遭遇却引起了我的同情的眼泪,因为一个失去了巨大财富和幸福的人,临到老年,却行起乞来了。”坎拜栖兹听见了这话,便下令把普珊墨尼托斯的儿子从即将被处死的人中救出来。
  211. 亚理斯多德的意思大概是说,恐惧虽然和怜悯相反,但是在某种情形下,例如在看见落到别人身上的可怖的事情向自己逼近的时候,恐惧的情感也有助于唤起对别人的怜悯。或改订为:“再说,可怖的事情逼近的时候,人们的情感就不再是怜悯了。”意即:“不再是怜悯而是恐惧。”
  212. 参看第3卷第1章第2段。
  213. 要是这些东西被坏人得到。
  214. “苦恼”指愤慨。
  215. 前一行见于《伊利亚特》第11卷第542行,后一行为《伊利亚持》抄本所无。“他”,指刻布里俄涅斯(Kebriones),他为他的哥哥赫克托耳驾车,横冲直撞,却避免同大埃阿斯作战。参看第1卷第15章注[4]。
  216. 这里讲什么样的人感到愤慨。自己不应当得到,就不会对不应当得到最好的东西而得到的人感到愤慨。
  217. 埃斯库罗斯的残诗。
  218. 赫剌克勒斯(Herakles)是宙斯的儿子,为古希腊最著名的英雄。他曾在欧洲和非洲的尽头(直布罗陀海峡两岸)建立两根石柱〔即卡尔佩(Calpe)山和阿彼拉(Abyla)山〕,古希腊人认为那是大地的边沿。
  219. 参看本卷第4章注[2]。
  220. 指成为忌妒的对象的人。
  221. 财富、美貌可供别人享受,健康则不能供别人享受。
  222. 指政治家。
  223. 指典礼演说作家。
  224. 指本卷第1到11章。
  225. 指第1卷第9章。
  226. 人们的选择和行动与道德品质有关。
  227. 庇塔科斯(Pittakos,公元前650?—前570?年)是累斯博斯岛米提利尼城的政治家,为古希腊七哲之一。他的评语没有流传下来。这里提起的安菲阿剌俄斯(Amphiaraos)大概指阿耳戈斯的预言者。
  228. 他们羞于违反习俗。日后他们接受了更高的法则,他们才敢于违反习俗。
  229. 喀龙(Khilon)是公元前6世纪末5世纪初的人,为古希腊七哲之一。他的格言是:“勿过度”。
  230. 他们因此怜悯邻人。参看本卷第8章第1段。
  231. 善于临机应付对方的嘲笑。
  232. 比阿斯(Bias)是公元前6世纪中叶的人,为古希腊七哲之一。
  233. 怜悯是由于受害者遭受不应遭受的祸害而引起的,并且是由于自己可能遭受这种祸害而引起的。年轻人认为所有的人都是好人,不应遭受不应遭受的祸害,所以他们怜悯别人。老年人则害怕同样的祸害落到自己身上,所以他们怜悯别人。参看本卷第8章第1段及末段。
  234. 参看本卷第12章注[8]。
  235. 35和49都是7的倍数。男子的体力与智力的发育以七年为单位,这是梭伦的说法。梭伦认为男子的体力在第四个七年(22—28岁)中高度发育,智力在第六个七年(36—42岁)中高度发育,思想和语言才能在第七第八两个七年(43—56岁)中高度发育。
  236. 实际上是指出身于拥有土地的家庭(拥有土地者为贵族)。
  237. 亚尔西巴德(Alkibiades,公元前450?—前404年)是克勒尼阿斯(Kleinias)和狄诺马刻(Dinomakhe)的儿子,为雅典政治家和军事家。他有才能,但是人品很坏。据说他的一个儿子逃避兵役。老狄俄倪西俄斯指狄俄倪西俄斯一世,是赫摩克剌忒斯(Hermokrates)的儿子。他很有才能,二十五岁就被选为叙拉古的将军。他的儿子狄俄倪西俄斯二世是一个酒色之徒。
  238. 客蒙(Kimon,公元前512?—前449年)是米太雅第(Miltiades)的儿子,为雅典军事家,他的后人不见于记载。据说伯里克利的儿子远不如伯里克利本人。据说苏格拉底的几个儿子都很愚蠢。
  239. 西摩尼得斯是古希腊著名的抒情诗人,他曾在西西里叙拉古城的独裁君主希厄戎一世(Hieron,公元前478—前467年在位)的宫中作客。
  240. “各部分”和“这些方面”,指高贵出身、财富和权力。
  241. 第1卷主要讨论演说的题材与说服的方法。第2卷第1—17章主要讨论情感与性格,因为懂得听众的心理和性格,是有助于说服的。第2卷第18—26章又回头讨论题材与说服的方法。
  242. 抄本似有错误。这句话缺少结论,结论句可能是:“所以必须讨论性格。”演说者的性格和听众的性格都影响判断。
  243. 参看第1卷第3章。
  244. 政治演说的或然式证明所依据的意见和命题,见于第1卷第4—8章。典礼演说的或然式证明所依据的意见和命题,见于第1卷第9章。诉讼演说的或然式证明所依据的意见和命题,见于第1卷第10—15章。“意见”指一般人的意见,参看第1卷第1章注[2]。“命题”构成修辞式推论的前提。
  245. 参看第1卷第2章注[19]。
  246. 指政治演说家。
  247. 指诉讼演说者。
  248. 指第1卷第9章最后部分。
  249. “船”指一般的船,属于“属”。“三层桨战船”指某一种船,属于“种”。
  250. 雅典悲剧诗人阿伽同(Agathon,公元前447?—前401?年)的残诗。“命运”出于必然,“运气”出于偶然。
  251. 伊索格拉底(Isokrates,公元前436—前338年)是雅典著名的演说家,为高尔期亚的弟子。“欧梯诺斯”(Euthynos)疑是“卡利马科斯”(Kallimakhos)之误,因为伊索格拉底曾经在控告卡利马科斯的演说中(第18篇演说第15段)说:“要是他认为我不知道这个……要是他认为我不能发现这个,我就会感到惊奇。”
  252. 见于第1卷第7章。
  253. 例证类似归纳法,参看第1卷第2章第5段。归纳法是演绎法的起点,因为演绎法的首要原理是由归纳法得出的(演绎法不能用自己的方法得出首要原理),因此也可以说归纳法是知识的起点。参看亚理斯多德的《尼科马科斯伦理学》(Ethikon Nikomakheion)第6卷第3章及《后分析论篇》第2卷第19章。
  254. 现存的“伊索寓言”,是伊索(公元前6世纪上半叶人)死后二百年到八百年之间由后人编辑的,其中只有少数几个是伊索编造的。参看《伊索寓言》“译本序”,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利比亚寓言”指来源于非洲的动物故事。古代的利比亚(Libya)指非洲北部。
  255. 波斯国王坎拜栖兹(Kambyses)在公元前528年征服埃及;波斯国王大流士一世(Dareios,公元前558—前485年)在公元前492年及公元前490年派兵攻打希腊,公元前490年败于马拉松(Marathon)战役。薛西斯(Xerxes,公元前?—前465年)在公元前486年再度征服埃及,他在公元前480年亲自攻打希腊,败于萨拉米战役。“国王”和“这人”指薛西斯三世,他在公元前350年招募希腊兵去攻打埃及,在公元前343年征服埃及。但是他并没有攻打希腊。
  256. 斯忒西科洛斯(Stesikhoros,公元前632?—前552?年)是西西里希墨拉(Himera)城的抒情诗人。
  257. 法拉里斯(Phalaris)在公元前470年成为西西里阿克剌伽斯(Akragas)城的独裁君主。
  258. 参看第3卷第11章第2段。
  259. 例子具有说服力,但不能真正证明演说者的论点。
  260.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美狄亚》(Medeia)第294、295行。这两行诗可以作为一个修辞式推论的结论,这是或然的事理,是一般人的意见。
  261. 《美狄亚》第296、297行。这两行诗可以作为一个修辞式推论的前提,这是或然的事理,是一般人的意见。
  262.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斯忒涅玻亚》(Stheneboia)“开场”中的残诗。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在他的喜剧《蛙》第1217—1219行这样戏拟:从来没有一个人可称全福,不是出身高贵,缺少衣食,就是贫贱出身——。
  263.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赫卡柏》(Hekabe)第864行。
  264. 《赫卡柏》第865行。
  265. 希腊抒情诗人西摩尼得斯或公元前5世纪西西里喜剧诗人厄庇卡耳摩斯(Epikharmos)的残诗。
  266.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特洛亚妇女》第1051行。这是特洛亚国王普里阿摩斯(Priamos)的妻子赫卡柏对墨涅拉俄斯(Menelaos)说的话。赫卡柏劝墨涅拉俄斯不要和他从特洛伊夺回的妻子海伦(Helena)同船回希腊,墨涅拉俄斯问她,是不是因为海伦比从前重了一些,赫卡柏因此这样回答。她的意思是说,是爱人就会永远相爱,墨涅拉俄斯从前爱过海伦,他的爱情是会死灰复燃,要是他在船上受了海伦的勾引。
  267. 参看上一段。
  268. 残诗。
  269. 据说这是厄庇卡耳摩斯的残诗。
  270. 参看本章第1段。
  271. “拉孔(Lakon)式”即斯巴达式。斯巴达人说话很简明扼要。
  272. 洛克里斯(Lokris)人住在希腊中部,他们在意大利南部有殖民地。斯忒西科洛斯劝洛克里斯人不要傲慢,免得惹得敌人把树木砍光,使知了无树可爬,只好在地上唱歌。
  273. 《伊利亚特》第12卷第243行。一只鹰抓住一条蛇,因为被蛇咬痛而把蛇扔了下来。特洛亚的战士波吕达马斯(Polydamas)认为预兆不祥,担心特洛亚军遭到鹰的命运,劝赫克托耳不要向希腊船只进攻。赫克托耳因此这样回答。“祭神”,指祭神问卜。
  274. 《伊利亚特》第18卷第309行。波吕达马斯劝特洛亚军退进城躲避阿喀琉斯。赫克托耳回答说:战神不偏不倚,他也杀杀人者。
  275. 参看第1卷第15章第3段。
  276. “阿提卡邻居”,指雅典人。阿提卡(Attika)是雅典的领土。科林斯使节这样谈论雅典人:“要是有人总结一句,说他们天生不能享受安静的生活,也不让别人享受安静的生活,这句话是很中肯的。”(见于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1卷第70节,商务印书馆1960年版第50页)可见与雅典人为邻是一件麻烦的事。
  277. 这段话大概是伊菲克剌忒斯的颂辞,他是在称赞这位将军。
  278. 参看第1卷第1章第4段及该卷第2章第5段。
  279.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希波吕托斯》(Hippolytos)第989行。
  280. 赫剌克勒斯是宙斯和阿尔克墨涅(Alkmene)的儿子,在他应当出世那天,宙斯预言当天要生出一个国王。宙斯的妻子赫拉(Hera)得知这个消息,便使阿耳戈斯的国王斯忒涅罗斯(Sthenelos)的妻子提前生出欧律斯透斯(Eurysthenes),这人便这样夺去了赫剌克勒斯当国王的机会。赫剌克勒斯死后(死后升天成神),他的儿女被欧律斯透斯赶出伯罗奔尼撒,他们来到雅典,受到忒修斯的保护。忒修斯为这事同欧律斯透斯打了一仗,欧律斯透斯死在赫剌克勒斯的儿子许罗斯(Hyllos)手里。故事见于欧里庇得斯的悲剧《赫剌克勒斯的儿女》。
  281. 伊斋那(Aigina)人曾于公元前480年参加抗击波斯人的战争,内战初年被雅典赶出了伊斋那岛。住在马其顿的波提代亚(Potidaia)人曾于公元前480年抗击波斯人,于公元432年反抗雅典人,公元前430年被雅典人镇压。
  282. 指《部目篇》第1卷第14章。
  283. “半神”指神与人结合而生的子女。阿喀琉斯的母亲忒提斯(Thetis)是一位女神。
  284. 狄俄墨得斯(Deomedes)是仅次于阿喀琉斯的希腊英雄。
  285. 库克诺斯(Kyknos)是海神波塞冬(Poseidon)的儿子,他是刀枪不入的,后来被阿喀琉斯掐死了。
  286. 阿喀琉斯并没有发誓要保护海伦,所以海伦被帕里斯拐走后,他并没有义务去攻打特洛亚,把海伦夺回来。
  287. 证明式修辞式推论是肯定式的。
  288. 否定式修辞式推论根据对方所承认的前提得出两个相反的结论,其中一个是对方不同意的。
  289. 好事、坏事、高尚的事、可耻的事、正当的事和不正当的事见于第1卷第4—14章;性格、情感和道德品质见于第2卷第1—18章。
  290. 证明式修辞式推论和否定式修辞式推论见于下一章。
  291. 假冒的修辞式推论见于本卷第24章。
  292. 反驳与异议见于本卷第25—26章。
  293. 从第1—21部目是证明式修辞式推论的21个部目。每个部目前面的“号码”,是译者加上的。本卷以下各章的类似的“号码”也是译者加上的。
  294. 假定“节制是有益的”;如果“有益”的对立面“有害”是“节制”的对立面“放荡”的后果,就可以肯定原命题“节制是有益的”;如果不是,就可以否定原命题。
  295. 《墨塞尼阿科斯辞》的残句,参看第1卷第13章注[4]。
  296. 悲剧诗人阿伽同或忒俄得克忒斯(Theodektes)的残诗。
  297.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梯厄斯忒斯》(Thyestes)的残诗。
  298. “正当地”就是这段里提起的“变格的词”,是由形容词(亚理斯多德称为“名词”)“正当的”变来的副词。参看第1卷第7章第5段中的“勇敢地”一词和第9章第3段中的“但是正当地受难则不是高尚的”一语。
  299. 古雅典的征税权出租与商人,商人可以从中获得一些利润。狄俄墨冬(Diomedon)是个包收税款的商人。
  300. 忒俄得克忒斯(公元前375?—前334?年)是亚理斯多德的弟子,写过50出悲剧和一部修辞术课本,均已失传。阿尔克迈昂(Alkmaion)的母亲厄里费勒(Eriphyle)曾经由于受贿而怂恿她丈夫安菲阿剌俄斯去攻打忒拜。安菲阿剌俄斯预知他会送命,因此命令阿尔克迈昂杀厄里费勒。
  301. 狄摩西尼(公元前384?—前322年)是雅典著名演说家,他反对马其顿,失败后服毒自尽。亚理斯多德可能因为和马其顿有密切关系,不便提起狄摩西尼和他的演说。《修辞学》中大概只有这一处和本卷第24章第8段提起这位演说家。“尼卡诺耳”(Nikanor)疑是“尼科得摩斯”(Nikodemos)之误,因为狄摩西尼和谋杀尼科得摩斯的案子有牵连。
  302. 指西库翁(Sikyon)的独裁君主欧佛戎(Euphron)。公元前364年左右,寡头派得势,欧佛戎出外流亡,后来借雅典的力量回国复辟。他又到忒拜求援,被追踪的敌人刺杀。
  303. 打父亲的事情更少见,打邻人的事情更多见。如果某人打了他的父亲,他一定也打了他的邻人。因为更少见的事情他都做了,那么更多见的事情他一定也做了。
  304. 欧里庇得斯或安提丰的悲剧《墨勒阿格洛斯》的残诗。俄纽斯(Oineus)是普琉戎(Pleuron)和卡吕冬两城的国王,为墨勒阿格洛斯的父亲。据说这两行诗是俄纽斯对他的妻子阿尔泰亚(Althaia)说的。阿尔泰亚的兄弟们是被他们的外甥墨勒阿格洛斯杀死的,墨勒阿格洛斯是被他母亲阿尔泰亚害死的。
  305. 忒修斯曾经抢走海伦,海伦的兄弟卡斯托耳(Kastor)和波吕丢刻斯(Polydeukes)因此攻打阿提卡,把海伦夺回。阿勒克珊德洛斯是帕里斯的别名,帕里斯后来又把海伦拐走了。
  306. “廷达瑞俄斯(Tyndareos)的儿子们”指卡斯托耳和波吕丢刻斯(他们的母亲是勒达〔Leda〕)。他们在夺回海伦的时候,抢走了忒修斯的母亲埃特拉(Aithra)。
  307. 阿勒克珊德洛斯一箭射中阿喀琉斯唯一可以受伤的踝部,把他杀死了。
  308. 吕西阿斯(Lysias)的演说的残句。“城邦”指雅典。
  309. 伊菲克剌忒斯在公元前392年率领轻甲兵击败斯巴达重甲兵,为此,有人建议给他立像。这里说起的哈摩狄俄斯大概是刺杀独裁君主希帕卡斯的同名英雄(参看第1卷第9章注[8])的后人,他反对立像。这一段话是吕西阿斯的演说《立像辞》(一说是伪作)的片断。
  310. 腓力二世(Philippus,公元前382—前336年)是马其顿国王。佛西斯(Phokis)在希腊中部,忒拜西北。佛西斯人同忒拜人进行长期战争,这个战争成为腓力干涉希腊内政的借口。腓力在公元前346年征服佛西斯。公元前339年,马其顿和雅典的使节都来到忒拜。忒拜人终于决定同雅典人结成联盟,反抗腓力。
  311. 《透克洛斯》是索福克勒斯的悲剧,已失传。例子未写出,大概是因为太著名了。透克洛斯是萨拉米的国王忒拉蒙的儿子。他可能在剧中反驳奥德修斯的诬告,参看第3卷第15章第10段。
  312. 吕西阿斯的演说片断。阿里斯托丰(Aristophon)是雅典政治家,他在公元前355年控告伊菲克剌忒斯在恩巴塔(Embata)战役中出卖舰队,按兵不动。据说当时风浪太大,无法作战。伊菲克剌忒斯被宣判无罪。
  313. 阿里斯忒得斯(Aristeides)是公元前5世纪雅典政治家和军事家,为人很正直。
  314. 仿苏格拉底的申辩。苏格拉底在公元前399年以不信神的罪名被控告。他时常说有一个daimonion(意思是“神圣的原则”,一译“灵异”)使他有所不为。他在申辩的时候,给daimonion下了一个新的定义,把它说成“精灵”、“神”及“神的创造物”,这样证明他相信神。参看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的申辩》27c-e,见《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严群译),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83—84页。
  315. 阿刻拉俄斯(Arkhelaos)是马其顿国王,他邀请过许多诗人和哲学家到他的宫中作客。
  316. 伊菲克剌忒斯的对手说他出身寒微。伊菲克剌忒斯在这里给“高尚”和“近似”下定义,然后进行论证。参看第1卷第7章注[10]、本章注[17]及第1卷第9章注[8]。
  317. 《阿勒克珊德洛斯辞》是波吕克勒忒斯的演说辞。波吕克勒忒斯用这个定义来论证阿勒克珊德洛斯(即帕里斯)只爱海伦一人,所以是个端正的人。
  318. 参看亚理斯多德的《部目篇》(Ta Topika)第1卷第15章及第2卷第3章。《部目篇》讨论根据普通意见作出结论的方法。
  319. 佩帕瑞托斯(Peparethos)是爱琴海西北部的岛屿。
  320. 曼提阿斯有一个合法的儿子和两个私生子。曼提阿斯否认那两个孩子是他的儿子,直到后来,他们的母亲普兰工(Plangon)说明他们是他的儿子。
  321. 伊斯墨尼阿斯(Ismenias)、斯提尔邦(Sitlbon)、多多尼斯(Dodonis)、忒塔利斯科斯(Thettaliskos),均不详。
  322. 这是一篇讨论雇佣兵的合法地位的演说。参看本章第16部目及本章注[55]。
  323. 参看第1卷第13章注[4]。
  324. 帕洛斯(Paros)是爱琴海西南部的岛屿。阿喀罗科斯(Arkhilokhos)是公元前8世纪末公元前7世纪初的抒情诗人。
  325. 开俄斯(Khios)是爱琴海东部的岛屿。
  326. 关于萨福,参看第1卷第9章注[3]。
  327. 拉栖第梦人即斯巴达人。关于喀龙,参看本卷第12章注[6]。斯巴达有28个议事员。
  328. 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公元前571?—前497?年)是古希腊唯心主义哲学家,出生在萨摩斯岛,后来移居意大利南部克洛同(Kroton)城。
  329. 阿那克萨哥拉(Anaxagoras,公元前500—前428年)出生在小亚细亚克拉左墨奈城(Klazomenai),为古希腊唯物主义哲学家。他在雅典居住了30年,公元前450年以不信神的罪名被控告,被判处罚,后来移居小亚细亚兰普萨科斯城(Lampsakos)。
  330. 抄本残缺。
  331. 梭伦是雅典立法家,他企图调和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矛盾。他废除了土地抵押,禁止土地集中,并废除了贵族世袭的政治特权。来客古士(Lykourgos)是拉栖第梦(即斯巴达)的立法家,生活在公元前8世纪或公元前7世纪。
  332. “执政者们”指厄帕弥农达斯(Epaminondas,公元前?—前362年)和佩罗庇达斯(Pelopidas,公元前410—前364年)。厄帕弥农达斯是忒拜政治家和军事家,他多次打败斯巴达人,使忒拜成为强大的城邦。他很爱好哲学。佩罗庇达斯也是忒拜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他于公元前379年赶走斯巴达人。原文如此;其实应当说:“哲人一旦成为执政者们。”
  333. 奥托克勒斯(Autokles)是雅典人,曾于公元前371年出使斯巴达。弥西得弥得斯(Mixidemides),不详。“那些可畏的女神”指报仇女神们,她们控告俄瑞斯忒斯杀母有罪,这案件由雅典娜在古雅典西北郊战神山上组织法庭来审判。故事见于埃斯库罗斯的悲剧《报仇神》,所以这个判断可以说是埃斯库罗斯下的。
  334. 阿里斯提波斯(Aristippos)是公元前5世纪末公元前4世纪初的人,出生在北非洲的库瑞涅(Kyrene),相传是昔勒尼(Kyrenaikos)学派的创建者,曾在苏格拉底门下求学。
  335. 赫革西波斯(Hegesippos)是斯巴达国王。这故事见于色诺芬(Xenophon)的《希腊史》第4卷第7章第2节。这位斯巴达国王的名字叫阿革西波利斯(Agesipolis),亚理斯多德读音不清楚,把这个名字读错了。斯巴达军威胁着阿耳戈斯,阿耳戈斯人认为这是节日期间,全希腊应当保持神圣的休战,斯巴达人不得发动战争。阿革西波利斯因此问奥林匹亚的宙斯,应不应当尊重这样的休战要求。宙斯庙的神示回答说,骗人的休战要求是可以拒绝的。阿革西波利斯又去问得尔福(在伯罗奔尼撒北边)的神阿波罗:“你对这个休战的看法是不是和你父亲一样?”得尔福的神示回答说:“当然一样。”阿革西波利斯听了这话,便向阿耳戈斯进攻。亚理斯多德引用这个例子来说明儿子不能违反父亲的意见。
  336. 参看本章注[13]。
  337. 赫拉、雅典娜和阿佛洛狄忒曾经选中阿勒克珊德洛斯(即帕里斯)来评判她们当中谁最美丽。
  338. 科农(Konon)是雅典将军。公元前405年,雅典海军在羊河战役被斯巴达人击败,科农率领8只兵舰逃往塞浦路斯岛,请求塞浦路斯当地国王欧阿戈洛斯保护。
  339. 把一个命题分成若干部分来论证,如果这些论证能成立,就肯定这个命题;如果不能成立,就否定这个命题。
  340. 《苏格拉底辞》的全名是《苏格拉底的申辩辞》,这是一篇为苏格拉底申辩的演说辞,只存片段。把事情分成若干部分来看,如果苏格拉底没有玷污过任何圣地,而且对城邦所承认的神表示崇敬,那么他不信神的罪名就不能成立。
  341. 参看本卷第21章第1段及第2段。
  342. 卡利波斯(Kallippos)是伊索格拉底的弟子。
  343. 例如“招人忌妒”与“变聪明”对立,这两件事情本来不是对立的。
  344. 谚语的意思是,好好坏坏一起买下来,要晒盐,就得把洼地买下来。发表政治演说可以同时得到好的后果和坏的后果。
  345. 如果对方的论证和他的公开宣言相符,就断定他的论证是和他的私心相反的;如果对方的论证和他的私心相符,就断定他的论证是和他的公开宣言相反的。
  346. 参看本章注[30]。
  347. 斯剌巴克斯(Strabax)和卡里得摩斯(Kharidemos)都是伊菲克剌忒斯手下的雇佣兵。
  348. 参看第1卷第15章注[14]。
  349. 见于伊索格拉底的《交换财产辞》第173节。雅典的富裕公民在被要求担任赔钱的公职或缴纳特别税时,可以提出另一个比他富裕的公民,同他交换财产,然后担任这种公职或缴纳特别税;如果那人自愿担任这种公职或缴纳特别税,就不必交换财产了。
  350. 波斯国王大流士一世曾于公元前491年左右派遣使节到希腊,叫各城邦献上水土,表示臣服。参看本卷第20章注[3]。
  351. “共同和平条约”指希腊各城邦和亚历山大在公元前336年秋在科林斯签订的和约。这个事件是《修辞学》中提起的为时最晚的历史事件。
  352. 见于吕西阿斯的演说第34篇第11节。
  353. 出处不明。诗的意思是说,神使人走运,人一走运就狂妄,以致遭受毁灭。
  354. 关于安提丰,参看本卷第6章注[4]。墨勒阿格洛斯曾和许多别的英雄射猎卡吕冬的野猪,他把野猪皮送给射死野猪的女英雄阿塔兰忒(Atalante),以致和他的两位舅父发生冲突,参看本章注[12]。“他们”指射猎野猪的英雄们。
  355. 狄俄墨得斯是梯丢斯(Tydeus)的儿子,以勇武著称。他要去侦察敌营,选中奥德修斯和他作伴,因为他认为奥德修斯足智多谋。故事见于《伊利亚特》第10卷第218—247行。在荷马诗中,大埃阿斯和小埃阿斯都愿意跟随狄俄墨得斯前去。忒俄得克忒斯的悲剧中所描写的,可能是大埃阿斯。
  356. 答辩时指出事情不利于被告,所以被告没有做这种事情。控告时指出事情有利于被告,所以被告是做了这种事情。
  357. 潘菲洛斯(Pamphilos)是个修辞学家。
  358. 安德罗克勒斯(Androkles)是公元前5世纪雅典政治家,为亚尔西巴德的政敌,在公元前411年被处死刑。皮特透斯(Pittheus)是雅典城邦的一个乡区。
  359. 鱼需要用盐来腌制。厄莱亚(elaia)是一种似橄榄而非橄榄的果实,在我国称为油橄榄,已有种植。榨油后剩下的厄莱亚渣可供食用,因为太干了,需要加一点油。
  360. 第22—28部目是否定式修辞式推论的七个部目。
  361. 公元前404年,雅典废除民主宪法,成立一个由三十人组成的委员会来起草新宪法,这个委员会后来成为一个独裁政府,这三十个人被称为“三十独裁者”。
  362. 参看本章注[63]。
  363. 关于勒俄达马斯,参看第1卷第7章注[4]。特剌叙部洛斯(Thrasyboulos,公元前?—前388年)是民主派领袖,他在公元前403年推翻三十人独裁政府,参看本章注[69]。雅典人把叛徒的名字刻在卫城上的石板上。
  364. 厄勒亚(Elea)城在南意大利。琉科忒亚(Leukothea)是化成了神的伊诺(Ino)。伊诺是俄科墨诺斯(Orkhomenos)城的国王阿塔马斯(Athamas)的情人,生勒阿耳科斯(Learkhos)和墨利刻忒斯(Melikertes)。阿塔马斯在疯狂中杀死勒阿耳科斯,伊诺由于害怕便带着墨利刻忒斯投海,母子二人都化成了海上的神。
  365. 卡耳喀诺斯(Karkinos)是公元前4世纪悲剧诗人。美狄亚是伊阿宋(Iason)的妻子,伊阿宋后来抛弃美狄亚,另娶科林斯国王克瑞翁(Kreon)的女儿格劳刻(Glauke),所以美狄亚要报仇。在欧里庇得斯的悲剧《美狄亚》中,美狄亚亲手杀了她的两个儿子。在卡耳喀诺斯的悲剧《美狄亚》中,美狄亚并没有杀她的两个儿子。
  366. 忒俄多洛斯(Theodoros)是公元前4世纪上半叶的修辞学家。
  367. 索福克勒斯的悲剧《梯洛》(Tyro)的残诗。诗中说起的人名叫Sidero(西得洛),这个字和Sideros(西得洛斯,意思是铁)一字读音很相似。这女人心如铁石,对她的继女梯洛非常残忍。
  368. 特剌叙部洛斯的名字是“勇于提意见的人”的意思。
  369. 赫洛狄科斯(Herodikos)是个医生。特剌叙马科斯(Thrasymakhos)是个智者和修辞学家,他的名字是“勇于战斗”的意思。
  370. 波罗斯(Polos)是个修辞学家,他的名字是“小雄马”的意思。
  371. 德剌孔(Drakon)是雅典立法家,他在公元前621年制定法律,规定惩罚从严,甚至处小偷以死刑。演说家得马得斯(Demades)说,德剌孔的法律是用血写成的。这位立法家的名字和希腊文drakon(意思是“蛇”)是同一个字。
  372. 赫卡柏是特洛亚国王普里阿摩斯的妻子。这里引用的诗句见于《特洛亚妇女》第990行。阿佛洛狄忒是宙斯和狄俄涅(Dione)的女儿,为司爱与美的女神。她的名字Aphrodite(阿佛洛狄忒)的开头部分Aphro和aphrosyne(阿佛洛叙涅,意思是“愚蠢”)的开头部分aphro(阿佛洛)完全相同。
  373. 开瑞蒙(Khairemon)是公元前4世纪悲剧诗人。这里引用的诗句可能是开瑞蒙的悲剧《狄俄倪索斯》(Dionysos)的残诗。彭透斯是忒拜的国王,他因为不欢迎酒神狄俄倪索斯的教仪,被酒神害死。他的名字Pentheus和希腊文Penthos(意思是“忧愁”)读音很相似。欧里庇得斯的悲剧《酒神的伴侣》中有类似的诗句,例如第367—368行:卡德摩斯,你要当心,免得彭透斯给你家带来“闷愁事”。卡德摩斯(Kadmos)是彭透斯的祖父。又例如第508行:你叫这名字,就该受苦受难。这是酒神对彭透斯说的话。
  374. 否定式修辞式推论和证明式修辞式推论在形式上没有分别,只是前者得出两个相反的结论,其中一个是谬误的。参看本卷第22章注[11]。
  375. 这里提起的“三段论”都是指修辞式三段论,不是指论辩式三段论。这里提起的“证明式三段论”,是指证明式修辞式三段论,不是指科学上的“证明式三段论”。参看第1卷第1章注[2]及第1卷第1章第4段。
  376. 见于伊索格拉底的演说辞《欧阿戈剌斯颂》(Euagoras)第65—69节。
  377. “秘密教仪”指崇拜地母得墨忒耳(Demeter)的教仪,原文是mysteria,这个字的字根是myein(意思是“闭住嘴唇”),这个字根是由mys(老鼠)变来的,所以“老鼠”与“秘密教仪”有关系,所以老鼠是好动物。这纯粹是文字游戏。
  378. “天狗星”指塞里俄斯(Seirios)星座。
  379. 品达(公元前522?—前442年)是古希腊著名抒情诗人,他写合唱歌称颂竞技会上的胜利者。这里的几行诗是《处女颂》的残诗。俄林波斯(Olympos)是希腊北部的高山,相传是众神的住处。“大女神”指库柏勒(Kybele),为象征大自然的女神。潘侍候库柏勒,所以称为库柏勒的狗,其实他并不是狗。品达称呼潘为狗,是对狗的称赞。“狗”字有多种意思,所以演说者可以玩弄文字游戏。
  380. 指没有狗看家。
  381. 赫耳墨斯是保护行人的神。行人捡到什么东西,应分一半与赫耳墨斯。“慷慨的”原文尚含有“与人分享好运的”的意思。
  382. 这个例子意思不明白。佩赖欧斯(Peiraieus)是雅典的海港,现代希腊语读作比雷埃夫斯,欧梯得摩斯(Euthydemos)大概是指公元前5世纪上半叶的智者欧梯得摩斯。
  383. 波吕克剌忒斯(Polykrates)是公元前4世纪的智者和修辞学家。关于特剌叙部洛斯,参看本卷第23章注[71]。他推翻了三十个独裁者,要求给他三十倍的奖赏,好象他推翻的是三十个独裁政府。其实他只推翻了一个独裁政府。参看本卷第23章注[69]。
  384. 忒俄得克忒斯的这出悲剧已失传。俄瑞斯忒斯的父亲阿伽门农是被他的母亲克吕泰墨斯特拉(Klytaimnestra)杀死的。俄瑞斯忒斯为父报仇,杀死了他的母亲。
  385. “省略部目”对客观条件避而不谈。
  386. 参看第1卷第9章注[8]。
  387. 狄俄倪西俄斯(Dionysios),泛指坏人。
  388. 撒那卡里波斯(Sennakheribos)带着阿拉伯人和亚述人去攻打埃及,有一个夜晚一大群田鼠涌进亚述人的营地,咬坏了他们的箭筒、弓弦和盾牌上的皮把手,使亚述人不得不在第二天撤走。故事见于希罗多德的《历史》第2卷第141段。关于波吕克剌忒斯参看本章注[8]。
  389. 故事见于索福克勒斯的羊人剧《希腊人的集会》(已失传)。忒涅多斯(Tenedos)是特洛亚海边的一个小岛。阿开俄斯人(Akhaios),泛指希腊人。
  390. 这一类的假冒的修辞式推论只讲后果,对于客观条件则避而不谈。
  391. 关于《阿勒克珊德洛斯》,参看本卷第23章注[45]。伊得山(Ide)在特洛亚境内。
  392. 穷人在庙上唱歌跳舞,是为了挣钱;流亡者愿意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是迫于不得已,他们本来愿意住在自己的城邦里,可是办不到。所以这一类的论证是谬误的。
  393. 得马得斯是公元前4世纪雅典政治家,他主张雅典同马其顿妥协。公元前322年,雅典向马其顿投降,得马得斯控告狄摩西尼有罪。参看本卷第23章注[9]。这里所举的例子不能说没有因果关系。
  394. 这是波吕克剌忒斯的《阿勒克珊德洛斯颂》中的论点。阿勒克珊德洛斯去到斯巴达,拐走了墨涅拉俄斯的妻子海伦。海伦是宙斯和勒达的女儿,她的名义上的父亲是廷达瑞俄斯(Tyndareos)。这个例子没有指出海伦是有夫之妇,她已经没有选择丈夫的自由。
  395. “是存在的”原文作“是”,为不及物动词,意思是“真正存在”,表示绝对的真实,即普遍的真实。“存在于”原文也作“是”,为联系动词,表示特殊的真实,意思是“不存在是不存在”。诡辩者把表示特殊真实的“是”字当作表示绝对真实的“是”字,这样论证“不存在”也是存在的。
  396. 阿伽同(参看本卷第19章注[2])的残诗。“人们遭遇着许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是指特殊的事,阿伽同把这种特殊的事说成“可能的”事,即绝对可能的事。参看亚理斯多德的《诗学》第18章第3段。
  397. 科剌克斯(Korax)是公元前5世纪上半叶人,为修辞术的奠基者之一。他的《修辞术课本》是古希腊最早的修辞学著作。
  398. 上文提起的“两种情况”,指虚弱的人没有犯暴行罪和强壮的人没有犯暴行罪。后一种情况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是可能的,因为不可能的事情(例如强壮的人没有犯暴行罪)也可能发生。
  399. 把强壮的人不犯暴行罪说成绝对可能的事情,是无理的推论,经过这样的诡辩,这个无理的推论反而变成了有理的推论。
  400. 普罗塔哥拉(Protagoras)是公元前5世纪的智者。
  401. “反三段论”得出与对方的结论相反的结论。
  402. 指一般人、大多数人或聪明人的意见。
  403. 爱情是一种欲望,所以是坏东西。
  404. 指彼布利斯(Byblis)对她的兄弟考诺斯(Kaunos)发生的爱情。彼布利斯到处追考诺斯,由于愁苦而化为水泉。参看奥维德(Ovidius)的《变形记》第9卷第454行。
  405. 这七个字是补充的。或补充“对他的每个仇人”一语。
  406. 参看本卷第12章注[4]。
  407. 参看第1卷第2章注[14]。
  408. 指出事情不是必然的,并不能证明事情不是或然的。
  409. 判断者上当了,参看本章注[8]。
  410. 判断者以为他只应对或然的事作出判断。
  411. 指第1卷第2章第10段。
  412. 指《前分析篇》第2卷第27节。
  413. 同上。
  414. 即或然式证明所依据的题材、风格和演说的各部分的安排。《修辞学》第1、2两卷讨论演说的内容,指出演说者应该讲些什么;第3卷讨论演说的形式,指出演说者应该怎样讲。亚理斯多德非常重视演说的内容,为此花费了大量篇幅。
  415. 亚理斯多德在《诗学》第6章中把“思想”作为悲剧艺术的六个成分之一,指出“‘思想’指证明论点或讲述真理的话”,并指出“‘思想’是使人物说出当时当地所可说,所宜说的话的能力,在对话中这种活动属于伦理学或修辞学范围”。可见亚理斯多德在此处和在《诗学》中所说的“思想”,是指思考能力,即逻辑思维。他并且在《诗学》第19章中说:“有关‘思想’的一切理论见于《修辞学》;这个题目更应属于修辞学研究范围。‘思想’包括一切须通过语言而产生的效力,包括证明和反驳的提出,怜悯、恐惧、忿怒等情感的激发,还有夸大与缩小。”所谓“见于《修辞学》”,主要指《修辞学》第1卷第2章第3—4段。
  416. 参看第1卷第2章第3段。
  417. “特别种类”指修辞式推论所专用的题材,即“专用部目”,参看第1卷第2章第12段。“部目”指通用的修辞推论所依据的题材,即“通用部目”。通用部目共四个,即可能、不可能部目,过去部目,未来部目和大小部目(即比较部目),参看第1卷第2章第12段及第2卷第18章末段。至于夸大与缩小,亚理斯多德认为不是部目而是修辞式推论,参看第2卷第26章第1段。
  418. 主要指读音,也包括表情、姿态等。
  419. 起初是悲剧诗人亲自担任主要演员,扮演剧中的一个或几个主要人物,他们自己懂得朗读的方式,用不着别人来研究这门艺术。后来由于有的悲剧诗人嗓子不好,不能朗读,于是出现职业演员。
  420. 忒俄斯(Teos)是爱琴海东南部的岛屿。格劳孔(Glaukon),待考。
  421. 指头奖和次奖。得第三奖为失败。
  422. “缺点”大概指在民主制度下,参加公民大会的人和法庭上的陪审员(每个法庭是50人)人数太多,这些人喜欢看演说者“表演”,容易冲动,而不大注意演说的内容。
  423. 特剌叙马科斯(参看第2卷第23章注[77])在《论怜悯》中主张用朗读方式和动作来打动听众的情感。
  424. “长于朗读的演说者”,指政治演说者和诉讼演说者(诉讼演说可以请别人代写,但须由当事人朗读)。“笔写的演说辞”,指典礼演说辞,这种演说辞主要是供人阅读,很少用来朗读。至于政治演说辞和诉讼演说辞则称为“口头的演说辞”。这里提起的“思想”指思考力,参看第2卷第26章注[2]。
  425. 诗人是摹仿者和表演者,他们首先用字和声音来摹仿,创造出风格。
  426. 高尔期亚(公元前483?—前336?年)是西西里岛著名修辞学家和智者。他认为风格是修辞学中最主要的问题,主张采用诗的词藻,讲究对偶。
  427. “四双音步长短格”诗行每行16音缀,每音步两个音缀,一长一短,每两个音步组成一个“双音步”。“短长格”指三双音步短长格诗行,每行12个音缀,为戏剧中对话的诗行。
  428. 指戏剧诗人。
  429. “六音步格诗”指六音步长短短格诗行,即史诗诗行。
  430. 指演说的风格,即散文的风格。
  431. 《诗学》第20—22章讨论诗的风格。
  432. “名词”包括名词、人称代词、指示代词、疑问代词(关系代词为连接词)、形容词、冠词和不定式动词,后六者都可以当名词使用。
  433. 指奇字,即生僻字(包括外国字、方言字和古字)、隐喻字、装饰字(大概指同义字)、新造字、衍体字、缩体字、变体字等,见《诗学》第21—22章。
  434. 意即物稀则奇。
  435. 因为古希腊的诗取材于神话和英雄传说。
  436. 忒俄多洛斯(Theodoros)是一位著名的悲剧演员。
  437. 《诗学》第21章指出名词有两种,即简单名词与复合名词。
  438. 本卷第3章及第7章说明在什么地方使用。
  439. “本义字”指普通字中的本义字,不指奇字中的本义字。本义字和隐喻字相对。“夕阳无限好”中的“夕阳”是本义字,“生命的夕阳”中的“夕阳”则是隐喻字。“隐喻字”指作为隐喻使用的普通字,不指作为隐喻使用的奇字。
  440. 这两个希腊字都是行走的意思。
  441. 各种字的性质和隐喻的种类,见《诗学》第21—22章。
  442. 亚理斯多德在《诗学》第22章说:“唯独此中奥妙无法向别人领教;善于使用隐喻字表示有天才,因为要想出一个好的隐喻字,须能看出事物的相似之点。”这就是说,要在不同的事物中看出它们的相似之点。
  443. 隐喻字须与被比喻的事物相适合。“附加词”指性质名词,包括性质形容词。附加词须与所形容的名词相适合。
  444. 乞丐与乞讨的关系,有如祭司与祈祷的关系,用“乞讨”代替“祈祷”,或用“祈祷”代替“乞讨”,都是隐喻,这种隐喻是类比式的。参看本卷第10章注[8]。“乞讨”与“祈祷”都是同类的词,因为都是恳求的方式。说乞丐在祈祷,是恭维人;说祭司在乞讨,是挖苦人。
  445. 关于伊菲克剌忒斯,参看第1卷第7章注[10]及第2卷第23章注[17]。卡利阿斯(Kallias,公元前450?—前370?年)出身于雅典望族,世袭农神得墨忒耳密教的举火炬的职务。公元前392年,他和伊菲克剌忒斯一起击败斯巴达重甲兵。“化缘祭司”为天神特别是库柏勒(参看第2卷第24章注[4])化缘,这种祭司品行多半不端正,伊菲克剌忒斯借这个名称来指责卡利阿斯生活放荡。“火炬祭司”是得墨忒耳密教的祭司,地位仅次于大祭司,他的主要职务是在献祭时高举火炬。
  446. 狄俄倪索斯是宙斯和塞墨勒的儿子,为酒神。
  447. 古雅典征收特别物资的官吏叫作“征收员”,因此海盗以此自称。
  448.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忒勒福斯》的残诗。次行的意思是:在敌人的手臂下受了重伤。忒勒福斯是赫剌克勒斯和奥革(Auge)的儿子,他企图阻止希腊军在密西亚(Mysia,在小亚细亚西北部)海岸登陆,被阿喀琉斯刺伤。他后来得知这创伤只能由刺伤者医治,因此乔装乞丐到希腊军中请求阿喀琉斯用他的矛尖上的锈给他医治。
  449. 这里提起的狄俄倪西俄斯是公元前5世纪上半叶的抒情诗人和修辞学家,由于他曾劝雅典人铸造青铜钱币而被称为“青铜诗人”。卡利俄佩(Kalliope)是史诗女神。“尖叫”原文作krauge,是个象声字,其中两个辅音,即k和g,是带腭音的闭止音,所以这个字声音不好听。“碑铭体”是一种双行体,第一行是六音步,第二行也是六音步,但由于第三与第六音步减少了音缀,合而为五音步。
  450. 据说这是谜语家克勒俄部利涅(Kleobouline)或欧墨提斯(Eumetis)打的谜语。次行的意思是:粘得这样紧,以致造成血缘关系。这个谜语指医生用铜制的拔火罐吸血,即在罐内燃烧一点可以燃烧的东西,把罐口安置在疮口上,罐中空气冷却后即能吸血。
  451. 指“把拔火罐安置在一个人身上”与“粘”。
  452. 利铿尼俄斯(Likymnios)是公元前5世纪写酒神颂的诗人,并且是个修辞学家,为高尔期亚的弟子。
  453. 指字在应用时所显示的美。
  454. 布律宋(Bryson)是公元前4世纪上半叶的人,出生在黑海南岸的赫剌克勒亚(Herakleia)城,是个智者。
  455. 《伊利亚特》中常用“玫瑰色手指的曙光女神”,例如第1卷第477行。
  456. 参看本章注[12]。
  457. 俄瑞斯忒斯的父亲被他母亲杀害,他为父亲报仇杀死母亲。在欧里庇得斯的悲剧《俄瑞斯忒斯》第1580行,墨涅拉俄斯(俄瑞斯忒斯的叔父)对俄瑞斯忒斯说:这杀母的人将要在血上加血。俄瑞斯忒斯在下一行回答说:是他父亲的报仇人,被你出卖而送命。
  458. 这人名叫阿那克西拉斯(Anaxilas,公元前?—前476年),是南意大利瑞癸翁(Rhegion)城的人。他请西摩尼得斯写一首合唱歌来歌颂他获得的胜利。
  459. 《巴比伦人》是阿里斯托芬的早期喜剧,已失传。
  460. 这里提起的吕科佛戎(Lykophron)是公元前5世纪下半叶的修辞学家,为高尔期亚的弟子。
  461. 参看第1卷13章注[4]。
  462. 波斯国王。
  463. 斯喀戎(Skiron)是一个强盗,他抢劫行人,并强迫他们给他洗脚,趁机会把他们踢下海喂乌龟;后来被忒修斯杀死。辛尼斯(Sinnis)也是一个强盗,他把两根树枝扳弯,将行人绑在树枝上,然后放松树枝,把那人撕成两半;后来也被忒修斯杀死。吕科佛戎把“辛尼斯”当形容词使用,意思是“为害的”。
  464. “玩具”指轻松的题材。
  465. 伊斯特摩斯(Isthmos)地峡在科林斯旁边。这个竞技会每两年举行一次。
  466. 大概是说欲念使人想象事物出现在眼前。
  467. 指戏剧诗人。
  468. 指尚未成熟的事件。
  469. 这个隐喻是很有名的。亚理斯多德大概认为这个隐喻太有诗意了。
  470. 参看本章注[5]。
  471. 菲罗墨拉(Philomela)是雅典国王潘狄翁(Pandion)的女儿。潘狄翁的另一个女儿普洛克涅(Prokne)嫁给忒柔斯(Tereus),忒柔斯后来把普洛克涅藏起来,并把她的舌头割掉。他伪称普洛克涅已经死去,这样把菲罗墨拉弄到手。菲罗墨拉设法把事情告诉普洛克涅,普洛克涅知道真情以后,便把她给忒柔斯生的儿子杀来给忒柔斯吃,然后姐妹二人一同逃跑。在忒柔斯快要追上她们的时候,她们求神把她们化成鸟,普洛克涅化成了夜莺,菲罗墨拉化成了燕子,忒柔斯化成了戴胜。
  472. 即称她为少女。
  473. 即称她为鸟。
  474. 安德洛提翁(Androtion)是公元前4世纪上半叶的政治家,为伊索格拉底的弟子,著有《阿提卡历史》。伊德里欧斯(Idrieus)是小亚细亚加里亚(Karia)的国王,登基前曾被人监禁。
  475. 忒俄达马斯(Theodamas)、阿耳喀达摩斯(Arkhidamos)和欧克塞诺斯(Euxenos),均不详。这里借用有相似之处的人作明喻,阿耳喀达摩斯在某些方面和欧克塞诺斯相似,尽管他不懂几何学。
  476. 这个明喻见于《理想国篇》第5卷469d。苏格拉底在那篇对话里指责那些剥夺敌方死者的甲仗的人,说这种人以剥夺为借口,不参加战斗,以致战事反而失利。
  477. 见于《理想国篇》第6卷488a。
  478. 这个明喻见于《理想国篇》第10卷601b(见于《柏拉图文艺对话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第76—77页)。把诗行的按格律排列的音步打乱,格律诗就变成了散文。
  479. 萨摩斯岛在公元前439年被雅典将军伯里克利占领。萨摩斯人不乐意接受雅典人给他们的好处。
  480. “把手”指斧头上的把手,那是用冬青橡树的木头做的。比奥细亚(Boiatia)在阿提卡西北边,境内14个城邦结成联盟,以忒拜为首,这些盟邦时常发生内讧。
  481. 这里提起的狄摩西尼大概是雅典将军(公元前413年在西西里战败被杀),不是那位著名的演说家。由于政治局势不稳定,雅典人就象晕船一样,感到恶心。
  482. “演说家”指侵吞公款的政治家。德摩克剌忒斯(Demokrates),待考。
  483. 这里提起的安提斯忒涅斯(Antisthenes)大概指犬儒学派的创建者(公元前455?—前360?年)。这里提起的刻菲索多托斯(Kephisodotos)大概指公元前4世纪的雕刻家,一说是指公元前4世纪的雅典将军。
  484. 狄俄倪索斯是酒神。阿瑞斯(Ares)是宙斯和赫拉(Hera)的儿子,为战神。类比式隐喻的公式为乙:甲=丁:丙。所谓“互相借用”即用丁代替乙,用乙代替丁,例如杯(乙)之于狄俄倪索斯(甲),有如盾(丁)之于阿瑞斯(丙),可以用“盾”(丁)代替“杯”(乙),用“杯”(乙)代替“盾”(丁),即称杯为狄俄倪索斯之盾,称盾为阿瑞斯之杯。
  485. “联系词”指起联系作用的词,包括小品词、前置词和我们今日的语法上所说的连接词。
  486. “men”可以解作“一方面”,“de”可以解作“另一方面”。有了“一方面”,必须有“另一方面”。“我men”意即“一方面我”,“他de”意即“另一方面他”。
  487. 抄本似有错误。“一方面我”原文作“我de”意思是“另一方面我”,也可解作“但是我”,依拜瓦忒(Bywater)的建议改订为“我men”,意思是“一方面我”,相应的联系词“他de”,意思是“另一方面他”,但是这个联系词没有讲出来。克勒翁(Kleon)是随便举出的人名。
  488. 例如称狗为“狗”,而不称为“动物”。“动物”一词,对狗说来,是属于属的名称。
  489. 关于恩培多克勒,参看第1卷第13章注[3]。
  490. 克洛索斯是公元前6世纪人,为吕底亚的国王。他想攻打波斯国王居鲁士(Kyros)一世。他派人到希腊的得尔福去问神,女祭司这样代神回答。结果他打败了,毁灭了自己的帝国,女祭司反而怪他没有把神的意思弄清楚。
  491. 意即有意讲含糊的话,使人上当。
  492. 普罗塔戈拉(Protagoras,公元前480?—前411?年)是古希腊著名的修辞学家和智者,他首先用科学方法研究语言。“无生物”相当于我们今日所说的中性物。
  493. 在原文里,“前来了”和“谈了话”是女性形式的分词。
  494. 指双数。在希腊文里,双数名词采用双数形式的分词和动词。
  495. 在原文里,“来了以后”和“打了”是多数形式的分词和动词。
  496. 赫拉克利特(Herakleitos,公元前540?—前480?年)是古希腊唯物主义哲学家。他的主要著作是《论自然》,已失传。他认为一切皆流,物无常住。
  497. 意即不知属于“存在着”还是属于“不了解”。句中的逗点不知应当放在“永远”前面还是后面。逻各斯(1ogos)指事物的规律。
  498. 阿开俄斯人是一支希腊民族,居住在伯罗奔尼撒东北部。他们曾经攻打特洛亚。“诸港口”实际上指瑙普利亚(Nauplia),那是阿开俄斯人的唯一港口。诗里一般用复数,称为“诗的复数”。
  499.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伊菲革涅亚在陶洛人里》(Iphigeneia he en Taurois)第727行。伊菲革涅亚给她弟弟俄瑞斯忒斯写了一封很短的信,只有一叶,即一块写字板。古希腊的长信是写在许多块写字板上的,这些写字板可以捆起来,形如多叶的折子。
  500. 在原文里,“去到那里以后”和“谈了话以后”都是分词,所以必须使用联系词。
  501. 在原文里,“去到那里以后”是分词,“谈了”是主句的动词,所以即使不用联系词,也不至于破坏衔接。
  502. 安提马科斯是公元前5世纪下半叶的史诗诗人。他的主要著作是《忒拜战争》。透墨索斯(Teumessos)山在比奥细亚境内。
  503. 《忒拜战争》的残诗。亚理斯多德引用诗文,往往只抄录第一句,这里也是如此,所以我们无法知道安提马科斯指出了哪一些为这个小山所没有的性质。
  504. 公式为:号:号声=琴:曲调。可以称“号声”为“曲调”,再用否定式附加词“无琴的”来形容“曲调”,表示这不是弦琴的曲调。
  505. 这里提起的克勒俄丰大概是一位悲剧诗人。据说他曾用英雄格(长短短格)写日常生活。亚理斯多德在《诗学》第2章说他所写的人物恰如一般人。“尊贵的”是对女神和贵妇人的尊称,不宜用来形容树木。
  506. 拉孔人即斯巴达人,属于多里斯(Doris)种族。帖撒罗斯人(Thessalos)住在希腊北部的帖撒利(Thessalia),属于忒斯普洛托斯(Thesprotos)种族。
  507. “道德习惯”养成道德品质,所以这个词在本书中有时候译为“道德品质”。
  508. 这是由于道德习惯不同。
  509. 包括伊索格拉底。
  510. 例如说:“要是我可以这样说。”
  511. “天那样大”原文是双字复合词。“非常大”原文是附加词。
  512. 《泛希腊集会辞》是伊索格拉底最著名的演说辞,约在公元前380年用书面发表。
  513. 《泛希腊集会辞》第186节。伊索格拉底鼓励希腊人参军,向波斯进军。他说:“我们应当认为那些将在这样的战斗中立下武功的人生前将享受的或死后将留下的名声、荣誉和光荣有多么大?”亚理斯多德记错了,把“名声和荣誉”写成“荣誉和评价”。
  514. 《泛希腊集会辞》第96节。伊索格拉底的原话是:“人们怎能表现得比我们的祖先更勇敢、更爱希腊?他们为了使其余的希腊人免于被奴役,忍心看见他们的城市无人烟,他们的土地遭蹂躏,圣地被劫掠,神殿被烧毁,整个战争都发生在他们的国境内。”
  515. 亚理斯多德是在转述一般人对于诗的意见。
  516. “这样的情形下”指热情冲动的情形下。“装傻”指假装不懂,明知故问。苏格拉底时常这样装傻。
  517. 亚理斯多德在他的《政治学》第3卷第2章1275b举出高尔期亚装傻的例子:有人问高尔期亚,一个人怎样成为公民,他回答说:“有如胶泥是胶泥制造者制造的,拉里塞俄斯人(Larissaios)是‘匠人’——其中一些是‘公民制造者’——制造的。”“匠人”和“公民制造者”在原文里同是demiourgos,本义为“为人民而工作的人”,这个字并且是地方长官的头衔;成年人经地方长官批准而成为公民,所以可以说公民是地方长官制造的。高尔期亚假装不懂这个字有两种不同的意思,在这里玩文字游戏,借此指出公民权是人工制造的。柏拉图在《斐德若篇》238d—241e(见《柏拉图文艺对话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第107—112页)叙述苏格拉底说他为神灵凭附,所以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激昂得差不多象朗读酒神颂了。苏格拉底在这一段里戏拟诡辩派的口吻,颠倒是非,说“爱人”应当接受没有“爱情”的人;他的话里充满了双字复合词、附加词和奇字。
  518. “格律”指由若干具有一定数目的长音缀和短音缀的音步组成的格律(即韵文的格律)。“节奏”在此处指一般的节奏,这种节奏没有格律那样严格。
  519. 奴隶被释放,便成为自由人,但是还不能享受全部公民权;遇到讼事,须由保护人代为出庭。克勒翁(公元前?—前422年)是雅典政治家,很有权势。这里用他的名字代表任何一个有权势的政治家。在公告人这样问的时候,每个人都认为那个获释的奴隶会这样回答,孩子们便抢在前头替他回答了。“克勒翁”一词在此处表示格律和重复。
  520. 指音缀和音步的数目。
  521. 格律由音步组成(每音步内的长音缀和短音缀的数目和安排是相同的),例如史诗的格律由六音步长短短格组成。所以格律是节奏的段落,音步是节奏的小段落。参看《诗学》第4章第1段。
  522. “英雄格”主要指史诗的格律。此外,长长格和短短长格也称为英雄格。
  523. 科耳达克斯(kordax)舞蹈是旧喜剧中采用的一种跳跃式的轻快舞蹈,非常粗野。
  524. 派安(paian)格由一个长音缀、三个短音缀组成。
  525. 特剌叙马科斯首创有节奏的散文。
  526. 原则是一个长音缀等于两个短音缀。一个长音缀=1,一个短音缀=1/2,两个短音缀等于1/2+1/2=1。所以英雄格(长短短格、短短长格、长长格)的比例是1:1(即长比短短、短短比长、长比长)。长短格和短长格的比例都是2:1(即长比短,长等于2,短等于1;2:1亦即1:2,短长格为短比长,短等于1,长等于2)。派安格的比例是3:2(即3短比1长,3短等于3,1长等于2;3:2,亦即2:3,即1长比3短,1长等于2,3短等于3)。1 1/2:1,亦即3:2(1 1/2×2=3,1×2=2)。
  527. 短长格虽然合乎口语的腔调,但是由于太整齐,太格律化,所以也不适于演说之用。
  528. 派安节奏之所以不构成格律,是因为这种节奏的长音缀可以放在音步的头上或尾上,甚至可以放在第二位置和第三位置上。
  529. “和句尾”是补充的。
  530. 西摩尼得斯的残诗,意思是:出生自得罗斯或吕西亚的孩子啊!“孩子”指阿波罗。得罗斯是爱琴海西南部的岛屿。吕西亚(Lykia)在小亚细亚南部。
  531. 西摩尼得斯的残诗,意思是:金发的远射者、宙斯的儿子啊!“儿子”指阿波罗,他是宙斯和勒托(Leto)的儿子,出生在得罗斯。他善于射箭,故称为“远射者”。
  532. 西摩尼得斯的残诗,意思是:在覆盖了地和水之后,夜还覆盖了长河。古希腊人认为大地是一块圆饼,周围有一条长河环绕着。
  533. 在句首第一个字下面画一条线,表示上一个句子在该字之前完结。
  534. 串连体是直线式的,各子句之间没有紧密的联系。回旋体是转圈式的,各子句之间有紧密的联系。“旧诗人”指公元前5世纪的戏剧诗人。“回舞歌”指戏剧中合唱歌的次节,这是歌队在由左向右回头舞的时候所唱的歌。次节的节奏和拍子与首节的完全相同。古希腊的合唱歌的句法,一般说来,是相当紧凑的。公元前4世纪的戏剧诗人往往不写合唱歌,而借用别的剧里的歌词。参看《诗学》第18章末段。
  535. 这是希罗多德《历史》第一句的开头。整句的意思是:“哈利卡耳那索斯人希罗多德的历史在这里发表,为的是使过去的事不致由于年深日久而被人遗忘,使希腊人和外国人做出的惊人的大事业、特别是他们交战的原因,不致湮没无闻。”希罗多德出生于小亚细亚南部的哈利卡耳那索斯(Halikarnassos)城,后来移居意大利的图里俄(Thourioi)城。
  536. 环形句的结构有如圆圈,有别于直线式的串连句。
  537. 这种句子的组成部分是屈指可数的。
  538. 每行诗有一定数量的音步,记的时候计算音步。
  539. 这里所引的诗句是欧里庇得斯的悲剧《墨勒阿格洛斯》的残诗,不是索福克勒斯的诗句。卡吕冬在伯罗奔尼撒(意思是“伯罗普斯Pelops的土地”)北边,中间隔着一个海湾。这行诗的节奏在“土地的”后面停顿,要是没有下一行,就会引起误会。欧里庇得斯的原诗是这样的:这地方是卡吕冬,和伯罗普斯的土地面对着的是它的富饶的平原。“面对着”一词在意义上与下一行联系,意思是“面对着伯罗普斯的土地的”,而不是“属于伯罗普斯的土地的”(“面对着”后面的名词用属格,所以删去下一行,这半行就变成了这个意思)。
  540. 指意思完全的句子。
  541. 这里提起的德谟克利特(Demokritos)是一位著名的音乐家,不是那位著名的哲学家。墨拉尼庇得斯(Melanippides)是公元前5世纪末叶的抒情诗人,以写酒神颂闻名。
  542. 第1行诗借用赫西俄德的《工作与日子》第265行。第2行戏拟该诗第266行,赫西俄德的原诗的意思是:一个恶毒的计谋对计谋者为害最大。
  543. 这是伊索格拉底《泛希腊集会辞》第1句的开头,该句的意思是这样的:“我时常对那些召开泛希腊集会和创办体育竞赛的人感到惊奇,奇的是他们认为人们体力上的成就应当获得这么大的奖赏,而对于那些私下为公众的利益而苦干的、为了能有助于别人而锻炼自己的心灵的人,他们却不给予任何荣誉,其实他们应当特别关心他们才对,因为即使运动员们获得了双倍的体力,别人也不会生活得更好,而一个人有了很大的智慧,所有愿意分得一份他的智慧的人都能得到好处。”
  544. 见于《泛希腊集会辞》第35—36节。句首的“他们”一词指雅典殖民者。
  545. 见于《泛希腊集会辞》第41节。这句话的意思是:“对于这两种人雅典城都能适应”。“享受”指享受自己的财富,即花钱的意思。
  546. 见于《泛希腊集会辞》第48节。
  547. 见于《泛希腊集会辞》第72节。雅典人在公元前477年获得罗斯海上同盟的领导权,从此在海上称霸。
  548. 见于《泛希腊集会辞》第89节。这句话描写波斯国王薛西斯向希腊进军。赫勒斯滂(Hellespont)海峡在爱琴海东北部,薛西斯在那里搭了两道浮桥。亚陀斯(Athos)地岬在爱琴海北部,波斯人在那里开凿了两公里长的运河。
  549. 见于《泛希腊集会辞》第105节。伊索格拉底指出,雅典人把这种事看作暴行。
  550. 见于《泛希腊集会辞》第149节。这句话描写波斯人侵略希腊的悲惨下场。
  551. 见于《泛希腊集会辞》第181节。伊索格拉底责备希腊人在私生活里奴役外国人,在政治生活里,对于小亚细亚西海岸的希腊移民——他们自己的盟友被波斯人奴役一事却熟视无睹,不肯出兵援助。
  552. 参看本卷第7章注[9]。
  553. 佩托拉俄斯(Peitholaos)和吕科佛戎是两弟兄,他们在公元前358年刺杀他们的妹夫,斐赖(Pherai)城的独裁君主亚历山大。“家里”指斐赖城,在希腊北部。“出卖”指把斐赖人的同邦人当奴隶出卖。“这里”指法庭。
  554. 把对立的意思摆在一起,可以看出其中一个是谬误的。所以把意思对立起来,是一种否定式三段论。
  555. 全部谐音或半谐音。
  556. 两个字完全相似,往往不仅是尾音缀相似,而且是整个字相似。但有时只是尾音缀相似。
  557. 指名词变格。各个变了格的名词是相似的。
  558. 阿里斯托芬的残诗,意思是:因为他从他那里接受了田地、休耕的田地。相似的音缀用线条表明,以下同此。
  559. 《伊利亚特》第9卷第526行,意思是:他们都愿接受礼物,听取恳求的话。
  560. 大概是一句挖苦有私生子的父亲的话,意思是:“他们不认为孩子是他生的,而认为是因他而生的。”“不”字(原文第1个字)是补订的。原文第2个字中的i不读音。
  561. 意思是:“在最大的焦虑中,在最小的希望中。”
  562. 意思是:“他不值一文铜钱,还值得给他立铜像吗?”khalkous(铜像)是复数,为宾格;khalkou(铜钱)是单数,为属格。句尾的“;”是希腊语中的问号。
  563. 意思是:“他活着的时候,你把他说得很坏,现在他死了,你把他写得很坏。”“他死了”是补充的。
  564. 意思是:“要是看见一个人无所事事,你会感到多么愤慨?”
  565. 《忒俄得克忒亚》(Theodekteia)是亚理斯多德早年的修辞学著作,为纪念他的弟子忒俄得克忒斯而作的。“优美之点”根据罗默(Roemer)的改订译出,抄本作“开头”。
  566. 关于厄皮卡耳摩斯,参看第1卷第7章注[8]。“在他们家里”和“和他们在一起”,都是在别人家作客的意思,所以这句话不是对立的子句。
  567. 这个隐喻见于《奥德赛》第14卷第212—214行,荷马原诗的意思是:如今我浑身的力气都已消失;但是即使是这样,我认为你看见了残梗,也猜得到麦粒是什么样子。奥德修斯扮装成乞丐,告诉他的牧猪人说,他从前是一个强健的人,如今老了。“属”指“枯萎”;麦枯了,人老了,都是“枯萎”的种类。
  568. 指本卷第4章第1段。
  569. 参看本卷第4章末尾“明喻去掉说明,就成了隐喻”一语。该章中提起的诗人的诗行“象青春”、比奥细亚人“象冬青橡树”二语,都加了说明。
  570. 明喻只说这个象那个,而为什么象,往往是很明显的,所以听者并不对这个比喻加以思索。如果只说这个就是那个,听者就要加以思索,一旦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就能有所领悟,从而感到愉快。
  571. 修辞式推论指演说中的推论。修辞式推论的前提是或然的事,因为政治演说和诉讼演说中的事往往有两种可能,是发生了还是没有发生,为此要进行辩论。因此修辞式推论也就是或然式推论。
  572. 见于伊索格拉底的《致腓力辞》第73节。腓力在公元前346年同雅典人议和。伊索格拉底希望腓力在议和之后联合希腊各城邦向波斯进军。伊索格拉底说,反马其顿派认为,和平是跟他们的个人利益相抵触的。
  573. 意即隐喻不能从相差太远的事物中取来。
  574. 隐喻分四种,见《诗学》第21章,即借“属”作“种”,借“种”作“属”,借“种”作“种”,借用类同字。关于前三种,《诗学》中是这样说的:“借‘属’作‘种’:例如‘我的船停此’,‘泊’是‘停’的一种方式。借‘种’作‘属’:例如‘俄底修斯曾作万件勇敢的事’,‘万’是‘多’的一种,现在借来代表‘多’。借‘种’作‘种’:例如‘用铜刀吸出血来’和‘用坚硬的铜火罐割取血液’,诗人借‘吸’作‘割’,借‘割’作‘吸’,二者都是‘取’的方式。”
  575. 参看第1卷第7章第7段及注[12]。
  576. 勒普提涅斯(Leptines)是公元前4世纪雅典政治家。拉栖第梦人即斯巴达人。“一只眼睛”指雅典。斯巴达人打败了雅典,要毁灭这个城邦。希腊的另一只眼睛是斯巴达。
  577. 卡瑞斯曾经在俄林托斯(Olynthos,在希腊北部)战役(公元前348年)抵抗腓力。雅典官吏在退职的时候,须把报告书(包括账目)交付审查。这里提起的刻菲索多托斯是公元前4世纪的雅典将军。刻菲索多托斯的意思是说,卡瑞斯当时还掌握着雇佣军,可以欺压人民,使他们对这份报告书不敢认真审查。
  578. 公元前358年,刻菲索多托斯劝雅典人开赴优卑亚,帮助优卑亚人抵抗忒拜人。米太雅第(公元前550?—前489?年)是雅典将军,在马拉松战役作战有功。他的某一建议很快就通过了,成为法令。所谓“米太雅第的法令”,指速成之物。刻菲索多托斯的意思是说,时机紧迫,来不及准备口粮。雅典人在出征的时候,须自备三日口粮。
  579. 厄庇道洛斯(Epidauros)在伯罗奔尼撒东北部。伊菲克剌忒斯的意思是说,雅典人在议和之后失去掠夺这些弱小城邦的机会,以致无法获得军用粮秣。
  580. 佩托拉俄斯(Peitholaos),待考。帕剌罗斯号(Paralos)是雅典的快舰之一,常用来载运罪犯。塞斯托斯(Sestos)在赫勒斯滂海峡旁边。佩赖欧斯是雅典的海港。黑海沿岸的粮食集中在塞斯托斯,再从那里运到佩赖欧斯。
  581. 伊斋那岛在阿提卡南边。在雅典同斯巴达失和的时期内,伊斋那倒向斯巴达那边,在公元前429年被雅典人占领。“眼中钉”原文作“分泌物”,为眼中的粘膜性分泌物。
  582. 摩洛克勒斯(Moirokles)是公元前4世纪雅典政治家,他反对马其顿。他和那个“好人”各自干的坏事,以敲诈多少为比例。那人敲诈别人1/3即每年收利息33%。
  583. 阿那珊里得斯(Anaxandrides)是公元前4世纪上半叶的中期喜剧家。“过期了”以罚款到期未交付为喻。
  584. 波吕欧克托斯(Polyeuktos)是公元前4世纪雅典政治家,他反对马其顿。斯剖西波斯(Speusippos),待考。“五孔枷”可以把罪犯的手脚和脖子夹在木板中间。
  585. 意思是压榨盟邦的工具。这种“磨坊”和普通磨坊不同之处在于它上了颜色。古希腊的战舰都上颜色。
  586. “犬儒”指第欧根尼(Diogenes,公元前412?—前323?年),他的生活十分简朴。“公共餐厅”,指斯巴达公民每天会餐的俭约食堂。阿提卡酒店却是雅典人欢聚闹酒的场所。
  587. 埃西翁(Aision)是公元前4世纪雅典政治家,为狄摩西尼的政敌。“泼在西西里”,指雅典远征军于公元前413年在西西里全军覆灭。
  588. “吵闹会”暗指雅典公民大会。
  589. 见伊索格拉底的《致腓力辞》第12节。
  590. 《葬礼演说》指吕西阿斯为追悼羊河战役(公元前405年)的死者而发表的演说。剪下一绺头发,为志哀的表示。
  591. 伊菲克剌忒斯在公元前335年控告卡利阿斯。参看本卷第2章注[14]。
  592. 吕科勒翁(Lykoleon)是公元前4世纪雅典政治家。卡布里阿斯(Khabrias,公元前?—前357年)是雅典将军,他在公元前378年帮助忒拜人抗击斯巴达国王阿革西拉俄斯(Agesilaos),作战有功,雅典人为此给他立像,像的姿势采用半跪式,盾牌支在膝头上,矛平举,这是他叫兵士在迎击斯巴达人时所采取的姿势。这个战术十分著名。这座像立在市场里,从法院里可以望见。公元前366年,吕科勒翁为卡布里阿斯辩护的时候,他指着这座像,借用它的“恳求的姿势”(即半跪的姿势)来请求陪审员们宽恕他。
  593. “培养卑恭的精神”一语见于伊索格拉底的《泛希腊集会辞》第151节,形容波斯臣民的奴隶根性。这是一个借“种”作“属”的隐喻,因为“培养”是“加强”的一种方式。
  594. 这个隐喻见于伊索格拉底的《泛希腊集会辞》第172节。“这样的和平”指公元前386年由斯巴达带头与波斯签订的和约,这和约称为“安塔喀达斯(Antalkidas)和约”,按照和约,小亚细亚西岸的希腊城邦归波斯统治,所以是一个屈辱的和约。
  595. 引文见于伊索格拉底的《泛希腊集会辞》第180节。这里提起的“条约”即上注中提起的和约,这个和约,在波斯国王看来,是一件光荣的战胜纪念物。
  596. 城邦受到“审查”,有如古雅典的官吏受到审查委员会的审查。参看本章注[11]。
  597. 见于西摩尼得斯的残诗。
  598. 见于伊索格拉底的《致腓力辞》第127节。伊索格拉底把腓力比作一头可以在庙地上自由行走的、专供祭祀用的牲畜。
  599.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伊菲革涅亚在奥利斯》(Iphigeneia he en Aulidi)第80行上半行,该行全行的意思是:因此希腊人开动了,手里拿着长枪。“开动了”指进军,所以是一个隐喻。
  600. 《奥德赛》第11卷第598行。这句话形容西绪福斯(Sisyphos)由于犯了欺诈罪而受到惩罚,在冥间推石头,石头快到山顶时又滚了下来,他又继续往上推。
  601. 《伊利亚特》第13卷第587及592行。那支箭碰在墨涅拉俄斯的胸甲上又蹦了回来。
  602. 《伊利亚特》第4卷第126行。
  603. 《伊利亚特》第11卷第574行。这句话形容一些长枪还没有达到目的就落地了,但是它们依然想刺杀大埃阿斯。
  604. 《伊利亚特》第15卷第542行。
  605. 《伊利亚特》第13卷第799行。这行诗形容风暴中的海浪。诗人把进攻的特洛亚人比作这样的海浪。
  606. 指本卷第2章第4段及第10章第2段。
  607. 参看第2卷第20章第4段及本卷第2章注[11]。
  608. 阿耳库塔斯(Arkhytas)是南意大利塔伦通(Tarenton,即塔兰托)的哲学家和数学家。
  609. 古希腊的祭坛保护一切要求避难的人,谁也不得把他们从那里拖走。
  610. “权力”指政治权力。伊索格拉底的《致腓力辞》第40节中有“我知道所有的城邦都被它们的不幸拉平了”(意思是都变得同样衰弱了)一语,与这里说的很相似。
  611. 参看第2卷第21章第3段。
  612. 这里提起的忒俄多罗斯是拜占庭人,为公元前5世纪末叶的修辞学家。
  613. 忒俄多罗斯假意说尼孔(Nikon)心里不安,借此挖苦他不如一个弹竖琴的色雷斯女奴隶。色雷斯在黑海西边。
  614. “磨死呀”和“波斯化”这两个词在希腊文里是同一个词persai。埃斯库罗斯的悲剧《波斯人》中有“一心要破坏伊奥尼亚(Ionia)人的土地”(第178行)一语,这句话里的“破坏”一词,也是这同一个字的文字游戏。
  615. “权限”(指霸权)和“泉源”在原文里是同一个词arkhe。
  616. 同样的意思重见于伊索格拉底的《致腓力辞》第61节、《泛希腊集会辞》第119节、《和平辞》第101节、《致尼科克勒斯(Nikokles)辞》第28节。海上的“权限”对雅典政治、经济有好处,但是雅典从此骄横傲慢,以致一败涂地。
  617. 意思是“海上的权限是城邦灾难的权限”。
  618. “海上的arkhe并不是他们灾难的arkhe”句中的末一个字,即被否定了的arkhe,并不是原来的意思(原意是“权限”)而是另有所指(指“泉源”)。
  619. 原文是:“阿那斯刻托斯并不是阿那斯刻托斯的。”阿那斯刻托斯(Anaskhetos)是人名,这名字的意思是:“可以忍受得了。”为了谐音起见,译作“阿乔恩斯布陶”。
  620. 上面这几句话里的“客气”、“客人”和“外侨”,在原文里都是同一个字Xenos,这个字在每一句话里前后意思不同。
  621. 参看本卷第10章注[17]。
  622. 指类比式隐喻字。
  623. 指本卷第4章第1段及第10章第1段。
  624. 称盾为阿瑞斯之杯,表示盾与杯的关系和战神阿瑞斯与酒神狄俄倪索斯的关系(参看本卷第4章注[11]),所以这个说法是复杂式隐喻。古希腊的弓平时不上弦,所以弓向反面弯曲(与上弦时相反)。
  625. 称盾为杯,只表示盾与杯的关系,所以这个说法是简单式隐喻。
  626. 就姿势而言,双管吹手很象猴子,这是一个简单式明喻。
  627. 这是一个简单式明喻。近视的人收缩眼睑(即眯着眼睛),使眼睑遮住部分瞳孔;瞳孔小了,他才能看得比较清楚。将要熄灭的灯火会爆炸,爆炸时光亮会收缩。
  628. 这三个都是复杂式明喻。尼刻剌托斯(Nikeratos)和普剌梯斯(Pratys)都是公元前5世纪下半叶的史诗朗诵者。菲罗克忒忒斯(Philoktetes)是希腊英雄,曾被毒蛇咬伤,十年不愈;后来才参加特洛亚战争。关于特剌叙马科斯,参看第2卷第23章注[77]。
  629. 菲兰蒙(Philammon)是一个拳击家。这里形容他用拳头击沙袋(一种皮制的吊球),作拳击练习。
  630. 在本卷第4章第1段、第10章第1段讲过了。
  631. 参看本卷第10章注[8]。
  632. 卡帕托斯(Karpathos)是一个岛屿,在克里特岛东北边。有一个卡帕托斯人把兔子带到那个岛上,兔子后来繁殖过多,为害农作物。
  633. 《伊利亚特》第9卷第385行。这是阿喀琉斯回答前来求和的奥德修斯的话。“他”指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该卷第386—387行的意思是:即使这样,阿伽门农也不能劝我回心转意,在他完全赔偿我所受的痛心侮辱之前。
  634. 《伊利亚特》第9卷第388—390行上半行。第390行全行的意思是:她的手艺比得上目光炯炯的雅典娜。关于阿佛洛狄忒,参看第2卷第23章注[80]。雅典娜是司智慧与工艺的女神。
  635. “笔写的文章”主要指典礼演说,参看本卷第1章注[9]。“论战的演说”指政治演说和诉讼演说。
  636. 指论战的演说的风格。
  637. 关于开瑞蒙,参看第2卷第23章注[81]。
  638. 关于利铿尼俄斯,参看本卷第2章注[21]。
  639. 三个“他”字的音调念法不同。
  640. 这里提起的菲勒蒙(Philemon)是公元前4世纪的演员。剌达曼梯斯(Rhadamanthys)是宙斯和欧罗巴(Europa)的儿子,为人很正直,死后成为冥土的判官。帕拉墨得斯是参加特洛亚战争的希腊英雄,据说他曾经发明灯塔、天平、铁饼、骰子等。“开场”是“歌队进场之前的整个部分”。
  641. 这是一句谚语,形容笨拙的人。
  642. 《伊利亚特》第2卷第671—673行。该卷第671—675行的意思是:还有,尼柔斯从叙墨带着三艘平稳的船前来,尼柔斯,阿格拉伊亚和卡洛波斯的儿子,尼柔斯,在所有的达那俄斯人当中,除了佩琉斯的高贵的儿子,他是到伊利昂的最漂亮的男子。但是他孱弱无能,手下只有少数兵士。尼柔斯(Nireus)是参加特洛亚战争的希腊英雄,来自小亚细亚南边的叙墨(Syme)岛。阿格拉伊亚原文是Aglaia。卡洛波斯原文是Kharopos。达那俄斯人泛指希腊人。佩琉斯是佛提亚(Phthia)的国王。“儿子”指阿喀琉斯。伊利昂是特洛亚的别称。
  643. 《伊利亚特》第2卷后半部分叙述两军的阵容,称为“船名表”。一般认为这是全诗中最枯燥的部分,亚理斯多德对荷马有偏爱,在这里加以赞扬。
  644. “商讨”指审判者们之间的商讨,由于不经过这种商讨,这个审判者的判断不至于受别人的影响,也不至于被搅乱。
  645. 这里指的是主要的用处。有的典礼演说,例如葬礼演说,毫无疑义是用来当众朗读的。
  646. 见本卷第2章第1段。
  647. 参看本卷第7章,特别是该章第3段。
  648. 见本卷第2—11章。
  649. 见本章。
  650. 参看第1卷第1章注[7]。
  651. “问题”与“证明”为论辩术中的两个部分,参看第1卷第1章注[2]。
  652. 流行的分法是:序论、陈述、或然式证明和结束语。
  653. 诉讼演说须陈述案情。
  654. 典礼演说和政治演说中所谈论的事件,是大家知道的,所以用不着“陈述”。在这两种演说中,往往没有人提出相反的论证,所以用不着“反驳”。
  655. “证明式演说”指论证严密的政治演说。“结束语”的作用在于影响听众,指出事情重要不重要,重述论点(参看本卷第19章)。证明式演说所需要的是论证的总结,而不是具有上述作用的结束语。
  656. 指双方相互冲突的论证的对比。
  657. 指结束语中对主要论点的重述。
  658. 审议(参看第1卷第3章注[1])的目的在于对政治问题加以审议,从而对公民大会提出劝告,所以控告与答辩并不占主要地位。
  659. 参看第2卷第23章注[74]。
  660. 在柏拉图的对话《斐德若篇》中(266—267),苏格拉底说,有人把一篇演说分为“序论”、“陈述”、“证据”、“或然式证明”、“近理”(指或然的真理)。他还说,忒俄多洛斯还提起“正证实”和“附证实”;他并且说,忒俄多洛斯告诉人们怎样处理“正反驳”和“附反驳”。参看《柏拉图文艺对话集》,第154—15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
  661. 参看本卷第2章注[21]。
  662. 大概指利用辅助论证来推动演说。
  663. 大概指离开主题东拉西扯,以转移听众的注意力。
  664. 大概指节外生枝,扯到别的论点上面去。
  665. “诗”指戏剧。
  666. 《海伦颂》的“基调”或主题是对海伦的称赞,这篇演说的前13节是序论,作者在序论中攻击普罗塔戈拉、高尔期亚等诡辩派,即智者,这些人同海伦本来是联系不上的。
  667. 这篇《奥林匹亚辞》(Olympikos)只存片断。高尔期亚在公元前408年发表这篇演说,号召希腊各城邦的人民联合起来对付波斯的侵略。
  668. “泛希腊集会”指泛希腊宗教集会,如奥林匹亚集会,集会上有体育竞赛。
  669. 参看本卷第9章注[10]。
  670. “这位演说者”不知指谁。亚立斯泰提(Aristeides,公元前?—前468?年)是雅典政治家和军事家,在马拉松战役作战有功,后来又参加了萨拉米战役。他为人很正直,被称为“正直的亚立斯泰提”。
  671. 大概引自波吕克剌忒斯的《阿勒克珊德洛斯颂》,参看第2卷第24章注[19]。
  672. 普里阿摩斯是特洛亚的国王。
  673. 科里罗斯(Khoirilos)是公元前5世纪末叶的史诗诗人,写过一首以希腊波斯战争为题材的史诗(叫作《波斯战争》,已失传),歌颂雅典人在萨拉米获得的胜利。这里所引的是《波斯战争》中的诗句,意思是:啊,昔日精通诗艺的人真是幸福;他们是文艺女神的侍者,那时土地待开垦;如今整个园地已分配完了,各行艺术有边界;我落在最后,任凭我东瞻西望,也找不到刚驾上马的车子来参加竞赛。诗人抱怨他是最后一个诗人,没有什么题材可写了。
  674. 戏剧的开场与史诗的序诗和诉讼演说的序论一样,必须和主题联系。至于酒神颂的序诗则和典礼演说的序论一样,可以如上文所说,不必和主题联系。这里所引的序诗出处不明,大概是东拉西扯,和这篇酒神颂的主题没有联系。[11]《伊利亚特》第1卷第1行上半行。该卷第1—7行的意思是:女神,请歌咏佩琉斯之子阿喀琉斯的忿怒,这毁灭性的忿怒给阿开俄斯人带来无穷的苦难,把许多英雄的倔强的灵魂送往冥土,使他们的尸首成为野狗和飞鸟的食物;这样一来,宙斯就算称心如意了;请你从当初阿特柔斯之子——人中的王,同高贵的阿喀琉斯因争吵而决裂的时候唱起吧!《伊利亚特》的主题是阿喀琉斯的忿怒。“女神”指文艺女神。文艺女神是宙斯和记忆女神的女儿,共九位,其中一位是史诗女神,名叫卡利俄佩。关于佩琉斯,参看本卷第12章注[10]。
  675. 《奥德赛》第1卷第1行上半行。该卷第1—10行的意思是:文艺女神,请给我讲那多智谋的人的故事,他劫掠了特洛亚神圣的都城,然后漂流,见过许多人的城市,了解他们的风俗,他在海上忍受过许多痛苦,竭力保全自己的性命,使他的伙伴们得以还乡。尽管他有此心,却未能挽救他们的命运,他们是由于自己的狂妄而丧失性命的,这些蠢人杀了太阳神许佩里翁的牛,这天神却剥夺了他们还乡的好时机。这些事,女神,宙斯的女儿啊,请讲给我们听。“多智谋的人”指奥德修斯。特洛亚的城墙是阿波罗和海神波塞冬建筑的,所以称为“神圣的”。许佩里翁(Hyperion)是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别称。
  676. 科里罗斯的《波斯战争》的残诗,参看本章注[9]。“亚细亚”指小亚细亚。
  677. 一般认为这是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俄狄浦斯王》(Oidipius Tyrannos)第774行上半行。俄狄浦斯在那一段里叙述他的身世,说他怎样杀死一个老年人。波吕玻斯(Polybos)是科林斯的国王。他是俄狄浦斯的养父,不是生父。这里所引的诗句并不在该剧的“开场”(第1—150行)中。所以这行诗可能是从别的悲剧里引来的。
  678. 原文包括反感、敌视、诽谤等义。
  679. 引自一出悲剧。
  680. 普罗狄科斯(Prodikos)是公元前5世纪下半叶的智者和修辞学家。他的一篇著名的讲稿卖50德拉克马一份。参看第1卷第14章注[1]。
  681. 指有偏见的、不注意听的听者。
  682. 索福克勒斯的悲剧《安提戈涅》第223行上半行。该剧第223—224行的意思是:主上,我不能说我迈着轻捷的脚步快快跑来,连气都喘不过来。这是守兵在前来向忒拜城的新王克瑞翁报告波吕涅刻斯的尸首已经被人埋葬的消息的时候所说的话。他继续说,他本来不想来报告这消息,因为他害怕为这件事受到惩罚。他最后说,除了命中注定的遭遇而外,他不至于受到别的惩罚。参看第1卷第13章注[2]。
  683.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伊菲革涅亚在陶洛人里》第1162行上半行。该剧第1159—1162行的意思是:伊菲革涅亚 主上,请你在门廊上停下来!托阿斯 庙里发生了什么怪事吗,伊菲革涅亚?伊菲革涅亚 呸!我这么说,是为了祓除你这不祥的话。托阿斯 这是什么奇怪的开头话?明白地告诉我。托阿斯(Thoas)看见伊菲革涅亚抱着神像从庙里出来,他这样问她。
  684. 指第2卷第1、2、3、4、7、8章等处。
  685. 《奥德赛》第6卷第327行。这是奥德修斯向雅典娜祷告的话。淮阿克斯人(Phaiakes)居住在传说中的斯刻里亚(Skheria)岛上。
  686. 《葬礼演说》指柏拉图的对话《梅涅克塞诺斯篇》(Menexenos)。苏格拉底在那篇对话里朗读了一篇据他说是阿斯佩细亚(Aspasia,为伯里克利的情妇)写的葬礼演说。苏格拉底在对话中(235d)说:当着拉栖第梦人(即斯巴达人)称赞雅典人,或者当着雅典人称赞拉栖第梦人,都不容易成功;但是当着被称赞的人称赞他们,却并不困难。亚理斯多德的意思是说,当着雅典人称赞他们并不难,因此很容易使听者意识到他们受到称赞。
  687. 以拳击者先练习几拳为喻。高尔期亚的这篇颂辞没有序论。关于厄利斯,参看第1卷第2章注[12]。
  688. 有一个版本作“部目”(参看第1卷第2章注[19])。按照这个版本,本章中所有的“办法”一词均应改为“部目”。
  689. 关于伊菲克剌忒斯,参看第1卷第7章注[10]。瑙西克剌忒斯(Nausikrates),待考。
  690. 索福克勒斯有两个儿子,一个名叫伊俄丰(Iophon),是他的妻子所生,另一个名叫阿里斯同(Ariston),是他的外室所生。阿里斯同有一个儿子,名叫小索福克勒斯。据说伊俄丰在族盟法庭上控告他父亲神经失常,偏爱这孙子,要把家产外传。索福克勒斯当场念了他的悲剧《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Oidipousepi Kolonoi)中的第一合唱歌(自第668行起),然后说:“我若是神经失常,就不是索福克勒斯;我若是索福克勒斯,就没有神经失常。”他因此被宣判无罪。这个故事可能来源于一出喜剧。
  691. 指抵消原告提出的动机。
  692. 指和自己受到的指控相类似的指控。
  693. “某某人”指受到类似的控告,却被认为是清白无辜的好人。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奸夫,所以被告本人也不可能是奸夫。
  694. 许癸埃农(Hygiainon),待考。关于交换财产,参看第2卷第23章注[57]。
  695.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希波吕托斯》第612行。该剧的主人公希波吕托斯曾向老乳母立誓,答应不把她即将告诉他的话泄漏出去,他立誓后才知道是关于他的后母对他的爱慕之情的话。他后来想把那些话告诉别人,老乳母却警告他不要违背他的誓言,他因此这样回答。
  696. 指戏剧竞赛。
  697. 指酒神剧场。
  698. 这里着意在诬告,参看本卷第14章注[15]。
  699. 透克洛斯(参看第2卷第23章注[19])和一些希腊将领曾被派遣到特洛亚城内去侦察,后来透克洛斯以叛逆罪被控,理由是他和特洛亚国王普里阿摩斯有亲戚关系。透克洛斯的父亲忒拉蒙曾经帮助赫剌克勒斯攻打特洛亚,赫剌克勒斯后来把女俘赫西俄涅(Hesione)送给忒拉蒙,这样构成了忒拉蒙和普里阿摩斯的亲戚关系。亲戚关系和敌对关系是这里所说的“迹象”。
  700. 参看第2卷第23章注[63]。
  701. 一连串陈述引起一连串证明,所以不容易记忆。
  702. 由于上述两种事实是分开的。
  703. 这里提起的克里提阿斯大概是苏格拉底的弟子,为“三十独裁者”之一,参看第1卷第15章注[6]。
  704. 抄本残缺。
  705. 故事见于希罗多德的《历史》第2卷第30段。24万埃及兵士执行卫戍任务,三年期满没有被替换,他们因此相率叛变,逃往埃塞俄比亚(Aithiopia)。埃及国王萨墨提科斯(Psammetikhos)追上他们,劝他们不要撇下他们的妻子儿女,有一个兵士这样回答。他们后来在埃塞俄比亚另娶妻子。
  706. “阿尔喀诺俄斯的故事”指奥德修斯讲给淮阿克斯人(Phaiax)的国王阿尔喀诺俄斯(Alkinoos)听的关于他自己的漂流的故事,见《奥德赛》第9—12卷。奥德修斯后来在第23卷第264—284行和第310—343行(两处共55行)把这些故事讲给他的妻子佩涅罗佩(Penelope)听。荷马史诗一半采用直接叙述,一半采用间接叙述,而且都用过去时,免得佩涅罗佩听了心里难受。
  707. 法宇罗斯(Phayllos),待考。原来的“英雄传说集”(即史诗集)是用现在时写的;法宇罗斯可能用过去时写了一篇摘要。
  708. 《俄纽斯》是欧里庇得斯的悲剧。这剧的“开场”大概是很简短的。
  709. 例如一个人所选择的行动是善良的,他的性格就是善良的。
  710. 指道德意图。
  711. “苏格拉底对话”是以苏格拉底为中心人物的对话,最有名的是柏拉图写的对话。“问题”指涉及选择、性格和目的的问题。
  712. 《安提戈涅》第911—912行。引文与原诗稍有出入。该剧第904—921行一段被许多校勘者认为是伪作,因为与安提戈涅的性格不合。但是也有少数校勘者认为是索福克勒斯的手笔,主要理由是因为亚理斯多德在这里引用过。参看第1卷第13章注[2]。
  713. 意即天生愿意做无利可图的事。
  714. 这里提起的埃斯喀涅斯(Aiskhines)大概是公元前4世纪的哲学家和诉讼演说的写作者。这里提起的克剌梯罗斯(Kratylos)大概是公元前4世纪的哲学家,为柏拉图的第一个老师,柏拉图有一篇对话名叫《克剌梯罗斯篇》,写他的老师谈论语言学。
  715. 《奥德赛》第19卷第361行。该卷第362行的意思是:
  716. 参看第1卷第3章注[1]。
  717. 关于卡耳喀诺斯,参看第2卷第23章注[73]。伊俄卡斯忒告诉那人关于她的儿子(俄狄浦斯)的话难以令人相信,她答应加以解释。
  718. 海蒙是《安提戈涅》剧中的人物,为克瑞翁的儿子。海蒙爱他的未婚妻安提戈涅。他反对克瑞翁把安提戈涅处死,可是又表示忠于克瑞翁,这一点难以令克瑞翁相信。海蒙在该剧第701—704行对这一点解释说,这是因为他最重视他父亲的幸福,认为他父亲的名誉是莫大的光荣。参看第1卷第13章注[2]。
  719. 事情是有是无,双方必然都知道,所以不能说“不知道”。在回答事情做得正当不正当的时候,倒可以说“不知道”。
  720. 在有无此事成了争论之点的情况下,应当花一点时间来证明对方必然是坏人。在其他三种情况下,就不应当,因为无法证明对方是坏人。
  721. 典礼演说所论述的事情是大家公认的。
  722. 包括对方谈论本事件的话。
  723. 参看第1卷第9章第9段及第2卷第20章第2段。
  724. 参看第1卷第1章注[7]、第1卷第9章第9段及第2卷第22—24章。
  725. 未来的事难以确定,不便于推论,只能凭过去以推测未来。
  726. 用修辞式推论加以证明。
  727. 指同时提出的修辞式推论不能太多。
  728. 《奥德赛》第4卷第204行,这是墨涅拉俄斯对涅斯托耳(Nestor)的儿子庇士特拉妥说的话。亚理斯多德在这里说明,“数量”与“质量”是有差别的。
  729. 意即不必对每一件事情都加以论证,因为有许多事情是大家所熟悉的,例如不必论证奥林匹克竞技会上的奖品是花冠,参看第1卷第2章第9段。哲学家喜欢论证,他们对上述事情也要论证,前提之一是:“所有竞技会上的奖品都是花冠。”
  730. 推论使人用思想;人们在用思想的时候,不容易动情感;在动情感的时候,不大用思想。
  731. “选择”可以表现性格,参看本卷第16章第5段。
  732. 克里特是伯罗奔尼撒东南方的岛屿。厄庇墨尼得斯(Epimenides)是一个神秘的人物。据亚理斯多德说(见于《雅典政制》第1节,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4页),厄庇墨尼得斯曾经在公元前596年左右到雅典为城邦举行净罪礼,祛除瘟疫。
  733. 伊索格拉底在《泛希腊集会辞》第110—114节攻击拉栖第梦人,即斯巴达人。《联盟辞》(又叫作《和平辞》)攻击雅典对待盟邦的高压政策。这篇演说第27节攻击卡瑞斯。参看第1卷第15章注[10]。
  734. 例如在《海伦颂》第22—38节提起忒修斯,第41—48节提起帕里斯,在《部塞里斯颂》(Bouseiris)第21—29节提起毕达哥拉斯和一些祭司,在第38—40节提起一些诗人,在《泛希腊雅典娜节辞》(Panathenaikos)第72—84节提起阿伽门农。
  735. 关于佩琉斯,参看本卷第12章注[8]。埃阿科斯(Aiakos)是阿喀琉斯的祖父。“天神”指宙斯,宙斯曾经想娶忒提斯,但因为害怕她生一个比他强大的儿子,便把她嫁给了佩琉斯。
  736. 这个说法和本章第5段尾上的论点有矛盾。
  737. 也就是没有证明提出。
  738. 把两个对立的论点并列起来,更容易看出其中一个是谬误的。参看第2卷第23章末段。
  739. 参看第2卷第25章注[1]。
  740. 这里提起的卡利特剌托斯大概是第1卷第7章注[4]中提起的雅典政治家,他很有演说才能,主张联合斯巴达来对付忒拜。墨塞尼亚在伯罗奔尼撒西南部。
  741.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特洛亚妇女》第969行上半行和971行上半行。该剧第969—972行的意思是:首先,我要为三位女神效劳,指出她所说的话没有道理。我决不相信赫拉和处女神帕拉斯会愚蠢到这个地步,……赫拉是宙斯的妻子。帕拉斯(Pallas)是雅典娜的别称。赫卡柏劝墨涅拉俄斯把海伦处死。海伦在辩解的时候把赫卡柏可能控告她的话一一提出来,加以反驳。这里是赫卡柏的回答,她首先攻击海伦的辩解中最大的弱点,说赫拉和帕拉斯不至于那样愚蠢,跑来赛美,把希腊出卖给外国人,所以海伦不是由于这赛美的事而成为帕里斯的妻子的。赫卡柏随即提出她自己的论点,即海伦是因为爱上了帕里斯而背弃她的丈夫墨涅拉俄斯的。
  742. 伊索格拉底在《致腓力辞》第4—7段中说,听众很重视他的演说,认为可以导致和平。他在《交换财产辞》(参看第2卷第23章注[57])第132—139节及第141—149节中借一个虚构的朋友的嘴来称赞他自己的演说。
  743. 阿耳喀罗科斯曾经和帕洛斯(Paros)岛上的贵族吕坎柏斯(Lykambes)的女儿涅俄部勒(Neoboule)订婚。据说吕坎柏斯后来发现阿耳喀罗科斯的母亲是一个女奴隶(尽管他的父亲是一个贵族),他便破坏这门婚事,劝女儿另择夫婿。阿耳喀罗科斯因此写诗讽刺他们父女。他并不直接讽刺涅俄部勒,而是借她父亲的嘴来责备她。这首诗只传下九行,大意是:中午变成黑夜,人们遭遇恐怖,野兽和海豚易地而居,这些都不足为奇。诗中父亲责备女儿的话没有传下来。据说涅俄部勒以及她的父亲和姐妹们因此羞愧自缢。
  744. 这首讽刺诗现存四行:我可瞧不起古革斯的黄金,我不羡慕他,不羡慕神,也不贪图帝王的权力,这些都不在我的眼里。古革斯(Gyges)是公元前7世纪人,为小亚细亚吕底亚(Lydia)的国王,非常富有。
  745. 海蒙在《安提戈涅》第688—700行对他父亲说,他能背地里听到市民为安提戈涅的不幸而发出的悲叹,他们说她作了最光荣的事情,最不应当这样最悲惨地死去。参看本卷第16章注[18]。
  746. 参看第2卷第21章第1段。
  747. “守护女神”指农神得墨忒耳,她的教仪是很秘密的,不许外传。关于伯里克利,参看第1卷第7章注[12]。兰蓬(Lampon)是公元前5世纪的预言者。
  748. 这个前提并不是真实可靠的。
  749. 墨勒托斯(Meletos)当时很年轻,容易在辩论中上苏格拉底的当。这里最后一句是“反问句”,不是疑问句,等于一句结论。这一段话里的修辞式推论是:精灵都是神的孩子(这一点并不是真实可靠的,参看第2卷第23章注[22]);凡是相信孩子们存在的人,一定相信孩子们的父亲存在(这一点显然是真实可靠的,用不着问者明白讲出来),所以凡是相信精灵存在的人,一定相信神存在。
  750. 指亚理斯多德的《部目篇》第8卷第4章。
  751. 指反问的方式,参看本章注[3]中提起的“反问句”。
  752. 雅典在西西里战役失败之后成立十人委员会来出谋献计,保障城邦的安全。所有提案都预先由委员会“审议”,然后提交公民大会讨论、通过,这个任务本来是五百人议事会的事情。公元前411年,寡头派在亚尔西巴德的煽动之下,发动政变,推翻民主制度,成立“四百人议事会”,成立这个议事会的提案是由十人委员会审议后再提交公民大会通过的。佩珊德洛斯(Peisandros)曾在公元前412年充当寡头派与亚尔西巴德之间的接头人,他并且是政变的主谋者。这里提起的索福克勒斯大概是那位著名的悲剧诗人,一说是一位政治家,参看第1卷第14章注[2]。
  753. 这是“反问式”结论。
  754. 因为形势逼人,不赞成提出这个方案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755. 即斯巴达人。
  756. 斯巴达有五个监察员,他们有很大的权力,甚至能监察“国王们”(斯巴达的行政长官)。
  757. 希腊原文含有“讥笑”、“戏谑”、“滑稽”、“取笑”、“逗笑”等义。下文按重点翻译。
  758. 参看第1卷第11章注[16]。
  759. 第1卷第9章讨论美德与恶德。
  760. 指第1卷第7章及第2卷第19章。
  761. 指第2卷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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