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的雅兴
贺剑城(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
最初我以为季老就是酷爱自己的业务,其实不然。他的兴趣是多方面的。他很喜欢写散文,散文当然是他成就的一个方面,但季老本人常把写散文当作一种消遣。有一次,工作之余,我们随便聊天,季老说,自己写散文就像别人吸烟一样,也是一种爱好,也有瘾,灵感一来,非写不成,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的确季老的文思如潮涌、如喷泉、如飞瀑,一泻不可遏止。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的文章“不是挤出来的,而是流出来的”。他的散文就像涓涓流淌的小溪,不知不觉把你的心带到美好的远方,使你不忍离去;它又像芳香的清茶,喝完了使人感到满口余香,回味无穷。我最早读的两篇散文是季老在德国留学时写的,一篇是《WALA》,一篇是《听诗》,这两篇散文都是反对法西斯战争的。后来他写的散文,只要是我能得到的,总是如饥似渴地阅读,读了几遍,仍然爱不释手。
季老很喜欢国画,一天傍晚,我看到他一手提着台灯(下边是铜柱,上边是绿色玻璃罩,人们称之为银行灯),一手拿着一个镜框从城里回来,镜框里是齐白石的一张国画,上面还画了一只蝈蝈,季老告诉我,齐老是不轻易画虫鸟的,意思是这是一张力作。这张镶有镜框的画,一直放在办公室。“文化大革命”中这张画命运怎样了,我始终没有问过。在那“史无前例的”的日子里,恐怕也会当作“四旧”处理吧!
1956年大幅度调资后,季老的经济状况有所好转,他对古画的兴趣也更加浓厚了。琉璃厂的一位叫刘云朴的店员常常来给他送画,季老总是当时先看一眼,留下再挑选,过些天刘云朴又送来一些画,把不买的画顺便取走。年复一年,季老买了多少画,我也从未问过。
季老很喜欢猫,尤其到了晚年的时候。我每次去看望他时,总可以看到一两只猫偎依在老人身旁。我坐在椅子上和季老谈话,猫就跳到我身旁的八仙桌上来,安静地趴在桌上,好像在倾听我们谈话,动也不动。我问这只猫咬人吗?季老说你不招它不会咬人也不会挠人,不过动物也像人一样,总是用各种办法保护自己。猫也懂得亲情,我老喂它就跟我很亲,有时还趴在我身上,显然季老的猫是训练有素的。
季老几乎走遍了祖国各地,国外也去了很多国家。不过多半都属于出公差,顺便看些地方,很少自己单独去旅游。他不管干什么都特别认真,游览也是这样,他常常从旅游景点中寻找散文题材,因为是亲眼目睹,写出的文章更细致入微,精彩传神,看了文章好像自己亲临其境,得到一种高雅的享受,在享受中还能受到教育,季老曾对我说,又一次从国外回来走进国门的时候,真想捧起一抔泥土,闻一闻它的芳香。这是多么强烈的爱国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