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宅

旧宅

这幢旧宅的模样,表明过去十分富裕的主人,如今已经穷困潦倒。

这家人生活艰难的标记,一天比一天清晰地在它身上显露出来。

旧宅砖墙泥灰剥落,麻雀用利爪抠着破裂的地板,翅膀扇起阵阵灰土。祈祷室里的鸽子,看似雨季的几片孤云。

没人注意北墙一扇门是何时散架的。另一扇门日夜在风中摇晃,像是无人理睬的、悲痛欲绝的寡妇。

这幢旧宅前后三部分,只有五间屋住人,其余的关闭着。这状况如同一个八十五岁的老妪,她的流年全维系着锁闭的回忆,只有极少的日子尚能感受现代生活的律动。

泥灰剥落、红砖凸出的这幢旧宅,仿佛是身着缀满补丁的长袍的白痴,眼神呆滞地立在路边,不看自己,也不看别人。

一天清晨,从旧宅传来女人呼天抢地的恸哭。侧耳一听,原来这家的独生子死了。他才十八岁,平常在民间剧团扮演主角罗妲,靠不多的收入度日。

女人们号哭了几天,后来去向不明。门全上了锁。

北墙那扇孤零零的破门没有倒下,也没有关上,在风中瑟瑟摇颤,犹如一颗痛得抽搐的心脏。

一天下午,旧宅里响起了孩子的叫嚷声。

举目望去,游廊里晒着一条红贴边纱丽。

许多日子以后,一位房客前来租了几间屋子。他薪金微薄,儿女一大群。疲累的母亲发火动手打他们,他们就哭叫着满地打滚。

一位中年女佣手脚不停地做家务活儿,她常与家庭主妇吵架,威胁说:“我不干了,我走。”但老不走。

出租的房屋经常进行局部的修缮。

破裂的窗玻璃贴了纸条;走廊栏杆的裂缝用石灰抹平;卧室木窗已沤糟,窗户索性垒砖堵死;墙重新粉刷,但盖不住风雨侵蚀的斑斑黑痕。

屋檐上泥盆里新栽的纤弱的花苗,突然仰望晴空,神色羞涩。旁边墙缝里长出一株菩提树,绿叶像在嘻嘻地嘲笑这家人。

能力有限的手,以不高明的技术,掩饰荣华富贵衍变的贫穷,反而使旧宅更加丑陋。

北面那间空屋依然无人关心,那扇破门依然在风中摇颤,好像不幸的人绝望地捶打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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