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卡夫卡是一种挑战
复旦大学附属中学 黄荣华(师)
阅读卡夫卡是一种挑战!
因为卡夫卡作为现代主义小说家,其作品从形式到内容(如象征方式、文体特征、精神指向)都与前代小说家的作品有着很大的不同,许多论者甚至认为卡夫卡几乎是一个难以抵达的“城堡”,而我们中学语文教育所涉范围又基本上停留在了卡夫卡之前的作家作品中。
但作为一位现代中学生,我们又不得不去阅读卡夫卡。
因为卡夫卡是20世纪人类文化史最重要的存在之一,是现代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是世界上伟大的作家之一,他几乎影响到他后代的所有作家。
一
卡夫卡(Franz Kafka,1883—1924)是一位出生在奥匈帝国时期的布拉格,用德语写作的犹太作家。他小学、中学在德语学校就读,23岁在布拉格德语大学获法学博士学位。
卡夫卡中学时尝试写作。1902至1912年属于早期写作,有一部散文小说集《观察》(收作品18篇),还有一部未完成的《乡村婚礼筹备》;1912年属于创作爆发期,代表作《变形记》和《判决》皆完成于此时。其他重要作品如3部未完成的长篇——《失踪者》(又译为《美国》)、《诉讼》(又译为《审判》)、《城堡》以及一些著名的短篇,均为后12年完成。此外,卡夫卡还写有大量的书信(他写给菲莉斯的信有500多封,达25万字,汇为一扎,被后人认为可当作一部长篇爱情小说来阅读)。
卡夫卡生前默默无闻,发表的作品很少。他的多数作品(包括三个未完成的长篇)都是他去世后由他的好友勃罗德编辑出版的。卡夫卡的价值随着其作品的出版,也逐渐为人们所认识。
《观察》第一版总共印了800册,5年后还有一大半积压在仓库里。在布拉格的一家著名书店里,几年间一共卖出去11册。卡夫卡说,他很想知道是谁买走了第11册,其中10册他找到了买主,那是他自己。
卡夫卡逝世后,人类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经历了一场大劫的世界,特别是欧洲,开始逐步认识卡夫卡的意义。随着布罗德新编的九卷本《卡夫卡文集》于1950年出版,“卡夫卡热”很快吹遍西方世界。这以后,卡夫卡成了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作家。
像黑塞(德国)、加缪(法国)、博尔赫斯(阿根廷)、纳博科夫(美国)、昆德拉(捷克)、奥登(英国)……这些大作家都对卡夫卡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博尔赫斯说:“最初我认为卡夫卡是文坛前所未有、独一无二的;多看了他的作品之后,我觉得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时代的文学作品中辨出了他的声音,或者说,他的习惯。”
同样,像德里达(德国)、本雅明(德国)、布鲁姆(美国)等当代思想界的大家也都对卡夫卡作了极高的评价。布鲁姆说:“卡夫卡对我们人类的命运(在21世纪中显现的命运)所说的一切是任何社会学和政治学的思考所没有说出的。”
勃罗德在《卡夫卡传》中这样表述卡夫卡在今天的意义:“今天人们打开每一期德国的、法国的、英国的、美国的或意大利的杂志,差不多都会碰到这个名字。”
由于种种原因,卡夫卡在中国的影响来得比较晚。中国大陆1980年代开始陆续出版卡夫卡的作品。莫言、余华、格非、马原等一批小说家都受到他较大的影响。莫言在谈到影响自己的10部小说时,说卡夫卡的《乡村医生》所具有的“独特的腔调”给了自己营养,并说这是一篇“最为典型的‘仿梦小说’,也许他写的就是他的一个梦。他的绝大多数作品,都像梦境。梦人人会做,但能把小说写得如此像梦的,大概只有他一人”。
二
卡夫卡流利地掌握了捷克语(布拉格人多数为捷克人),熟悉英语和法语,学习过意大利语、希腊语和拉丁语,后来也基本掌握了希伯来语(犹太人母语),但他用德语写作。
作为犹太人,卡夫卡掌握了那么多语言,而德语并不是卡夫卡真正的母语,他为什么选择德语写作?这是他生活的环境使他必须选择德语。
卡夫卡的父母都是犹太人。他们的祖先生活在由捷克农民包围着的犹太人生活区,至卡夫卡出生时已有一个多世纪。德语已成为了生活在这里的许多犹太人选择的生存语言。1774年奥匈帝国颁布基本教育法案,规定所有小学必须以德语为必修课,所有中学以德语为唯一的教学用语,国家和政府机构的所有商务活动中也都通用德语。生活在这里的犹太人面临两难选择:是与德语同化,还是保持自己的语言(中世纪以来,犹太人一直忍受着被隔离的屈辱)?最终,他们无可奈何地倾向于德语。
因此,在经历了人生的种种遭际后,1911年起,卡夫卡开始研究犹太人问题。到了生命的最后,他特别期待“在自己的土地上用自己的语言建立一个犹太国家”。也因此,在身患重病时,他更加紧了学习希伯来语的步伐。据他的希伯来语教师普娅•门采尔博士回忆:“每次上课之前,他总是收集好了一长串想认识的单词。但他的肺却一直想放弃。每当他有一次痛苦的咳嗽,总使我想中断讲课。而他却瞧着我,说不出话来,用他那深邃的目光凝视着一个又一个单词向我请求。这仿佛表明,他将这些课程当作了一种神奇的治疗方法。”
卡夫卡一生与三位女性有过亲密的交往:菲莉斯、密伦娜、多拉。他与菲莉斯两次订婚,又两次解除婚约,终生未娶。他生命的最后两年是与多拉一同度过的。1923年多拉与卡夫卡相遇时年仅19岁。卡夫卡去世后,多拉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一直陪伴着卡夫卡,拒绝离开卡夫卡的遗体。后来卡夫卡的朋友克罗普施托克医生感叹:“只有认识多拉的人才明白什么是爱情!”
身份、语言、爱情、婚姻、家庭、国家、民族、疾病等诸多问题纠结于卡夫卡的内心,构成了他人生的极大困境。他模仿他崇敬的巴尔扎克的名句写下自己的名句:“在巴尔扎克的手杖上刻着:我摧毁一切障碍。在我的手杖上则是:一切障碍摧毁了我。”
德国文学评论家龚特尔•安德尔这样说卡夫卡的痛苦:“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徒中不是自己人;作为不入帮会的犹太人,他在犹太人中不是自己人;作为说德语的人,他在捷克人中不是自己人;作为波希米亚人,他不完全属于奥地利人;作为劳工工伤保险公司职员,他不完全属于资产者;作为资产者的儿子,他又不完全属于劳动者;但他也不是公务员,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作家;而就作家来说,他也不是,因为他把精力耗费在家庭方面;但是在自己家里,他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但卡夫卡绝不甘心就这样被“一切障碍摧毁”,他试图以写作来走出困境。他说:“我写作,所以我活着”,直至在写作中死去。这样的写作,给世界留下了一份极其珍贵的待解的遗产。
论者普遍认为,卡夫卡的作品以个体的心灵困境呈现了现代人普遍遭遇的困境,有着比他之前的作家更深刻的心灵审判与更深度的灵魂救赎,而这又是一个真正的现代人所必须选择的精神历险。如英国大诗人奥登所言:“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现代人的困境。”
因此,当我们在卡夫卡的作品中作一种精神历险之后,我们将会对自我有着更清晰的理解,对现代人有着更广泛的认识,也将会对我们所处的社会有着更温暖的体察,更自觉的人生担当。
三
那么,我们如何进入卡夫卡这座“城堡”?
有必要简略地了解小说的“古典”与“现代”概念。
在我们关于小说的一般概念中,“古典”就是指古代小说,“现代”就是指“五四”以后的现代白话小说。这当然是不错的。但如果不只是从中国历史发展的时间概念上看,而是把这个概念放在世界小说发展的历程中来看,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从世界意义来考虑,我们大致可以把20世纪以前的小说称为“古典”,而把产生于20世纪,具有反叛性、开放性、实验性、先锋性的小说称之为“现代”。“古典”大体对应于自然主义、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及之前的一切小说,“现代”对应于现代主义小说。
“古典”小说观认为现实生活背后有一种本质和规律,小说是现实生活本质和规律的艺术反映,小说中的人物是现实中人物的艺术反映。所以,“生活的真实”是小说的生命,哪怕是神魔小说如《西游记》,它们也都是来源于生活。如吴组缃在《我国古代小说的发展及其规律》一文所说:“任何神话都产生于现实,由于现实问题的触发而幻想出来的。”正是持这样的小说观,所以我们的文学史称《红楼梦》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马克思称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百科全书,列宁称托尔斯泰的小说为“俄国革命的镜子”。这种小说观认为伟大的小说必然反映和揭示生活的本质和规律,伟大小说本身就是一部历史,所以常称这样的伟大作品为“史诗性”的作品,或者干脆称之为“史诗”。也正是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学习自然主义、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小说时,我们必然要去追问“作品塑造了怎样的人物形象,这个形象具有哪些性格特征,这个形象在小说的社会环境中具有多大的典型性,他带给读者哪些启示意义”。
现代主义小说观则与自然主义、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小说观有很大的不同,认为生活是无序的,没有本质的,没有中心的,甚至是荒诞的;小说不再是对生活的某种规律性的反映,而是小说家个人的“弄虚作假”,是“语言的乌托邦”。因此,传统意义上的“生活真实”不再是小说家感兴趣的原则,“人物、情节、环境”这些被传统小说家奉为创作生命的“三要素”对现代主义小说家不再有约束力。现代主义小说家们普遍感兴趣的不是讲故事,不是摹写社会或刻画人物性格,而是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们将小说变成了自己精神的探索地带,他们发现人的真正声音往往被历史的声音掩盖、压抑,甚至为历史的声音所吞没,于是,在他们的作品中,人的意识与人的内心活动的原貌、最真实的原始状态得到了生动的表现,从而也使小说对世界的表现变得越来越隐晦,越来越具有涵容性、暗示性、间接性,小说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复杂。
这是为什么呢?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人类走进20世纪后,人类的生存与境遇本身具有的复杂性、艰难性决定的。在20世纪上叶,人类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世纪中期人类经历了世界性的社会主义革命和民族独立与解放运动,世纪后期经历了资本主义的全球化(至今还在进行中)。与此同时,人类的精神探求越来越复杂化:尼采宣布“上帝死了”,弗洛伊德发现了人的潜意识的存在,荣格发现了集体无意识(客观无意识),以萨特、加缪为旗帜的存在主义学派发现了生存的荒诞与非理性,西方马克思主义发现了人的“物化”与“异化”的本质,以至于萨特之后的法国存在主义巨擘福柯宣称“人死了”!这些复杂的政治、经济、文化现象反映在小说家的精神世界中,自然也就非常复杂。现代主义小说的复杂性,即是现代社会复杂性的表达。研究者普遍认为,现代主义小说正是以其复杂性反映了20世纪人类生存的普遍境遇。卡夫卡、乔伊斯、普鲁斯特,这三位被誉为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其作品都显示了比自然主义、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小说家的作品复杂得多的特质。
也正因为此,现代主义小说阅读的难度较自然主义、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小说的阅读难度要大得多。从很大程度上说,现代主义小说阅读不是消遣与享受,而是一种艰难的精神历险。
有必要了解卡夫卡对自我创作的认识。
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作家像卡夫卡那样对自己创作的绝望。卡夫卡去世前给好友马克斯•勃罗德留下了一封信:
“最亲爱的马克斯,我最后的请求:我遗物里(也就是书箱里、衣柜里、写字台里、家里和办公室里,或者可能放东西的以及你想得起来的任何地方),凡属日记本、手稿、来往信件、各种草稿,等等,请勿阅读,并一点不剩地全部予以焚毁。同样,凡在你或别人手里的所有我写的东西和我的草稿,要求你,也请你以我的名义要求他们焚毁,至于别人不愿交给你的那些信件,他们至少应该自行负责焚毁。”
现在大家都知道,勃罗德没有遵从卡夫卡的遗嘱,而是在卡夫卡去世后整理了卡夫卡的文字,出版了九卷本《卡夫卡全集》(而卡夫卡生前发表过的作品仅占其中的一卷,其最重要的作品如三个未完成的长篇《美国》《审判》《城堡》也都是他去世后经由勃罗德等整理出版的),人们才得以阅读到一位伟大的天才作家的这些重要作品。
卡夫卡为什么要焚毁自己未发表的手稿?人们有不同的解释。卡夫卡在世时,他只发表了少数几个短篇集,且普通读者几乎没有认识到他作品的意义,或者说卡夫卡在世时是一个被轻视的作家。人们看不到卡夫卡作品的真正意义,因此卡夫卡要焚毁自己的作品。这种绝望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
一是卡夫卡对自己的创作要求很严。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完成那几部长篇,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自己也不知怎样完成,他在犹疑中,在探索中,在追寻中。他已完成的作品也是经过反复修改才完成的。所以,卡夫卡要焚毁自己未发表的手稿,对其不甚满意应当是其中一个原因。
二是卡夫卡对读者的绝望,对人世的绝望。卡夫卡把自己的创作视为“我梦幻般的内在生活的表现”。卡夫卡的作品确实具有无限的想象力,可谓达到了20世纪人类想象力的一个高度。特别是他的敏感,使他成为最早而又非常深刻地感受到现代人生存困境的人,使他成为最早传达这种特征的先知。先知者总是孤独的,当庸众不能理解卡夫卡这位先知甚至轻视这位先知时,他真的绝望了。卡夫卡曾经还这样自我表白:“我是完全无用的,然而这改变不了。”
但卡夫卡在《箴言录》的第24条又说:“理解这种幸福:你所站立的地面之大小不超出你双足的覆盖面。”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卡夫卡对自己的作品最终应当是满足于生前已发表部分的。但愿他带着这种幸福感走进了天堂。
有必要简略了解卡夫卡在现实生活中的情景。
卡夫卡内心充满绝望,他的作品也表现了许多绝望。他在现实中又是怎样的呢?
据卡夫卡生前好友的回忆文字可知,卡夫卡在生活中是一个精神健康、内心简朴的人。
卡夫卡的女友密伦娜与卡夫卡关系破裂后,依然给予卡夫卡极高的评价:“我相信,我们大家,整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有病,惟独他是惟一健康的、理解正确的,感觉正确的、惟一纯粹的人。”
他的好友马克斯•勃罗德在《卡夫卡传》说:“我总是不断遇到卡夫卡的那些只通过书认识他的崇拜者们对他所抱的完全错误的设想。他们以为他在待人接物中也是抑郁的,甚至是绝望的。事实恰恰相反,在他身旁会感到舒服。在与亲朋好友交谈时,他的舌头有时灵活得令人惊讶,他能够激越亢奋,直至忘我,这时风趣的话语和开怀的笑声简直是无休无止。他喜欢笑,笑得欢畅,也懂得如何逗朋友们笑。”
他的另一朋友韦尔奇在回忆中说:“他身材修长,性情温柔,仪态高雅,举止平和,深暗的眼睛坚定而温和,笑容可掬,面部表情丰富。对一切人都友好、认真;对一切朋友忠实、可靠……”
由此我们不难感觉到,卡夫卡确实一直生活在苦难中,生活在煎熬中,因为在他白天的生活中给人们的是笑脸,在夜晚写作时却总是让自己处在自我审判中挣扎。
有必要选择一种更合适的阅读方式。
因为卡夫卡的“城堡”具有浓厚的象征意味,是艺术的迷宫,因而具有多解性,读者几乎从任何一个角度都能得到“合情合理”的解释。所以,检视卡夫卡阐释史,我们会发现众说纷纭。如以卡夫卡的同乡昆德拉为代表,就从“可能性”的角度理解卡夫卡。他在《小说的艺术》中说:“卡夫卡的世界与任何人所经历的世界都不像,它是人的世界的一个极端的未实现的可能。当然,这个可能是在我们的真实世界背后隐隐出现的,它好像预兆着我们的未来。因此,人们在谈卡夫卡的预言维度。”从这个角度看,卡夫卡是一个预言家。还有诸如从宗教、哲学、道德、心理、历史、社会批判等角度理解卡夫卡的,因此卡夫卡就成了宗教徒、哲学家、道德家、心理师、历史学家、社会批判家等。
但作为中学生,进入卡夫卡这个“城堡”的最佳方式,我想应当是感受一种陌生文化的方式,是体验卡夫卡作为一个文学家的心灵震颤的方式。
许多同学读书只喜欢读对自己路子的书,也就是只读与自己的文化心理契合的书,或者说只读自己“熟路”的书,这是有局限的。因为我们是打基础的时候,所以,我们还要接受那些对自己的成长有益而又是自己不太感兴趣的书,甚至从形式到内容都很陌生的书。卡夫卡的著作就是这样的书。他的作品从表达形式到思想文化内涵都与同学们以前所接触的作家有着很大的区别,可以说对绝大多数同学而言都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文本。如果能以感受陌生文化的心态去细细品味,同学们一定能有诸多收获,最后也会在新奇、独特等诸多感受中化陌生为熟悉,拓宽自己思想文化的接收“频道”。可以说,理解了卡夫卡,理解了卡夫卡对现代人困境的思考,就是为自己装上了一个重要的“思想文化接收器”,它直接影响着你对卡夫卡及其之后的人类文化的理解与接收。
不管论者从何种角度去论述卡夫卡,我想,作为中学生,把他作为一位追问人生意义的世界上伟大的小说家来接受则可能是最接近学习需要的一个角度,这一角度当然也必然要涉及宗教、哲学、道德、心理、历史、社会批判等。根据卡夫卡研究者的研究,卡夫卡的作品具有自传性、暗示性、潜意识性,所有的作品几乎都在荒诞的外表下有着深度的心灵开掘,所以,本书择取我们感觉同学们可能最需要有所认识、有所理解的作品融会成五章(前四章为小说,第五章为箴言和书信),寻找卡夫卡的心灵轨迹,寻找卡夫卡的独特生命体验与社会人生的契合点,从而与卡夫卡一起去追问人生的本质,追问人生的意义,从而与卡夫卡一起去思考现代人的困境,在自我审判中达到自我救赎。期待同学们在这样的阅读中,能较好地理解卡夫卡作为一位积极(可谓殚精竭虑)思考现代人精神困境的写作者,理解他对现代人的温情的心灵抚摸。
需要交待的是,我们无意反对同学们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进入卡夫卡。卡夫卡在《乡村医生》中写道:“在这最不幸时代的严寒里,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赤裸着身体,坐着尘世间的车子,驾着非人间的马,到处流浪。”在我看来,“尘世的车子”(人性,或者说客观性、逻辑性)与“非人间的马”(神性,或者说荒诞性、非理性)是卡夫卡作品最重要的两个特性,恐怕永远不会有人能将两者完美结合而找到卡夫卡作品的终极阐释。这也就决定了卡夫卡作品的恒在与不朽,同时也就决定了我们阅读卡夫卡作品必然具有的个体性感受与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