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但没有人想睡。
整个牢狱里只有两三盏灯火亮着,使得通道昏暗不堪。空气亦似乎是静止的,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透不过气来。
于怀清无精打采地看了眼席茂之,消瘦的脸上写满了懊悔。“从那晚飞刀寄书开始,这个连环套便已经实施了,我们知道是有人在暗中操控,却不知道是谁。到了罗本临死前说出了内务府后,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因为罗本不会说谎,他没有理由去诬陷清廷的官员,而桂良显然也是不知情的,上次王兄弟入狱时,他还专程到狱中追问此事,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内务府,叫我们百般好奇,一心只想去一探究竟,这个与我们素无瓜葛的内务府究竟意欲何为。就是这种强烈的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让我们忘记了西堂血案的教训,再次踏入了他们布下的局。好计谋啊好计谋!”于怀清说完之际,“嘿嘿”一声怪笑。
席茂之倒吸了口气凉气,道:“好一个诡异莫测的连环局!”
于怀清苦笑道:“是啊,可笑的是,死到临头了,操局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们都一无所知。”
席茂之闻言,不再言语。孔孝纲手捏着地上所铺的一把草,恶狠狠地道:“在潘家窑的时候,就该让我冲上去杀他们几个,那帮狗东西,在洋人面前装奴才,到老百姓面前来装主子,作福作威,无所不为。”
“官要民死,民不得不死!”孔孝纲的话音刚落,从隔壁狱房里传来一声叹息。众人循声望去,晦涩的灯光下,只见在旁边的狱中坐了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短须如刺,根根倒竖,虎目豹额,然其长得虽粗鲁,但神色间却并非那种莽夫粗汉,反而隐隐透着股内秀。他往王炽这边瞟了一眼,苦笑道:“知道老子是如何进来的吗?老子本也是个读书人,与老父亲一道办了个私塾,教一些学生读书识字,日子过得自在逍遥,却生生让一个当官的给毁了。”
“哦?”于怀清听他说原是个读书人,不由得好奇地望向那人。
那汉子眼中精光一闪:“怎么,不信老子是个读书人吗?”
孔孝纲也不觉好奇地问道:“他们把你家私塾拆了吗?”
那汉子道:“我家的旁边是座员外府,据说主子是刑部员外郎,一个从五品的官儿,从早到晚要么丝竹音乐不绝,要么呼朋唤友、猜拳喝酒,时常吵得学生不得认真读书。有一天我便去与他们说,要他们收敛些,免得搅了学生读书之兴。可隔了一天,他们便带了群人进来,说我们的读书声搅了他们的清静,叫我们马上搬走。老子那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父亲自然不依,双方便因此争吵了几句,那帮狗东西出手就打。老父亲本就年迈体衰,挨了几拳后,加上气火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驾鹤归西。”
李晓茹听到这里,插嘴道:“真是无法无天了!”
“这世道无法无天的人多了。”王炽看了她一眼,冷不丁补了一句。李晓茹一愣,瞧他的神色,似乎是另有所指,随即回过味来,原来他是说在昆明之时,济春堂不过一个商号,尚且能把他打入牢狱,何况人家是京官乎?
想到这里,李晓茹脸色一青,冷笑道:“王小贩子,原来你一直记恨着呢!”
于怀清朝那汉子问道:“于是你便与他们打了起来,这才入了牢狱吗?”
那汉子嘿嘿笑道:“老子一介书生,纵然是有些力气,怎是他们的敌手?老父亲死后,老子要去告官,想讨个公道。谁知道还没待老子去告状,那狗东西竟以扰乱公务罪,把老子带到这儿来了。”
孔孝纲闻言,一时忘了那些不快事,笑道:“没想到琅琅读书声,也扰了公务!”
那汉子低头一叹:“官要民死,民不得不死!”
大家一时都难以入睡,于是又闲聊了会儿,得知那汉子姓许名进,其口中的老父亲竟是京城名儒许斯宗。
不知不觉,已是凌晨。许进道:“狱中无日月,老子乏了,先休息会儿。”说话间,在草堆上一倒,呼呼睡去。
没过多久,通道里走来一人,因光线昏暗,看不清来者面目,只觉其身子娇小,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应是女人。
走得近些时,这才看清是位十七八岁的姑娘,穿一袭嫩绿色的粗布衣衫,胸前挂了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模样算不上标致,五官也生得平常,然因收拾得干净,肤色白晳,看上去颇是清新可人。
那姑娘走到许进的狱门外时,见其正在熟睡,没敢去吵醒他,把手里的竹篮子轻轻地放在地上,便在狱门外蹲了下来等。
孔孝纲也是闲得无聊,又没什么睡意,便走到牢边去,轻声道:“姑娘,你可是许进的夫人?”
那姑娘闻言,脸色绯红:“奴婢哪来这等福气!”
孔孝纲一听,便道:“那是他福气好,落了难还有你来侍候。”
那姑娘道:“少主于我有恩,纵是做牛做马亦是应该的。”
孔孝纲看这姑娘样貌虽不出众,可性情温和、知书达礼,且懂得感恩,从一而终,不觉啧啧两声,“是个好姑娘!”
许是说话声惊动了许进,只见他翻了个身,睁开眼来。那姑娘连忙站起身行礼:“奴婢扰了少主清梦了!”
许进翻身起来,看了眼那姑娘,叹息道:“春花,老子得罪权贵,已是将死之人,你无须每日前来侍候,找个好人家,过你的日子去吧。”
许春花闻言,花容大变:“少主这是要赶奴婢走吗?”
许进道:“老子只是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许春花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奴婢的命是老主人捡回来的,侍候少主是天经地义的事,少主若是要赶奴婢走,奴婢这就去与牢役说,让他们把奴婢也关了进来,好与少主同生共死!”其声虽弱,毅然之意却形于脸色,不容拒绝。
“罢了,罢了!”许进怕她果真做出这等事来,只得退了一步,道,“你把早膳拿来给老子,快些回去吧,免得那帮狗东西又来驱赶于你。”
许春花应声是,将篮子里的吃食一样一样取出来,递给许进。许进也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许春花就在外面看着,直至他吃完了,这才收拾了碗筷回去。
孔孝纲眼睁睁地看着他吃完,道:“你也忒是不懂人情,好歹剩些给我们啊!”
许进苦笑道:“你却是不知,老子要是没吃饱,她定还会再来一趟,免不得要多受那些牢役调笑。”
孔孝纲又是啧啧两声:“你哪儿捡的这么好的姑娘?”
许进微微一笑,却未置言。李晓茹揶揄道:“怎么,你也想去捡一个来吗?”
孔孝纲脸上一红,讪笑道:“怕是没这么好的狗屎运!”
如此一连几日,许春花每天都要来一趟,给许进送各种吃食。诚如许进所言,狱中无日月,好在许春花来的时候,都会跟他们讲些外面的事情,倒也不太寂寞。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少天,这一天午后,牢役突把许进提了出去。估计是那员外郎公报私仇,至回来时,许进已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没一个完整处,饶是他身强体壮,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看着血肉模糊的许进,李晓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想他们是因了私贩军火罪进来的,若有一日被提了出去,岂能比许进好过?王炽转过头去看她时,恰好见到那胆战心惊的样子,脸色苍白得弹指欲破,不觉心中一阵怜惜,愧疚之意油然而生。想她在昆明时乃是个霸气十足的李家大小姐,何曾畏惧过什么,如今跟了他却受这等苦楚。叵耐身陷囹圄,想要出去比登天还难,在濒死的边缘,若是说那些歉疚的言语,却又是何等的单薄无力。当下暗自一声长叹,转过了头去。
次日一早,许春花来的时候,许进已恢复了一些,至少能开口说一些话了,只是依然没什么力气,蜷缩在墙角。许春花见到他这般模样,花容惨白,手捂着嘴未敢哭出声来,可眼里的泪水却若决了堤似的,哗啦啦往下落。
旁边狱中的王炽等人,见此情形,均是唏嘘不已。孔孝纲走上前两步,说道:“许姑娘,想开些吧,到了这种鬼地方,没有不受罪的。”
许进的身子动了一动,有气无力地道:“春花,老子命不久矣,今日拿了什么好吃的来,让老子先吃些,纵是死了好歹也做个饱死鬼。”言语间,费力地支起身子,往许春花所在的方向挪去。
两人隔得近了时,许春花拿出手绢,去给他擦脸上的血污,奈何过了一晚,那些血迹早已干了,怎么擦也擦不掉,眼泪再一次扑簌簌落下来。许进苦笑道:“别擦了,先给老子喝些水。”
许春花连忙取出水壶来,给他倒了一碗。许进接过,咕噜噜喝了,满足地笑了一笑:“亏得有春花,不然的话,老子死了也会是个饿死鬼。”
孔孝纲笑道:“可不就是嘛,你父亲捡了她,可真是给你积了德了!”
侍候了许进吃完东西,许春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走了,说是少主大伤在身,奴婢留在身边,好随时使唤。
这一句话说得王炽等人感动不已,他们之间虽说是奴仆,却早已超越了那种世俗的阶级关系,宛如亲人。许进道:“他们不会让你留在这里的,你要是还认老子这个主子,就快些回去吧,免得无端受辱。”
孔孝纲敢情也是心疼许春花,劝道:“许姑娘,这地方没人情味儿,容不下你的温情,做哥哥的劝你还是回去吧,好歹留着这有用之身,明天还能再来看望你的少主啊!”
许春花虽是放心不下,可想想孔孝纲的话也有道理,这才含着泪水离开。
是日傍晚,许进又被牢役提了出去,李晓茹见状,娇躯大震,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突地大喊道:“他都快被你们打死了,你们还想做什么?”
牢役回头,凶神恶煞般地喝道:“嚷什么嚷,再嚷也给你来两下!”
王炽连忙去握住她的手,示意别冲动。李晓茹只觉心惊肉跳,转头看向王炽,大大的眼里满是恐慌和无助:“我们也会这样被折磨至死吗?”
王炽看着她的眼睛,心头一堵,鼻子发酸,脑海里搜遍了安抚的话语,却没一句话能安慰于她,一时语塞。
“杀出去吧。”杜元珪冷不丁沉声道,“横竖是一死,不如寻个机会杀出去。”
孔孝纲神色一震,道:“爷爷不怕死,可害怕受辱而亡,愿与你一道杀出去。”
李晓茹连忙附和道:“即便是杀不出去,让人一刀砍死了,也是好的。”
王炽本还想跟于怀清商量一下,听到李晓茹的话时,顿时便下了决心,道:“如果他们敢来提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就趁机动手。”众人应好,脸上均是一副视死如归之色。
商量完计策没多久,许进被带了回来,奇怪的是这次竟没受折磨。牢役将他推入狱中时,他朝王炽等人看了一眼,眼中满是落寞和沮丧,慢慢地走到那个角落,蜷缩起身子,便再没动上一动。
孔孝纲觉得奇怪,道:“许兄弟,怎么了?”许进没有回答,像是睡着了似的。孔孝纲情知不正常,便又道:“砍头也不过碗大个疤,到底怎么了?”
许进转了个身,面向孔孝纲道:“我都认了,判了死罪,三日后行刑。”
王炽大吃一惊,道:“就算他们信口雌黄,你也不过是个扰乱公务罪,何来死罪?”
“你也说了,他们会信口雌黄。”许进冷笑道,“这本来是个普通的案件,可我老父亲因此死了,出了人命了,他们为绝后患,给了我个了断。”
“王八蛋!”孔孝纲大骂道,“信口雌黄,草菅人命,那些狗杂种不得好死啊!”
“老子认了。”许进叹息着道,“与其在牢狱里被折磨,倒不如死了干净。在老子行刑之前,有两件事相求,万祈诸位答应。”
孔孝纲道:“只管说便是了。”
许进道:“一则是不可与春花说,阎王叫你三更死,焉能容你到五更,既已是定局,说与她听了,也不过徒增她悲伤罢了,于事无补。”
孔孝纲点头道:“理会得。”
许进道:“二则是老子死了后,请你们收留了春花,给她个容身之所。”
孔孝纲一震,回头朝王炽看去。未及王炽说话,只听许进又道:“她是个好姑娘,世间稀有,只是父母早故,从小便流落街头,受尽了万般苦楚,好不容易在老子府上安身,哪曾想又遭这等变故。唉……老子已是将死之人,了无牵挂,独春花教老子难以释怀,望诸位成全。”
王炽郑重地道:“兄弟放心,但要我等有机会出去,定保她周全。”
许进闻言,微哂道:“如此多谢了!此外,若有机会,把老子的那幢祖宅变卖了,折换成银子后留给春花做嫁妆,好歹服侍了许家一场,出嫁时不可使她过于寒酸。”
李晓茹本是好强之人,从不曾在人前落泪,许是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听了许进之言,一时动了女儿心肠,竟怔怔地落出泪来。王炽摇头叹息,道:“许兄放心,若果真有那一天,王四绝不让她受委屈。”
第二天,许春花来的时候,众人配合着许进,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孔孝纲则照样与她说话取笑。
许春花一来是心思单纯,未能从大家的眼神里揣摩出异样来;二来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许进身上,无暇顾他,反正只要许进的脸上有笑容,她便也会跟着高兴。
大家说了会儿话,许春花突然漫不经心地道:“今日我在来的路上,听人在说洋人打进来了。”
于怀清本来一副恹恹无神之态,听了此话,陡然周身一震,霍地起身走将过来,急道:“当真吗?”
“大家都在讨论这事,该不会有假。”许春花偏着头,回忆道,“昨天我的确好像隐隐地听到了枪声。”
于怀清眉头一皱,沉思了起来。
王炽道:“可知道打到了哪儿?”
许春花道:“据说僧格林沁在通州跟洋人决战。”
席茂之叹道:“西堂血案给了洋人进京的理由,这一次清廷只怕真的危在旦夕了。”
孔孝纲“嘿嘿”冷笑道:“没有西堂血案,洋人也会找理由打进来的,不过是早晚的事。不是我没有血性,他们这般的胡作非为,活该!”
许进咽下嘴里的食物,道:“历朝历代,外族入侵,朝野上下,皆是同仇敌忾,为何此番洋人能如此顺利,长驱直入?”
于怀清道:“国不知有民,民岂能有国乎!”
许进道:“正是!”
许春花见许进吃了东西后,精神恢复了许多,心下高兴,笑道:“国家大事,非我等小民可议,免得让牢役听了去,再受折磨。”
许进道:“春花所言极是,老子不说了。”
许春花嫣然一笑,收拾了东西,与许进作别,提着竹篮出去了。待她的倩影消失,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死亡的气息瞬间萦绕在众人的心间。
于怀清低头思索了良久,忽然说道:“不对,这里面怕是还有更大的阴谋!”
王炽一惊:“你说的是哪件事?”
“军火的事。”于怀清两眼放着光,道,“策划这个连环套的人,应该是个十分有远见之辈,他早预见了今日之乱,世道乱了,便可乱中取利。”
李晓茹看了眼王炽,道:“乱中取利可是王小贩子的拿手把戏,从昆明到重庆,屡试不爽,我见得多了,多少也能看出些端倪。可这一次分明是有人设了陷阱让我们跳,没看出来有利可取啊!”
席茂之狐疑地道:“莫非对方早就料到了洋人会打到北京来,于是提前就在筹划贩卖军火了?”
“这个不才不太确定。”于怀清摇了摇头道,“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王炽莫名其妙地道:“什么?”
“洗货。”于怀清眼里精光一闪,似乎一下子恢复了精神,脸上亦是神采奕奕,“诬陷我等贩卖军火,他们缴了货后,就可以公然以官府的名义处理了。”
席茂之惊道:“贼喊捉贼,把黑货洗白了,然后各个部门堂而皇之地联合起来,大发其财!”
“不止如此。”于怀清道,“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缴了多少货,抓捕我等归案,相当于拿到了一张公然销售军火的路引,再加上洋人入侵,世道混乱,谁会去追究他们到底卖出去了多少?”
“好一个暗箱操作洗白黑货的妙计,简直绝了!”李晓茹倒吸了口凉气,“换句话说,我们是必死无疑了。”
于怀清哼的一声,没再发话,算是默认了李晓茹之言。王炽皱着眉头道:“内务府找上我们,究竟是偶然还是早有预谋,恐怕也是无缘知道了。”
许进听到此处,惊道:“如此说来,你们也要被处斩?”
孔孝纲走到他附近,小声道:“我们打算伺机杀出去。到时候如果你还没死,我们也会捞你出去的。”
许进一声苦笑:“从刑部大狱杀出去,谈何容易。”
孔孝纲道:“总比等死的强。”
许进道:“这倒是。”
讨论完此事后,狱内陷入了沉寂,谁也没有再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越狱,也无法预测,若是有了机会能否越狱成功。随着众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里面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沉重得令人窒息。
不知是京城的局势变了,无暇顾及王炽等这些人,还是那些当官的忙于自保,反正自从被关了进来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没被提审。本是想着在有人来提审时,趁机越狱,不想他们这些人居然被集体忽视,这就不免使人着急了。孔孝纲道:“我等犯了这么大的罪行,怎么就无人来过问?”
于怀清道:“估计是没人来过问了。”
“为何?”越狱的主意是杜元珪提出来的,无人来提审,就意味着计划可能流产,不免焦急地问道,“即便是处斩,也该有个审判的程序。”
于怀清冷笑道:“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些京官要么在想着如何出走,要么绞尽脑汁地想着抵御外敌,谁还有心情来审咱们?再者说,咱们这桩案子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即便是有人来了,恐也是一纸处决令。”
杜元珪脸色一变,用手掌狠狠地击了下地面。其余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罩着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然而,不管如何恐惧,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又过了两日,许进行刑的日子到了,死亡的恐惧在每个人的脸上显露着,即便是此日早上,许春花提着竹篮来探监时,大家虽都约定好了,不让她事先知道这个消息,可再怎么强作镇定,亦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慌。
许春花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看了眼李晓茹等人,问道:“怎么了?”
李晓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成天被关在这臭烘烘的监狱里,心情郁闷罢了。”
“李姑娘说得是,关在这种地方,心情如何好得起来呢?”许春花叹息一声,把目光落在许进身上,眼里流出一股柔情,“希望少主能早一日出去。”
众人听到这话,看着她眼里的希冀,想到明日早上来时,再也见不到她的少主时,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心头猛地一沉。
可能是不想被许春花看出来,或者说左右难逃一死,已然想开了,许进反而显得开朗很多,朝许春花笑道:“今日给老子带了什么,拿出来看看。”待许春花一样一样拿出来,递进牢里去后,许进又道:“去给老子沽一壶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