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董永

（晋）干宝

汉董永，千乘［1］人。少偏孤［2］，与父居。肆力［3］田亩，鹿车载自随［4］。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以供丧事。主人知其贤，与钱一万，遣之［5］。永行三年丧［6］毕，欲还主人，供其奴职。道逢一妇人曰：“愿为子妻。”遂与之俱［7］。主人谓永曰：“以钱与君矣。”永曰：“蒙君之惠，父丧收藏［8］。永虽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报厚德。”主曰：“妇人何能？”永曰：“能织。”主曰：“必尔者［9］，但令君妇为我织缣［10］百匹。”

于是永妻为主人家织，十日而毕。女出门，谓永曰：“我，天之织女［11］也。缘［12］君至孝，天帝［13］令我助君偿债耳。”语毕，凌空而去，不知所在。

（见《搜神记》）

〔1〕千乘：汉代县名，故城在今山东省高青县。〔2〕偏孤：半孤，指丧母。〔3〕肆力：努力。〔4〕鹿车：一种小车。这句意思是说董永父子为人作长工，没有住房，只能以小车为家，到处流浪。〔5〕遣之：送走他。〔6〕行三年丧：古时规定，父死，其子必须守丧三年，以尽“孝道”。〔7〕与之俱：同她一同去。〔8〕收藏：指尸体被装入棺木安葬。〔9〕必尔者：一定要这样的话。指董永一定要为主人尽奴职的事。〔10〕缣：双丝的细绢。〔11〕织女：天上的仙女。传说为织女星。〔12〕缘：因为。〔13〕天帝：中国传说中神仙系统的最高统治者，又称五帝。

《搜神记》，东晋干宝撰，原书三十卷，已佚。现存二十卷本是明代人辑录的，共收故事四百六十多则。作者意在由此“发明神道之不诬”，但因为他的宗旨是“考先志于载籍，收遗逸于当时”，所以集中内容比较庞杂，而不少富有民间故事色彩的作品赖以保存。干宝，字令升，新蔡人（今河南新蔡县）。他还着有《晋记》二十卷，有“良史”之称。

孝子董永行孝感动天帝的故事早有流传，刘向的《孝子传》已有记载。这个故事突出了董永的孝和知恩必报，主人的乐善好施，织女的大胆自荐和勤劳，但写得过于粗略，织女的来去纯属完成天帝交派的任务，“人化”还不够。后人辗转改编的《天仙配》，内容更深刻，人物也丰满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