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起处
一艘船驶向东方,另一艘驶向西方,
风是完全一样的。
告诉我们该往哪里走的,
是帆的模样,
而不是风。
——埃拉·惠勒·威尔科克斯(Ella Wheeler Wilcox)
《命运之风》(Winds of Fate)
1
传说中的外滩群岛是一连串狭长的沙洲和岛屿,它保护着北卡罗来纳州的海岸线免受大西洋海水的侵扰,从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一直向南延伸到175英里以外的卢考特角。1900年,除了渔民和他们的家人,以及一些从事救生服务的人之外,很少有人住在那里。当时还没有连接大陆的桥梁,所以人们只能乘船前往外滩群岛。基蒂霍克唯一的文明标志是4个救生站(每隔6英里有一个)和气象站。这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一眼望去最引人注目的建筑是位于纳格斯海德的一座布局不规则的夏日酒店。
威尔伯从代顿出发,坐了大约24小时的火车,才在1900年9月7日到达诺福克,并在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诺福克的气温高达37摄氏度,像往常一样穿着深色西装、高领衬衫并打着领带的威尔伯简直快要晕倒了。
为了找到滑翔机上必需的云杉长木条,威尔伯去了好几家木材场,结果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了五针松木,然后打点行装,踏上了16:30开往伊丽莎白城的火车,伊丽莎白城位于诺福克以南60英里处,帕斯阔坦克河从这里汇入阿尔伯马尔湾。
在伊丽莎白城,他四处询问去基蒂霍克的最佳方法,得到的只是茫然困惑的眼神。他问过的所有人似乎都不了解这个地方,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那里。
又过了4天,他在海边找到了一位名叫伊斯雷尔·佩里的船夫,佩里说自己是在基蒂霍克出生和长大的,并且同意把威尔伯送过去。佩里还找来一个朋友帮忙。威尔伯笨重的大旅行箱和松木条将通过每周一次的货船运到基蒂霍克。
要登上佩里的帆船,需要先乘坐一艘小艇,这艘小艇磨损得很厉害,而且到处漏水。当威尔伯问小艇是否安全时,佩里向他保证说:“噢,比大船更安全。”
在全长3英里的航程中,他们不断往外舀水,终于到达帆船附近,事实上帆船的情况更加糟糕。威尔伯写道:“船帆都破了,绳子磨损严重,舵杆有一半都烂掉了,船舱又脏又臭,到处是虫子,我自始至终都待在外面。”
尽管一整天的天气都不错,但在他们开始沿着宽阔的帕斯阔坦克河驶向海湾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伊斯雷尔·佩里说了好几次海浪比他们预想的要更加汹涌,他显然“有点不安”。此时距离目的地还有40英里。
后来风向变了,风力也越来越强。威尔伯后来写道,汹涌的海浪“重重地撞击着船底,使船快速向前驶去,然后又以同样的速度把船向后扯”。他完全没有航海经历,更不用说在汹涌的波涛中航行了,但他也能看出显然平底船完全应付不了眼下这种情况。
在不断摇晃和颠簸的过程中,船突然开始漏水,水漫过了船头,所以他们需要更快地把水舀出去。
晚上11点的时候,风已经很大了,船渐渐被吹向北边的海岸,但如果试图转向的话可能会导致翻船,所以我们似乎别无选择,只能设法绕过北河的灯塔,躲避到海岬后面。
然而,情况突然变得更加惊心动魄。
一阵强风袭来,前桅帆从张帆杆上被吹落,顺着风的方向飘扬,发出可怕的巨响……就当时我们所处的位置来说,即使到了海岬的末端,我们也不确定能不能绕过灯塔……船帆又发出了一声巨响,消除了所有的悬念,主帆也从张帆杆上被撕扯下来,在狂风中猛烈地摇晃。
到现在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把主帆收起来,让船尾随着风摆动,然后只利用三角帆使船直直地驶过沙洲。根据威尔伯的记录,在这样的海况下,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操作,但佩里不知怎的竟然成功了,并没有把船弄翻。
佩里告诉威尔伯,就算给他1 000美元,他也不会在沙洲靠岸。于是,他们当晚就停泊在北河上。威尔伯对佩里放在甲板下面的食物都不感兴趣,于是就掏出凯瑟琳装在他包里的一罐果酱吃了起来,然后平躺在甲板上。
第二天,他们花了半天时间尽全力把船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直到下午,他们才又一次启航,当晚9点到达基蒂霍克,在那里威尔伯又在甲板上睡了一晚。
次日清晨,在离开伊丽莎白城两天之后,他终于在9月13日离船上岸。
威尔伯先去了威廉·泰特的家,泰特曾是基蒂霍克的邮政局长,威尔伯曾与他通过信。
基蒂霍克大约有50户人家,几乎所有的家庭都依靠打鱼为生,泰特也不例外,每年10月当鱼类开始洄游时,他连续3个月都要靠打鱼来维持生计。泰特后来曾写道:“当时生活在基蒂霍克的是一群吃苦耐劳的人,他们大多是遭遇海难后幸存的水手的后代,风暴和灾难把那些水手带到了北卡罗来纳州的海岸。”他父亲就是在海难中幸存的苏格兰人。泰特强调说,那里的生活是一种“双重的隔离”。
他们的家里几乎没什么家具。光秃秃的地板经过白沙的擦洗,显得非常干净。尽管男人们在竭尽全力地打鱼,但家里的大部分食物都来自小菜园。衣服都是手工缝制的,大多数人只有两到三套衣服。有人说:“一套在特殊场合穿,剩下两套一天一换交替着穿。”邮递员每周来3次。孩子们每年上3个月的学,而且似乎没人知道假期是什么。
泰特和他的妻子阿迪像之前承诺的那样,热情迎接来访的客人,泰特还记得,威尔伯一直在讲述自己从伊丽莎白城出发“所遭受的一连串苦难”,“他是新手,所以自然有很多悲惨的经历要讲”。
他生动有趣地描述了船颠簸的情况,以及他手臂上的肌肉由于长时间用力而酸痛的故事,但当他说到已经48小时没有吃东西的时候,我们觉得他需要马上进食。所以我们马上让他坐下来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有新鲜的鸡蛋、火腿和咖啡,我向你保证他吃得非常好。
当威尔伯问起自己能否暂住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弟弟时,泰特夫妇借故去隔壁房间商量,但并没有关门。威尔伯听到阿迪说,她不确定他们家能否满足穿着如此得体的客人的需要,于是他走到门口对他们说,不管他们提供什么样的食宿,他都会相当满意。
在写给父亲的一封长信中,威尔伯说泰特家的房子是一幢没有粉刷过的两层木屋,墙面都没有涂灰泥,“根本没有地毯,几乎没什么家具,也没有书和照片”。而在基蒂霍克,这已经是中等以上的条件了。
有几个男人已经攒了1 000美元,但这是他们花了大半辈子才节省下来的……我认为他们当中只有少数人的年收入能达到200美元。他们非常和睦友好,我觉得他们当中很少有人经历过真正的痛苦。
除了打鱼之外,基蒂霍克的居民还尝试种植豆子和玉米。由于这里看起来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所以威尔伯觉得不管他们能够种什么都是奇迹。
在奥维尔到来之前,威尔伯一直忙着在离泰特家半英里远的一座大山上搭帐篷,从那里可以俯瞰海面。然后,他开始调试滑翔机,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把翼展从18英尺改为17英尺的工作上,由于他没能找到所需的云杉翼梁,因此只能用长度要短2英尺的松木勉强替代。因此,机翼上漂亮的白色法国棉缎也必须进行裁剪和重新缝制。为此他还借用了阿迪·泰特的脚踏式缝纫机。
在写给莱特主教的另外一封信中,威尔伯谈到了滑翔机的意义,他强调滑翔机没有发动机,完全依靠风,因此核心目标就是解决平衡的问题,无论是在研制滑翔机的过程中,还是在确定即将进行的试飞要达到的预期效果时,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切都非常清晰简洁,而且时间会证明,这还是一个展现出非凡远见的惊人范例。
我的滑翔机就要完成了。它没有马达,我也不指望它能实现任何真正意义上的飞行。我的想法只是通过试验和实践来验证一个观点,从而解决平衡的问题。我希望有计划地找到远远超越前人的解决方法。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对于处在合理控制之下的飞行器来说,发动机的问题都会很快得到解决。到那时,发动机失效仅仅意味着缓慢的下降和安全的着陆,而不再是灾难性的坠毁。
平衡,或者说稳定恰恰是骑自行车时所需要的,而他和奥维尔对自行车再熟悉不过了。威尔伯很清楚他的父亲有多么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他强调说自己并没有打算到离地面很远的地方去,而且就算他没能遵守承诺,也无非是降落在松软的沙子上。他去基蒂霍克是为了学习,而不是追求冒险的刺激。“那些愿意对问题刨根问底、想要真正学到东西的人决不能做出危险的冒险行为。粗心大意和过度自信通常比已经被谨慎接受的风险更加恐怖。”
时间会证明,对预先准备所有环节的小心谨慎和密切关注是兄弟俩的准则。他们会在必要的时候冒险,但并不是鲁莽地表演绝技,他们永远不会那样做。
威尔伯还向父亲保证,他对自己的饮用水采取了“一切预防措施”。
比尔·泰特后来回忆说,当地人对来访的客人越来越好奇,当然还有他在缝制、黏合和捆绑起来的那个“讨厌的蠢玩意儿”。
与此同时,在大家轮番的询问下,他说自己的弟弟几周之后就会来。他们打算住在帐篷里,然后用他们的新玩意儿做一些飞行术方面的试验。
泰特还说,外滩群岛的人一向“有自己的行事方法,我们相信有仁慈的上帝、邪恶的魔鬼和滚烫的地狱,尤其是我们认为上帝并不打算让人类飞翔”。
2
9月26日,奥维尔到达伊丽莎白城,他从代顿出发,一路上都很顺利。由于风太小,他在去基蒂霍克的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不过到达之后,一切都很顺利,他发现威尔伯几乎已经把滑翔机准备好了。
一切都已妥当,滑翔机有上下两个固定翼,每一个的尺寸都是5英尺×17英尺。此外,还有控制机翼扭曲程度的操纵装置和一个12平方英尺的可活动的前进舵(也叫水平舵或升降舵)。滑翔机上并没有用于起飞和降落的轮子。之后的模型上会出现更适合沙地的木制起落橇。
整个滑翔机的重量将近50磅,再加上以“驾驶员”身份搭乘飞行器的威尔伯,总重大约190磅。威尔伯会头朝前俯卧在下翼的中部,依靠前进舵来维持纵向的平衡。
风将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和爱尔兰人古老的“祝你一路顺风”的愿望相反,好的风必须是迎面而来的。人们常说,对于莱特兄弟来说,风从来都不是敌人。
兄弟俩对自己正在做的试验工作并不熟悉,所以还没有意识到需要记录他们所做的一切。但从他们给家人的信中看来,试验是在10月3日开始的。奥维尔在10月14日写给凯瑟琳的信中说:“我们的试验很顺利,总共试飞了3天,每次2~4个小时。”
在试验刚开始的时候,就刮起一股时速超过30英里的“狂风”,“风太大了,而且风向不定,所以我们无法在滑翔机上操纵它上升”,于是他们像放风筝一样放飞滑翔机,然后通过垂到地上的绳子来操纵转向装置。最困难的就是要保持滑翔机的高度不超过20英尺。即使是在理想的时速为15~20英里的风中,风筝的牵引力也很强。奥维尔解释说:“它自然想要越飞越高,当它飞得太高的时候,我们就得用很大的力气去拉它……这样就会使它以极快的速度向地面俯冲。”如果没有摔坏什么零部件的话,他们就会再次将其放飞,然后拍下它在空中飞行的样子。
一次,在他们把滑翔机放在地上,准备进行“调整”的时候,突然一阵狂风把滑翔机掀了起来,“转瞬之间”就把它扔出20英尺远,摔了个粉碎。奥维尔一直站在滑翔机后面,手里还拿着其中一根垂直翼梁,刮风的时候,他的双脚被猛地拉了一下,整个人瘫倒在20英尺以外的地方,他吓得浑身发抖,但好在没有受伤。
他们给残骸拍了照,然后将其全部拖回营地,讨论要不要回家。但到了第二天,他们认为还是有希望的,于是花了3天时间把滑翔机修好了。
随着他们继续试验的消息在当地不胫而走,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在远远地关注着他们。比尔·泰特和泰特家其他的男人及男孩们也很愿意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威尔伯和奥维尔在一起并肩工作的时间绝不比在家里的时候少,除了适合进行载人飞行的几天:当时只有威尔伯亲自升空飞行过,不过时间都很短。
威尔伯一般都站在下翼的一个缺口处,而奥维尔和比尔·泰特在翼尖的位置做好准备。收到启动信号后,三个人扛起滑翔机,快步向前走,迎着风沿着沙坡一路向下。威尔伯会爬上自己的位置,舒展身体,抓住控制杆。奥维尔和泰特则会抓住系在机翼上的绳子,防止滑翔机的高度超过预期。
为了让非工作时间的生活舒适起来,他们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他们已经从泰特家搬到了威尔伯搭的大帐篷里,那里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工具、日常用品和他们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和家里完全不同,奥维尔向凯瑟琳描述说:
我们搭帐篷的地方原来是一处土地肥沃的山谷,一些古代基蒂霍克人曾在这里耕作。现在只剩下从沙子下面伸出的几个腐烂的大树枝,它们都是过去这个山谷里的树上最顶端的树枝。在海水的冲刷和海风的吹拂下,不计其数的沙子沿着海岸线堆积,完全覆盖了房屋和森林。
除了偶尔和泰特家的人一起吃吃饭,兄弟俩都是吃自己的食物,然后自己做饭。周围的海水里有很多鱼,“每次你低头往水里看的时候,都能看到几十条鱼”,基蒂霍克的渔民要把大量的鱼运往巴尔的摩和其他城市。不过兄弟俩唯一能得到鱼的办法就是自己钓。奥维尔解释说:“就像在我们北方,木匠从来不给自己建房子、油漆匠也不给自己刷房子一样,渔民自己也不会存鱼。”
他们在自力更生的过程中经受了很多考验。他们的食物主要是当地的鸡蛋、西红柿和辣味饼干,由于当地的奶牛“少得可怜”,所以喝不上牛奶。奥维尔觉得能在外滩群岛茁壮成长的只有臭虫、蚊子和木蜱。威尔伯特别想念黄油和咖啡,还有玉米面包和熏肉。
但另一方面,在帐篷门口看到的景色,或者说几乎从任何角度看到的景色都很壮观,有大片的海水、沙丘和海滩,头顶是广阔的天空,升腾的积云像城堡一样壮观,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非常震撼。平直的地平线向四面八方延伸得很远。
然后就是风,那里总是有风。几乎一直在刮风,当初塑造了基蒂霍克的沙冈和大沙丘的那种力量还在继续影响着整个周边的景观。
兄弟俩远离家乡,平生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他们感觉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冒险的生活。奥维尔后来说,尽管他们不得不面对重重挫折,但那是他们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天上全都是飞翔的鸟儿,每一种鸟都有上百只——鹰、塘鹅、隼和鸽子,还有土耳其秃鹫,外滩群岛的人也把它们叫作红头美洲鹫,其翼展能达到6英尺。威尔伯花了几个小时来研究鸟儿在风中的运动,做了好几页的笔记,有时还会加上一些小插图。鸟类真正的能力,或者说是鸟类的奇迹仍然是一个充满吸引力的重要课题,而外滩群岛上的鸟类远远超出了莱特兄弟的想象,让他们不禁想起穆亚尔的《空中帝国》中的几句话。
秃鹰需要的不多,在力量上也处于中等水平。那么它知道什么呢?它知道如何飞翔,如何在空中停留,然后用敏锐的目光扫视田野,毫不费力地乘风翱翔……它能轻松地飞行,它从不匆忙,它在利用风。
但那翱翔的鸟儿是怎样利用风,怎样仅仅依靠风就能在空中自由飞行、侧身和转弯的呢?不得不说红头美洲鹫是飞行大师。
威尔伯在笔记中写道,红头美洲鹫翅膀的反角是一种浅“V”字形结构,而且只有在静止的空气中,才能体现出优势。
在强风中,利用反角的红头美洲鹫要比维持翅膀原状的鹰和隼更不容易保持平衡。
雌性的隼比红头美洲鹫爬升得更快,动作更稳定,在保持平衡方面也表现得要更轻松一些。
隼比红头美洲鹫更擅长飞行,但要依靠更加频繁地扇动翅膀,因为它们想飞得更快。
潮湿的天气不利于飞行,除非有大风。
没有鸟儿能在平静无风的情况下高飞。
威尔伯写道:“所有的鸟类,尤其是红头美洲鹫,似乎都是通过调整阻力的中心来保持纵向平衡,而不是调整升力的中心。”
如果一只红头美洲鹫从1 000英尺远的地方向观察者的背风一侧飞去……当美洲鹫远离观察者的时候,它翅膀的横断面就是一条直线,但当它向观察者飞来时,翅膀就会显得很宽。这表明它的翅膀总是向上倾斜的,这似乎违背了常理。
飞行中的鸟儿似乎并不像一些观察者想象的那样反复上升和下降。所有上升或下降都是无规律的,看起来就像是阵风使纵向平衡产生的扰动一样。在微风中,鸟儿会不断地上升,没有任何下降的趋势。
对当地居民来说,来自俄亥俄州的这兄弟俩简直让人难以理解。有一个名叫约翰·T.丹尼尔斯(John T.Daniels)的人,[为了和他的父亲约翰·丹尼尔斯(John Daniels)区分开来,人们都叫他“约翰·T”],他后来说:“我们忍不住想他们就是一对可怜的疯子。他们在海滩上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只是为了看海鸥在空中急速地上升和下降。”塘鹅是一种翼展为5~6英尺的巨型海鸟,似乎是他们特别感兴趣的一种鸟。
他们会一边观察塘鹅,一边用手臂和双手模仿塘鹅翅膀的动作。他们能模仿出塘鹅翅膀做出的每一个动作;我们觉得他们很疯狂,但我们不得不佩服他们能这样或那样地移动自己的手臂,像塘鹅那样上下弯曲自己的肘部和腕骨。
奥维尔后来说:“从鸟的身上学习飞行的奥秘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就像从魔术师那里学习魔术的奥秘一样。”
为了让凯瑟琳开心,他还写到了一只“非常温顺”的嘲鸫,它住在悬于帐篷上方的一棵树上,整天都在歌唱。奥维尔告诉凯瑟琳,这里的落日是他有生以来看到过的最美的,云朵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各种色彩,夜晚的星星非常明亮,他甚至能借着星光看到自己的手表。
他们现在会给几乎所有的东西拍照——帐篷、风景、沙子和海水,甚至是树顶的嘲鸫,但主要还是飞行中的滑翔机。
在很多个夜晚,风吹得他们不得不从床上跳起来,以阻止帐篷被掀翻。奥维尔写道:“当我们爬出帐篷去修理东西时,沙子让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它们会成团地扫过地面。”但他们并不能抱怨。“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风和沙,而我们已经得到它们了。”一天晚上,基蒂霍克遭受了时速45英里的风暴袭击,风声如同打雷一般,兄弟俩整晚都没有睡觉。而且那里的风是冰冷的。奥维尔写道:“我们每人有两条毯子,但还是几乎每晚都会冻僵。风吹到了我的头,我就把毯子拉上来盖住头,要是脚冻僵了,就把毯子再拽下去。我整晚都在这样反复地拉拽毯子,到了早上我几乎搞不清自己在哪儿了。”
他们日常的饮食标准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低点:
有时候我们吃辣味饼干、鸡蛋和西红柿;有时只吃鸡蛋或者西红柿。眼下我们已经没有汽油和咖啡了,所以就没有热饮、面包和薄脆饼干了。周二应当送达的补给由于大风被耽搁了。我们的意志力已经“跌到了最低谷”。
凯瑟琳知道,尽管如此,兄弟俩在那个时候还是很开心的,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工作取得了进展,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基蒂霍克人”:他们一贯的亲切友好和乐于助人的意愿,还有他们的故事、看待生活和表达观点的方式都对兄弟俩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兄弟俩现在听到的语言和他们以前所熟悉的完全不同,比如“忘记”不是“forget”,而是“disremember”,还有像“I'll not be seeing you tomorrow”(明天我不会见你)这样的表达,或者用“slick calm”形容平静的海水,用“hoi toide”形容海水涨潮。
比尔·泰特16岁的侄子汤米·泰特曾经告诉奥维尔,基蒂霍克最富有的人是科格斯韦尔医生,他是一位药剂师。当奥维尔问起科格斯韦尔医生有多少钱时,汤米说:“嗨,他哥哥还欠他15 000美元呢!”似乎这样就能打消奥维尔的疑问一样。
比尔·泰特对这两个俄亥俄州人想要达到的目标越来越感兴趣,而且也越来越希望能帮助他们。由于还需要供养一大家人,所以他每天花2~3个小时在自己的工作上,剩下的时间全部留给这兄弟俩。
在其他人眼里,他们也不再是两个古怪的人。外滩群岛的生活是很艰苦的。维持生计是一场持续的战斗。大家都非常佩服勤奋工作的人,用约翰·T.丹尼尔斯的话说,莱特兄弟是他见过的“两个最能工作的小伙子”,“他们工作的时候,是真正地在工作……全身心投入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上。”
到了10月中旬,适合飞行试验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威尔伯离开代顿快6个星期了,凯瑟琳写信说,她不得不解雇了那个奥维尔留下来照看自行车店的年轻人。但是兄弟俩仍然需要进行一次长时间的载人飞行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