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射

扫射

这是一九三二年的夏天,

那些天真的民众受了帝国主义的扫射,

他们就了他们所预想不到的死,

在那青青的山坡之傍,阳光辉耀之下。

那些人有的是小贩子,有的是小商人,

有的是手艺人,但是大多数是佃农和雇农。

数目有人说是三千,有人说是五千,

可是堆在山坡之傍的尸骸是谁都不能数清。

说起来是这么样的一回事情,

从“九一八”以来帝国主义越发来压迫中国民众,

他们派来数十万大兵在我们东北大野横行,

唐克[1]车,铁甲车到处飞跑,大炮炸弹到处轰杀我们的民众。

豪绅地主投了降,军阀政客不去抵抗,

一块丰饶的大野和数百万的民众白白做了牺牲,

农村破产,水灾,饥馑,失业,接二连三地跑了出来,

真是弄得那饿殍遍野,哀鸿载道,民不聊生。

俗语说得好,官逼民反,兔子急了还咬人,

重重的压迫和剥削一下子弄出来了义勇军,

说起义勇军来那真是神通广大,

一个人,两个人,转瞬间就是好几万人。

帝国主义者们说那些义勇军都是“土匪”,

不是的,那些义勇军都是善良的百姓,勤苦的农民,

受压迫受得不堪他们才武装自卫,

他们要打倒帝国主义,所以帝国主义给他们加上“土匪”的罪名。

那些义勇军南征北战,东打西杀,

日本帝国主义的军队被他们弄得是头乱如麻,

这一天的上午他们曾经退出了这个村庄,

他们曾经占据了七八整天,使日本军队出了好多死伤。

自然是因为日本帝国主义有毒辣的武器,

所以义勇军为战略的关系从那个村子里退去。

在村子里驻防自然要受当地的民众的欢迎,

可是因为庄稼种在地里,民众是不能同他们退去。

闲言少叙,待我把正传来说,

且听我说吧,帝国主义是为什么是如何地把他们扫射,

说起帝国主义来真是心里藏刀,手段毒辣,

那些民众受了扫射还不知是为的什么。

义勇军退去了,一队日本兵开进了村庄,

一个军官领着,真是神气极了,仪表堂皇。

他们全副武装,还带着大炮和机关枪,

一!二!三!一!二!三!地走进来,真是得意扬扬。

民众虽然是欢迎义勇军,

但看见帝国主义军队也是不敢出声。

那些善良农民只知道谁做皇帝给谁纳晋,

他们哪知道帝国主义是来吸他们血抽他们筋。

日本军官一进村庄满面笑嘻嘻,

他召集当地的民众要做一个训辞,

那些个慈良的民众哪个敢不来,

于是那些老老幼幼,男男女女,团团围坐地聚在一起。

当然是有的抽着黄烟,有的抱着孩子,

有的光脚露胸,戴着草帽,有的穿着长衣,

他们聚在那里,规规矩矩,一言不发,

静静地等着那位日本将军说那种结结巴巴的半中国话。

那位将官说出来:“我们都是同种同文。”

随后他又说出来:“我们日满是一家人。”

他过了会儿又说:“你们那些良民,要接受大日本帝国的皇恩。”

最后又说:“我们要给你们照相证明你们不通匪都是好人。”

张三听见笑嘻嘻,对王五说:“这真不难。”

李四回头对赵六说:“下次别的日本人来我们可再不会受欺。”

老太太对小媳妇说:“日本人还是讲理。”

张大娘对李二嫂说:“这个年月,我们这样也算有福气。”

忽然发出了一声“排好”的口令,

男男女女都争先恐后地往前拥挤,

有的跷着脚用力地探起头来,

但日本兵打着骂着不多时就给排得整整齐齐。

大家聚精会神地在那里等着拍照,

这时一个日本兵把放置好的相机的镜头摇了一摇,

照了第一片他说:“等等!再照第二片!”

可是在这时机关枪就啪啪地响起来了。

有的人听见机关枪声还有点莫名其妙,

有的地方发出喊叫声如鬼哭狼嚎,

又像有的地方发出来“为什么没当义勇军去”的叹息,

又像有的地方发出来“为什么没有同日本人拼一下”的喊叫。

忽然间机关枪的声音停住了,

三五千的民众一起在地上仆倒,

日本军队把尸首用照相机照了下去,

随后倒上了煤油,放了火给他一烧。

第二天满洲,朝鲜各报纸登出来一个很长的新闻,

说:“皇军大败义勇军,毙匪五六千人。”

可是屠杀善良的百姓的事实终被世界大众知晓,

这种消息从一个村庄传到一个村庄,从一个苦人传到一个苦人。

这一种消息更加强了反日义勇军,

这一种消息更增加了大众对帝国主义的仇恨,

因为每个农民每个工人都有同样被扫射的命运,

只有为那些被屠杀的报仇才能把那种运命刈草除根。

这是一九三二年的夏天,

那些天真的民众受了帝国主义的扫射,

他们就了他们所梦想不到的死,

在那青青的山坡之傍,阳光辉耀之下。

一九三三年二月二十三日

[1] 唐克,即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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