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导言

我们中国有件极可珍贵的宝物,可惜遗失在日本去了,现在愿我们大家,赶快去拿回来,自己享用,不要长此让它留在异国,替异国去发扬文化,扩张国力;而我们失主,不闻不问,还是摆起“天朝大国”的架子,以为本国的宝物很多,遗失了一二个,算不了怎么一回事,那就太可惜,而且是太不对呀!

这件宝物,是怎样一件东西呢?它有怎样的价值,可令人珍贵呢?遗失了不拿回来,有怎样的利害呢?想要明了这几个问题,须得请看下面的答案。

这件宝物,不是别的东西,就是曾经支配中国思想界,有百余年之久的“王学”!

至于要明了“王学”的价值,与其极可珍贵之点,则请先看几位明眼能识宝物的大家,对此宝物的评估:

黄梨洲[1]说:

有明学术,……自姚江指点出“良知”,……便人人有个作圣之路,故无姚江,则古来学脉绝矣!前夫阳明者,皆阳明之导河;后夫阳明者,皆阳明之华胄。……要皆以“王学”为中心。

毛大可[2]说:

顺治末年,……赖世祖曰:“守仁之学,有似孟子。”……皇上谕之曰:“守仁之学,过高有之,未尝与圣学有异同也。”大哉王言!盖自是,而姚江绝学,经二圣断定,千秋万世,又谁敢有非之者!

梁启超说:

至于“王学”的大概,……可以说:“‘王学’是中国儒教、印度佛教的结合体。”也可以说是:“中国文化和印度文化结婚所生的儿子。”……实在说来,明末的一百年内,“王学”支配了全中国,势极伟大;我自己很得力于“王学”,所以极推尊他。

好了,即此评估,已可了然“王学”的价值之一斑,不必再去“繁征博引”了。

以上是评定“王学”的价值,极可珍贵,值得我们加以研究奉行的。至于王阳明的本身,是否也值得研究,我们再看几位大儒,对于阳明本身下的批评怎样:

刘蕺山[3]说:

周子其再生之仲尼,明道不让颜子,横渠紫阳亦曾思之亚,而阳明见力,直追孟子。自有天地以来,前有五子,后有五子,斯道可谓不孤。

毛大可说:

尧舜相禅,全在事功;孔孟无事功,为千秋大憾。今阳明事功,则直是三代以后,数千百年一人。即令无学,亦既在孝弟忠信、正谊明道、志士仁人之上;而学复如是,虽使亲入圣门,亦应不出由赐下。

黄道周[4]说:

文成出,而明绝学,排俗说,平乱贼,驱鸟兽……自伊尹以来,乘昌运,奏显绩,未有盛于文成者也。

梁启超说:

阳明才气极高,不但学问,便是事功也很伟大。

好了,有了这以上的批评,也可想见其余了。为使读者深一层地易于认识阳明起见,作者特再下一个简而且浅的介绍:“阳明不仅仅是一个大哲学家,而且还是大文学家、大教育家、大军事家、大政治家。他的文学天才、教育主张、军事学识、政治才能,在在均能与他的哲学相媲美。别人纵博而不能专精,他却是愈博愈专愈精,他所以能超越前人之处即在此。”

我们看了上面的说话,已都知道王阳明是极有价值可以研究的一个人了;而他的学说,尤其是有研究的价值了。

既然是王阳明与他的学说,都有可研究的价值,那么,我们应当怎样去研究呢?研究之先,应从何处下手呢?

这也不用多谈,当然应该先从他的生活方面下手了。梁启超说:“居恒服膺孟子知人论世之义,以谓欲治一家之学,必先审知其人身世之所经历,盖百家皆然;况于阳明先生者,以知行合一为教,其表见于事为者,正其学术精诣所醇化也。”这几句话,真是确切而有至理。“经历”即是生活,要是想研究“王学”与王阳明,则非先从阳明生活方面下手不可。

阳明的生活,是个容易叙述的吗?不,不容易。虽然有年谱、行状等参考,然而决不能学写誊清账簿一般依样葫芦,有一件写一件的呆板工作。如若是这样“誊清”式写的阳明生活,倒不如直截了当的,看年谱、行状,还比较的好些。

综计他一生的生活,学骑射,学任侠,学词章,学佛修道,讲学化夷,投身政海,削平盗逆……许许多多的事迹,也不是这样一本小册子,所能叙述得完;更不是学殖[5]荒落的我,所能胜此重任!

最后,我敢大声告诉读者说:

第一,这本《王阳明生活》,乃是作者初次的试作,目的在借以引起读者研究阳明生活的兴趣。

第二,这本《王阳明生活》,是备作读者研究“王学”一个小小的参考资料。

第三,这本《王阳明生活》,是个催起读者、收回遗失在日本的珍贵宝物之推动机。


【注释】

[1] 即黄宗羲(1610~1695),浙江余姚人。字太冲,号南雷,别号梨洲老人。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有《明夷待录》《明儒学案》等传世。

[2] 即毛奇龄(1623~1716),字大可,号秋晴。浙江萧山人。清初经学家、文学家。著有《西河合集》四百余卷。

[3] 即刘宗周(1578~1645),字起东,浙江山阴人。因讲学于山阴蕺山,故世称蕺山先生。明代最后一位儒学大师,也是宋明理学的殿军。

[4] 黄道周(1585~1646),字幼玄,号石斋,福建漳浦人。明末学者、文学家。与刘宗周并称“二周”。

[5] 学殖,原指学问的积累增进,后泛指学习、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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