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运动的胖子是注定没有夏天的,没有开过运动会的高中也是不完整的

01

在函数、过去进行时、《滕王阁序》等等的夹击之下,日子过得缓慢而悠长,黑眼圈随着睡眠的减少,一点点加重,青春痘则是跟随“大姨妈”的脚步,这边刚消下去,那边又在悄悄萌芽。

秋季的校园里,梧桐树叶把小道铺上一层金黄,有诗意的同学为此伤春悲秋的时候,我们则变身为清洁工人,每个下午一到劳动时间就跟掉落的梧桐树叶搏斗——一叶知秋对我们而言,不过是劳动任务的加强。

挥洒汗水的篮球场,只剩零星的几人在重复跳跃投篮的动作,唯一能够遵守校长在开学时教导的,学习的同时还应该增强体质,拥有体育精神的,就只有那些不停在操场上操练的体育特长生。

喧闹的早自习,除了同学们有气无力的早读声,还有周竹躲在用教科书堆起的书墙下,偷偷吃粉而腾起的阵阵白烟。余博洋则正在直播什么叫“飞流直下三千尺”,看样子昨天晚上又去网吧打游戏通宵了。我则是拿着英语课本奋笔疾书——田宇文除了数学给我辅导以外,这些天也开始抓起我的英语,每天默写三十个单词是他对我的基本要求。

时间随着这样有些含糊的声音还有白烟,一点点地飘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推开教室的后门,看着周竹跟朱梦楠在斗嘴吵闹,余博洋趴着睡觉,田宇文又踏着预备铃进入教室,这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瞬间,都让我在心中有一股暖意和幸福感蔓延。

那天在莫子乔的房间里,看见她的同学录上写着“青春不老,永远不散”几个字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或许有一天,田宇文、朱梦楠、周竹、余博洋,这些我认为永远都会在我身边,一起互相嘲笑互相打闹的人,也会有面临分开的一天。

这样的情绪让我感觉到有些伤感,我不愿多想,因为只要一想起,喉咙便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难受极了。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习惯于莫子乔的打压、父母的无视,这些不曾向谁表达的痛苦,让我觉得自己缺少获得幸福的运气,所以遇见他们几人而带来的饱满的快乐,竟然会让我感觉到巨大的悲伤,怀疑这些此刻围绕着我的幸福和快乐的真实性,怀疑美好是不是都有一个恐怖的期限。

书里说,懦夫,碰到棉花都会受伤,大概就是形容我这种人吧……

在我的内心感伤情绪一点点扩大的时候,孙维泽用更加严厉的高压学习政策,即时遏制住了我的小悲伤。

早自习提前十分钟上课,中午提前半小时自习,没事就弄个突然袭击的考试,每天宣扬考不上大学会过着怎么样的悲惨人生等等,孙维泽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在高考面前,所有的小情绪都是纸老虎。

每天都如行尸走肉一般行走在越加冰冷的校园,同学们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每个人的脸上除了疲惫就是无奈。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同学们的消极,前些天开早会的时候,校长宣布期中考试结束以后,高一高二举行秋季运动会。

孙维泽对这次运动会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毕竟这与她平常所讲的,抓紧一切有效的时间学习的原则背道而驰。

不过校长都发话了,她也无可奈何。

虽然我也非常讨厌运动,但是运动会意味着两天不用上课,还可以用各种名义逃脱本来要完成的劳动……

就如此刻,借着要采购运动会需要的工具的名义,我们一行六人终于逃脱扫树叶的苦难,来到了文体运动商场。

“甘露,这次运动会,正是你为班级做出贡献的时候,到时候别班男生在比赛的时候,你就上去加油,他们的视线都在你的身上,我们轻而易举就能拿冠军。”周竹每次在面对甘露的时候,就会流露出社会青年的嘴脸,说完还忍不住看向一旁的余博洋和田宇文,像是希望他们能够回以肯定的目光。

我稍稍移动步子挡在田宇文的面前,决心不让他被周竹的肮脏思想腐朽洗脑……虽然常年霸占班级第一的田宇文,肯定不会跟周竹一般肤浅。

刚这么想,我身后的田宇文就慢慢发话——

“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他竟然对这个提议表示极大的赞同!

我转过身,忍不住给了田宇文一个白眼。

甘露很傻很天真地看着田宇文:“真的吗?这个方法能行吗?”

看来学霸的话,不管对错,都会具有一定的煽动效果。

“哎呀,甘露你真是太可爱了,这智商配上你的身材和长相,简直就是女生中的极品。”周竹一边笑一边感叹。

站在一旁的我还有朱梦楠,忍不住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周竹曾经发表过这样的一番言论,大概意思就是说,对于男生而言,身材比长相重要,一个女生,长相只有80分,但是身材有100分,那么总分就能是满分;如果长相100分,身材只有60分,那么总分只能是不及格。后来我问他,那用这个观点来打分,我能打多少?他说,我没办法打分,因为我两样都没有。

嗯,当时听完,我特地拿起英汉词典敲了他的头。

“甘露,你跟余博洋去那边看看,买点运动会写广播稿需要的纸和笔。”大概是不想被周竹的言论恶心下去,朱梦楠把甘露使唤走了。

看到甘露走开,周竹的表情写满了不舍:“我也跟过去看看稿纸和笔吧。”

朱梦楠一把拉住周竹的衣服:“你跟我去外面找找批发矿泉水的地方。”

“哎呀,这种苦活累活,干吗找上我?你看看这个天色,肯定会下暴雨的。”周竹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无奈地跟着朱梦楠出去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傻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一直没吭声的田宇文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迅速搜寻田宇文的身影,却没想到甘露竟然拉着这个家伙在水性笔专区有说有笑。

我立马一阵小跑杀了过去:“田宇文,田宇文,我刚刚看到很适合啦啦队用的道具,你过来看看。”说完就拉着田宇文逃走。

虽然田宇文不是一个肤浅的人,但甘露毕竟是众多男生口中的女神,还是要离得远一些……

“啦啦队的东西你看的是什么?彩条还是铃铛?”田宇文被我拉着走了好远之后,忍不住问道。

我哪知道啦啦队要什么道具,就随便一指:“我觉得这个不错。”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田宇文给了我一个“你在逗我吗”的眼神,然后伸出手对着我的头发就是一阵狂揉。

“莫小喵,你的脑子进水啦?有啦啦队举着哑铃加油的吗?”

02

周竹预言的暴雨在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带着它的媳妇和情人电闪、雷鸣一起到来。

朱梦楠的爸妈像是装了预感暴雨的天线,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就跟孙维泽请了假,将她接回家了。

周竹在第一道闪电的时候,就握着手中的伞,一副得到救赎的表情:“哥哥我待会儿得第一个送甘露回家,余博洋,你跟着啊,我一个人走路没意思。”

余博洋撑起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待会儿去网吧再玩几把?”

周竹点点头:“嗯,搞起搞起。玩几把,你就给我回家睡觉,期中考试千万别把我家露露倒数第一的名次给占去了。”

余博洋笑笑,再一次把头低下去。

看着他们俩这副殷勤模样,我白了一眼:“平时就晓得揶揄她,这个时候怎么这么热情?再说,我也没有伞,怎么没看见你说要送我?”

周竹看了我一眼:“今天下雨,甘露穿的可是白衬衣。”

白衬衣,然后呢?

见我一脸迷糊的样子,周竹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田宇文:“他有伞,我刚刚跟他换座位,在他桌子里见到的,你待会儿让他送你。”

听到这句话,我这才满意地没再追究。

一下晚自习我就飞速收拾桌子,等跑到田宇文的座位前,却发现这家伙没了踪影。

书包还在椅子上,说他走了也不可能啊……

等了几分钟,他满脸通红地回来。

“你去哪儿啦?”我问道。

田宇文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背上书包:“走,回家。”

俩人一起走下楼,看着哗啦啦的大雨,我来了个明知故问:“你有伞吧?”

田宇文愣了一下:“没,没伞。”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用这个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我拖进了他的外套中。

在被暴雨笼罩的城市中,此刻我拥有用外套撑起的小小温暖,心里的棉花似乎在一点点地长大,慢慢盘踞着心脏,变成参天大树。

当然这个时候,我正被内心的荷尔蒙蒙蔽,基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故事中,最重要的两个疑点:一个,是田宇文冰冷脸上第一次出现的绯红,另一个,是那把失踪的伞。

03

周竹说,要是喜欢一个人,就得制造点单独相处的机会,然后来点肢体接触。

当然,这话他不是对我说的,是他解释自己为何抛下余博洋,一个人送甘露回家,并不小心碰到她肩膀的说辞。

可我倒是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所以在运动会开始的第一天,我就拉着田宇文接下了去买获胜奖品的活儿,为的就是制造点单独相处的机会。

“莫小喵,赶紧买,买完还得回去加油。”田宇文拿着一本全黑的笔记本说道。

我忸忸怩怩地故意磨蹭时间,拿着一本印有周杰伦的写真集,问道:“下午短跑比赛要是谁拿奖,就送这个吧?”

田宇文看了我一眼:“是你自己想要吧?”

我讪笑两声没接话。

“拿着吧,我明天跳高,要是赢了,奖给我,我就送你。”田宇文把写真集拿了起来。

听到这话,我换上一副花痴的表情:“田宇文,你真是越来越帅了。”

田宇文看了我一眼,点了点我的额头,说了句:“别迷恋哥。”

要是别人这么说,我铁定翻个白眼,可田宇文这么一说,我就差说出那句,不能不迷恋啊,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但是为了保持矜持,我忍住了。

从文具店出来,邪恶的秋老虎对我张开了爪牙,我正准备提议去马路对面的奶茶店买饮料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爸。

看见我爸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我爸跟一个妙龄少女走在一起,俩人看起来还挺亲密,过马路的时候,我爸甚至还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

这样的场景,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狗血,第二就是不真实。

可我的视力是二点零,那个穿着肥大西装裤,把T恤扎进裤子里的男人,的确是我爸。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走过去,礼貌地打个招呼,可我的腿移不动。

一时间,我的面前闪过了爸妈吵架打闹,还有我跟莫子乔站在法庭外,宣布选爸爸还是选妈妈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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