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里达·陶菲格贝克

六 里达·陶菲格贝克

假若天命要对抗一个民族,便会使其先哲们处于其愚昧的怜悯之下。

先人们说:“天命是一种隐蔽的盲目强大思想,漫游在大地的东方和西方。”如果这种说法正确无误,那么,我要说,这种思想在同所有的民族开玩笑,但它在讥笑奥斯曼人,有时耍笑人民,却常常戏弄土耳其人。

几周前,奥斯曼哲学家里达·陶菲格贝克在伊斯坦布尔的公众集会上发表演说,结果刚刚离开讲台,就被判监禁二十五天。那是因为他想说话时和在说话想让人们去思考之前,没有得到政府的许可。

两周前,里达·陶菲格获释,去了库勒曼城。当他谈到目前的选举时,立即遭到十五个土耳其流氓攻击,他们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奥斯曼政府囚禁了哲学家里达·陶菲格,奥斯曼流氓拷打他,侮辱他。一个政府,能把一位思想家投入黑暗监牢之中;一群流氓,能在大路当中把一位思想家毒打一顿。谁能找出那个政府和那群流氓之间的差别,那么,他定是一个多嘴多舌的瞎子;这种瞎眼人在东方是常见的,他们只从他们的父辈那里继承来了说漂亮话的学问。

假若上帝要昭示真理,就请把反对他的人派去作代表吧!

伊斯坦布尔政府宣判监禁里达·陶菲格,无意识中给这位贝克以巨大荣誉;而那些流氓则因为拷打、侮辱他,不知不觉之中赠予了他一枚高级荣誉勋章。暗在的公正只要夺取一位大人物的肉体欢乐,一定会给之以精神上的荣誉补偿;只要剥夺一位自由人的生命,也定会为之打造用荣誉、功名穿成的项链。

***

真正的自由是孕育着高尚精神的一种情感,但只有在专制的阴影下和坐落在人类尸骨、头颅上的宝座面前,才会将之生下来。

自由是神灵点燃在强者心灵中的一柄神圣火炬,无论风暴多么狂烈,它依旧炽燃闪光,戏弄着周围的烟雾,嘲笑着压迫者的灰烬。

自由者也许会身陷囹圄,而自由则永远飘逸在广阔天空,永远面对太阳;自由者也许会身遭毒打,而自由却被永远由粗手污指紧握;自由者也许会丧命,而自由则伴随着生命大军走向永恒。

***

我真不明白,世界上竟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试图压制思想、扼杀原则,不知道心灵的巨大反抗力量会使之发展壮大,对低微兴致施加压力反倒能激发其成长。奇怪的是掌握奥斯曼帝国事务的人对历史留给我们的谚语故作不知,不懂得:真理是压不倒的;那些与社会原则、学说相对抗的人,无异于借油灭火。

随反抗而消逝的原则,其实并不是什么原则,只不过是伴夜梦而来,又随清晨苏醒而去的幻想罢了。在反抗者脚下被踩碎的学说空无真理,因为真理是一种永恒的精神,一会儿或更长些时间,便隐没在人们的目光下,但却不会消失;它会远离人类家庭,一代,两代,三代,但不久又会随着圣先知、大诗人、改革家的出现而显现在人类家庭面前;先知、诗人、改革家的出现不过是存在竖琴上的银弦,随着整个绝对思想的颤动而颤动,发出无比甜润的乐声,与天地共存,其中既没有天使,也没有魔鬼。

那位高喊“安拉至大”的先知什么也没有说,但让人们听到一则格言,星星、太阳和月亮不断地重复之,其声音每时每刻、每日每夜都回荡在大海深处、山谷沟壑。他没有创造新思想,但把自古以来隐藏在人们心中的声音送到了人们耳里。

那位说“美就是真理”的诗人,没说明暗蔽的东西,而是睁开双眼,看到了与大自然同在的原始真理。

由此可见,真理是一种实在的鲜活力量,自身便可当众宣布人们的喜与怒。那些从事昭示真理的人们,他们是上帝的无形手指弹拨下的乐器:人们可以对之进行击打,但真理不被击打;人们可以对之进行监禁,但真理不被监禁;人们可以对之进行屠杀,但真理是杀不死的,而是沿着自己的道路前进,并且无情地嘲笑紧抓着它的两只脚的无力弱手。

假若里达·陶菲格贝克已被真理视作门生和追随者,那么,就让他以监牢的黑暗而自豪吧!因为那黑暗使他在苏格拉底与米拉布之间停留了二十五天。就让他为流氓痞棍们的粗糙手掌感到高兴吧!因为那手掌使他与阿里·赛阿维、米德哈特帕夏同杯共饮美酒。就让他与我一起高呼:“真理是狂烈风暴,而反抗者只不过是枯枝、危房!”

  1. 贝克,土耳其奥斯曼帝国时期,对中小官吏的尊称。
  2. 安拉,阿拉伯语音译,伊斯兰教唯一真神,又译为真主。
  3. 此处先知系至圣穆罕默德。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