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哪里明
中午炒好了野芹菜香干,等米饭熟时,趁着空想读几篇《陶庵梦忆》。翻书签的位置才发现,这回该读《闰中秋》了。
最近偏忙,常常几天不读书,读书也是利用零零碎碎的时间,比如电饭锅煮饭时。读书的时间不好找,好文章更不好找。
电饭锅里的米饭蒸熟至少还有十分钟,正好读一篇《闰中秋》。大中午的,我却读出了月光如水。像月光那样的水,我好像见过几回:中午下雨,我见到了月光如水,像水那样的月光,却可遇不可求。
从张岱的文章中可以读到水一样的月光:
月光泼地如水,人在月中,濯濯如新出浴。夜半,白云冉冉起脚下,前山俱失,香炉、鹅鼻、天柱诸峰,仅露髻尖而已,米家山雪景仿佛见之。
这真像是一个传说。在现代,还能有几人用几十字描述一场华丽的月光?我真想散步在其中。
许多年前上学时,曾稀里糊涂地背过几句诗,有一句就是“月是故乡明”,之所以仍记得大概还是和少小离家有关。那些年还不懂得珍惜,从来没留意过故乡的明月到底是什么样。倒是背井离乡后,常常会想想,可能是受了“千里明月寄相思”的古诗句影响。
月还是那个月,走到哪里,只因人不同而不同。我也不是没见过明月。
二十岁那年的秋天,算是我在新疆待过的第二个秋天吧。我就是在前一年秋天被一列从上海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拉到新疆的。二十岁的秋天,还是中秋,月亮真圆。月光洒在盐碱地上,我没见过类似的景色,想要形容真是让人为难。
我是在石河子市见到此景的。准确地说,是在兵团八师一四七团。兵团就这么第一次走进了我的生活,六年后,我也成了兵团的一员。那轮月亮呢?我在文章中提到过多次。前些年写诗时,还专门写过两首。
一群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经过一天高强度的劳动(社会实践),从地里回来正是晚饭的时间,许多人连脸、手都顾不得洗就拿着瓷缸去打饭吃了。打了饭,席地而坐,狼吞虎咽。吃完饭才发现那些早已吃完的人在唯一的一部公用电话前排队等着打电话。我这才意识到,那天是中秋。
中秋呀,对我们这些初次出远门的孩子来说,打个电话回去是必要的,去排队吧。终于轮到我,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此时,家人早已睡了,还是明天早一点再打吧。悻悻而回,路上见到了那轮月亮,真圆呀,离得真近啊。兵团条田的一望无垠,月亮就挂在上面,仿佛伸手可及。
回到宿舍却睡不着。往常这时早已累得呼噜震天了。戴上耳机听收音机,都是关于中秋节回乡思乡的歌曲。越听越不是滋味。起床靠墙坐着,望着渐远的月亮,终于在多年后的正午,看到了张岱的形容,真贴切。
只是,月到底是哪里明,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