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二十七

“第一号”九点多才来,我已经去了两点多钟。她看不起我,可也并非完全恶意地教训我,“不用那么早来,谁八点来吃饭?

告诉你,丧气鬼,把脸别耷拉得那么长。你是女跑堂的,没让你在这儿送殡玩。低着头,没人多给酒钱。你干什么来了?不为挣子儿吗?你的领子太矮,咱这行全得弄高领子、绸子手绢,人家认这个!”我知道她是好意,我也知道设若我不肯笑,她也得吃亏,少分酒钱,小账是大家平分的。我也并非看不起她,从一方面看,我实在佩服她,她是为挣钱。妇女挣钱就得这么着,没第二条路。但是,我不肯学她。我仿佛看得很清楚:有朝一日,我得比她还开通,才能挣上饭吃。可是那得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万不得已”老在那儿等我们女人,我只能叫它多等几天。这叫我咬牙切齿,叫我心中冒火,可是妇女的命运不在自己手里。又干了三天,那个大掌柜的下了警告:再试我两天,我要是愿意往长了干呢,得照“第一号”那么办。“第一号”一半嘲弄、一半劝告地说:“已经有人打听你,干吗藏着乖的卖傻的呢?咱们谁不知道谁是怎着?女招待嫁银行经理的,有的是。你当是咱们低贱呢?闯开脸儿干呀,咱们也他妈的坐几天汽车!”这个,逼上我的气来,我问她:“你什么时候坐汽车?”

她把红嘴唇撇得要掉下去,“不用你耍嘴皮子,干什么说什么。天生下来的香屁股,还不会干这个呢!”我干不了,拿了一块零五分钱,我回了家。

  1. 藏着乖的卖傻的:比喻心里清楚却假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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