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穆故居:梦中的七房桥

钱穆故居:梦中的七房桥

近半个世纪以来,我对钱穆是比较隔膜的,比如知道北大未名湖,却不知道名字正是钱穆起的。十几年前,一位朋友送我《钱宾四卷》上下册,说出来我也不怕丢脸,我竟不知道钱宾四是谁,后来才知道钱宾四就是钱穆先生。

钱穆,无锡七房桥人,字宾四,是中国现代历史学家、国学大师、教育家,台北故宫博物院特聘研究员。钱穆完全是靠自学成就自己的典型。当年他因为所读的中学停办而辍学,一路全靠自学,当了18年小学教师、中学教师,最后任燕京、北京、清华、华西、四川、齐鲁、西南联大等大学的教授,也曾任无锡江南大学文学院院长。1949年迁居香港,创办新亚书院。1966年,钱穆移居台北,1990年在台北逝世。

七房桥在无锡以东,靠近苏州。从七房桥公交站下车,就可看见一片粉墙黛瓦的房子,这就是修复起来的怀海义庄,钱穆故居就在这里面。

钱穆在《八十忆双亲》中写道:“余生江苏无锡南延祥乡啸傲泾七房桥之五世同堂。”钱穆在书中称他的十八世祖乃一巨富,拥有良田十万亩,生了七个儿子,这七房聚居于啸傲泾两岸,所以那座石桥就叫七房桥。

怀海义庄已经有500多年历史,所谓义庄,也就是钱氏家族的慈善机构。钱穆及钱伟长当年都是得到怀海义庄的资助才得以上学。重新修复的素书堂以及钱穆、钱伟长的故居都非常精致,大到厅堂楼阁、园林山石,小到砖雕石刻、花草清供都非常到位。尤其给人印象很深的是,有一间屋子陈列着钱氏家庭乐队的雕塑群像,仔细一看,钱穆和他哥哥也在里面,前者吹箫,后者拉二胡(看官不要以为这里只是闲笔,音乐对人的滋养作用,日后就逐渐彰显)。

怀海义庄

“五世同堂”的厅堂

那天中午,我在钱穆的书房里,见到一位长者展纸挥毫,原来这位长相很像钱穆的人,就是钱伟长的侄子钱煜老师。他引着我们在一处清净的地方聊了一会天。

钱穆属于七房桥钱氏家族中的长房。长房本是五世同堂,住的是七间五进的大宅。可是子孙繁多,依赖父荫,所以逐渐式微。如同钱穆所言,子孙们不好读书,而斗鸡走狗、斗蟋蟀却绝不乏人。到了钱穆祖父这一辈,竟然有12房之多,僧多粥少,大宅门已破落衰败。

老宅后来发生一场火灾,接着又遭受“文革”劫难,遂成一片断垣残壁。

钱穆的《八十忆双亲》非常好看,虽然是文言文写的,其用心用情颇有归有光《项脊轩志》的风采。书中回忆,钱穆的父亲自幼好读书,夏夜为防止蚊虫叮咬,双脚放在两酒瓮中,苦读如故。钱父曾三次赴南京参加乡试,都因体弱在考场中病倒,后来就只能在乡里教书为生,因为人品端正,年纪轻轻就担任族长。父亲这种榜样作用,对钱穆和他的哥哥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

钱穆记得小时候夜里睡在床上,经常偷听父亲和哥哥卧谈。比如读书要领会言外之意,读一句要领会没有写出来的三句话的意思,这才算是会读书。据钱穆回忆,钱穆的外公也了不起。钱穆之母蔡氏当初出嫁时,有人劝钱穆的外公,这户人家破落不堪,是个空架子,外公只回了一句话:“诗礼之家,不计贫富”,就把女儿嫁到了钱家。

钱氏家庭乐队,吹箫者为钱穆

钱穆的父母对子女,从无疾言厉色,偶尔有过失,都是用温婉的方式启发领悟。钱穆的父亲41岁就英年早逝,按理说孤儿寡母完全可以按规定去怀海义庄领抚恤救济,但蔡氏坚决不肯,理由是夫君棺木尚未入土,我们就吃抚恤粮,让我何颜面对夫君?其实她是想用行动告诉子女,做人要学会自立,要有骨气。再后来,因为家里实在艰难贫穷,有亲戚介绍钱穆弟兄去城里有钱人家学生意,也被蔡氏断然拒绝,理由很简单:再难也要为钱家保存读书的种子!

应该说,钱穆的父亲非常有眼光,虽然自己学问很好,却把兄弟俩送到荡口镇的果育小学读书。这个“民国”小学名师云集,不但拥有文学、历史、数理化师资,对音乐艺术也十分重视,教师中不乏留欧美、留日的人才。用今天的话来形容,就是大学教授教小学生,这样的教学环境,连100多年之后的我们也有些羡慕妒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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