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卷
河湾野趣
小河在村口绕了个大圈,甩下一个河湾。水在这里迂回,深及胸围,稳且清。北岸的苇荡似一扇绿色屏障,把河湾裹了个大半。这便成了个天然浴场。
夏季一到,这里就成了男人的圣地。夕阳坠下,汉子们披一身霞辉,着一股麦秸的清馨,带着浑身的汗渍,成绺地来了,野着动,无需害羞,剥个精光,一头扎进水里。等冒出头来,困顿已留在水里,被细浪冲去。一阵野过,年轻的后生又可着嗓门唱。歌声溅起的水花直往嘴里灌,却乐得前俯后仰。音乐在这里得到亵渎:那歌分明是跑了调的。
先来的野够了,疯足了,猴跃着跳上岸去晾身。即刻,这里又成了力的竞技场,健美的表演舞台。
几个孩童在水里没入钻出,时而冒出脑袋,时而蹶起光腚,凑着热闹也添着乐趣。只有几个老者稳重,蹲在浅水里,彼此问几句:今年麦子打头如何?叨念起庄稼经来。间或也狠骂几句种子公司售种掺假,坑苦了庄稼人之类。几句诅咒过后,再站起身精搓细抹一番,又蹲下去时,水上便浮起了几片油腻。一个老者来迟了,摘掉发黄草帽,抖去一层麦糠,就去脱那一尺多长的裤头。一个狡猾的小孩偏这时游过来,直望着那站在岸上的老者羞人的地方稚笑,那老者臊极,将话狠狠地甩出去:“龟孙!”那“龟孙”眨巴下眼睛,丢在水面上一个痴笑,泥鳅似地钻进水里,倏然不见了。
苇荡幽径的深处,又走出几个小伙子。他们把上衣搭在肩上,哼着油腔滑调,或打着口哨,撒野地向河湾疯去。不知哪个眼尖,瞥见对岸道上有个年轻女子匆匆走路,就扯起嗓门:“救人呀!”这一声果真见效,逗来了那女子猛地勾头一望。恶作剧成功了,肆虐的狂笑声搅得河湾又喧嚣起来。那女子侧身急急走去,许是心里正骂八辈哩。
河湾,庄稼人的河湾,你将人们的污垢、困乏在这里洗尽,人们又在你身上寻得了无限的乐趣。明天艰苦的抢收和厚重的希望,也正是在这儿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