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

敦煌曲子词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译文

躺在枕头上发下了千万种誓愿，要结束我俩关系，且等到青山烂掉，水面上秤砣浮起来，一直等到黄河彻底干枯。

白天里参星与辰星出现，北斗星回转指向南面。要结束还不能马上结束，且等到半夜三更看见太阳出来。

注释

①参辰：参，星名，二十八宿之一；辰，星名，指心宿。二星此出彼没，不同时出现，也不出现于白昼。②北斗：星座名，由七星组成，状如斗，恒指北方。

赏析

这是敦煌曲子词中的名作。写的是主人公（更像是女方）对爱情的誓愿，有着早期民间词的风格和特色，为表达从此他俩永远不分离的心愿，列举天地间多种不可能发生的现象，如“青山烂”、“秤锤浮”、黄河干枯、白日见星、北斗向南、三更见日等等，从反面来述说关系断绝的绝不可能，从而表现爱情的强烈。这令人想起最早的汉乐府古辞中的《上邪》，其辞曰：

上邪（天啊）！我欲与君相知（相好），长命（令）无绝衰。山无陵（变平地），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目了然，曲子词与古乐府在精神实质上、表现形式上都是一脉相承的。但随着时代发展，其演变进化的痕迹还是明显的。这至少表现在两点上：

一、古乐府用开头三句“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交代清楚全首的主题，而敦煌词连这些也省略了，只用“枕上”二字表达，直截了当，抒发胸臆，剪裁更精简。王维《送元二使安西》“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即用此法。

二、古乐府从“山无陵”直到结尾，一意贯下，略无波折；敦煌曲子词末了却有“休即未能休”句的停顿起伏，表示发愿者犹恐自己说得不透不尽，人物的语言情态则表露得更为生动逼真，且不离中国民歌的地域特色，若换作在北极，倒有半年中太阳日夜不落的现象。

此外，此词还用了衬字（指曲牌规定的字数定额以外所增填的字，在歌唱时不占节拍，不能用在句末或停顿处）。《菩萨蛮》第三句起都是五字，如“水面上秤锤浮”，这“上”字就是衬字，后面“直待”、“且待”等也都是衬字，在后来的文人词中则不用此法。

敦煌曲子词

《敦煌曲子词集》，今人王重民辑。所收曲子词（即“词”）辑自敦煌石室所出残卷，凡一百六十一首（该书《叙录》称“内七首残”，实际上不止七首），分为三卷，上卷长短句，中卷《云谣集杂曲子》，下卷乐府。其中《云谣集杂曲子》为敦煌写卷原题。这些曲子词大都是唐五代间的民间作品，内容丰富，题材广泛，风格朴素，形式多种，有小令，也有慢词，是研究我国词曲史的重要资料。